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巷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综武侠+剑三)君子九思 作者:不言归 文案: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叶九思自幼便熟读经文,兢兢业业的以师父的标准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君子。 师父既然给自己取名九思,定然希望自己成为一名“简而文,温而礼”的翩翩君子。 叶九思努力的学习充实自己,只希望自己早日完成师父对自己的殷殷期盼。 叶晖:大哥啊,你没告诉九思,君子都是男儿,而她是女孩儿吗? 叶英:…… 其实,这就是一个君子一样温雅善良的小藏剑在作者操控命运的毒爪之下扭曲黑化成以杀止伐的绝代剑客最终扑倒了自家师父的温(sang)馨(xin)浪(bing)漫(kuang)的故事~ 努力不让叶男神ooc,女主剑三土著,原创人物,不白莲花不柔弱不可爱。 cp已定,无暧昧,无男配,无纠缠不清,感情忠贞,至死不渝。 非常慢热,只是想写一种炽烈得能烧毁一切,却又静水深流,绵绵不断的情感。 阅读须知: #尽量客观地描述故事,会接受读者的提议的~# #成长型女主,前期性格里有自卑的一面,之后寻找到自己的道途会蜕变成长起来。# #为了不OOC,尽量还原叶英的性格,淡漠型男主,想看白子画的读者可以看女主,中后期女主高冷强大痴情不悔一个不差。# #那些冲着男神来了最后爱上女主的宝贝们,再说一遍,不是我故意要掰弯你们的。(手动再见)# 如果亲们喜欢我的文风,请进入我的专栏,将作者君领养回家哟~0w0~~ 最后,点明本文宗旨——不见风雨怎能见彩虹! 有小可爱说想开个群玩,作者君去创建了一个,群号:344410543,入群请标明在晋江的读者昵称哟,快来勾搭作者君吧~~ 内容标签:快穿 情有独钟 武侠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英,叶九思 ┃ 配角:武侠众,仙剑众,剑三众 ┃ 其它:师徒 ==================   ☆、【第一章】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早春时分风光正好,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遍地细碎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之气,令人心旷神怡。大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大唐的风气开放,街道上随处可见衣着艳丽风姿绰约的女子娉婷而行,娇声软语中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她们中有豪门温婉柔情的女子,有英气飒爽的江湖侠女,也有平民之家衣着朴素而纯美的少女,给这早春的清晨平添了娟丽的秀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间胜景,也不过如此了。   杭州西子湖畔坐落着名动天下的藏剑山庄,在一个奉行君子之风的门派治理之下,此地也鲜少发生脏污之事。加之藏剑山庄生财有道,出手又格外大方,连带着这附近的平民百姓都富足了不少。故而人人脸上带笑,眉眼间都透着平和幸福的味道。   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有力而清晰,入了城后人流一多,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扯了扯缰绳,千里良驹里飞沙便慢了下来,闲庭信步似的慢悠悠踏上石拱桥。马上的人一身藏剑山庄秦风套的衣饰,因为奔波而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然而依旧从容自若,姿态悠然。   “啊——九思!”女子清脆的呼声里透着惊喜和愉悦,伴随而来的是石桥边的茶馆之上满堂的娇笑和期待的轻呼。   马上的人勒紧缰绳,在桥边堪堪停下,抬头朝着茶馆的窗边看去。便看到各有风姿的少女朝她惊喜的招着手,临风的衣袂飒飒之声提醒着她这样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因为她们都挤在窗边,打头的两位小姐如果动作幅度过大,很可能会从窗边掉下来。   “薛小姐,李小姐。”被唤作九思的人声音清且雅,本是冰如寒泉的声线因为语气的平和而显出冬雪初融般的清冽和温柔,几乎要令人沉醉其中,“很高兴一回来便看到你们,藕粉色的襦裙很衬薛小姐的肤色,李小姐的碧玺金蝶步摇也很美,不过要小心,若失足掉下来,九思虽可以接住二位,但若让二位受了惊吓,便是九思的罪过了。”   她的话音刚落,茶馆上便笑成了一团,而薛李二位姑娘则面色通红的站直,被少女们围着打趣,似怒非怒的嗔了九思一眼。   叶九思回以一个温和的浅笑,顿时看呆了满楼的姑娘。   那人就骑在神骏的马上,即便是奔波疲乏,她的背脊依旧挺直得像一棵清癯的玉树,昭显出良好的修养和品性。她一身做工细致的衣袍,衣袂临风而舞显得潇洒又风姿隽然。她的容貌生得极好,却不是广义上属于女子的美丽。她的容貌素丽如画,如锦绣繁花,却有种雌雄莫辩的典则俊雅。一双秀逸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冷淡之时显得神姿高彻,笑起来时却如十里春风轻柔温存地拂过桃花的瓣儿尖,携带着满袖花香。   有少女不禁看得脸颊染霞,尽管明知道面前这个风仪华美的人是名女子,却总是忍不住因为她的一个笑容而羞得颊飞桃花。   也幸而她身为女子。多少少女心中既庆幸又失落,否则若世间有这样的美男子,定是无数人的春闺梦里人,一眼见之终身误啊。   尽管身体疲乏劳累,女子又多有痴缠,叶九思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她平和而温柔地一一回答女子们的问题,甚至从包袱里拿出几盒点心托在手中,用巧劲送到茶馆二层的窗沿。点心很是普通,但这样细微之处的体贴和周到,却让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女子们暖心不已。   “时候不早了,九思要赶回去见大庄主,若下次得闲,定和诸位细谈。”她的笑容依旧温润如玉,听到众女的打趣和颔首之后,才下了马风度极好的行了个礼,牵着马慢慢的走远。而少女们则看着她离去,分享了点心后,便带了一天的好心情。   牵着马走过行人众多的街道,时不时有人打个招呼,叶九思都会回以一个风度翩然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般舒心。   藏剑山庄在西子湖畔,占据了整个西子湖畔最美的地方。亭台楼阁错落林立,既有大家风范的秀致典雅,又有着江湖特有的壮阔大气。叶九思抬头看向藏剑山庄门口的高岩,那镌刻在岩石之上潇洒大气的“藏剑山庄”四字,诉尽了藏剑弟子的荣耀和骄傲。   “诶,九思,回来啦?路上辛苦啦。”一身金灿灿的青年牵着两个小弟子,肩上还挂着一个,慢悠悠的朝着叶九思走了过来。肩上挂着的小男娃显然很不安分,一个劲儿的想往上爬,小脚丫在青年的身上蹬出一个个浅灰色的脚印,乌溜溜的眼睛染着狡黠。   “子宸师兄。”叶九思微微颔首,眉眼温柔,不笑而润,看着一脸苦恼地抬高下巴躲过小男娃头部攻击的青年,终于伸出援助之手。将那调皮的孩子从青年的身上“撕”了下来,看着玉雪可爱头发却毛毛躁躁的小男娃,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轻轻梳理着他满头的乱发。   “嗷,放开偶!”小男娃挣扎着要下地,叶九思怕他摔着,轻轻挠了挠他的腰,小男娃立刻笑成一团,不再胡闹了。   “唉,唉,还是你制得住这些泼猴子。”叶子宸看着小男娃乖顺的模样很是郁闷,想到自己劳心劳力却还被个小鬼头蹬鼻子上脸,实在是丢脸至极,连忙拉了拉手上牵着的两个小女孩,道:“还不快和你九思师姐问好。”   “师姐好!师姐今天好漂亮!”两小女孩显然乖巧得多,声音脆脆甜甜的,看上去十分讨喜。叶九思诶的应了一声,一手抱着男孩,一手从落花碧绒包里拿出小礼物分给三个孩子。看到三个孩子兴致勃勃拆礼物的模样,叶九思也觉得疲劳消了不少。   “好了好了,不要闹你师姐了,你师姐刚回来,肯定累着呢。”叶子宸接过小男娃,将人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再次伸手牵起两个女孩,“你也累了,先去二庄主那报道一下,就去休息休息吧,我先带这三个皮猴儿去练剑了。”   叶九思和叶子宸别过之后,便去了楼外楼拜见叶晖,顺便将此次出去做生意得到的银票以及收据都交给叶晖。叶九思十五岁以后便经常外出做生意,她人长得好,性格温润又不失智谋,做人圆滑正派,很是令人心生信赖与好感,故而这两年来生意做得都不错,帮了叶晖不少。   这一次的武器交易中便有让藏剑山庄最是头疼的天策府,这是一块硬得崩牙的骨头。天策府平时豪气干云和藏剑弟子称兄道弟,但一说到收钱就撒泼耍赖哭穷,为人君子的藏剑弟子自然比不过能为了一筐马草就把自己嫁出去的天策流氓,前赴后继的藏剑弟子就没一个能顺利收回钱的。其实,藏剑山庄看在天策府吃皇粮又保家卫国的份上,给出的价格也低得几乎快只剩成本价了,饶是如此,天策府也要磋磨很久才交得上钱来。   而叶九思每次一去,温温柔柔的说话,笑得满眼桃花,天策府的小流氓们就会被自己的红颜知己/未来老婆/战友/女友给齐齐轰杀。灰头土脸哭爹喊娘的凑钱还债,然后泪流满面地将策反他们后勤部队的叶九思给快速送走。   “您算算,若是没有错的话,九思便先告退了。”叶九思眉眼含笑,看到叶晖颔首之后,便干脆利落的转身跑了,运起轻功直奔天泽楼。   叶晖看得哭笑不得,念叨道:“这孩子,也就在大哥面前比较咋呼了。”   叶九思快到天泽楼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找到一处水井打理一下自己,直到整个人都干净清爽了,才脚步轻快的跑进天泽楼。   远远的便看到那一个站在花树下的身影,虽然有些矫情,但叶九思还是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些人,一个背影就能成为烙在他人心口的惊鸿。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在他人眼里,叶九思一直都是君子端方般温雅的人,唯有在这人的面前,叶九思一直觉得自己长不大。   “师父!我回来了!”叶九思笑得灿烂而明媚,哪怕她知道师父看不见,她依旧将最好看的笑容献给他。平和清冽的声音变得欢快,一双眼睛笑出桃花朵朵,明媚而秀雅。叶英听到弟子的声音,便微微侧过身来,神情依旧是冷淡的,但熟悉他的人便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坏。   叶九思正好在叶英面前停下,距离把握得很好,刚好足够叶英抬手摁住她的脑袋。叶九思心满意足的站在原地听着师父训她,叶英的声音悠悠响起:“女孩子,莫要如此毛躁。”话虽如此说,但他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不悦的味道,轻柔而平淡。   叶九思待叶英把手放下后,轻轻牵起对方的手,用那种小孩子才会有的牵手方式,攥着他的食指,叶英没有动作,任由她牵着。   落英缤纷的花树之下,叶九思牵着师父的手,用风趣的语言讲述着一路上的见闻和故事。那些明明很平淡的故事,被她说来都显得趣味横生,似乎她将那一路上的风景都以最美的形式送给了她的师父。而叶英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无视,空气中的花香氤氲着平淡的温馨。   叶九思是个孤儿,因为早产体弱,又是个女孩子,所以被父母舍弃了。那年叶英正为叶炜的事而烦扰,尚未悟得心剑,只是闲来生趣,便想到去西子湖畔走走,看看落日黄昏,没想到却正好看到那被放在木盆包裹在破旧襁褓里的小婴儿随水而来,哭叫声稚弱得如同小奶猫,凄惨而可怜。   那幼弱的样子让叶英想起自己体弱多病的小妹,顿时感到心疼,再则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小婴儿死去,便将人抱回了藏剑山庄。   或许是雏鸟情节,刚生下来眼睛都还没睁开便被丢弃的小女娃很黏叶英,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心都要化掉了。叶英本来不想多管,孩子交给下人好生照顾,将来收入藏剑山庄门下也便罢了。但小女娃似乎特别没安全感,找不到叶英便会细细的哭,哭到最后连叶婧衣都看不过去了,抱着孩子来找他,叶英这才无奈的接下这个小麻烦。   说是麻烦,其实也不然,大部分时候小女娃都是罗浮仙在照顾的,小女娃也很乖,哭声也是细弱的,不会烦人,就是看着很可怜。   叶英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是个女婴,下意识的便取了“九思”这个名字。九思这个名字可男可女,叶晖他们以为叶英知晓,故而也没有告诉叶英那是个女娃娃。九思很乖很听话,叶英便任由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偶尔小九思软团子一样的亲近也没有抵触。   后来,九思一岁多刚会走路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叶炜治好了身上的伤,领悟了寂剑带着妻子柳夕和女儿叶琦菲回来了,柳夕却因出身遭受叶孟秋冷遇,叶孟秋坚拒叶炜带柳家母女入住藏剑山庄,叶炜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妻女离去前往霸刀山庄。不久后,枫华谷一战让叶英心生不安,为了藏剑山庄他毅然闭关修剑,终悟得无上心剑,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才骇然的发现那个天资纵横的俊杰竟是双目已盲。   叶英因为骤然目盲而生活上诸多不便,便执意要将叶九思送走。叶九思懵懵懂懂的听不大明白,只知道叶英要像她父母一样丢弃她了,她颤悠悠的朝着叶英跑去,摔到地上也不喊疼,手脚并用的爬到叶英的脚边,拽着叶英的衣角哇哇大哭,糊得满脸是泪,口齿不清的喊着别丢掉她。   那时候叶英沉默了很久,叶九思也哭了很久,两人似乎各有各的执拗,谁也不能妥协,谁也不能退让。   那时候的叶九思其实和叶英很像,都是固执己见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叶英小时候逆来顺受,从不对人多言,看起来很是温柔,实际上性格最是固执,哪怕叶孟秋因为他的笨拙而责骂他,他也从未向别人解释过。他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剑心,不为外物所动摇,他的拒绝就是沉默,温和却又不容他人反驳。叶孟秋的责骂也罢,叶晖的苦苦哀求也好,而此情此景,叶九思的哭泣,也是如此。   而让叶英产生动摇的,却是那个孩子被强行抱走时那一声凄厉的“爹”。   那一刹那,他愣住了,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已经三十多了,早年因为叶孟秋的忽视,他也没有订过亲,后来他剑道初成,满心都是他的剑他的道,更是无心儿女情长,叶孟秋也随他,儿子这么多,他不担心后继无人,若因为情,而毁了叶英的剑,他也是决然不许的。于是叶英便一直没有成亲,他鲜少与女子接触,男女之情一窍不通,更别说有自己的骨肉子嗣,叶九思的一声“爹”,陌生得他几疑身在梦中。   那时的叶英不懂自己对于叶九思的意义,只以为是孩子一时的眷恋,可对于叶九思来说,她的整个天都塌了。   叶英心生微澜,却也没在意,这孩子只是生命中一个稚弱的过客,本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但那之后,那个孩子对他而言,便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自那天之后,叶九思便不再哭泣了,她不再黏人,也不再软弱,身体却越发不好了。有的时候她会远远的看到叶英,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锲而不舍的黏上去撒娇了。她逐渐长大,三岁那年跟很多弟子一样开始习剑,身体羸弱的她却有股狠劲,挥剑挥到双手浮肿,也没喊过一声疼。   叶英对此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他觉得那个孩子应该放下了,他也不该继续在意的。然而很快,叶英便知道他也错了,那个孩子真的很像他,就连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执怮和性子里的倔强,也是一模一样的。   他发现自己开始收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了,有的时候是一朵染满晨露的鲜花,有的时候是包得严实的几块点心,最好笑的是他居然还收到过两个银瓜子,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对那个孩子来说,却是她存了很久的铜板才换来的。   这种笨拙的讨好,可怜又可笑,但是叶英却有些心软了。   他没有拒绝这样的好意,却也没有给那孩子任何的回应,他想看看这孩子能坚持多久。鲜花被他放进了细颈美人瓶里,点心被他当了下午茶,而银瓜子却被他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他依旧悟他的道,修他的剑,为离家的弟弟妹妹们操心,可是闲暇的时光里,便被各种各样的小惊喜给填满了。   那孩子坚持了整整五年。   直到她八岁该拜师时,那瘦弱得几乎风吹就跑的孩子提着轻剑打趴了自己的同龄人,拔得了头筹,面无表情的脸上惨白似鬼,几乎满身带伤。在叶晖问她五个门下想拜谁为师时,那孩子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一语不发的走到他的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一切都如同七年前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叶英依旧沉默,她却不再哭了。而相同之处,则是两人依旧固执如昔。   叶英执着的是他的剑道,而叶九思的执着……却是叶英。   正阳门下弟子众多,叶英却没有入室弟子,叶九思八岁那年,用她短短一生唯一的坚持,成了叶英的亲传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开始于南诏反唐之后,安史之乱之前。 男神目前四十有七,距离安史之乱还有三年,而女主现年十六,临近十七的样子。 在下很努力不要OOC了……叶男神这种淡漠中带着温柔,温雅中透着高绝的气质……真心不好写。 女主非穿越,无金手指,前期大概就是男神的小跟班小陪衬脑残粉XD~~   ☆、【第二章】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花椒爆锅炒出呛人的辛香,炸焦捞出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春笋丢入锅中煸炒,调味后小火焖烧,直到汤汁浓郁鲜香后再勾芡,最后淋上香油便可以收汁出锅了。叶九思将做好的菜肴放在一边的托盘里,油焖春笋、龙井虾仁、湖南粉蒸肉、西湖莼菜汤、砂锅鱼头豆腐,两人吃这些菜也是绰绰有余。叶九思端起托盘走出厨房,将菜一一布好,又将身上满是烟火气的衣服给换下,这才去喊师父用餐。   叶九思是叶英亲手教导长大的,那时候叶英双目已盲,又不知叶九思是女子,故而便以世家子弟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亲传弟子。叶英是君子,故而希望自己的传人也如君子般端方,琴棋书画诗酒茶,礼乐射御书数等等君子风雅之事无不倾囊相授。叶九思受叶英的悉心教导,又在他身边长大,时间久了,举手投足间也染上了叶英的从容优雅,温润如玉却不带半分女气,就仿佛是从画里走下来的清贵公子,美玉无双。   后来直到叶晖和罗浮仙发现不对,一问之下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可当时候叶九思性格已定,纵使发现了也已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如春水般娇柔的女孩儿成了整个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骑马倚斜桥,满楼□□招”的风雅君子,如今已过及笄之年,却仍旧经常忘记自己是名女子。   罗浮仙没办法,只好试图教导叶九思一些女儿家的手艺,好歹将来出嫁不至于一窍不通,惹夫家不喜,例如厨艺和女红。   一开始学习之时,叶九思还曾矜持道“君子远苞厨,女红不得思”,罗浮仙好说歹说了半个时辰叶九思都未曾点头答应,直到罗浮仙焦急之下蹦出一句“君子六艺纵使学了也不过风雅得体,而这些学了,九思便可在大庄主面前尽孝了。”事情才峰回路转,有了改变。   叶九思愣怔良久,最终,深根固蒂的君子之道依旧没能敌得过叶英在她心中的地位,她这才拿起锅铲和绣花针开始学习这些女儿家事。   只要涉及叶英,叶九思总是能完成得很好。她刻苦又聪慧,身上还顶着叶英亲传弟子的身份,在这一重身份带来的责任和压力之下,叶九思几乎不敢有半分懈怠,事事都要做得出色出彩,行事谨慎小心,待人温柔随和,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辱没了师父的名望。   叶英入座之后,叶九思便很自动自觉地端上银盆让叶英净手,随后便是细心的用小碟子将菜色一一挑拣出来,春笋和虾仁分别放两个碟子,粉蒸肉则整齐的叠在碗里,将炖得软烂的鱼肉捞出,仔细地挑掉鱼刺堆在碟子里,布完菜后便等到叶英下筷,这才开始进食。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点师徒二人都做得很好。两人教养良好,礼仪完美,用餐都美得像幅画一样。叶英虽看不见,可下筷极其精准,加之叶九思给他盛到碟子里的菜品皆形状完好,叶九思烹饪时也很注意,故而叶英吃得不慢,没过多久便放下了筷子。   叶九思一看叶英放下了筷子,也立刻停手,递上银盆和手绢。   两人的行为都自如从容,带着一股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默契,甚至只是叶英的一个小动作,叶九思都能敏感的察觉出对方的所需。   春风正暖,午后的阳光温暖怡人,洒在身上有种熏人欲醉的惬意感。叶九思想着,九溪十八涧附近应当是开满了春花,杜鹃月季鲜艳娇美,栀子花也馥郁清香,师父自从上次闭关之后,便没再踏出天泽楼的范围之外了,若是出去走走,想必也算好事一件。   “师父,春光正好,不如出去走走吧。”叶九思轻声建议到,她声音较低,叶英便微微侧过头细听,一缕雪色的鬓发拂过他线条完美的容颜,闭目侧首的姿态恬静又温柔,左额上那一朵与生俱来的五瓣梅的胎记红得有些妖艳,然而落在那人额角,却澄如秋水冽如泉。   叶英不置可否,叶九思却知晓对方的默许了。   “师父,九溪十八涧的岸边花定然开得极美,我想带一枝栀子花回来种在院子里,或者拿一些回来插瓶,放在师父窗边可好?”叶九思将声音放柔,她的声线清冷冰寒,压低时便显出冬雪初融的温柔之感。叶英点点头也不多说,起身,负了剑,便抬步朝外走去,叶九思跟在他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轻声给他描述着四周的风光和藏剑山庄的趣闻趣事。   九溪十八涧溪水曲折,九折而出,故而称为九溪。此地路径崎岖,草木幽深,奇石嶙峋,景色天然,无一丝匠气。水流奔腾不息掀起一层氤氲的水雾,宛若叆叇的云层。溪水之上有石步,可运功于上鹤步而过,自有一番闲情雅趣。   可谓是“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叮叮咚咚泉,高高下下树”。   九溪十八涧的山路崎岖,叶英固然心中自明,但也有一些不便之处。叶九思扶着叶英的衣袂,若是前方有细小凌乱的石子或需要避开的路障,便轻轻的扯一扯或拉一拉,将叶英的步伐带到正确的路上去。两人神色皆从容自然,叶九思边走边说,叶英便认真的听着,偶尔回复一二,默契而又自然。   水秀山青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叶英心有沟壑,目光长远,置身山水之中亦有所悟。想到弟子习剑十数年,勤奋刻苦,日夜不缀,剑法已是大成,却尚未塑成自己的剑道,便想提点一二,开口道:“思儿,观尔院中落花,游此天地之景,你可有所悟?”   叶九思微愣,却并不敢敷衍,她细细的思索着,只觉得看这些美景时有时心中愉悦,有时心境平和,有些东西飘渺而难以用言语形容,细细斟酌之后,方才道:“徒儿愚钝,观园中落花之时,只觉得春去秋来,岁月轮回变化自有天成,于江湖游历之时,所见美景甚多,惟觉人力甚微,与天地之力相比吾辈显得如此渺小,可有时又觉得,山川河谷亘古不变,天地长存于世,人生唯有短短百年,却又如此精彩,想来徒儿尚未能悟得出世。”   听罢叶九思的话语,叶英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说其对,也不论其错,神态却是温和的。   “不入红尘何以出尘?莫要担忧,时候到了,剑道自成。”   叶九思展颜而笑,温顺的颔首应是,却忍不住道:“师父练的是守护之剑,却不知此剑道是出世,还是入世呢?”   “心中有剑,是为藏剑,人生于红尘,死于红尘,又何苦去执着于此?”叶英容色淡淡,道,“于我而言,守护已是此生全部,足矣。”   叶九思认真的听着,似有所悟,却又捉不住那模糊的界限,只好暗暗将此记下来,待以后细思。   “师父,前面的栀子花开得真好,我们去看……”叶九思扬起的笑容未收,却蓦然僵硬在脸上,声音骤然间染上了惶恐,“师父——!”   只见叶英的身后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没有任何的声音和动静,却似乎将周围的景致扭曲,要将叶英没入其中。叶九思心中一凛,赶忙伸手拽住叶英的衣袂,要将人带出来。叶九思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手拉人,另一手便从背包中抽出蓝焰青君剑朝着黑色的漩涡刺去。   叶九思是叶英的弟子,但由于自幼身体羸弱,故而主修心剑与问水决,山居剑意虽苦学却只是小成。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年,叶英便将昔日叶炜的佩剑蓝焰青君赠予她。叶九思苦修轻剑十数载,又有叶英的悉心教导,剑法早已大成,此时一剑刺出如雷霆啸日,如层澜倾覆,剑意沁霜。   叶九思动作极快,然而叶英的动作比她更快。他虽然看不见,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危险,但是却敏锐的察觉到弟子骤然絮乱的呼吸。他顺着叶九思拉扯的动作将人揽住,一手从身后拔出长剑,猛然刺出,同时旋身后撤准备运功拉开距离,然而已经迟了。   两人的剑同时刺入漆黑的漩涡,那漩涡一滞,快速的旋转起来。叶九思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让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急声道:“师父,空中有一个黑色的漩涡,突然出现,不知道是何物,这可如何是好。”   “莫慌。”叶英运力于腕,缓慢的将剑往回抽,然而他越用力,那吸力越大,他固然可以将剑拔出,叶九思却可能抵不住,伤了自己便不好了。   叶九思握剑的手已然不稳,忽而听叶英沉声道:“思儿,弃剑。”   叶九思心中不舍,蓝焰青君和蓝焰碧王已是这世上最后的两柄蕴含蓝焰地火的轻重双剑了,蓝焰地火神炉炸毁之后,世间再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剑了,更何况,这还是师父赠予她的。叶九思心中纵然百般不舍,却最不得质疑叶英的抉择,当即松开了手。   青君剑化作一道蓝光被漩涡吞噬入内,仿佛滚油里撒了沸水,那流动旋转的黑色猛然炸开,将二人瞬间笼罩入其内。   “师父——!”遭逢□□,叶九思目眦欲裂,她伸手朝着叶英抓去,叶英亦是探手朝她伸来,然而一道蓝光倏然而至,竟是那蓝焰青君剑被反弹了回来,刺伤了叶九思的肩膀,带出一串飞溅的血珠。叶英也因这片刻的耽搁没能抓住叶九思,生生消失在叶九思的面前,叶九思呆滞的看着叶英消失的地方,心中大恸,那缠住叶英的黑色物质也猛然袭来,叶九思只看到一片包裹上来的黑色,脑中便是一阵剧痛,生生昏死了过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刹那,九溪便恢复了往日的幽邃清宁,风声飒飒卷去了所有细碎的声音。半晌,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蓝焰青君剑掉落在了地上,剑身燃着几缕蓝焰,片刻后倏然而熄,显得暗淡起来。   叶九思和叶英出庄后久而未归,叶晖和叶蒙发现不妥后出门寻找,却只找到叶英赠予弟子的青君剑,和剑上凝固的血迹。   半个月后,叶英与叶九思依旧未归,藏剑山庄传出叶英闭关,叶九思外出游历的消息,此乃后话。   而此时的叶九思状态很不好,她半个身子被浸在冰冷的溪水里,上半身趴在河岸边的岩石上,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溪水很冰冷,像是寒冬刚过雪消融之时的冰凉,那是不该出现在杭州早春之时的温度。叶九思半昏半醒,神志不清,她身体本就不好,练武之后虽是强壮了一些,但是依旧不能有太过剧烈的情绪起伏。一旦大喜大悲,她的心脏就会宛若刀割,让人痛不欲生,叶九思逼迫自己成为君子,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   而此时乍逢□□,她痛得心如刀绞,又泡在这样冰冷的溪水里,不过片刻便冻得脸色发青,唇色乌紫。想要运功御寒,却发现方才一场□□之中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她的丹田空空如也。叶九思几乎要为心口的疼痛而昏死过去,可是她不能,在这冰冷的水里,一睡很有可能就不能再醒。   昏昏沉沉之间,隐约听到一中年人的声音恭敬的道:“庄主,是一位姑娘,肩上受了伤,似乎有心疾。”   叶九思心神一震,吃力的想要睁开双眼,便听到一个男子冷淡的嗯了一声,眼前模糊的雪色衣袂被风拂起,他竟是转身要走,不打算理睬的样子。叶九思心中一急,一只浸泡在水里的手吃力的从背包中掏出一柄轻剑,用尽全力掷了出去。因为这过大的动作而扯到伤口,造成了二次创伤,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叶九思仍在想,希望碰上的不是恶人谷或者唐门的人,能碰上万花那是最好的了。   西门吹雪看着插在自己面前土地上的轻剑,神色有些难看。对方这样的行为虽说是为了求救,但掷剑这样的行为委实不妥,在西门吹雪这样爱剑如命的人看来,这是一种不尊重剑的行为。正待拂袖而去,那剑身却被天光一照,寒芒乍现,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剑上,却再难移开。   那是一柄模样秀气至极的细剑,通体冰蓝,细长而精美,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种乍看之下华而不实的细剑,雪亮的剑身却寒气四溢,灵光湛湛,西门吹雪握住自己未出鞘的剑,感觉到手心里细微的颤动,便明白,眼前这柄剑,的确是难得一遇的神兵。   有这样的剑傍身之人,应当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西门吹雪沉吟着回过身,目光停驻在那女子的身上,面容一僵,不动声色的撇开目光来。   岂……岂有此理!对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肩膀上那一块雪白的皮肤大胆的显在外面,锁骨以及后背一半的衣服是一层黑色的薄纱,隐约可见皮肤的颜色。便是画舫的姑娘们都不敢这么穿着,这女子未免也太不自知!   西门吹雪面色冰冷的拔出地上的细剑,转身就走,只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带上”,便再无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是陆小凤传奇~~男神和小酒儿走散啦~~ 小九儿应该离开师父一段时间啦,好歹让男神沾染点凡尘烟火的气息。 辣么高绝的男神小生觉得好棘手啊~~ 苦逼的小酒儿被另一个“庄主”给捡回去了XD 不知道有没有是不看陆小凤传奇的~尽量写得大家都看得懂吧~   ☆、【第三章】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叶九思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浅蓝色的纱帐和做工精致的雕花木床。身上的伤已经被仔细的包扎好了,有些伤口愈合之时麻痒的刺痛感,嘴里有发苦的草药的味道,想来是昏迷时被灌了药,心口倒是不再钻心的疼了。   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救了。叶九思有些无奈的苦笑,如今她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一想到叶英,叶九思便躺不住了。她立刻翻身爬起,想要下床时才发现,自己的一身秦风套装已经被换下了,换了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做工精致的白色女装。而一边的床头之上,正放置着浩气盟的威望武器【逸霄听雨·华哲剑】,想来自己当时情急之下掷出去的,便是这把剑了。   叶九思拿过那柄剑系在腰间,青君剑被她弃了,也只能暂时用这柄剑了。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缓步进来的是一名手捧托盘的白衣少女,眉清目秀,容颜姣好,只是面无表情低垂眉眼的模样显得有些冰冷。见到叶九思醒来,对方也并没有惊诧的表情,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轻声道:“姑娘醒了?您的衣服已经洗好了,过些时刻便可收着。这是大夫开的药,请趁热喝。”   叶九思一见到女孩子便下意识的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干脆利落的拿过碗一饮而尽,用丝绢拭了拭唇角,便柔声道:“多谢。在下乃是藏剑山庄正阳门下弟子叶九思,可是姑娘救了我,九思实在感激不尽。”   “不……”白衣女子显然有些疑惑的模样,却还是老实回答道,“救了你的是我们庄主,姑娘可是要一见?”   叶九思微微一愣,乍听“庄主”一词,脑海中便略过“霸刀山庄”、“聚贤山庄”或者“相知山庄”等地,却绝不是这样的装饰风格。疑惑之下也不多言,而是有礼的微笑颔首,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叶九思被领着一路穿过走廊院子来到正厅,便看到一身白衣,容色冰冷的西门吹雪手持书卷,冷冷淡淡的朝她看来。叶九思也并不畏惧,正想开口道谢,对方却一道剑气锁定在她的身上,宛如浩瀚的山峦,朝着她缓缓的压了下来。   叶九思心中微诧,却并不惊慌,身上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当下也不迟疑地放开了气势,风声在她身周鼓动着,猎猎作响。明明身处室内无一丝风,她的衣袍却飘然而动,华哲剑嗡鸣声声,几欲出鞘,不过几息,便破除了西门吹雪施加的剑势。   西门吹雪双目一亮,当即站起身来,两人剑气交纵,你来我往,叶九思看出对方的武功很奇怪,似乎和他们的江湖不是一路的,但是也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那个江湖的武功似乎要强上不少,见对方处于劣势,便见好就收,两人同时将剑气收敛了回来。   “你很强。”西门吹雪双目亮得惊人,语气里透着狂热的战意,“愿与一战!”   “……”叶九思脸上依旧笑容温和,面对这种战斗狂人,她却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这位兄台你好,在下乃是藏剑山庄正阳门下弟子叶九思,承蒙援手,感激不尽。不知可否告知此处是何地?另外,在下昏迷之处,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   “没有,仅你一人。”西门吹雪语气淡淡,说罢又接道,“藏剑山庄是何处?竟从未听说过。”   叶九思听这话就是一愣,藏剑山庄名扬四海,就算不是江湖人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藏剑山庄的名字,纵然是五毒或者明教,也是对藏剑山庄知之甚深的。这样想着,不由得便问出口来:“兄台莫非不是大唐人士?藏剑山庄虽说不是名震天下,但也是广为人知的。”   叶九思自觉得这话说得委婉,可对方的神情却越发古怪了,还待细想对方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不明人士,便听对方说道:“大唐人士?可这里是大庆,中原西域各地都并无名为唐的王朝。若你说的是隋后之唐,那已经是七八百年以前的朝代了。”   西门吹雪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在叶九思的二中却无疑是一声响雷,炸得她四分五裂。   她哑声道:“什么七八百年?!如今不是天宝十一年间吗?”   西门吹雪闭口不答,叶九思惊骇异常,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终究一无所获。   大厅中似乎有冷风席卷而过,穿过她的心口,凄神寒骨,冻得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叶九思这厢听闻噩耗,震惊失语,而另一厢的叶英,也被惊得无言以对。   “叶兄,莫非,你竟是大唐天宝年间人士?”一身白衣面容柔和的男子很是惊异,但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这么说你的弟子也随你来到的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子独自行走江湖岂非十分危险?”   听到关于自己的弟子之事,叶英也稍微放松了些许,淡然道:“这倒不必担忧,思儿十二岁便敢独身走江湖,她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点叶英倒是深有体会,对方不仅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还能将别人也照顾得很好。等到小徒弟反应过来后,一定会满江湖的找他,那样的话,他想去找自己弟子的目标就明确得多了。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是叶英也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当务之急的事情,便是先找到九思。   “如此,叶兄莫多烦忧,花某会发布悬赏,定会尽快找到你的弟子的。”花满楼笑得温柔,也知晓遭逢此事,叶英心中定然烦乱得很,便很体贴的让出独处的时间让叶英梳理思绪,“叶兄好好休息,花某先告退了。”   待到房间之中重回静谧,叶英背脊挺直地跪坐在小几边,神色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茫然和无措。   房间里点了一盏灯,是花满楼顾及叶英而点上的,事实上,两个瞎子在一起谈话,点灯显得可笑又多余。   可花满楼和叶英皆是盲人,花满楼不知叶英目盲,叶英也不会主动向对方提起,再则也没想过对方同样目盲,房间里便点了烛光。明灭的烛火映照着叶英清俊精致的侧颜,打下一片朦胧的阴影。在这样黯淡的灯光之下,素来静美如画的叶英都显出了几分不属于他的柔软和脆弱。   叶英想起自己对弟子说的那一番话,他说,守护已是他此生全部,足矣。可是此时,来到这异世界里,再没有需要自己守护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了藏剑山庄,甚至没有了他的国大唐。这让叶英一时之间,产生了一点无措的迷茫。   他活了四十七载,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剑道?不过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至爱,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   可是如今,在这个世界里,大唐已经远去八百多年了,藏剑山庄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过,他的家人仿佛一夜之间便离他那般的遥远,远到甚至连再见一面都可能是种妄想。他什么都没有了,家人、山庄、国家,他的身份,他存在的意义,他执着的剑道,竟然眨眼成灰,再不复还。   时间最是可怕,如今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事事休。身在这异世,只觉得满身凄惶,寂落成荒。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如今的他,除了自己的剑,还剩下什么呢?   九思……对,他还剩下他的弟子。   叶英沉默着抱紧怀中的剑鞘,容颜都掩在暗沉的夜色之中,有种悄怆幽邃的孤寒与寂寞。   他突然间,很想念很想念自己的弟子,想拍拍她的头告诉她,别怕,为师在。   他的弟子就该由他来护着,哪怕九思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独立自主。藏剑山庄故人去,新人来,有人成家立业后独自生活,有人学艺有成孤身走江湖,一切都在改变着。唯有叶英的守护仍旧伫立在原地,护着所有藏剑弟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叶英听闻噩耗刹那间的脆弱和无措再次被坚定所替代,而叶九思在震惊之后,却也很快寻回了自己的理智。她固然也感到悲伤和失落,但到底没有强烈得如同叶英一般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甚至差点动摇了剑心。她深爱着大唐,深爱着那个江湖也深爱着藏剑山庄,但是她此生重中之最的羁绊,却和她同样流落到了这八百多年后的世间,故而叶九思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西门庄主,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九思日后必有厚报。”如今的叶九思几乎算是一无所有,但她的神色依旧坦荡而真诚,似乎奠定自己日后定然能还上西门吹雪的恩情一般。拱手朝着西门吹雪行了一礼,叶九思又轻松的笑道:“对了,还望庄主告诉九思,这江湖上最快的成名方式是什么?”   叶九思和叶英多年师徒之情,默契也不是常人可比。她知晓师父为人低调又沉默寡言,即使担忧也不可能满江湖的寻找她,而叶英若是不走动,叶九思也是找不到他丝毫的消息的。唯今之计便是快速成名,闹出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叶英有了寻找的方向,师父才可能会踏出屋门出来找她。   西门吹雪目光一凝,神色仍然冷峻如雪:“你想成名?”   “自然。”叶九思心如琉璃,明净透彻,态度也大大方方毫不避违,坦然道,“师父定然是要寻我的,但若没有方向,我们想找到彼此何其困难?但若在下在江湖中闯出名声,师父便能最快的知晓我的消息了。”   “你师父,很强?”虽然二人并无正式交手,但西门吹雪也知晓叶九思的实力恐怕在自己之上。且听对方透露的消息中看来,她这样的水准在那个神秘的大唐国度里还只能算是一流的高手,而那藏剑山庄似乎也是名扬天下的武林大派,叶九思的师父定然实力不俗。   叶九思迟疑了一瞬间,还是咽下的那一句“兄台你还不够我师父一剑削的”,她知晓不是西门吹雪弱,而是他们两个不同的江湖在武功层次方面似乎差距很大。这里的人没有华丽的招式,绚烂的剑气,各色的剑阵和气场,这里的人武功似乎更讲究“神”而缺了许多“形”。   且更重要的是,西门吹雪才二十来岁,叶英却四十有七了,叶英在剑道上的天赋和执着完全不逊色于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若针对上了叶英,胜负几乎是一眼便知的。要知道叶英的剑术哪怕是在那个天才如白菜的大唐里,那也是巅峰级的人物,西门吹雪,真的还太年轻。   叶九思虽然并没有回答,但罕见的沉默也让西门吹雪得到了答案,他的双眼更亮,声音却依旧冷淡:“你想成名,很简单。”   西门吹雪握了握剑柄,意味深沉的看了对方背后的无鞘长剑一眼,道:“打败我,你即可名扬天下。”   叶九思:“……”   叶九思虽习武,却不是个逞凶好斗之人,更多时候她依旧虔诚地信奉着叶英教导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她习武,更多的是为了自保,也为了守护,若空有守护之心而无守护之力,那也无济于事。她也和人打过架,与人决斗过,甚至上过战场杀过人。   南诏反唐期间她跟着自己在天策府的一位女性朋友上了战场,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战场与江湖的不同,也是第一次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   她杀敌杀到手软,轻重双剑齐出,杀到她一身金灿灿的衣饰都被染成褐红色。下了战场,她吐得死去活来,心疾发作险些惨死。若不是军中行医之人是那个号称“活人不医”的万花谷药王首徒裴元,估计她被送回去时尸体都凉了。   不过,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叶九思看到素来淡漠的师父发了那么大的火。   裴元是万花谷的大师兄,生平最讨厌不听长辈话瞎胡闹的熊孩子,他仔仔细细的把叶九思的病症告诉了叶英,再加上一句“耽搁半刻,后悔晚矣”,就让叶九思在剑冢足足跪了三天,抄了《弟子规》数百遍,甚至半年都没能见到叶英一面。   但叶九思却是甘之如饴的,她知道师父虽然为人淡漠但最是在乎他们,这一次是她不对,让师父担心了。   想到师父,叶九思游离的思绪再次被扯了回来,对着西门吹雪笑笑,一笔带过决战的话题,在对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离开了万梅山庄。   叶九思被西门吹雪一语点醒后才知晓,这里已经不是她那个开放豪迈的大唐了,这里对女子的要求极其严苛,虽不至于到被人摸下手都要剁手以示贞洁那么夸张,但她那些“伤风败俗”的衣服却是不能再穿了。于是叶九思换上了一身万花谷女弟子的秦风套,这衣服当真是将人包成竹笋,连衣裙下都是黑色的长裤,根本不露任何肌肤。也好在叶九思行走江湖时多喜欢收集各种物品放在背包里,如今也不至于困窘到举步难行。   她这次是出门收账才归来,只把银票和收据给了二庄主,便直接去找了师父。故而叶九思的背包里还存着千两的黄金和一些碎银子,武器服装等物都准备得相当齐全,足够她潇潇洒洒地活上数年都有余。但银票根本没法兑现,金元宝上又都刻着制作的年份,除非融掉重铸,否则叶九思根本不敢拿出去用。而一些碎银子才八十多两,叶九思一人也就罢了,但师父现在身无分文,找到师父之后怎舍得让师父吃苦?   她的师父是典型的世家君子,虽剑法绝世心智坚定,理财算数也有一手。但是叶英也因为常年不外出,所以不知柴米油盐贵,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吃喝穿戴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哪怕是外出身边都必然有弟子相随,九天谪仙一样的人物何曾烦恼过那些俗气的阿堵物?   叶九思知晓,他的师父并不是不能吃苦,童年时被老庄主那样冷落,也一声不吭的熬了过来,意志再坚定不过了。但叶九思也知晓,若茶水清香甘美,叶英总是会多用一些,若饭菜精致可口,叶英也会多吃两口,也正是因为这个,叶九思才苦苦的去研究厨艺,不过是为了让师父能胃口好些。   所以,在于师父相逢之前,她不仅要想办法成名,还要想办法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庄花太柔弱啥的……庄主大人还是很坚定的……只是突然之间有点迷茫而已啦~ 在我心中,叶英就是一个责任感很重,沉默寡言却内心温柔,严厉但护短的男人。 所以突然被告知你穿越到八百多年以后啦,藏剑山庄都米有啦,你要守护的人全都作古啦,男神的守护之剑不知道该为谁而挥,迷茫是肯定的,但是脆弱也只是短暂的,不会影响到男神的啦。 看我对男神多好,_(:зゝ∠)_女主就随手丢去面对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西门庄主,叶男神就毫发无伤的认识了同为瞎子的老好人花满楼。一直觉得这两人加上原随云,带出去一定很喜感很有爱~ 女主现阶段的目标已经定下啦:赚钱,成名,找师傅。 接下来就把女主雪藏,都是男神大杀四方的剧情啦XDDD   ☆、【第四章】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藏剑弟子从来不会担忧钱财,他们一手精妙绝伦的铸造之术就足以让人上赶着将钱塞给他们。   叶九思也不例外。   叶九思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当上叶英的弟子,八岁之前她一直苦练剑术,身体亏空极大。后叶英收她为徒后,悉心教导她武艺,最初的时候只让她习轻剑,然后修行锻造之术。日复一日的捶打磨练让她羸弱的身体渐渐好起来,除了心疾难愈,其他的都和正常人一样,而因为苦修锻造之术,她的心性也远超常人,沉稳冷静,不浮躁不轻佻,稳扎稳打,武功也是一日千里。   但是藏剑弟子基本上都有自己的生意经,他们从小就明白物以稀为贵和造势的重要性。   叶九思并没有疯了一样去摆摊买武器什么的,那样太过于廉价。她打听到不少的消息之后,一路朝南走,她相信,师父哪怕不知晓她在何处,也定然会先回杭州西子湖看看的。一路往南,来到金陵,一边打听消息,一边规划日后生意的方向和发展计划。   叶九思打算和别人合作,她打听过这天下间最富有的人,若论房产,江南花家最多;若论珠宝,珠光宝气阁最盛;而天下第一首富,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霍姓男子。而这之中,江南花家的口碑极好,经常做善事,对平民百姓也很照顾,这让叶九思很有好感。   当然,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也是可与江南花家媲美的,只是九思已经欠了人情,若还要对方的帮助,多少有些不妥。   叶九思不在乎赚的钱是多是少,只要够她养活自己养好师父那就够了,因此也没有什么“商场无父子”的念头,也不介意被别人占点小便宜。她的行事作风本就君子,和人合作哪怕吃些亏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还是很重要的。   而最先的试探,是看看对方适不适合。   江南花家富甲天下,什么奇珍珠宝没见过?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力,怕也是不容易。   叶九思思索了很久才做下了这个决定,她换了一身万花男装,披着黑斗篷抱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走进了一家刻着花家标记的典当行。   “请问,阁下是想淘货还是典当?”掌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穿着印着铜币纹样的黑袍,笑眯眯的样子很有几分和气生财的味道。叶九思这样诡异的打扮也没有让对方产生任何异样的表情,而看着叶九思怀里抱着的长木盒,眸光微闪。   在掌柜的眼里,这个踏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走进来的公子当真气质绝俗,风度翩然。尽管看不见其容貌,知晓对方年纪应当不大,但那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斗篷之下,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唇色丰盈的唇,都可见其容貌之盛。对方那优雅从容的姿态,丝毫不逊色于他们出身名门的东家。   掌柜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到了那木盒,也不知用的事什么木材,乌黑色的木上有着自然生成的烟般迤逦的纹路,雕工细致华丽,相当漂亮。   “可否,借一步说话。”叶九思压沉了嗓音,她声音本就低柔清冷,一压低听上去便带了三分磁性,让人听不出男女。   掌柜又瞥了一眼那个木盒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招呼伙计看着柜台,便带着叶九思去了后堂。后堂大多是摆放着典当物品的,也有一些贵公子回来这里淘货,若是买到了好东西那自然是好事,只是付出与得到的不成正比那也是常有的事。   两人坐下来客套了一会儿,叶九思才将那长形木盒放到了桌上,慎重道:“此物赠予你们的东家,你只需帮我带几句话。”   “哦?本店是典当铺,不会白收客人的东西的,阁下还请出个价吧。”掌柜并不接话,谁知晓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若他当真大意,或者贪图小便宜收下了,结果惹上一个大麻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相反,若是出钱买下,将来若有人追究责任,也可归结于正常的交易中去。   还算谨慎,叶九思暗暗想到。她叩的一声打开了木盒,将木盒一转面向掌柜,并将木盒朝着掌柜的方向推了过去。   掌柜凝目一看,之间乌黑色的盒子中静静的躺着一柄细剑。剑身乌青,黑中透亮,有一种古朴沉拙的厚重之感。它静静的躺在乌黑色的木盒里,却散发出一丝高山之巅的孤冷与高绝。掌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圆滑如他,也不禁露出三分惊异之色。   叶九思也不开口,伸手拿出那柄细剑,捏着其剑刃,垂直着悬空在桌子的上方。她没有用内力,就这么随意的松开手,那细剑垂直掉落而下,却如同切豆腐一般的刺进桌子,一贯而入,直到仅剩刀柄露在桌面上。   “这……”掌柜哑然,他也会些手脚功夫,自然看得出来,叶九思的这一手有多可怕,仅是掉落的力道,那剑刃竟完全刺入了桌子里。所谓的吹毛断发,利可断金,比起这一柄剑,都显得不值一提。   “既然掌柜不肯收下,那便死当吧。”叶九思将细剑从桌子上抽出,重新放回盒子里,将盒盖盖上,“十两银子,给你们东家带两个消息,其一,此剑出炉不足百日,铸剑师尚在。其二,此剑名‘道非道’,还劳烦东家为其寻找有缘人了。”   掌柜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衡量着其中的利益和付出是否值得,最终还是咬咬牙,收下了木盒子。   叶九思踏出当铺之时,已是黄昏夜色近,她望着天边翻滚的云霞,流动的迤逦的火云,轻轻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将雪白的纺纱斗笠戴到头上,拢了拢斗篷的衣领。晚风携眷着一丝萧瑟吹起她的衣袍,卷起的黑色斗篷下是风雅精致至极的墨色长袍。她抬手摁住斗笠,漫步行走在行人渐少的街道上,霞光在她身后拉扯出长长的影子,举手投足都透着世家居移气养移体才蕴养出来的矜贵风雅,让人目眩神迷。   有女子远远的看到叶九思,尽管看不见容貌,却仍然忍不住轻嗔一句,当真好风采。   走过几条街,叶九思百无聊赖的四处寻找客栈,晚上好歹有个歇脚的地方。街边的小贩都开始收摊了,叶九思随意瞥了几眼,没看到喜欢的,便转开眼来。叶九思斟酌着过些天去买些好的布料,给师父做几件衣服,以前送给师父的那些都是金色或黄色的,在这个世界怕是不能穿了。   正思考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声,像刚出炉的糯米似的软糯清甜:“闪开!都闪开啊!”   叶九思回头看去,只见一容貌清秀的女子一身短打,惊慌失措的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跑来。而女子的身后则缀着一名魁梧大汉,手拿一柄大刀,目光狠戾的追在少女的身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吼着“站住”、“别跑”之类的话。   叶九思蹙眉,正想出手救人,那女子却突然狡黠的一笑,快速跑到一卖水果的小贩车边,一脚踢翻了小贩的推车,水果全朝着大汉砸去,柿子之类的水果更是烂了一地,成功阻止了大汉的脚步。少女笑嘻嘻的往前跑,从一位老婆婆的手里抢过一篮子鸡蛋,一边跑一边朝着大汉砸去。   “啊!我的水果!”小贩是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对着满地狼藉红了眼,道,“天啊!全毁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围的小贩们看到这一幕很是同情,嚷嚷着道:“阿周,自认倒霉吧,看看还有什么水果好的,捡捡也就是了。”   “对啊,反正你也不可能去找那姑娘要赔偿。”有个抽着旱烟的老头磕了磕烟枪,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沧桑,“这些江湖人啊,仗着武艺高超,都不把我们这些老百姓当人看。你这还算好的了,以前那陈家的小妹,被人抓着挡刀,死得那叫一个惨啊!”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熙熙攘攘的附和着,叶九思怔怔的站在路边,觉得心头不是滋味。   她压了压斗笠,走上前去将小贩翻倒的手推车扶起,从怀中掏出一块散碎的银子放在车面上。   蹲在地上捡水果的小贩愣了愣,急急忙忙的抱着水果跑了过来,对转身欲走的叶九思喊道:“公子!公子!这个我不能收,请您拿回去吧。”   叶九思朝他笑了笑,却突然想起来带着斗笠对方看不见,只能柔和了嗓音安慰道:“无妨,你收着吧,日后小心一些,伤到了可不好。”   叶九思如沐春风般的声音显然安抚了对方忐忑的心,小贩拿着银子傻笑,却终究没有继续推辞。叶九思朝前走,经过那个被抢了鸡蛋的老奶奶面前时也递过去一块碎银子,朝着对方挥了挥手,便渐渐走远了。   侠之大义者,为国为民。   不可仗技欺人,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为非作歹,不可辱人不休,不可肆意妄为。   叶英的教导时刻铭刻在她的骨血里,伴随着她成长,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做一个君子,做一个侠者,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藏剑弟子。   叶九思微哂,想到那方才跑远的女子,虽是清秀可人,眼睛更是明亮美丽,但这性格也委实令人不敢恭维。在他们的大唐世界里,有着掌管秩序和处理武林纠纷的天策,若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是高门大派的弟子,也是要被关起来好生教育一番的。   叶九思寻了处客栈住了下来,等着花家的消息。她却是不知道,她与叶英竟是擦肩而过,憾而未逢。   小楼的二层窗户大开,傍晚惬意的风轻盈地跃入屋中,携带着小楼院子里清甜的芬芳。晚风轻柔的吹拂着花满楼乌黑的发,他俊秀的容颜满是柔和的笑意,垂目抚摸花瓣儿的动作也温柔得令人心醉。叶英坐在他的对面,脱下了一身藏剑山庄繁复的衣饰和轻甲,换上了一身白衣,少了一分端庄而多了三分仙气,雪色的发被松松挽起,衬得他精致清俊的容颜别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美。   “叶兄有什么忌口吗?”花满楼满含笑意的问道,这些天以来,他和叶英相处得很不错,听落花,沐晚风,叶英甚至比陆小凤更懂他。   “并无,清淡些即可。”叶英微怔,手指轻轻摩挲着放在腿上的焰归,平淡道。   叶英最近有些心神恍惚,如今生活处处不便,让他有些不习惯的同时,竟是回忆起很多和弟子相处的细节来。以往他只知道叶九思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不仅苦练武功,还要学习各种技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她甚至放下自己的君子之道,学习女红学习厨艺,以尽孝道。曾经的他一心修道,内心平淡,只觉得弟子孝心可鉴,可如今再细思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孩子到底付出了多少。   叶九思从不问他喜欢吃什么,她只会自己观察,记下他偏好的口味,因此做出来的菜色都挺符合他的胃口的。她送给他的衣服并不繁复,往日里他也甚少穿着,但是她依旧锲而不舍地将一套一套舒适精致的衣袍送到他的手上。她琴棋书画都只是略有小成,年纪尚轻的她也算不上什么大家风范,但是送给他的字画总是最认真写的,甚至用了极浓的墨,或者干脆绣出来,为的,也是方便他用手触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的弟子对他,真的是尽心尽力到了极点。   “那还请叶兄稍待片刻,这附近的酒馆里的菜色也是很不错的。”花满楼真诚地笑了笑,君子远包厨,这一句话并非玩笑,他和叶英皆是世家子弟,哪怕是花满楼独自搬出来住,但除了野外不得已的时候烤烤肉做点野味,往日是绝不会亲自下厨的。   “如此,麻烦了。”叶英微微颔首,这几日承蒙对方关照,叶英也觉得不该继续这样下去。徒弟还小,虽然做事面面俱到,但如果他们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一定的势力和财富还是有必要的。花满楼虽然善良乐施于人,但叶英也并非那等吃软饭的无能之辈,哪怕身处异世,叶英依然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他会想办法给弟子撑起一片天的。   花满楼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若是他自己一人在家,那随便准备一点就好了,但有客人在,那也怠慢不得。   叶英正思考着日后的计划,却突然听到一阵杂乱惶急的脚步声,叶英微微侧首,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叶英此时穿着花满楼常穿的白衣,阖目端坐在窗边,落日的霞辉倾泻在他的身上,便将清冷化作了温柔。满是鲜花的小楼,身穿白衣,阖目静坐的温柔男子,无论是谁,都会在看到叶英的第一眼里,认为他就是小楼的主人花满楼。   上官飞燕亦是如此。   虽然疑惑花满楼为什么会是满头的白发,但是没准是易容呢?上官飞燕自己也时常易容,故而也没往他处想,她只见过花满楼的画像,并没有见过真人,虽然惊诧于对方容貌之盛,却依旧按照着计划,喘息着急声道:“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叶英有些疑惑地偏首,这里的江湖人怎么回事?擅闯民宅也不管吗?但他虽然冷漠,却也是个君子,便微微颔了颔首。   上官飞燕有些不解对方冷淡的态度,但依旧跑到叶英的身边,似是有些害怕和紧张,伸出手想要揪住叶英的衣袂。   叶英俊眉微蹙,他微微拂袖站起身,借着这一个动作自然地避开了上官飞燕的接触,转身面对着另一个跑上楼来的魁梧大汉。大汉手提着长刀,面容狰狞,目光狠戾,对着上官飞燕怒吼着道:“这下子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劳资早就想写这个梗了总算把它撸出来了!!! 被当做花满楼的叶英,碰上一心想用□□术的上官飞燕…噗,先给上官姑娘点根蜡烛~ 想当年花满楼也是在下心目中的男神啊~虽然后来再看古龙的小说总觉得槽点满满哪里不对,但是上官姑娘欺骗花满楼的感情这一点在下实在记恨很久了! 前篇女主出来刷刷存在感,后面基本都是男神帅绝天下的剧情了嘤嘤嘤捂脸。 在下一直都是后妈属性,女主的剧情可能比较少,大部分应该都是我男神的~ 另外一直觉得,金庸世界的侠者们那种为国为民的思想很好,而古龙世界的侠客们大多只管江湖事,还有点以武犯禁的感觉……QAQ所以可能男神会被牵扯进叶孤城的谋反之中~ 城主的粉丝别打我,在下毕竟只看过大金鹏王和决战紫禁之巅的剧情而已,不写这两个就没得写了。 叶孤城,叶英,叶九思……这三人的名字是不是很让人误会咧? 红鞋子公孙大娘公孙兰后面会跟女主对上的XD,好歹也是七秀的后代,碰面是必须哒~ 以及唐门的……嗯哪,这个就不剧透啦~   ☆、【第五章】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叶英执掌藏剑山庄二十余载,平日里虽未操心门派琐事,甚少出现在藏剑弟子面前,但藏剑弟子皆爱他敬他,几乎将他当做心中的信仰。故而他的日常生活之中,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无礼放肆,他性格又多是淡然,哪怕被人责骂也不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却产生了十足的不适感。   他转身的动作被误以为是护着上官飞燕,那魁梧男子的语气里便流露出了森然的恶意:“怎么?小白脸?莫不是还想着英雄救美?!哼,想要抱得美人归,也要有那个命!老子乃是‘花刀太岁’崔一洞!不杀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   叶英无言,尚未开口之时,上官飞燕却娇俏的轻哼道:“你也不过是三教九流的强盗,傲什么傲?!”   崔一洞大怒,举刀便要砍过来。叶英俊眉微蹙,低喝道:“退下!”   他的声音似轻似重,却好似携带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暮鼓晨钟的厚重与古拙,在耳边激荡回响。崔一洞只觉得胸腔震荡,似有戾气横生,胸闷气短,难受得紧。他背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望向叶英的目光里也染上了三分忌惮之色。   这内功得修到多高深的地步,才能光凭这一声低喝让他险些走火入魔?   崔一洞本就是被雇佣来演戏的,当下也不再多言,提着刀转身快速的离开了,不管如何,到底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听见崔一洞离去的脚步声,叶英这才敛眉,收回了放在焰归上的手,对着站在一边的上官飞燕侧了侧首。   上官飞燕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更是百转千回,算计良多。但她却将心思藏得好好的,面上露出甜美的笑靥,清脆如骊珠落盘的声音流露出几分崇拜和仰慕之情:“你好厉害啊!那个崔一洞那么嚣张,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离开了诶!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说完,她目光惊异又钦佩地扫视了叶英一样,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叶英沉默半晌,温淡道:“姑娘若是无事,便尽快离开吧。”   他不擅长拒绝,更多的时候他选择的是沉默,然而很显然,面前这姑娘并不能体会他委婉的抗拒,甚至还想顺杆爬。   上官飞燕的心猛然一沉,这和自己设想的根本不一样!花满楼不该是那种温和蹁跹的君子吗?可面前这人如此冷淡不说,竟还出口逐客!收集上来的消息和面前这人完全不符!上官飞燕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带着三分委屈和寂落:“我……我是江南的上官飞燕,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上官飞燕的设想里,应当是顺利和花满楼对上话,给其留下一个好印象,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住才对。   毕竟,一个单纯无辜,漂亮又灵动的女孩子,谁忍心拒绝呢?   若是她碰上的是花满楼,那个温和又君子的男人,的确对方会如她所想的那般对她关怀无限,甚至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单纯天真”而爱上她。而她也利用花满楼的这份感情,成功吊出了花满楼的好友陆小凤,但是很可惜,她现在碰到的,是那个高绝淡漠,剑心坚毅的叶英。   更何况,面前的女孩和叶九思年华相当,于叶英而言已是小辈,又怎可能动那等旖旎之念?   “举手之劳罢了,在下叶英。”叶英语气平淡舒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在其中。   “你、你不是花——!!”上官飞燕震惊之下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待话已出口,这才反应过来,然而说出去的话如何收得回来?以她聪慧的心智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以外的,但是今日计划不顺,屡遭挫折,早已让她心生不安。此时惊然之下未能控制住自己,便祸从口出了。   叶英为人虽是淡漠,但并不愚钝,对方一时失言,他也料想到对方定然有不轨之意,方才种种都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想到对方一腔算计可能都是冲着这些天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花满楼而来,叶英心中微恼,却也没指责什么,他并不是苛责的人,能让他真正严厉对待的,只有他在乎的人而已。   他不对女子出手,但震慑三分,让那背后算计之人产生些许忌惮,也能护得花满楼周全。   叶英身上乍然涌现出澎湃浩瀚的剑气,以他的心境修为,早已能将剑气内敛不露,故而上官飞燕一直没感到危险。但是此时叶英气势一展,剑气凛然动九天,吓得上官飞燕几乎是花容失色。她从未见过有如此骇人的剑意,凛冽中却仿佛暗含着天地之理,深远而宁静,却让人仿佛是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倾塌,根本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哪怕是独孤一鹤,也没有这样的修为和剑意!   这个人到底是谁?!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武功高绝之人?!上官飞燕震惊失语,头皮发麻,太阳穴鼓鼓作痛,她不住的往后退,想要远离这惊人的剑势。就在她几乎将要心神崩溃之际,后背靠上了敞开的窗户,她想也不想地翻身跃出,从二层的高楼上翩然落下。   上官飞燕宛若清灵的燕子般落地,根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俊美得恍若天人的男子,身形几个起落,便离开了百花楼。   叶英神色不变,缓缓将满身剑意收敛了回来,阖目侧首的姿态依旧从容温雅,唯有微微抿起的薄唇才显露出三分沉凝之色。   花满楼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叶英思索良久,依旧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希望他能够多加注意,免得落入他人的全套。   “多谢叶兄提醒。”花满楼笑容和煦,他知晓对方的好心和关怀之意,心情甚好地道,“那姑娘或许另有苦衷?亦或是被人利用?在下不才,虽无所作为,但家中也是略有薄产,那背后之人许是对此略有所图。”   他虽不喜欢用恶意去揣测他人,但也不会辜负叶英这一番好意。对方好心劝他小心注意,自己也不可能一个劲地说他人或许没有恶意,只是有苦衷难处罢了,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妥,叶兄好心劝自己,自己也不该拂了他的面子。   叶英听出花满楼语气中的不在意,但并没有不上心,便也淡淡的颔首,不再过多的关注此事。   叶英本以为对方受此挫折,应当不会再来生事,但他却忘了,这个世界的人远没有他所在的大唐国度那么识相。   几天之后,叶英面对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棉里含针的告诉他花满楼在他们的手中,甚至恭恭敬敬地请他上马车。叶英觉得可笑,却没有愤怒,因为花满楼早已留下了说明事情经过的纸条,说了一场在叶英看来再可笑不过的骗局。   花满楼说那女子是为人所迫,本性单纯、无辜,但叶英不似花满楼那般良善,他虽是君子,但心明如镜,是否有恶意,一见便知。   上官雪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对方却半句话都没接,顿时气恼地叉腰,刁蛮又俏皮地道:“喂!你该不会是哑巴吧?人家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回句话呀?你的好友花满楼在我们那儿做客,如今我们的丹凤公主都亲自来接你了,还不够有诚意吗?”   叶英阖目迎风而立,宽大的衣袂以及雪色的发被风拂起,仿佛高立云端的谪仙般飒然飘逸。听到上官雪儿这番几乎可以算是失礼的话,他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是淡淡的,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变色:“设计布局在先,缚人要挟在后,姑娘这等诚意,叶某实难心领。”   “你——!”上官雪儿没料到对方居然当真如此不给面子,恨恨地一跺脚,动作娇憨可爱。她一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溜溜地转动着,染满了狡黠之意,不过片刻,她便收起了愤怒,语气甜蜜又乖巧:“公子又何须恼怒这些?我们真的对你和你的朋友没有恶意,只是有求于你们罢了。我们公主是个很美很美的美人,身为女孩子,又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有些任性也可以谅解的,不是吗?”   上官雪儿这番话可谓是在理,将之前总总不愉快的设计都归结于女子偶尔的刁蛮任性,一个稍微有些风度的男子,恐怕都不会再计较这些。但叶英却觉得那种怪异感越发浓重,甚至有些不能理解——叶英接触最多的两位女性,叶婧衣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叶九思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儿,但她们都从未有过这样的“任性”,错了就是错了,若是有不对地方,她们都会坦然承认,而不是将之归为身为女孩子该有的权利。   在大唐,男女之间的分化和隔阂其实已经很淡了,女子并不会比男子弱,在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中,多的是惊才艳艳,不输男子分毫的巾帼。   可叶英无意多言,也不想和对方争辩这种问题。上官雪儿看他垂眸不语,便欣喜地认为对方已经答应了,娇俏可爱地一摆袖,做了个“请”的动作,娇娇地笑道:“那公子便请吧,我保证很快,你便可以见到花公子的。”   叶英不置可否,缓步朝外走去,然而在接近马车时,眉头微微一蹙,淡声道:“车里有人?”   上官雪儿不明所以,自然地回道:“当然,是我们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公子请上车吧。”   叶英神色不变,语气也依然温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上官雪儿和马车中的人勃然色变:“既是公主之尊,便该谨言慎行,和男子同车而坐,终有不妥之处,姑娘还是另外备马于叶某吧。”   叶英说这话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对方既然自称公主,那应当也是身份高贵之人。他若是和弟子或者小妹同坐一车,那并没有什么不妥,自然可以坦然受之。但若对方是云英未嫁的女子,和自己又无辈分之别,那便不太妥当。更何况他纵使武功高绝,也只是一介平民,便是有求于他,也不必对方以公主之尊折节于此,故而叶英才有此话。   但这话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分明是在讥讽这丹凤公主不自爱不自重,毫无公主的礼仪和自觉,简直刺耳得不行。   伪装成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更是恨得咬牙,她本来就是杀了真公主才替代了对方的假货,一听叶英这话,简直是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她刚刚因公主这个身份而升起的自傲自满,让她又愤怒又难堪。但她又想到对方那浑厚凝实的剑意,若对方能为她所用,何愁不能成大事?   想来对方应当是和花满楼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喜女子轻佻,而更喜欢端庄温婉的女子吧?   上官飞燕眸光流转,便计上心来,她也不露面,只是用温柔的嗓音轻嗔道:“雪儿莫要胡来,让公子误会了,只是这次丹凤出门匆忙,没有另备车马,山高路远,亦不好让公子奔波。公子便和雪儿一同上车吧,孤男寡女,确实不该如此。”   上官飞燕态度端的是大方有礼,更是解释清楚之前的行为并非失仪,叶英听罢也不再纠结于此,在上官雪儿怪异的目光中上了马车。而上官雪儿神色古怪的踌躇半晌,也只好在上官飞燕一叠声的轻唤中爬上了马车,寻了处地方坐下。   三人之间气氛诡异,上官丹凤试图挑起话题,但被叶英不咸不淡的回了几次后,便不再开口,一路无话。   叶九思撑着遮阳的舒翎罗伞,缓步走过杨柳依依的堤岸,心情说不出的舒扬。忽而听到马车咂砸之声,便侧首回眸一望,风轻柔的吹拂起马车的纱帘,隐约有一抹纯净的白色一闪而过,似是那人如千山暮雪般的发。   空气中传来师父身上熟悉的冷梅香,那清微淡远的香,就像那不管初春寒夏,都伫立在树下抱剑观花,渊渟岳峙的男子一般,既秀,且雅。   清而不冷,淡而不厌,静谧柔和得宛如深秋的夜晚,溢满整个西子湖泊的皎白月光。   错觉吗?叶九思微哂,笑自己多心了。   那马车一看便是闺阁女子出行的行头,师父怎么可能坐在这样的车上?许是哪家芳华正好的闺秀女子,也爱这白梅雪绽的柔韧与坚强,故而配了相似的冷香吧。那“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风采,的确令人心慕呵。   她唇角带着一抹清恬的笑,一身墨色的衣袍也压不住她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柔和灵秀,笑起来时似是让人看见了十里桃花的妍丽无边。她轻转手中罗伞,舒翎伞面上的四只金雁振翅欲飞,黑色为底的伞面金光流转,说不出的雍容美丽。   她朝前走去,与马车背地而驰,却不知为何,隐约有失落之感在心底横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上官姑娘再次给你点蜡ing~~ 虽然很多同人里面都把叶男神写成腹黑型的,但是在下一直觉得庄花其实很正人君子啊~ 但是腹黑是萌属性_(:зゝ∠)_……所以,庄花天然黑了~ 古老小说里的女性角色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嗯,该说不愧是男人写的,相当纠结。 女主还在为自己日后的小□□活奋斗,没发现自家师父和自己擦肩而过了哟。 叶男神想要知道愚蠢的徒弟的消息,恐怕还要熬上一段时间了XD   ☆、【第六章】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苍老年迈得如同枯松一样的老人,美丽如鲜花幽昙般明媚的女子,他们站立的姿态似是优雅地端坐在华丽的宫殿礼堂之中,然而实际上,这却是在一处略显破落的院宅,阴森、黑暗,空气都带着略显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浅浅的花香,不显雅致,反倒有几分怪异。   三位或潇洒或俊秀或高绝的男子,沉默不语的坐在一边的位置上,面前各摆了一只酒爵。高贵而神秘的丹凤公主手持酒壶,细心地给三人面前的酒爵里倒上深紫的液体。陆小凤眉染豫色,可笑容却依然潇洒,还带着几分让女子怦然心动的轻佻,心中却思索着方才所得的一切线索。   面前这位枯瘦干瘪的老人,以及为他们斟酒的美丽女子,他们都有一个非常高贵的身份,只是因臣属不忠,而落得如此境地。   五十年前,有一个虽然国土不大但富饶无比的金鹏王朝,在强敌环肆中沦陷。为保存复国的火种,金鹏王将王朝的财富分为了四份,交给内务府总管严立本、大将军平独鹤、皇亲上官木、上官瑾保管,随金鹏王前往中土避难。然而,那三名臣属背信弃义,带着巨额的财富分道扬镳,唯留下小皇子的皇叔上官瑾一人辅佐着小王子。小王子便是大金鹏王,面前这个枯瘦的老人,而那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女儿上官丹凤。   而大金鹏王此次大费周章请来花满楼以及陆小凤二人,为的便是能借他们之手,追回属于金鹏王朝的财富。   “家父只要喝一点酒,两腿就立刻肿起来,就得寸步难行,我想三位一定会原谅他的。”上官丹凤端的是孝顺娴雅,她背对着金鹏王,朝着陆小凤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她举杯微笑道:“这是家父窖藏多年的波斯葡萄酒,但望能合三位的口味。”   她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地,幽幽地叹道:“果然是好酒。”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家的酒酿,三人都察觉出了不妥之处。陆小凤和花满楼举杯一抿,这才发现杯中根本不是芳香四溢的葡萄酒,而是加了颜色的糖水罢了。他们忽然就明白了丹凤公主的意思了,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被夺走了大部分的财产,恐怕,连真的葡萄酒都拿不出来了。   而上官丹凤这一番遮掩,显得她是那样的温柔体贴,那样的孝顺有心。   心中感动,口中便也不住的赞叹道:“果然是好酒。”   上官丹凤笑得灿烂,美目中水光流转,落在叶英的身上,轻柔道:“这位……莫,莫不是酒不合你的口味?”她似乎有些着急,有些忐忑,声音细弱中染着几分颤抖,落在他人耳中是那样的惹人怜爱,根本不忍心对这个问题说“是”。   叶英不语,修长的手托起酒樽,凑到唇边,一口一口咽下那甜涩的液体,将空杯放回桌上,却没有言语。   他不喜欢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他也不喜欢。   叶英的动作斯文而优雅,一看便知道出身不凡。而见他喝下,上官丹凤的笑意越深,在她看来,这便是妥协和软化的标志,之前算计的种种固然让这白发男子心生不快,但一个温柔美丽,身世高贵却又这样可怜柔弱的女子,还有着这样孝顺、真诚的品质,谁又忍心拒绝呢?   陆小凤答应着手调查此事,并还金鹏王一个公道,金鹏王激动之下竟忍不住哽咽,事了,三人便被送到住宿之处。   陆小凤和上官丹凤走在前头,歪缠不断,颇有几分情意绵绵之态。而叶英和花满楼则并肩走在后头,多少有些沉默。   “叶兄,这次实在很抱歉,将你牵连进来了。”花满楼笑得无奈,他很清楚叶英是大唐之人,让他牵扯进这件事里,委实不妥当。   “无妨。”叶英淡淡地回道,冷漠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然而花满楼却知晓,对方并非那等口是心非之人,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心无芥蒂。   “叶兄,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沉默了一会儿,花满楼还是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   叶英侧了侧首,似是有几分疑惑的模样,但依然语气淡然地回答道:“叶某不听一家之言,世间正理,自在人心。”   陆小凤和上官丹凤皆有武功傍身,自然听得此言,二人动作皆是一顿,陆小凤笑得满含赞赏之意,上官丹凤却是沉了眼眸。   到了住宿的地方,花满楼和陆小凤似有话说,叶英却无意掺和这件事。在他看来,这个江湖上的人行为守则都很是奇怪,江湖人似乎多少有些凌驾于皇权之上,侠以武犯禁之感。但是在大唐,江湖和朝廷虽然也多有摩擦,但却绝无这样的轻视和不屑,甚至外敌来犯,都一致对外,众志成城。   而那所谓的金鹏王和丹凤公主的话,叶英不置可否。没有陆小凤对上官丹凤的好感,花满楼对上官飞燕的喜欢,叶英身为局外人,他看得更清楚明白。一个落魄至此的皇室后裔,看似被磨光了意志和骄傲,但是他依旧自称金鹏王,他的女儿也舍不掉公主的身份,便绝不可能是如今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忍辱负重,步履艰难,至少——他们的野心和欲望,都未曾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减,纵然虎落平阳,却依旧自视甚高。   可是这又与他何干?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徒弟,寻一处山水静美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归途,或者是,未来的路。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叶英抱着焰归静静地阖上了双眸,思绪却随着时光流淌飘回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故乡。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第二日天明之时,花满楼和陆小凤依旧满心忧虑,他们要对付并讨回公道的三个人如今乃是江湖上最有钱,最有权和武功最强的三人,他们改名易姓,隐藏身份,如今,严立本是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阎铁珊,平独鹤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而上官木则是天下第一富豪霍休。   这三个人都不容易对付,而想要找回其中的公道,陆小凤便打算前往万梅山庄请出他的好友西门吹雪。   其实,陆小凤对叶英的武功也略有耳闻,对这个和花满楼一样眼盲心明的人很是好奇。但是在谈吐数次后,陆小凤便放弃了让叶英去对付独孤一鹤的想法,宁可耗费更多的功夫,去请出西门吹雪。   叶英是个君子,他和花满楼和而不同,然而他对生命的珍视和尊重,无可指代。   “叶某习剑,是为了守护,而非杀戮。与人搏命,非我之意,若为感悟剑意,叶某无需如此。”   叶英心淡,情淡,他走的路不是那种在决战拼杀中进步,用他人的鲜血洗练而出的剑道。他平淡,宁静,清微淡远而渊渟岳峙,看庭前花开花落,观天边云卷云舒,待岁月静默流年婵娟,以一剑护心中珍视之人,从浮世烟云,四季更迭,轮回罔替之中,悟得而出的中正剑道。   陆小凤无法,只好和花满楼一同去寻找了龟孙大老爷,通过他而询问到如今江湖上的“百晓生”大智大通。询问了几个跟金鹏王朝相关的问题,一次确定金鹏王与丹凤公主没有说谎后,便询问了如何才能请出西门吹雪。   大智大通给出的回答是:没有办法。   于是陆小凤打算去烧了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死皮赖脸都要把对方拖出来。   花满楼邀请叶英同往,叶英想到下落不明的小徒弟,便也无有不可的应了下来。三人前往万梅山庄,陆小凤却信誓旦旦,根本不担心找不到西门吹雪,只因这人一年只出门四次,皆是追杀江湖中的奸人恶徒,其余的时候,他根本不踏出万梅山庄一步。   和叶英何其相似?其中的不同之处不过在于,西门吹雪好歹一年还出门四次,而叶英……他在山庄里待的时间都是用年来计算的。   此时正值四月,万梅山庄还没有符合它名字的万梅齐绽的胜景,桃花与杜鹃倒是花开正好,鲜妍娇美,秀色无边。   花满楼嗅着这花香便走不动路了,俊秀斯文的脸上有一种柔情脉脉的温柔,仿佛见到了心爱之人那般喜不自禁,任凭陆小凤怎么攀扯,都不肯在挪动半步。叶英亦也喜欢着花开花落的美景,心情舒畅之际更是无意其他,仅是抱剑观花,也怡然自得。   从这一点看,他便像是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的集合体,却无西门吹雪的冷酷无情,也无花满楼过于柔软的心性,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陆小凤无法,只能自己去找西门吹雪。   陆小凤再出来之时,那修得整整齐齐如同眉毛一般的胡子已经没了,唇上的肌肤光洁如婴儿般。他哭丧着脸,焉嗒嗒的像只落汤的小鸡崽,若是他的好友司空摘星在此,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拍腿狂笑不可。可此时陆小凤面前只有两个瞎子,故而并无所察觉。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从头带到长靴,无一不是雪一样的白色。他容貌冷峻,气势凌然,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剑。   西门吹雪。   叶英远远的便感觉到那凌厉无匹的剑意,不必双目去看,他也知晓,这定然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剑客。这样凌寒的剑意,比之由他一手教导出来且受着最好教育的叶九思多了几分张扬与外露,但更加坚定凝实。这是个很出色的后辈,假以时日,成就或许不在他之下。   西门吹雪一眼便看到了抱剑而立的叶英。   随即,他冷峻如冰的神色微动,俊眉微拧,半晌,才冷着声音道:“你……可认识叶九思?”   这无怪乎西门吹雪一眼便看出叶英的不同,实在是叶英身上那种和此间之处格格不入的感觉,和叶九思实在太像。在西门吹雪看来,面前这男子虽然年轻得超乎想象,但雪发,抱剑,面容清逸雅致,气质高绝,如山峦般厚重,似流水般孤深,实在很像是叶九思口中的“师父”。   但……叶九思似乎已经十六七岁了吧?面前这个男子看上去才二十多岁,难不成还能是六七岁的时候收的徒弟?   西门吹雪内心微微的纠结叶英并不知晓,乍然听到小徒弟的名字,他微诧,脑海中片刻的空白之后翻涌而起的少有的激烈的喜悦之情。他内心澎湃,面上却依旧神色淡淡,唯有说话的语气,多了些起伏:“思儿乃是叶某的亲传弟子,少侠可是见过她?”   果然是。西门吹雪暗道,被人称呼为“少侠”,怎么听怎么奇怪,但想到此人居然有一个年龄差距不足十岁的弟子,武功之高深连他弟子都一副仰慕崇拜的模样,心中一时战意十足。可之前和叶九思浅浅的切磋了几下,知晓此人的武功绝非如今的自己可以挑战的,便想着磨砺些许时日,待得突破之后,便先挑了徒弟,再来挑师父——算盘打得挺精,估计还能让自己进阶两次。   西门吹雪心气平了,语气也不再冷若寒冰,多了几分尊敬:“我是约莫两个月前见到她的,受了伤,内力耗尽,还泡在初春的河水里,便心疾发作了。后来她伤好之后便请辞而去,说要去西子湖边买座庄子,还想扬名以告知前辈。”   以西门吹雪的性格,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委实不易。   叶英听得徒弟心疾发作,手不由一紧。叶九思身体不好,这心疾却是只能养而不能治,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没想到又再次发作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得满心惊诧,特别是西门吹雪居然唤叶英“前辈”。一向心高气傲自负无比的西门吹雪能喊出这样的称呼,叶英的实力究竟得有多高深?但他如今才二十来岁吧?打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没可能修得如此吧?那岂不成妖孽了?   陆小凤是个嘴皮子溜的,没忍住便“哇”的一声怪叫,嬉皮笑脸地道:“西门你这可不对了啊,叶兄这么年轻俊美的,怎么能叫人家前辈呢?生生把人家喊老了。花满楼,你说是吧?”   花满楼温文一笑,却不接话,而是有些遗憾地道:“原来叶姑娘是去了杭州,竟是和我们擦肩而过,唉,才十二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也太危险了。”花满楼不知叶英的年龄,再加则之前听到叶英说过自己的徒弟十二岁便能闯荡江湖,下意识的便认为叶英的徒弟是个才十二岁,嫩生生的女娃子。江湖太乱也太危险,纵使叶英说没事,花满楼也很担心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会遭遇不测。   他这话说完,叶英和西门吹雪都有些诧异,叶英便道:“思儿今年快满十七了。”   花满楼惊了,陆小凤更是大喊道:“叶兄你开玩笑吧?我记得你还说过徒弟是你带大的,难道你五六岁就收徒了吗?”   叶英听得此言,微怔,先是茫然了一下“徒弟十七岁”和“自己养大徒弟”这二者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冲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不是在那个性别年龄都模糊的大唐了,在这个世界里,武功固然可以驻颜,但绝没有如此离谱的效果。   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叶英依旧不动如山,淡着声丢下一个霹雳弹:“自然不是,叶某今年,四十有七了。”   晴天霹雳!   西门吹雪还好,他才刚刚见到叶英,而早些时候叶九思的师父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是苍老年迈的得道高人,故而眉都不挑一下。可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已经和叶英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个虽然沉默,但为人君子端方的男子很有好感,平日更是“叶兄叶兄”的喊来喊去。   谁知道对方竟然已快到天命之年了!   江湖上不是没有武功高深到容貌不老的人,但那些大多是女子,为了青春和美貌,才想方设法消耗内息去维持自己的容貌。而男子重性不重形,谁会特意去花费大工夫只为了维持不老的容颜?只要武功高强,钱财美女岂不是挥手即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陆小凤干巴巴的笑着,想着自己是叫“前辈”呢?还是继续厚着脸皮喊“叶兄”?   西门吹雪的便宜,我到底是占呢,还是不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累死人家了QAQ 揣摩男神的行为和语句简直不能更难! 另外…… 灭哈哈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男神的年龄正式揭晓! 如此大龄美貌的男子尊是让人hold不住啊嘿嘿嘿_(:зゝ∠)_   ☆、【第七章】涧底松摇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秋      陆小凤请出西门吹雪后便离开了万梅山庄,然而在归途上,却发生了一件绝对称不上愉快的事情。   之前还未来万梅山庄之前,上官丹凤身边三位保镖之一的萧秋雨便死在了花满楼和陆小凤的面前,脖子几乎被割断,似乎想要告诉他们什么,却终究还是满怀不甘地咽了气。留下一条警告陆小凤不要多管闲事的白绫,却反而激得陆小凤更要插手此事。   叶英虽未到场,没有亲眼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但心中的疑虑却日渐加深。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青衣楼做的,那委实也太过奇怪了点。敢做出这样的警告,便证明他们有能力对金鹏王和丹凤公主下手,可他们没有,而是杀了丹凤公主的保镖,再来警告陆小凤——就像是一种故意的挑衅,不仅没达到警告的作用,还会让人更加愤怒,想要插手此事。   青衣楼既然都敢这样挑衅了,为何不直接派人杀了陆小凤,一了百了?   他们除了警告,却没有对两个当事人做出任何伤害性的行为,甚至连背后的金鹏王和丹凤公主,都是视而不见的。   回去的路上,花满楼听到了上官飞燕的歌声,三人前往歌声的所在地时,却只看到一盆清水,和几缕青丝。   随即寺庙里的土地神像碎裂,露出了里面被钉起来的独孤方的身体,上面挂着白绫黄麻布,写着“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陆小凤愤怒至极,发誓定然要将这个案件追查下去,还金鹏王一个公道。而花满楼则持着那一缕青丝,担忧着上官飞燕的安危,并为其目前还是安全的这件事而感到喜悦。叶英却心中了然,终于弄清楚了其中颇具违和感的地方。   叶英在陆小凤怒火冲天之时,却被叶英的话语拉回了理智:“此事有蹊跷,莫要被人牵着走。”   陆小凤回过神来,叶英这话听着微妙,然而陆小凤细细摸索,也察觉出几分不妙。   对啊,青衣楼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陆小凤又不是欺软怕硬的人,这样做只会刺激得他更要掺和此事,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三天两头去袭击丹凤公主的保镖,却都不动丹凤公主一根头发……   陆小凤不怀疑也罢,一怀疑起来,那些因为有感情而产生的偏颇便被压下,那些曾经被无视的问题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设这个局的人,不是对陆小凤一点都不了解,那就是对陆小凤非常的了解。   陆小凤怔怔的想了很久,苦笑着想伸手摸摸胡子,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胡子早被西门吹雪剃掉了,一时间又是沮丧又是颓废,心中更是疑虑重重,那焉嗒嗒的样子看着可怜又可笑。可花满楼没笑,他微蹙的眉头染满了心事,他喜欢上官飞燕,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想去想那最有可能的情况。   唯有叶英心无杂念,明澈通透,然而,他却又那样清楚的知道,并且遗憾自己宁静生活的离去。   果然,江湖是非多,想要再回归那抱剑观花,听风聆雨的日子,只怕是不容易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想要继续查清楚这件事情,不管最终是给大金鹏王找回公道,还戳穿谎言,那都不关叶英的事了。他和陆小凤二人分道扬镳,去找了西门吹雪,想要从他那得到一些小徒弟的消息,好让他找到人。   西门吹雪正在城里躲清闲,等着斋戒后沐浴焚香然后去给陆小凤掠阵,谁知道叶英居然找上门来了……   叶英听着那莺声软语,娇软柔侬的招呼声,嗅着即便站得那么远都依然很浓郁的脂粉甜香,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是他想错了吗?难道西门吹雪不是一心向剑的清冷性格?还是地图出了错?但是徒弟给自己的地图上标示的西门吹雪的确是在这青楼里……这种地图大唐人士基本人手一幅,出自隐元会,提前标示的人物会在地图上显现出来,价格昂贵,但基本上不可能出错。   叶英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西门吹雪焚香沐浴完毕之后一出来,便正好撞到了拿着地图站在那默然无语的叶英。   西门吹雪先是微愣,他行踪隐秘,叶英能找到他委实不容易。西门吹雪以为叶英是和别人打听过他的习惯后才找上了这城中最大的青楼,却没想到叶英压根是直接找上门来的。故而他心思坦荡,也没想到哪里不对,很是自然的邀请叶英一同论剑。   叶英也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见西门吹雪行止坦荡自然,便也将这点疑虑给抛之脑后了。   以叶英的境界,和西门吹雪委实谈不上论剑,说是指教反而更为妥当一些。   叶英对剑招的领悟可谓是登峰造极,初涉剑道便敢在心中修改叶孟秋传授的剑技,如今指点一下西门吹雪,寥寥数语便让对方豁然开朗。知晓对方走的似乎是无情剑道,也不对此多言,更不试图去改变对方的思想观念,插手对方的道途,是习武者的大忌。   大道三千,小道无数,谁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道,妄图将自己的观念加注于他人之身,最是可笑。   叶英与西门吹雪也算相谈甚欢,一夜下来让西门吹雪进益不少,西门吹雪也投桃报李,将这几日收集到的叶九思的资料交给了叶英。   万梅山庄的势力不容小觑,收集上来的资料也非常细致:   短短数月,叶九思已经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她和江南首富花家合作,最先以锻造术而闻名,如今仅仅打造了三柄武器,却引得江湖人趋之若鹜,名声打出之后,她后又以剑会友,更以一剑之威震慑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她一剑破江斩河,剑意冲天的壮举,被人赋予了“断水剑”的名号。她的剑术高明却不自傲,为人处世八面玲珑,温和有礼,却又不过分软弱,很快便经营出了一定的人脉。   如今的她在杭州西子湖畔边买下了一座宅子,却没有立门户,只有一块“叶府”的牌匾。并大兴土木,亲力亲为地指点规划,种植花木,并为那建成的院子取名为“天泽楼”。房屋建成之后,她便闭门不再见客,对外宣称,静待家师归府。   断水剑叶九思的师父,这个名头让叶英还未在江湖上露脸,便已经深受重视。   自家小徒弟真的不管走到哪里,总有办法活得精彩潇洒。   叶英心中有几分感叹和怅然,听到消息中叶九思修缮了一座天泽楼,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复杂难辨。他突然之间不知晓到底要不要去找小徒弟,如今的小徒弟长大了,有出息了,哪怕叶英心志坚定,淡然高绝,也为此平生了几分蹉叹。   徒弟已经十七了,恐怕留不住几年了,若她将来出嫁,就成别人家的了。   将来,她或许会在这个世界生儿育女,有自己的家庭,尽管心中怀念着大唐的故土,但终有一日会渐渐淡忘,让时间愈合心上的伤。   而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他叶英一个人了。   向西门吹雪道了谢,叶英拿着资料离开,犹豫再三,终究决定先前往杭州,不管如何,总要见徒弟一面的。   晚风吹来柔和焉暖的花香,在衣袂上眷恋不去,叶英神情淡淡,清俊的眉眼愈加秀致,眉间却似是落满了雪,皑皑的,俨俨的。   寂寞,又孤凉。   初春的细雨连绵不绝,瓢泼出清凉湿润的春意,也挥洒了整个江南的柔情。   烟雨中的江南,永远都有着最为隽永美丽的风景。   叶九思便爱极了朦胧春雨中湿润柔软的江南,就仿佛是将天地间最具灵气的秀美风景化为隽永的水墨画。她出生在南方,更是自幼在南方长大,她爱雷峰夕照霞满天的壮丽,三潭印月的清幽秀丽,平湖秋月的皎洁,断桥残雪的凄寒,爱天高云渺的清淡,也爱溪流潺潺。   比起她的师父,她真的称得上“俗气”,固然优雅风仪,却满身红尘气。   叶九思趴在手臂上,唇角嗔着一丝慵懒温淡的笑,撑开了木窗,倚在窗沿边静静地看着将天地化为一片水色的烟雨。   这几日,她和花家四公子花满亭达成了协议,由叶九思打造武器,而花家则负责给她造势,得到的钱四六分,花家四,叶九思六。从这一点上来看,叶九思可谓是亏得不轻,但是花家又承诺铁矿等物,只要叶九思需要便尽管去取,叶九思思考过后,便也由着对方占这个便宜。   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   花家不愧是江南首富,相当明白物稀则贵的道理——当然,这个世界的江湖人也委实太过富有了一点。   江湖人从来不缺钱,他们要不都有着各自的产业,要不就仗着武功高强“劫富济贫”或者黑吃黑。因此大部分人手头都相当宽裕,他们也非常能花钱,完全奉行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行为守则,而当一柄神兵利器出现之后,他们更是如同嗅到花蜜的蜜蜂般扑了过来。   叶九思铸造的那柄“道非道”,在大唐不过是一柄普通的武器,在这个世界,却被卖出了十万两黄金的高价。   叶九思对这结果也是非常咂舌,花家送了六万两的银票过来,叶九思也没有拒绝——这相当于答应了合作,并且以后都以这个份额分钱了。   没过多久,借着“道非道”的东风,叶九思再次出手了一柄“映月”,还有一整套“北斗七星”的刀具,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叶家兵器”便随着铸造师的名头名扬江湖,捧着银票上门只为求一柄良兵的江湖人可谓是过江之鲫。   叶九思在花家的帮助下很好的掩盖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来打探的人也被叶九思用武力震慑走了。   叶九思立下了规定,想要她打造兵器,可以,在她手下走过百招,奉上足够的银钱,便可以带走一件神兵。   既是以剑会友,又是震慑不轨之人,也以此确定得到武器的人有实力保住自己的武器,避免了自己铸造出来的武器落入宵小之辈的手中。   叶九思至今记得,他们藏剑山庄曾经有一位在铸剑之术上非常有造诣的师兄,锻造出来的武器在江湖上都是备受追捧。可惜后来有一次,他锻造的武器被恶人谷的人高价买了去,在和浩气盟的对战上凭借着武器的优势,碎了那师兄好友的武器,杀了那位纯阳的道子。师兄痛不欲生,从那之后便苦练剑术,最终报了仇。但是却从此闭炉,再不肯铸造任何一件兵器,被很多江湖人奉为一大憾事。   叶九思却深感戚然,神兵虽好,若得到的人没有保住它的实力,还不如不要。   叶九思初扬名,一开始有不少江湖人跃跃欲试,也有人轻视叶九思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但自从她仅凭一剑便劈碎了那些隔江向她挑衅之人的船只,她在剑术上的名头便和她的铸造之术一样出名了。而令叶九思哭笑不得的是,自己还被按了一个“断水剑”的称呼。   谁叫她一剑掀起的剑气劈断了西湖的河水,掀起的水浪湮没船只那一画面如此惊世骇俗呢?   叶九思无心钓誉沽名,她用赚来的钱在杭州西子湖畔边买下了一座宅子,巧的是,西子湖这一片地居然是花家的产业。花满亭也很给叶九思这课摇钱树的面子,帮忙找了处景致优美的院子,好好修缮一番,便可以入住。但是饶是如此,也依然让叶九思心生怅然,要知道在大唐,藏剑山庄可是囊括了西子湖畔便风景最美的地方,可是如今,自己即便是有买下整个西子湖畔的财力,那些住户却未必愿意搬迁了。   不过这砸大价钱买下的五进的院子相当大,装饰也秀致精美,当做家族的宅邸都够用了。叶九思花了点时间修缮,将一处幽静的院子全部改成了天泽楼的模样,还种植了许多植物与花草,更是将屋中的装饰以及家具都换掉,打算留作将来给师父居住。   叶九思做不来剑冢,也没有那么多剑放在里面,但其他的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   让师父观花的长廊,观景的平台,弹琴的琴房,铸剑的剑庐,书房,放置兵器的小屋,闭关悟剑的静室等等,这些都是围绕这叶英的生活建造的,叶九思让工匠一点点的修缮,等到完工之时才想起来自己没安排好自己住哪儿。只好挑了一处距离师父院子近的地方修了修,也没大改,便搬了进去。   以后师父要想要收徒,也可以将这里改成另一个“藏剑山庄”啊!   她不知道自己和师父以后还能不能回去,回到那个大唐盛世,但是她知道,若是回不去了,师父心中定然和自己一样,都是难过的。而师父可能会更加难受,毕竟叶九思是孤儿,朋友不少,但最亲的人却是如师如父的叶英,可叶英,他的家人与所有,都留在了大唐。   叶九思知道,师父心中定然难过,偏生他这人又是个隐忍寡言的性格,心中再怎么苦,也绝不会与他人说道。   所以,她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哪怕只是让他找回一点点熟悉感,稍稍有些安慰,那她所有的付出,也都是值当的。   “以后明黄色和杏黄色的衣服都不能做了,淡黄色,米色倒是可以做一些。不过师父的话,天水青和梨白色应该都挺适合的,汉服长衣广袖的倒是挺好看的。女子好像是要穿褙子,好像挺不方便的,还是做成男装吧。”叶九思拿着一件快要做好的衣服,在衣袂边角处绣上细致精美的纹饰,花草藤蔓的银色纹路,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针脚,而外罩的衣袍则稍短些许,绣的是藏剑山庄的标志,里衣茶白,外衣秋香色,庄重典雅。   而一边的绣架上已经放了几套制好的衣物,从裤子到里衣到外袍,都是精心制作的男子的衣物。   以往叶英极少穿除黄色以外的衣服,如今来到这个朝代,黄色却成了不能穿的禁色。叶九思难过于藏剑山庄的远去,又想着师父穿上别的颜色该是何等的俊雅,往日里不曾制作过的衣物也一件件尝试,月白色、黛色、米黄、象牙色等,一件件都精美至极。   可惜,那制衣的对象却不在。   再多的思念和伤感,也无法传递给那人知晓。   陌上离离草,故人归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先让男神来点当爸爸的不舍。 要不然女主还没开窍呢就被男神嫁出去了,我还怎么玩?_(:зゝ∠)_ 西门大官人给你点个蜡,哈哈哈哈 女主真心小媳妇样,虽然对男神还是师徒之情,但是已经有一点点仰慕憧憬在里面了。 时间会让感情从量变到质变的~ 估计女主发现自己对师父的感情的时候一定惶恐得不行吧~ 相逢的日子快到了,我要想一个奇葩的相逢方式。 大家拭目以待哦撒花~~   ☆、【第八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风声,衣袂摩擦声,利刃破空之声。   血色,霞色,却不如那人发上的白色。   剑意化形,锋锐的剑气幻化成一柄柄悬浮的长剑,环绕在他的身周,微微颤动着,发出厚重古拙的嗡鸣。他衣袂无风而动,雪发飞扬,清俊秀逸的眉眼如古井寒潭般沉寂无波,轻阖的双目和疏淡的眉,让他显得那样的从容自若,仿佛九重云天之上悠然而下的姑射仙人,清华无双,风姿隽然。   他的姿态是那样的悠然,仿佛不是被人围杀,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闲庭信步,聆风赏花。   当真是君子如风,藏剑西湖,凭栏一心剑,静看花满天。   然而,将他包围起来的黑衣人却觉得喉咙干涩,嘴里发苦,看着面前几疑神迹的一幕,连握刀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还是人吗?   三天以来,青衣楼派了不下十波的杀手前来围杀叶英,无一得手也便罢了,居然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但是——谁能够将剑气凝聚成实体悬坠在身周?谁能剑不出鞘便放倒了他们这些精英杀手?谁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却毫无疲态?谁能对敌如此长的时间却依然内力不竭?剑神西门吹雪能吗?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能吗?不能——这,已不是凡人可以达到的境界了。   甚至叶英都没有杀那些前赴后继的杀手,他那可怕的掌控力,剑气入肺腑,将人重伤,却远不到死的地步。   但杀手任务失败,还能活命吗?   不能,这个答案,叶英心中也是清楚的。但是他虽为人端方,尊重生命,却绝无那等柔软细腻的心思。习剑者亦如剑,剑直,剑刚,品行不端心性不正者,见到难有大成。叶英自有习剑,虽悟的是守护中庸之道,剑意也宁静安然,但他心如剑,刚直,凛然。   剑,不可折弯,唯能折断!   “云行灵峰,”他声音很轻,很淡,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随着他四字吐出,那环绕着他的巨剑猛然散开,化作一道道匹练无比的剑意,朝着四周爆射而去。剑气快如流星,迅疾如风,几乎只听得“飒”的一声轻响,那幻化的长剑透体而过,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满脸惊骇地倒下。   一招便是五人倒地,杀手们不敢再犹豫,从四面八方凶狠的扑杀而至,阴狠毒辣至极。   “水静西湖,”叶英不慌不忙,衣袖微动,那四周环绕的心剑便呈流水般横立波动起来。杀手不明就里,拿刀去砍那悬浮着的剑刃,却在触及的那一瞬间,“磅”的爆开来。巨大的炸响令人心惊胆颤,随即便听得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便有一人从空中坠落在地,生死不知。   然而终有人闪过那悬浮的利剑,朝着叶英扑来。叶英旋身躲过,步如飘萍,手上却并指为剑,一指切出,破空之声再起,四周的风似乎都成了他的武器,回旋着,盘绞着,令人□□在外的肌肤猎猎炽痛。只见叶英弹指,轻吟:“芳华易尽——”   悬浮的剑刃骤然收拢,渐渐凝聚在一起,然而剑刃的减少却并不能让他们感到安心,因为一种可怕的危机感叫嚣咆哮着几乎要涨破他们的脑袋。   空气压抑而沉浊,众人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一停,整个天地都为之一寂。   “剑雨,漫天——”   随着叶英最后一声低喃脱口而出,那凝聚而成的巨剑轰然炸开,爆裂声轰鸣不断,炸开的剑意以叶英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就仿佛是很多的剑招加诸于身,横砍,竖劈,直刺,这样密密麻麻的剑意炸开,纵然挡下数招却依然挡不住所有,剑意一旦透体,便会随着经脉蔓延至全身。爆裂声,轰鸣声,剑刃入体的哧哧声,惨叫声一时之间不绝于耳,叶英凌风而立,剑刃爆裂的火光映照着他淡然的眉眼,清雅却令人心寒。   李太白曾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而叶英,从始至终,不曾挪动半步,剑随心动,照面不过半刻,四十七名杀手已尽皆伏诛。   他衣袂翩然不染纤尘,容颜仍然如天边流云般隽永淡然,面对满地烟尘狼藉,他只是静默半晌,轻叹:   “冥顽不灵。”   叶英知道,这些所谓的青衣楼杀手,其实不过是那幕后黑手筹划来混淆花满楼和陆小凤视线的手段罢了。他只是被当做了一个筏子,若他出了事,花满楼和陆小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追查到底,而若他没事,或许会因为恼怒而对上独孤一鹤。   可惜,他早已经过了那意气风发,轻易动怒的年纪了。   那幕后之人确实足智多谋,但是别到了最后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轻轻摇头,不再多想,对这频繁的暗杀也是厌了,当即运起轻功,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四月,正是“花中之王”牡丹的时节,杭州山水俏美,人们也多爱这牡丹的浓艳清贵。故而花朝节虽过,大街小巷上任然摆放着各色的牡丹,有钱人家也会各自攀比,每年总要开个“品花会”,评评谁家的牡丹最是雍容娇美。   也唯有这些风雅的时节,深闺女子才会穿着妍丽的衣裳,手持各样式的灯盏,笑出春季最和煦柔美的风景。   叶九思看着山庄外热闹的景象,也有几分好奇,便换了一身万花谷的女子衣饰,从侧门出了山庄,混入了流动的人群里。   不似一般迈着莲花碎步的闺阁女子,叶九思唇角嗔着一抹笑,姿态闲适甚至带了三分散漫,但是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矜雅,又有别于大气利落的江湖女子。素丽如画的容颜有种极致的清艳,引得人频频回首,甚至驻足凝望。   她笑起来时眼带桃花,纵然是女子,对上她那双似是含情的眼眸,也会刹那间倍感惊艳,羞涩难掩。   这样耀眼如骄阳般的女子。   叶九思盯着众人的瞩目走向花卉汇集的场地,那里,有各个府邸精心培养出来的牡丹,摆放在哪儿给人观赏,若有人喜欢,也会花大价钱买去。品花会的花大多聚集在此处,也有极其珍贵的束之高阁,只能观赏,却不贩卖,也不容触碰。   花王姚黄,花后魏紫,赵粉,豆绿,四大名品被摆放在最高处,恣意娇妍地绽放着。   叶九思本是想买一盆好花放在师父的窗边,然而待她细细的看着,却忍不住摇了摇头。牡丹虽美,却太过艳丽,师父那样高绝的人,岂能以牡丹喻之?倒是梅花还有师父的三分风骨,却太清太高,又无法突显师父的淡与雅。   “这位小姐,可有中意的花品啊?”主持品花会的是个圆胖的老头,笑起来颇有几分和气生财的圆融在里头。叶九思这样美丽,气质出众的女子,在那边一站,便吸引了目光无数。只是那通身丝竹锦缎培养出来的清贵之气,精致绝伦的衣饰,让人不敢上前搭话而已。   叶九思轻笑,明媚的桃花眼似有艳色晕开,只让人仿佛看见阳春三月璀璨的阳光,那样炫目,那样瑰丽却让人自惭形秽。   “姚黄魏紫极美,玉楼点翠清妍,昆山夜光皎洁,便是这蓝海碧波也是画一般的艳色无边。我倒是一时之间不好拿主意了。”她言语温雅,唇角带笑,便柔和了三分因气质而带出的高不可攀之感,只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和煦柔暖。   那胖老头顿时笑容真实了三分,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还不目中无人,岂不是最让人舒心?待听得她的言语,便知晓她并不是那等附庸风雅,死好面子之人,而是真的对牡丹有兴趣的女子。心中这样想着,便热情的介绍道:“姑娘气质这样好,普通的名品自然是配不上的,我看姑娘一身墨衣却依然雅致风流,像极了那冠世墨玉,只是那冠世墨玉栽培不易,价格也是极其高昂的。”   叶九思顺着老人的手看去,便见到一朵黑紫的牡丹,那颜色浓艳得几乎接近暗紫色,呈皇冠型,边角似乎撒了点金粉,不似其他的牡丹那般色彩鲜艳,它静静地绽放着,颜色是那样的暗沉,却别有种傲然矜雅的气度,当真不负其黑花魁首,冠世墨玉的名称。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这牡丹当真各有各的风姿,美不胜收。   叶九思也觉得愉悦,这花美得傲慢也美得理所当然,竟让她想起故土的友人。也不在乎这点闲钱,点了那冠世墨玉以外,又要了一盆青山贯雪,玉玺映月以及清香白,想着摆放在师父的窗边,闲时观赏片刻,也是物超所值了。   付了钱后让人送至府上,叶九思买了一盏雪兔灯,持着朝着河边走去。   西湖似乎永远都寄托着旖旎的情丝,每逢佳节,总要有人来此地放河灯。看着那带着烛光的河灯随水而去,少女祈祷好的姻缘,男子祈祷好的前程,父母希望孩子平安,百姓希望农田丰收。一盏盏的河灯托着昏黄的灯火,明亮的光辉却连天上的星辰都失去了颜色。   叶九思静静地看了半晌,那双秀致的眼眸竟像是润了水,柔柔地荡漾着涟漪。   她在一边的摊位上买了一盏莲花河灯,拿了一盏笺纸,写下自己的心愿,放入河灯中,来到了河边。   烛光点燃的火光映照着她素丽的眉眼,那眉角眼梢都溢满了温柔的娴静,清妍之中,别有种风静云天的高远。小小的河灯躺在她的掌中,被放入清凉的水中,她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一推,那河灯便摇摇晃晃的飘开,旋转着飘远。   此愿,与君逢,与君归。   心中有了心事,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再没有那观景的乐趣。   叶九思在街上走着,这样的热闹和繁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距离她很遥远。明明是温暖的春季,她却觉得有种萧瑟的冷意漫上心口,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大唐,没有她从小长大的藏剑山庄,没有那些关心她的长辈……甚至,师父都不在她身边。   这样的寂寞,这样的清寒。   叶英是误入了这热闹的街道,他听着别人的指路,知晓叶九思住在这附近,却不知晓具体何处,只能先顺着路找过来。   直到喧嚣的声音入耳,他这才知晓自己是误闯了杭州的品花会,此时正是月上柳梢头,人流最多的时候。嘈杂的声音混淆了叶英的听觉,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出方向,只能顺着感觉超前走。   他一身白衣,雪发高束,宛如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谪仙,与周围热闹的场景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叶英不是没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是他却无心理睬。这样繁荣的景象实在让他无所适从,哪怕是在以前,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是新年时期,叶晖叫回几位兄弟,和父亲,加上叶九思、叶绮菲和叶芳致等人,一起开个家宴,喝个小酒罢了。   叶英的日子单调而乏味,他从童年时期到得如今,一直都过着这样如同苦行僧一般的清修生活。   叶炜可以闯荡江湖招惹是非,闯下无双剑的名号;叶蒙可以杀上霸刀山庄,被人称血麒麟;叶凡可以沾花惹草,带着心上人私奔,引起唐门举派追杀;甚至叶婧衣也耐不住一直呆在藏剑山庄的枯燥,离家而去,至今不回。   而他们能做的,叶英都不能做,因为他是家中长子,他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   因为,他是叶英。   嘈杂纷乱的声音似乎在刹那间远去,叶英心中一片空茫,澄澈无垢。却突然间,有一个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闯进了他的耳中,很轻,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步伐,那节奏,落点,以及韵律,都是那样的熟悉,就像是对自己的手指那般,熟悉的几近入骨。   “思儿。”平淡无波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   叶九思猛然回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真是……蓦然回首,那人便在……灯火阑珊处。   叶九思怔怔地看着那侧头看向自己的男子,不过短短数月不见,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辈子。   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叶英朝她走来,唇角却忽而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似是天上的流云悠悠地降落人间,似是大地春回拂柳,雪水初融的微暖。叶九思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那喧嚣的声音尽皆褪去,火烛昏暗的光芒,少女娇嗔笑语,小贩的吆喝声,在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了。天地间仅剩那个人,站在那,对着自己微笑。   她头脑一片空白之际,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那人跑去,扑入他怀抱的那刻,涌入鼻尖的便是那清雅至极的雪梅冷香。叶英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不过片刻的犹豫,他还是微微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   心口涨得满满的,寂寞萧瑟的寒凉褪去,明净澄澈的心却似是裂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从中钻出,艳艳地绽放开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朝代,站在这片不再熟悉的土地之上,他们拥抱。   紧紧的,仿佛抱着自己仅剩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真的非常抱歉这么晚才更新……QAQ 但是这章真的是……太特么的难写了啊嘤嘤嘤嘤!!!! 因为心理活动比较多,在下写得很细,埋了不少伏笔,但是说得很隐晦,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懂。 首先,这章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第一,女主的感情终于在分别的这段时间产生了量变。 或许会有读者觉得比较突兀吧,但是在下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了。离开自己的故土,最孤独最迷茫的时刻,她见到了叶英。人在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女主在放河灯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感,之后感到孤寂也是如此。因为前文女主一直觉得叶英也在此世,所以并不非常的寂寞,因此也没有脆弱一说。但是这个花会,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孤独,最柔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而且还是那么真心仰慕着的师父,女主会产生感情是很正常的。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吧~叶英给她带来的,是归属感,是安全感,而刹那的心动,让她产生了懵懂的爱恋,会渐渐增加的~嘿嘿~~ 第二,叶英心中女主的地位提高了。 这个写得太隐晦了,大家可能没感觉到,但是叶英心中,徒弟还是徒弟,但是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小酒儿在男神的心目中,不仅是徒弟,还是他的孩子……这点前文有说,男神是把她当自家娃来看待的。 而这里开始产生了微妙的不同,若是在以前,小酒儿若是嫁出去,男神可能感伤一阵,惆怅一阵,也就放开了不去想了,毕竟娃嫁出去了有什么奇怪的? 但这里不同了,来到异世界,小酒儿是唯一陪伴他的人,所以意义上不一样了。 所以男神一笑,其实是代表了这样的改变,将来会越来越不同的。 毕竟要循循渐进啊……要是一下子让男神就爱上女主了,别说你们信不信了,反正我第一个不信_(:зゝ∠)_ 男神是那种很……嗯思想很保守的人,要他和自己视若亲子的孩子谈恋爱,这个中间过程还有得磨呢! 先一点点来吧,今天的这个转折很重要~~~~ 这章真的写得很辛苦QAQ 琢磨心理状态琢磨得我都快疯了~ 希望大家喜欢~(鞠躬)   ☆、【第九章】清辉流照疑似雪,白练几度梦惊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不刺眼却很明亮,泼洒在人的身上,有种惬意的温柔。   叶英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比以往舒服,却也比以往更累。找到徒弟之后,他像是完成了某件事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下来。也正是因此,才更加感觉出这短短数月之间不停奔波的疲劳,饶是以他如今的功力,也有些撑不住了。   喉中干涩,正想起身倒杯水。一双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动作轻柔的搀扶起他,细心地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还不等他开口,唇上便感觉到陶瓷的触碰,却并不冰冷,氤氲的热气让他有些恍惚。他微微启唇,杯子便很轻缓地倾斜,让温水正好滑入他的口中。   喝了小半杯水,才感觉喉中的涩痛褪去了些许,这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思儿?”   接着,他便听到小徒弟放柔了许多的声音,满是压抑的关心与担忧:“师父,感觉好些了吗?大夫说你是疲劳过度,才会导致寒气入体,并无大碍,歇息些许时日,好好静养便没事了。”   叶九思大清早起来练剑时发现师父居然还没起,打了热水过来一看才发现叶英有些发烧,她所学东西虽多,医术却并不精通,只懂一些外伤包扎罢了。赶忙请来了大夫,确诊之后知晓只是风寒入体,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微微发白的师父时,叶九思却觉得心口的某处涩涩发疼。   师父习武四十余载,功力之深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平日里他虽极少插手藏剑山庄的事务,更多时候是作为一种精神象征存在着,唯有宗门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请他出面,他又生性严谨,对弟子温和却也严格,因此,叶英在山庄内的形象多少有些冷漠不近人情。大家都把他当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可如今,看到这样的师父,叶九思才有些茫然地惊觉,原来师父也是个人,他也会生病,会受伤。   这让叶九思感到难过和愧疚,为自己的疏忽而愧疚,为自己的理所当然而愧疚,也为了师父而难过。   听到叶九思的话,叶英只是轻嗯了一声,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意思。仿佛隐约间察觉了徒弟的失落,叶英抬手轻轻抚了抚叶九思的脑袋,带着几分宠溺地拍了拍,随后收回手,却仍然没有说话。   叶九思勉强地笑了笑,声音却透着一股轻快的味道:“师父你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点粥好不好?你想吃些什么呢?”   “随意吧。”叶英并不挑嘴,而且徒弟做的饭菜向来很符合他的口味。倏尔间想起陆小凤和花满楼,有些担忧他们是否会遇到危险,便又道:“过几日,你随为师去见几个人,这些时日他们助为师良多,该去道谢一番,而且,他们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叶九思心中微惊,赶忙道:“那,需要徒儿准备一些礼物吗?”若对方真的帮助了师父,那这人情不能不还。   “……不必准备其他的,一人好美酒,一人喜鲜花,还有一人你认得,名唤西门吹雪,你寻些剑谱手札给他便是了。”叶英似是觉得头晕,叶九思也不多言,扶着他躺平,掖好被角,便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门,转去了厨房。   砂锅煲粥,加上切得很碎的蘑菇,加一点细葱,细盐,点两滴香油,足足熬上半个时辰,粥都化开了米花,又浓又香。胡萝卜和白萝卜切片,和排骨一起熬汤,一点生姜细盐调味,末了撇去汤面上的一层浮油,清淡又有营养。   叶九思选择的都是烹制时间比较长的,掐准了时间刚好叶英睡醒,便将东西端了过去。   “师父,醒醒,起来吃些东西吧?”叶九思轻唤,她知道师父睡觉一向很轻,但由于师父一直闭着眼睛,是以叶九思有一套独有的观察方式。见叶英醒了,叶九思再次将他搀扶坐起,将小几放到叶英的面前,并将准备好的粥品端上去。   粥熬得很浓很香,叶英却只用了两小碗便放下了汤匙,汤只喝了半碗,排骨什么的动都没动。叶九思知晓叶英这是胃口不好,想着一会儿出去买些橄榄或酸梅,发烧会觉得口干舌燥,吃这些再好不过了。   “师父你睡一觉吧,徒儿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叶九思轻声道,用火钳拨了拨香炉里的沉水香,为了避免房屋窒闷,又开了一点窗。还好现在是春天,凉风习习也算舒适,又不会着了风寒。见叶英已睡下,叶九思收拾收拾东西,便退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暗,但是品花会的热闹还没有过去,所以那些小店也没有很早关门。   叶九思点了盏灯笼提在手上,昏黄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面白如玉,更显雅致风流。然而她秀眉微蹙,清澈明亮的眼眸也似是蒙了一层烟般迷离,倏尔,她回头看向叶英的房间,面上渐渐的,却是流露出几分惶恐之色。   她猛然回头,垂眸敛眉,不敢再去多想,然而寂落的月色倾洒在她的眉眼,满满的,都是忐忑与不安。   叶英的病本就不严重,他有内力护体,加上叶九思悉心照料,第二日便是好了起来。新买的府邸没住几日便要出门,叶九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之可惜了那三盆牡丹名品,没人照顾,可能是要枯萎了。想了想,便将之一同扫入绒包,打算一同带去送给师父那喜爱鲜花的友人。   要出远门,东西都要准备好。叶九思想起那黑色的漩涡,心中有些莫名的晦涩。之前她为了以防万一,将大部分的银钱都换成了金条和碎银子,只留下些许银票做日常用度。想到这次出去,叶九思咬了咬牙,进了书房,将书柜上的书全部扫入背包里。   《新.旧唐书》、《农政全书》、《本草纲目》、《剑经注解》等等,全部包好捆起来丢入背包里。   叶九思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些书时内心的震撼和惊骇了。特别是在翻看《新.旧唐书》之时,看到安禄山和史思明反唐之时的愤怒和焦虑。然而她最终还是全部咬牙忍了下来,甚至不敢拿这些书去给师父看,只敢偷偷收起来。   若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师父看到这些,又会如何?又能如何?   再则,这些史书和他们的历史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却又在大局上非常相似,但是天一教,尸人,塔纳……这些,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好在师父并不好读书,以指代目到底多有不便之处,更多时候,师父还是喜欢抱剑观花,体悟剑道。   所以,若不能回去,师父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那些焦虑的,忐忑的,不安的,难过的,都由她一人记得,就够了。   叶九思清艳的容颜肃穆起来时便显得神姿高彻,凌寒如雪。她的双眼中显露出一种刻骨的冷静,仔仔细细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换上了自己改良过的破虏套,改过的衣服不再那么暴露,然而干练利落的其实仍然不减,只是多了几分严谨与禁欲。白色的破虏套只有些许金边以及一个金色的披风,叶九思保留了金边,只把明黄色的披风换成鹅黄色,也不算是禁色了。   之后换上了逍遥天下的若夜轻重双剑,两柄金光璀璨的轻重双剑背负在身后,气势十足,通身利落飒爽的英气扑面而来,耀眼得如九天金凤,灿烂若晴空炽日,无人敢略其锋芒。她朝外走去,明明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双剑,脚步声却依然细不可闻。   她出了门,转出自己的院子,然后在长廊边,看到那个负剑而立的男子。   “师父!”叶九思笑容明媚地朝着叶英跑去,就像以往一样。她在叶英面前站定,掏出一个落花碧绒包递给叶英,郑重道:“师父,这是弟子缝的落花碧绒包,里面装了一些必备用品,还请师父带上。若弟子不在师父身边,还望师父多多珍重自己。”   叶英拍头的动作微微一顿,却还是接过了那个落花碧绒包系在腰间,然后再次抬手摁上了叶九思的脑袋,轻声道:“你有心了。”   叶九思微笑,笑容却带着些许涩然,眉宇间也似是染上了愁绪,淡淡的,仿佛一束写满了心事的月光。   叶英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叶九思,而花满楼和陆小凤那边,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从盘根结扎的线索里找出了幕后主使者,并不是他们之前疑虑的,上官飞燕的情人霍天青,而是当年三个臣属之一的上官木——也就是霍休。霍休早在这些年的经历变得偏激而扭曲,他认为金鹏王的财富是属于他的,是他守着这笔财富,看着它一点点变多的。所以他不仅不许别人拿走自己手中的钱财,同时还要拿走独孤一鹤以及阎铁珊手里的的财富。   他利用了上官飞燕,杀死了金鹏王以及上官丹凤并取而代之,又利用了霍天青混淆视线,但是最终,还是被陆小凤看破了。   青衣楼第一楼里,霍休坦白了自己的一切计划,并非走到了绝境,而是他根本没打算让陆小凤从这里出去。   他按动机关,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他罩在其中,正好和陆小凤隔开。这并非自取灭亡,而是因为他可以通过密道离开此地,而陆小凤却只能被困死在这里,饿死,渴死,和自己的朋友花满楼一起。   “这铁笼子是百炼精铜铸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铁如泥的刀剑,也未必能削得断,何况那种刀剑也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找得到。”霍休神情冷淡至极,语气中却有骄傲之感,他了解陆小凤,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才会觉得自己算计了陆小凤是多么的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低柔的女音乍然响起,低喝:“鹤归孤山!”   “轰隆”一声巨响,天花板轰然碎裂,金黄的剑气爆裂而出,劈砍在铁笼之上。几乎在刹那间,剑气砍在铁笼之上,发出铿锵的铮响,铁笼子瞬间便被劈得四分五裂,那剑气在空中爆裂,发出“锵铃”的兵刃交接之声,掀起尘土阵阵。   陆小凤和花满楼捂住口鼻,霍休被呛得灰头土脸,目眦欲裂之际,却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满含笑意,动人至极:“师父,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削铁如泥的刀剑也削不断这铁笼子,那刀剑还要在传说中才找得到呢。”   另一人似是沉默了片刻,却淡淡地回道:“别打击他了,他也不容易。”   “你,你们——!”霍休握紧双拳,气得眼前发黑,他的大计,就差这么一点,居然就被毁于一旦了。   他愤怒,却更惜命,转头想按下密道的机关,一摁之下却发现机关居然卡死,密道不开,他无处可逃。   他回身想先下手为强,却到底迟了一步,金色的剑气爆开道道利芒。叶九思从烟尘中冲出,一个玉泉鱼跃便冲到了霍休的面前。   峰插云景逼退霍休后便拍了一个夕照雷锋,剑气击中霍休便让其心脉大损,吐出一口血后却仍有余力,朝着叶九思反抓过来。   地方狭窄不适合重剑发挥,叶九思一个啸日切换成了轻剑,轻剑轻灵飘逸,行云流水,杀伤力却绝不逊色于重剑。叶九思用轻功快速躲过霍休的杀招,身若游龙,反手一个玉虹贯日,快速杀至霍休面前,举剑便是一个平湖断月。   金色的剑气透体而过,霍休只觉得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走投无路之下,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竟是不管不顾便朝着叶九思冲去。   叶九思只见其袖间青芒一闪,便知晓对方的打算,不由得冷哼一声,目光也冷沉了下来。藏剑弟子和唐门弟子多有摩擦,叶九思也没少和唐门的杰出弟子交手,对身经百战的叶九思来说,霍休这样的反扑简直愚蠢的可笑。   她也不再给其反噬的机会,叶九思剑气如虹,冲天而起,一招黄龙吐翠直击霍休。   黄龙横空挥金爪,一吐翠色如碧虹!   霍休被一击刺中,倒飞而出,咣地摔在青石墙上,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喉间咯咯作响,瞠目欲裂地瞪视着眼前的场景。叶九思神情肃穆地持剑而立,衣袂翩然,而她的身周悬浮着五柄长剑,流光溢彩,剑气森寒。   叶英的无上心剑。   看着霍休软倒在地,叶九思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她资质委实有限,悟不透无上心剑的精髓,到得如今,也只能做到剑意化形,幻化出五柄飞剑护持身周,和师父的无上心剑相差甚远。叶英的无上心剑剑随心动,攻防一体,最厉害的时候幻化出的飞剑几乎铺天盖地。哪像她,才幻化出五柄飞剑也就算了,没法进行攻击,只能做防守,师父不觉得什么,她却实在觉得丢人。   她扭头便看到师父身边站着两个男子,一个目光黯淡,但面容柔和,一个长相潇洒,唇角有点刚长出来的胡渣,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叶九思将双剑收回身后,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又乖巧,正是长辈最喜欢的模样:“花叔叔好,陆叔叔好,我是叶九思。”   叶九思低头等了一会儿,久久无人应答,略微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被叶英按了个正着。   “师父?”叶九思有些疑惑,却见对面的两人嘴角都有些抽搐。正不解之时,便听叶英淡声道:“方才几招用得挺好,就是心剑用得很是生疏,你是不是不常练习,没有经常使用?”   叶九思心中一紧,赶忙道:“弟子……弟子学艺不精,怕给师父丢人,所以……实战经验比较差。”岂止啊!她在大唐根本就不敢用这招和别人对打好吗?就怕对方以为师父的剑招也是这样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她根本用都不敢用。   叶英轻轻嗯了一声,叶九思却更紧张了,屏息等待了片刻,便听叶英道:“日后每日挥剑加一千遍,每日用心剑攻击百次,为师要看到成绩。”   “……是。”叶九思不敢说不好,师父虽然对她温和,但绝不会惯着她,该管的还是要管,该罚的还是要罚。   他说要看到成绩……就真的是要看到成绩,比如说木桩上一百道剑痕…… 作者有话要说:  对……对不起,我有更新晚了_(:зゝ∠)_ 主要是打昏头了,打了六千多字才反应过来字数超了…… 留作下一章的用嘿嘿嘿~~ 这一章让小酒儿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还有调戏下陆小凤嘿嘿嘿~~ 陆叔叔,花叔叔什么的,谁叫你占我男神的便宜又没有花满楼那么容易被人原谅咧?_(:зゝ∠)_ 大家晚安,希望大家喜欢~~   ☆、【第十章】碧海蓝天白云,日月星辰,相伴一生追寻      叶九思有点纠结的目光移到站在一边表情微妙的两人身上,这才发现自己丢人丢到师父朋友面前了,顿时有些窘然,将准备好的礼物从拿出,是两个小小的轻容百花包,十六个的容纳量,装了各种的花草和酒水,递上,道:“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还请二位收下吧。”   陆小凤却不收那礼物,而是怪叫道:“叶兄的小徒弟,我们相差也没多少吧?为什么你叫我叔叔?叫哥哥不行吗?”   他今年也才二十来岁,虽未成家,但也是年轻俊杰。面前这个身手漂亮,脸蛋更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喊自己叔叔!他有好几个红颜知己的年纪也正处这样的豆蔻年华,他虽说不如叶兄那般清俊逼人,但也是年轻帅气的,怎么这面前的女孩子张口就喊自己叔叔?   叶九思茫然了一下,温文的笑靥险些撑不住,迟疑道:“您……不是我师父的朋友吗?我叫您哥哥,岂不是乱了套?”   陆叔叔:“……”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花叔叔呵呵笑着接过轻柔百花包,也不在乎自己被喊了叔叔,而是温柔的回道:“你就是叶兄的小徒弟吧?我是花满楼,这边这个咋咋呼呼的是陆小凤。我们之前不知叶兄的年纪,故而才平辈相称,之后知晓了,也改不过来了,不如各叫各的,要不你叫我七童也是可以的。”   叶九思难得碰到这样温雅的人,和大唐那些快成妖精的万花谷弟子的温文不同,花满楼的温柔是发自内心的温暖和煦,让人心生好感。当下也不再过多纠缠,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句“七童”,便将陆小凤的礼物也递了过去。   花满楼听叶九思说送他的是花,顿时疑惑的拿起轻容百花包道:“这……花?莫非是刺绣?”   叶九思有些诧异,她自然看出了花满楼是瞎子,但是轻容百花包这么容易辨认的东西,对方认不出来吗?   叶九思没有深交的朋友,自然不知晓此间的情况,叶英却清楚这个世界没有他们那个时代常有的东西。但是徒弟已经拿出来了,不好再收回去,加之叶英也心知对方并非那等贪婪奸邪之人,故而也很放心。他微微侧身将叶九思挡在身后,对花满楼道:“思儿既然拿出来了,二位便请收下吧。这是我们大唐的物品,在那边只是寻常之物,在这边却是闻所未闻,还望二位莫要外泄。”   花满楼一听,立刻知晓其中的含义,担心陆小凤好奇之下多加询问,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温文道:“叶兄放心,我会和他解释的。”   叶英和叶九思的身份只有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知晓,西门吹雪不会对他人多言,花满楼能够出面解释,这再好不过了。叶英颔首,今天带着徒弟赶来一则是让徒弟练练手,二则是来助花满楼他们一臂之力,如今事情解决了,也可功成身退了。   “师父,弟子租了一处院子,可以住一个月左右,不如在附近游玩一番再回,您看可好?”叶九思轻轻扯着叶英的衣袖,却不是她带着叶英走,而是叶英带着她。这青衣楼的密道一片漆黑,但是对叶英而言并无什么不同,是以叶九思便牵着叶英的袖子跟着走。   叶英沉吟半晌,决定还是敲打一番,便道:“也好,但你莫要贪图享乐,早日领悟心剑,悟出剑道方是正事,可懂?”   “徒儿明白的,师父。”叶九思的声音里满含笑意,然而,眼中却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晦涩和酸楚。   叶九思租的是一处二进的院子,环境清幽雅致,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九思也请了人来拾缀,收拾得很干净。叶英的房间叶九思总是最上心的,床铺什么的全部换成丝绸织物,茶具碗筷等等的日常用品全部换新。房间朝阳,干燥清爽,叶九思还折了一只栀子花,插在水晶瓶里,放在叶英的窗边,为这处处精致的屋舍平添了几分生气。   叶英被伺候惯了,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徒弟的确孝心可鉴,却又有几分难掩的遗憾,和怅然,面上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情绪。   徒弟很好,坚强,大气,体贴,细心。似乎不论走到哪里,她都可以活得很好,他这个做师父的,却好似有点多余。   叶九思心若冰雪,又和叶英相处了这么多年,见对方微怔地坐在窗边,便估摸出叶英内心的想法。纵然不能全部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   她不动声色地牵起叶英的手,他的手宽大,修长且骨节分明,非常地漂亮,非常地有力。这双手,曾在西湖寒凉的水中,抱起被放在木盆里的稚弱的她,也曾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地教导她剑法,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双手也曾在她揪着他的衣角嚎啕不休时,决然地扯开她的手,让她丢弃软弱,学会成长。   她的生命,她的学识,她的武功,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师父给予的。   没有师父,又哪来如今的她?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所有的不安与惶恐,都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被抚平的。看似是她付出得更多,但没有师父给予的安全感,她根本没有心情去做这些,更可能的,是如一缕游魂,寂寥而又惶然的游离在尘世。   叶英给她的,是精神方面更深的慰藉,而她能给叶英的,除了物质上的满足,却什么都做不到。   叶九思闭了闭眼,她单膝跪在叶英的面前,轻轻抬起叶英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指腹接触到柔嫩的肌肤,他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抽出手来,只是有些迟疑地,感受着那从掌中传来的温度和柔软。   接着,他便听到叶九思很轻,很轻,却非常认真的说道:   “师父,有您在,真好。”   早春温柔的天光从窗外铺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是为他们镀上了一条金色的边,耀眼夺目,却又是那样的柔软,且温暖。   “师父。”叶九思漆黑的眼眸里少了那丝迷离的笑意,黑沉沉的,却染满了肃穆的味道。她庄重的,似是在宣告某种誓言,那样的认真,那样的肯定,近乎虔诚地低叹,“有您在……真好。”   所以,不要不安,不要失落。   有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心安之处,就是我的家。   叶九思想要借由这句话传递的感情,仿佛潺潺的流水,又仿佛冬日的暖阳,那样脉脉地顺着他触碰她脸颊的手,流淌入他的心口。心中的寒冰刹那间融化成水,指尖似乎燃起了灼人的火焰,烫的人又暖又堵,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不够表达。   那无形之中桎梏内心的枷锁在刹那间化为了乌有,心,像是被一瞬间注满了温暖的水流,涨得满满的,酸涩的,柔软的,几乎让人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叶英沉默良久,最终,也只是轻轻的摩挲了下九思的脸颊,轻嗯了一声。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昨夜下了场小雨,昏沉的天色被雨水洗涤一新,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蓝得令人心旷神怡。阳光温柔的泼洒大地,草木翠嫩欲滴的芽叶上沾着几滴欲坠不坠的露珠,晶莹营的反射着微醺的光晕。那草长莺飞的盎然之景,颇有几分春深似海的明媚。   一片灿烂的天光之中,却有一人比天上的骄阳还要耀眼。   叶九思身周迸发出金色的剑气,在四周凝聚成五柄悬浮的利刃,剑气凛然。她手持一柄镶红宝石的金色长剑,踩着宛若飘萍的步伐,似是在与虚幻的人战斗一般,腾挪,翻转,横砍,直刺。她的剑术十分纯熟,出招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然而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唇抿得发白,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五柄悬浮的剑上下漂移盘旋,空气中传来刀剑交接之时清脆的嗡鸣声,然而空气中却什么都没有。   叶九思觉得有些窒息,她能感觉到那四面八方朝自己挤压过来的剑气,稍有不慎便会突破她的防御。   “静心。”叶英正跪坐在一边的花树下,察觉到徒弟的失神,立刻开口提醒,一抬手,又打过去七道剑气。   叶九思不敢懈怠,屏息凝神,一声轻喝,手中轻剑刺出道道残影,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叶九思便整整刺出二十五剑,抵消了叶英的五道剑气,那悬浮的剑刃一横,飞快的盘旋起一道屏障,正好抵挡住叶九思漏掉了两道剑气。   “莫要一味防守,这样只会耗尽自己的内力。”叶英语气平淡,动作却不停,再次打出三道剑气。   师父难得给她喂招,叶九思也知晓要把握这个机会,但是心剑高深浩瀚,她又剑道未成,想要用心剑来进行攻击,到底还是困难了些。   叶英也看出了徒弟力有不逮,然而这种事情他不能惯着,总要让徒弟面对才是。叶英沉吟半晌,一道传音便如尖针一般刺入叶九思的耳中:“为师曾说过,空有守护之心,却无守护之力,那将来后悔晚矣。思儿,如今,你已有守护之力,可你的守护之心呢?!”   叶九思闻言,呼吸猛然一滞。叶英却不再手下留情,铺天盖地的剑雨便朝着叶九思席卷而去。   守护之心,守护之心……是啊,我的剑心呢?   “师父,师父,守护之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年仅九岁的小女娃扎着俏皮的双马尾,素丽如画的眉眼满含天真与稚气,她像只猫儿一般拨弄着白发男子的衣袂,捧着小脸蛋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思儿有想要保护的东西,人,或者事物吗?”白发男子纵容着弟子小小的调皮,阖目端坐的姿态优雅清癯,手持墨笔,尽管双目已盲,写下的字却依然端正秀逸,就如同他的人一般,雅致非常。   “有,想要保护师父,婧衣姐姐,二庄主,师兄,还有……还有……”小女娃掰着十根手指一个个数着,很是苦恼地发现似乎数不完,只好垂下手,娇憨地笑着,“还有山庄里的大家,思儿都希望他们好好的。”   “嗯。”叶英微微侧首,眉眼有几分浅浅的温柔,衬得他清俊的眉眼暖如春水,“以手中三尺青锋,护心中挚爱之人,这,便是守护之剑。”   “那,我要保护师父。”小女娃笑得眉眼弯弯,眼睛亮如星子,“我最喜欢,最喜欢师父了!”   叶九思心口一酸,只觉得有暖暖的液体顺着脸庞滑落,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叶九思,为什么你的剑术在不停的进步,你却找不回自己的剑心了呢?   如今,你手里拿着你的剑,挥舞着比曾经更为出众娴熟的剑法,可是为何,你却没有当时怀揣的那种想要守护大家的心情了呢?   是你变了,还是你觉得来到了这个没有藏剑山庄的世界,就可以让自己死心了?是因为师父太过强大,所以你便心安理得的被他守护了?   你又怎么敢,你又怎么能!   心口仿佛爆开一阵绚烂的火光,叶九思目光一凛,面对着漫天的剑雨,她不退反进,拔剑,上步,身形如流云般飘渺,速度却快如流星。剑光如游龙,璀璨如星。她的剑势若千山暮雪般寒凉,惊涛骇浪般澎湃,剑气喷薄而出,伴随着衣袂飒飒之声,惊然若龙吟。   五柄悬浮的剑刃轰然炸开。   细碎的剑意再次凝聚,却幻化成了密密麻麻细小的剑刃,锋锐无匹。它们飞速的旋转,爆开道道金色的剑芒,流星般闪耀,携带着炽炽的火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之意,爆射而出,顿时漫天火光四射,爆炸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叶英的心剑和叶九思的剑意相撞,竟是爆碎了大半。   随即,便是利刃划破衣袂的哧哧声,叶九思脚尖在心剑上一点,借力旋身而起。面对迎面而来的剑雨,她纤细的腰身猛然一折,像是一朵从枝头垂落的琼花,扭转,腾挪,跳跃,仿佛一场优美的剑舞,却险险躲过了剩余的心剑。   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尘烟四起,她满身狼狈,但是却耀眼得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她身上满是剑气爆裂飞溅后造成的细碎伤痕,脸上手上皆是伤痕累累。尘土扑了她满面,她却忽而笑了。   干净澄澈的笑容,仿佛被雨水冲刷的睡莲那般清妍娇艳。   “师父,徒儿明白了。”她笑容灿烂而明媚,脸上却满是泪水。   她哭自己的夜郎自大,哭自己的道心不坚,哭此时对过去的自己满怀的失望,也哭自己对师父有着那样可悲可憎的理所当然。天真而愚蠢,就因为潜意识里知晓师父会守护她,就这样轻易松懈了自己的剑心,轻易放弃了自己曾经的愿望。师父对自己这样好,藏剑山庄的人对她这样的好,她却活在这样的庇护之下,渐渐软化,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曾经为了成为叶英的徒弟而奋死一搏的勇气与决心。   她踱步走到叶英的面前,跪下,垂头。   连她都如此厌憎着那个将大家的好视为理所当然的自己,那早已看清这一切的师父,又该是何等失望?   叶英面对着自己的徒弟,却没有出言责备,只是轻轻的,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心中有欣慰也有喜悦,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终于迈过了那个桎梏她的心结,走出了自己在剑道上的第一步,真正踏入了剑道之境。   只是她还不够成熟,剑道也不够圆融,偏显模糊,但这并无大碍,时光的磨砺,岁月的琢磨,终有一日,会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他那样静心苦修,每日悟道,十几年来风雨无阻,日夜不缀,这才在十四岁那年走入剑道之镜。而徒弟如今不满十七,并无如他那般清修,却也在今日走入了这个境界,其资质之优秀,悟性之通达,也让叶英倍感吃惊。   他自己走过这条路,自然清楚其中路途之坎坷险恶,思儿,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叶英起身,轻轻抚了抚叶九思的发,神情却仍然是淡淡的,“走吧。”   “是。”叶九思起身,抬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跟上了叶英的步伐。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真的万万没想到会介么难写……_(:зゝ∠)_ 打斗的场面我真心无能,咬文嚼字都想不到好的形容词,心累…… 首先,这一章是把男神和小酒儿的心结全部解开了~以后,就可以放心进阶了~~ 两人来到异世界,其实心里多少都有点疙瘩的。男神觉得小徒弟不需要他也可以活得很好,嗯我觉得男神就是属于这种,你有难我与你共度,你富贵了我不去攀着你的那种人。所以觉得小酒儿可以照顾好自己之后,男神觉得有点……嗯,自己挺多余的赶脚。 但小酒儿打消了男神这样的心结。 而小酒儿的心结则在于她有点被宠坏了,虽然外在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之前我也写了,她觉得最重要的人是叶英,对其他人却有点……漠视的感觉。因为别人对她的好,她有点理所当然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男神的心结是被小酒儿打开的,小酒儿的自得,也是被男神骂醒的。 所以小酒儿哭,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以前就是个王八蛋_(:зゝ∠)_ 这一章同样挺重要的,嘿嘿,希望大家喜欢~   ☆、【第十一章】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近来,江湖上发生了几起重大事件。   继西子湖断水剑叶九思一剑劈江的壮举之后,便是陆小凤探破金鹏王朝的侠义之名。然而这个招惹麻烦的导体尚还未懒散几天,又被金九龄用激将法给拉入了绣花大盗的密案里。振远镖局八十万两黄金被劫,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平南王府失窃,王府总管江重威被劫匪刺瞎双眼,一切皆是一红衣蒙面绣花大盗所为。这个案子牵连甚大,甚至处理不好的话,恐怕要惹一身骚,但陆小凤一时铁齿,竟接下了这个案件。   灰头土脸的陆小鸡没有办法,只好拿着金九龄交给他的一面红绸罗帕前往神针山庄,希望能从薛夫人这里找到一些线索。在春花烂漫的山坡之上,他又见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江湖上的四大美人之一,被誉为“冷罗刹”的薛神针的孙女薛冰。   听说陆小凤要查案,久未见陆小凤的薛冰执意相随,陆小凤无法,只好带上薛冰一同查案。   然而顺瓜摸藤地往下查时,却找到了一个全是女子的组织——红鞋子。   而远在杭州的叶九思收到消息时却被惊了一下,这个红鞋子组织酷似七秀坊,且其领头人居然被人称呼为公孙大娘——唐朝西河剑器的创始者公孙氏的后人!叶九思思绪百转千回,立刻将消息告诉了叶英,并且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京城。   唐门传承悠久,时至今日依然鼎盛,本已绝了再寻藏剑痕迹的可能,但如今七秀犹存,焉何藏剑不复?   七秀和藏剑历来交好,藏剑弟子也多和七秀弟子结为情缘,交情颇深。若能够找寻到七秀的后人,是否可以得到藏剑弟子的消息?哪怕如今藏剑山庄依然消亡,但若是仍有后裔存在,那也有传承香火的希望。   叶英没有反对,实际上,他比叶九思更在乎这些。   藏剑山庄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叶英倾尽一生要去守护的地方。他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年少时曾辜负了他的期望,也害得二弟要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大哥而承担起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二弟不喜武艺,年幼时却被叶孟秋相当严格的要求着,而后来,叶英总算剑道有成,成了山庄的大庄主,叶晖也总算不再被逼着习武,但二弟却为了能让他安心习剑,主动承担了山庄所有的琐事。这些,都让叶英感到愧疚。   他比任何人都在乎藏剑山庄,甚至甘愿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若藏剑不复,最为难过的,可不是他吗?   藏剑出鞘,剑指京城!   北平城城门口,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行走着,引得人们频频回望。   男子走在前头,雪发高束,头带发冠。他身着白色勾金边的轻铠,繁华复丽的衣饰却压不住他清隽的风姿,他双目轻阖,面容温淡,但那本就清俊的容貌透着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风采,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端、庄、肃、静,只让人误以见到云端之上的姑射仙人。   而女子则后男子半步,同样一身白色勾金边的服饰,英姿飒爽,衬得她清艳姣好的美目耀若骄阳。这样美丽的女子,本该被人以爱慕的目光凝视着,但是此时街道上经过的人只敢浅浅一瞥,便不该在看,唯恐惹祸上身。   女子身后背着两柄无鞘的剑,一轻剑,一重剑,两柄剑是对剑,皆以金黑为色,锋芒毕露,瑞气千条。最可怕的是那重剑,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斤,但女子步伐轻盈,神情温文,丝毫看不出半丝勉强,足可见其修为也是高深莫测。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的残阳如血,给他们镀上了一条绚烂的金边,世间再没有人,会这样夺目耀眼。   京城人多,贩夫走卒,江湖人等更是多不胜数,故而客栈一直都是供不应求。两人走过了四五家客栈,都没有多的房间。眼看着天色已晚,若再寻不到下榻之处,只怕是要到城郊之外凑合一晚。叶九思倒是无所谓,她行走江湖风餐雨露的时候极多,但却舍不得师父遭罪。   “师父,不如你在酒楼处坐会儿,徒儿去问问有没有出租院子的,我听说过这边西园的鼎湖上素极是不错。”叶九思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不由得有些踌躇。叶英双目轻阖,走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他的神情依然平淡而没有焦虑之色。听到叶九思这般说,他却摇了摇头。   “无妨。”叶英倒是不介意住郊外的,他们有背包,里面装的物资足够他们在大海孤岛上都过得很舒适,细思片刻,侧头望向叶九思,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之意,“若客房紧张,不如便去郊外吧。只是如今天色尚早,不如陪为师走走。”   叶英既然已经开口了,叶九思也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当即应了下来,心里却已经在构思今晚的布置了。   “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嗓音响起,叶九思回头一看,便见一苍老年迈的老婆婆正挎着篮子,扯着嗓子用力地叫卖。一个残烛暮年的老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还要出来叫卖她的糖炒栗子,岂非这世上最让人心酸的事儿?   叶九思心有不忍,她自小便以君子的美德严格要求自己,心性也磊落光明。见到这番场景,她低声和叶英说了一声,便起身朝那老人走去。   老人见到有人走来,当即便停下了蹒跚的步伐,一双浑浊得仿佛泥潭一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叶九思。   “老人家,你的糖炒栗子我全要了。”叶九思笑容温和,仿佛春风般和煦。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分量不小的碎银子递了过去,那银子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一篮子才价值几文钱的糖炒栗子,叶九思笑容不变,伸手便准备接过那篮子。   谁知道那老人家竟轻轻一躲,避开她的手,叶九思有些诧异的抬头,便看到那老婆婆用一种宛如浓痰般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对视半晌,那老婆婆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眼神便立刻变了,她用一种惶恐而低哑的口吻细细地道:“小姑娘心好,但老婆子这篮栗子,值不了这几个钱哩。”   叶九思突然间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话,有些自尊心很强的人,是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施舍的。她顿时觉得愧疚,抿了抿唇,收起了那块碎银子,换了一块一两的银角儿,笑道:“我就喜欢糖炒栗子,而且我还有师父,老人家不如连篮子一起卖给我吧,不然这么多糖炒栗子也拿不走。”   那老婆婆似乎有些不愿,但叶九思只当对方不想占她便宜,最终还是接过了那老婆婆手中的篮子,目送着对方离开。   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纵使被晚风吹了许久,也带着一丝怡人的暖意。叶九思惬意地眯了眯桃花眼,欢快地迈着步伐朝着叶英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剥了一颗糖炒栗子,献宝似的递给了叶英:“师父你尝尝,这糖炒栗子的味道可真香。”   对于徒弟方才的所作所为,叶英是很赞同的,纵然不爱吃这些,也还是颔首接过。   看叶英接过,叶九思这才剥了颗栗子塞进嘴里,然而才咀嚼了几口,便看到叶英面色微变,厉声道:“思儿,吐出来!”   叶九思微微一愣,却没有犹豫地吐出了栗子,然而已经有些迟了,叶九思只觉得胃中一片翻江倒海,让她几乎要吐出来。她面色一白,眼前阵阵发晕,那毒极其凶险,又是甜味,混在糖炒栗子里根本不会有人吃出来,而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够将人毒死。   叶英也是栗子入喉才发觉了不对,他功力深厚可以强压下毒性,面色却微微发白了。   叶九思几乎要急哭了,她慌忙从背包里翻出辟邪散,却顾不得自己,而是一个劲地送到叶英的唇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师父,你快吃,你快吃啊!”她胃里痛得如被刀绞,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药,眼前也阵阵发晕,但是依然固执地,将药送到叶英的唇边。   不能晕……不能晕——师父他看不见,他看不见啊——!   叶英蓦然觉得心口一痛。   心里用上一股难言的感觉,有些痛,有些酸,他没有拒绝凑到自己唇边的药粉,将辟邪散服下,药粉入喉,那剧痛顿时消减了不少。   叶九思见叶英服下了辟邪散,面色也转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颤抖着手想要再去拿一份辟邪散,眼前却是天旋地转,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她心如火灼,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最终还是扶住了墙,哇的吐出一口血。   叶九思意识不清,全身无力,到底还是没能站稳,身子一歪便要倒下。   一双手从一边伸出,轻轻地抱住她。   叶英一手抱着叶九思,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向来平和的眉眼,此时却染上了愠怒和担忧之色。他翻了翻叶九思的落花碧绒包,终于找出了辟邪散,打开,送到了叶九思的唇边。   然而叶九思早已痛昏了过去,剧烈的疼痛仍然让她牙根紧咬,嘴唇紧闭,若是硬来,怕是要卸了她的下颚才能让她开口。   叶英踌躇了片刻,但那药性太毒,叶九思的呼吸已经渐渐微弱了。叶英顾不得再犹豫,他捏住叶九思的下巴,让她微微开口,将药粉倒入嘴里,含了一口水,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将药物喂哺了过去。   他的动作里满是迟疑,但是却透着坚定。   这是他的徒儿,第一个亲传弟子,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以叶英之名,他会用手中之剑,去守护她,一辈子。   夜色已黑,这里又接近城郊,四周寂然无声,空落落的有些吓人。   叶九思吐了一口血,喉咙剧痛,神志不清之时,只觉得唇上温软,便有水流入了口中。她下意识地去追寻更多的水源,微微抬头凑了上去,轻轻地舔舔叶英的唇角。   叶英愕然。   他直起身,看着喂了药后面色稍微好转了些许,但是却发起高烧的小徒弟,心中有些难言的柔软。   他平和温宁的眉眼沉浸在宛如千年古墨般浓稠的夜色之中,有些明灭不定。   到底是谁?   除了青衣楼,叶英并没有得罪何人,而青衣楼,早已在霍休被捕之时解散,应当没人会这般报复自己。   而思儿,虽说曾以剑会友,也曾一剑震慑宵小无数,但为人处世温文尔雅,也绝无有这般非要置人于死地的深仇血恨。   无冤无仇,又是谁这样心狠?!   叶英性格本就恬淡无争,后来以剑入道,心更是淡得连涟漪都不曾泛起过。   可是如今,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元气大伤,烧得神志不清的徒弟,叶英的心理顿时升起了一丝愤怒,他的手也忍不住握住了焰归。   思儿剑道初成,根基尚未牢固,如今遭此死劫,元气大损,心智一个不守,修为倒退是轻,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的事例比比皆是。不管这人到底为何要如此作为,但是绝人道途之事简直毒辣无情,此仇,怎能不报?   叶英将叶九思打横抱起,从背包中拿出一件外袍披在她的身上,以免寒气入体。   方才寻找客栈之时似乎经过了一家药铺,药味很重,应当不会错。   叶英抱着叶九思,运起轻功,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掠去。   风声飒飒,夜色无边,饶是天边圆月清辉,却仍然有着萧条的寂落。   叶英离开后不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蹒跚着步伐从远处走来,唇角挂着一丝诡谲的笑。她回到这里,看着翻倒在地的篮子和掉了满地的糖炒栗子,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之色。虽然有其中一人似乎没事,但是另一人定然必死无疑,天下间,谁人能从这糖炒栗子下活命?   “真可惜,好不容易碰到个这样漂亮的女娃子,心肠却太好。”她笑着,声音却不再嘶哑而苍老,而是如二八少女如骊珠落盘般清脆悦耳,煞是动人,“若是你心肠恶毒一点,何至于吃下我这能毒死三十人的糖炒栗子?真可惜,真可惜——”   她不停地重复着,却不知道是可惜红颜薄命,还是可惜浪费了这样多的糖炒栗子。   “倒是那白头发的男子有些麻烦,不过算啦~”她开始摘自己白色的发,挺直了弯曲的腰,一点点褪下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貌,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女,这样高贵而艳丽的女人,与之前那迟暮之年的老人判若两人。   她是个极美的女人,也有着一个极美的名字。   她叫公孙兰。   她是红鞋子的领袖,是大唐第一舞者公孙氏的后人,是最美丽也是最狠毒的女子。   她擅长易容之术,在江湖上并无名声,但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以及熊姥姥,都是她的化身。   月圆之夜,她的心情就会很不好,而心情不好,她就会想要杀人。   她捡起地上的糖炒栗子,纵身而起,身形曼妙绝伦,轻功也妙绝天下,宛如翩然起舞一般优美,仿佛霞光一般璀璨。   她是这样的愉悦,笑声宛若银铃,却比银铃更为动听。   她却是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她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男神下手了我对男神下手了我对男神下手了——!!!!┗|`O′|┛ 喂药梗真特么老套但是也真特么好用啊啊啊啊!!!! 我知道你们想打死我……_(:зゝ∠)_ 但是写小说进入忘我状态的时候剧情简直就如同脱(哗——)的羊驼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我本来只是想让男神拿药然后喂给小酒儿的而已…… 但是写了之后发现之后的剧情不太好接,毕竟公孙兰是公孙氏,公孙大娘又对男神有恩,所以将来要下黑手需要一个比较正当的缘由才可以~ 所以让小酒儿严重了一把,嘿嘿,顺便要了男神的初吻(づ ̄3 ̄)づ 话说是初吻吗?OTZ 可能有人会觉得是不是崩了,但在下推敲了好久,最后被朋友吼了一句:你特么傻逼吗不是写言情吗? 给醍醐灌顶了——对啊,劳资特么写的不是武侠是言情好不好! 所以给你们发点糖吃_(:зゝ∠)_虽然你们可能不喜欢…… 不过大家不要误会啊,男神说守护你一生并不是他打算负责的意思…… 我查过资料,唐朝时期男女关系很平等,有权有势的女子也有豢养面首的。所以贞操观念不是很强,更何况是江湖人?所以男神并不是打算因为一个吻就要负责的…… 男神对女主的感情还是师徒之情,只是再次感概了一次徒弟真是在乎自己而已。 而女主……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心目中的神给吻了┑( ̄Д  ̄)┍ 所以,这两人还有得磨~ …… ………… ……………… 好的我知道虽然解释了你们还是想打死我我也觉得写这个好像猥琐了我的男神一样特别不舒服但是请各位亲们收下留情刀下留人枪下留命好不好还有请放下榴莲和臭鸡蛋谢谢合作_(:зゝ∠)_   ☆、【第十二章】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叶九思做了一个有关过去的梦。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大多数时候,她的睡眠生活都是依靠打坐挨过去的,即便做过梦,也记不得。   但是这次的梦境异常的清晰,清晰得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梦里是黑发的叶英,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正轻轻放在一个女婴的额头上。女婴似乎发了高烧,烧得满脸通红,白惨惨的嘴唇一动一动地,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啊啊”的轻叫,很是难受的模样。   而叶英试探了女婴额头上的温度,似乎有些担忧,他轻轻抱起那个小女婴,在怀里慢慢地摇晃着,目光温柔。   师父的眼睛……是暖棕色的……像流动的琥珀,澄澈干净,却那样的温柔……   叶英对小女婴很好,小女婴也少见的听话懂事,从不吵闹。叶英很宠小女婴,对她那样的温柔,就像是对自己的女儿那般,细致入微。   画面一转,叶英闭关了,小女婴殷殷地等待,前几个夜晚因为找不到那个温柔的男人,一直在细声细气的哭,罗浮仙怎么安慰都没用。她体弱,病了好几次,有好几次病情凶险,导致她险些夭折,若不是藏剑山庄财蕴深厚,也经不起这样精细的调养。   后来,叶英出关了,领悟了心剑,心境入道,几乎接近于太上忘情。   他的发白了,他的眼睛瞎了,他的神情变得冷淡,他的温柔被收敛得一干二净。   但是小女婴还是认出了他,虽然他三千青丝成雪,虽然他阖上了那双她最喜欢的暖棕色的眼眸,虽然他的气息染上了冰雪的气息,她也认得出这个男子,是她一直在等的人。她坐在床上,向他伸手,要抱抱,他站在床边,面对着她,神情淡淡,却没有像以前一样伸手。   送她走。她听到他这样说。   她已经会听一些话了,听到这样的三个字,她傻傻地愣在那里。罗浮仙不敢违抗,应了一声,便要来抱她。   她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她从床上往下跳,摔得好疼好痛。罗浮仙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想要抱起她,被她大力地挥开。她使了吃奶的劲儿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他跑去,一边跑一边摔,她想抱他的腿,他退开,她没办法,只好拽住他的衣角,声嘶力竭的大哭。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很委屈,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用口齿不清的言语喊着,我会乖,别丢掉我。   我以后不生病了,生病了也不哭了,再疼我也不哭了;我会很安静很安静的,绝对不会吵到你的;我会努力学习努力长大的,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奶糊糊可以给你,小枕头可以给你,最喜欢的小鸭子也可以给你。   所以,不要丢掉我。   他沉默不语,低头看她,尽管他已经看不见了。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很痛很痛,可最终,那人还是弯下了腰,修长有力又温暖的手,那曾经轻轻抚在她额头上的手,此时覆在她小粉团一样的手上,轻柔的,却不容拒绝的,掰开了她拉扯他衣角的手。   无情中透着温柔,温柔中驻扎着残忍。   眼前的画面突然一阵波动,仿佛平静的水面被一滴水滴惊起了涟漪,层层叠叠,一点点地淡去。   黑暗席卷而来,空气污浊得令人窒闷,有什么让人心神不宁的东西在黑暗中悄然萌生。叶九思在无边的黑暗中静静的站着,神情愣怔,心里空荡荡的疼,但又有着一种逼人的热度,烧得她浑身难受。   啪嗒,书简掉地的声音,黑暗霎时淡去,眼前终于再次出现了画面。   灰蒙蒙的天空阴云密布,扎着双马尾的小女童摇晃着头上的两个辫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她笑得很可爱,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拉住谁,却最终捞了个空。她的神情顿时寂落,乌沉沉的眼眸也染上了难言的悲伤。   黑暗再次降临,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水迹,迤逦着不知道拖向何方。   黑发的叶英抱着焰归,神情平和,却眉眼温柔。年幼的叶九思,神情落寞,寂寂地朝前走。   两人背对着彼此,叶英不动,叶九思却越走越远,一步一步,她渐渐长大,从女童变成了女孩,又变成了少女。而叶英,一直守在原地,不曾移动半步,神情却渐渐变得淡然,变得无喜无悲,随着叶九思踏出的每一步,他的发渐渐化为了雪色,在空中飘舞着,那种触目惊心的白。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寂寞涌上了心头,心像是装满了水,又被狠狠的拧了一下,殷殷流出的,却是艳色的血。   师父……   悲伤和恐惧席卷而来,叶九思的心中掠过一丝难以掩盖的绝望和凄然……   她是这样素心冰清的女孩儿,纵然从未接触过爱情,但以她的聪慧和明净,焉能不知晓自己心中逐日滋生的情感到底名为什么?   真是因为清楚,正是因为明白,她才会觉得这样的绝望。   她烧得迷迷糊糊的,茫然睁开双眼时,入目的便是叶英微蹙的俊眉,和满含担忧的容颜。身上很痛,五脏六腑都有种腐蚀的疼,经脉里也弥漫着一种鼓胀的痛楚,就像是被人强行传功,经脉被撑裂一般的剧痛,丹田处更是如火烧般煎熬着。   “思儿。”她听到他的声音,清冽的声线温柔平淡,语气中却含着微不可查的忧虑和心焦。   就像梦里,那个黑发的他……一样。   “师父……”叶九思抱住叶英的腰,整个人都扎到他怀里,紧紧的,不肯放手。   “为师在。”叶英轻轻撩开她的发,一手贴在她的后背,运气于掌心,传递到她体内,疏导着她混乱的内力。   听到他的这一声应答,叶九思烧得迷糊的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啪地一下,断掉了。   “师父——”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大滴大滴地掉落,她的嗓音被烧得嘶哑,近乎绝望的,声嘶力竭的,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师父——师父!别丢掉我,别丢掉我——思儿乖,思儿乖——思儿会乖的,别走,别走——!”   “我会很乖很听话的!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的!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所以,求求你,别丢掉我——!”   她哭得绝望,就仿佛曾经的她一般。她身上很痛,痛得她生不如死,但再怎样的疼,都不及那黑暗的梦境里,看到叶英满脸冷淡与失望,转身离去的那一幕所带来的疼痛更深,更让她绝望。   如果师父知道了自己对他怀有这样禁忌的情感,他一定会厌恶她的吧?   梦境中的叶英,和曾经的叶英融合到了一起,过往所有的温柔与宠溺,都化作了漠然和冷淡,刺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她那样的努力,却怎么追,都追不上他的背影。   “思儿?”叶英愕然,手微微一抖,内力险些走岔。他习武修剑数十载,焉能不知晓叶九思是因为走火入魔而陷入了梦魇之中?只是他绝对没想到,叶九思心中最深的痛楚和伤口,居然源自于如此遥远的小时候,他以为她已经不再记得的曾经。   那时候他心剑方成,心境更是进入无我之地,也便是武道之中的“忘情”一关。他心性淡然,加之生活多有不便,又一心向道,想着年幼的叶九思跟着自己,自己也没时间悉心教导,还不如送去和众多弟子一同成长,有同龄人的陪伴,有完整的教育,比跟着他更好。   谁料到他的无心之举,却造成了叶九思此生最深的伤痕,以及心魔。   他的心便突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酸楚,那种陌生的情感,就像是他看到年幼的婧衣险些夭折之时的心疼和怜惜,还有一丝难言的愧疚。   他坐在床沿,微微俯身,抱住哭得凄惨的徒儿,声音温柔而平淡地安抚着:“不会的,为师不会丢掉思儿的,为师也不会走的。思儿一直很乖,很听话,思儿也一直是为师的骄傲,为师也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师父和你道歉,将你捡了回来,却没能履行照顾你的指责。”叶英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沉重的味道。   藏剑山庄弟子众多,有平民百姓的孩子,也有富贵人家的弟子,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藏剑山庄将他们带回来,给他们吃住,收留他们,教习武艺,教他们成才。这本来是没错的,但是叶英却无法忽视自己的错误,他并非胆怯懦弱之人,因此更能理智地直视评判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为此而感到愧疚和懊悔。   叶九思是他捡回来的,是他让年幼的孩子产生了眷恋,却没有当断则断,因为一时的心软将她收养在自己的身边。可既然收养了她,他便也应该悉心的照顾她,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还有心灵上的付出。那孩子的听话乖巧,对他的依赖和眷恋,都是一种付出,也是他的宠溺所造成结果。可他那时为了练剑,对她也是不冷不淡,就像是养了只宠物一般,想起了去看几眼,忘记了的话可能几天都没记起过她。   他留下她一年的时间,养成了她对他的情感与依赖,可尚未等她成长,等她独立,就那样决然的放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像是救了幼鹰的命,却没等幼鹰的翅膀长好,就将它推下了悬崖一般残忍。   他平淡宁和的眉眼都似是染上了几分郁色,他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讲诉着他的歉意和感情,一边帮她梳理内力,一边安抚她的心结。他第一次讲这样多的话,但每一句都郑重得仿佛一场誓言。   他却是不知道,他越多的温柔,却越将叶九思推向绝望的深渊。   感情若是能够压抑,若是能用理性去控制,那古往今来,又怎会有这样多的人,为此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叶九思一病便是三天三夜,第四天醒来时,整个人都瘦得吓人。一张漂亮精致的鹅蛋脸瘦得只剩下尖尖的下巴,一双本就大而圆润的桃花眼镶在她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可怖。那毒虽被解了,但伤害却已经造成,无可挽回。她的胃被腐蚀得很严重,三天以来什么都吃不下,不停的反胃和干呕,偶尔会咳出黑色的血水,里面夹杂着点点胃壁的碎片,很是吓人。   最糟糕的是走火入魔导致的内息走岔,叶九思好几次险死还生,毒药,心疾,走火入魔,所有的病痛都在同一时间爆发,折磨得她几乎不成人形。为了徒弟日后的武道之途,叶英忍着愤怒和心疼,终究是选择了破后而立。   他亲自出手废掉了叶九思的修炼十数年的内息,将之引入自己的体内,待叶九思减弱心魔造成的伤害之后,再引回她的体内。   这种几乎可以算是粉碎丹田的行为危险而又复杂,如同在钢丝上行走,稍有差错,叶九思都可能保不住性命。   而丹田被废带来的痛苦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便是如叶九思这样意志坚毅之人,痛极之时都忍不住惨叫出声。她不想让叶英担心,不管是废除内力还是传功,再剧烈的疼痛每次都死死的忍住,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她一日又一日在痛苦中煎熬,叶英身周的气息却一日比一日冰冷。   以前的他,像是一柄收入剑鞘的剑,剑气含而不露,内敛且收放自如。而如今,他剑气凛然,铮然出鞘,透着难抑的愠怒和厌憎。   这是他的徒弟,是他要守护的人。   他习剑是为了守护,可是如今,他的徒弟被人伤害至此,历尽苦难,他的剑守不住想要守护的人,那他何必习剑!   来了好几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口中直道这样的毒性本该立毙当场,虽说解了毒,也只是在熬日子。叶英无法,这世界没有七秀坊,更没有万花谷,无奈之下他按照着曾经标刻的地图找上了西门吹雪,曾听徒弟说过他也是医道圣手,应当能有些法子。   西门吹雪出门杀人,却碰上了叶英,对他的到来表示了十分的诧异和不解,自己的行踪向来严密,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找上自己的。而看到几乎瘦得脱形的叶九思时,这样的疑虑便抛在了脑后,陆小凤那个大嘴巴,得到一个轻容百花包便来跟他炫耀,对这两人的奇异之处,他也略知一二。   叶英是他尊敬的前辈,叶九思是他难得的对手,西门吹雪并没有拒绝。   “这是,吃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西门吹雪诊了诊脉,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惊异,“这种毒很是阴狠,一颗糖炒栗子,足够毒死三十人。”   叶英侧头面向他,身周的空气却压抑而锋锐,神情却是淡淡的,语气也很是平静:“熊姥姥?”   “对,江湖上很有名气,通常以老妇人的形象在月圆之夜贩卖糖炒栗子。”西门吹雪提笔写下药方,命人下去抓药,一边拿出针盒,准备施针。知晓叶英心中定然意气难平,便将知晓的情报都如数告知,“她杀人并无缘由,只是因为想杀人,所以杀人。”   叶英压抑的剑气汹涌而出,几乎要在室内卷出飙风,难抑的愤怒之下,他神情仍然平淡如水:“因为想杀人?”   西门吹雪的眼眸发亮,透着狂热的战意和兴奋,还有几分明悟:“不错,她叫公孙兰,是红鞋子组织的领头人,江湖上的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以及熊姥姥,都是她的化身。我曾经想拿她试剑,但她易容术极好,背后似乎也有包庇之人,行踪难定,故而至今未能如愿。”   “公孙氏?公孙大娘的后人?”叶英俊眉微蹙,身周的气息却是渐渐平复了下来,柔和成往日如云如水的静谧高绝。他轻轻抚了抚叶九思的额头和发,淡声道,“那真可惜,但是她的命,叶某已定下了。”   公孙大娘的后人又如何?!这般心性毒辣狠绝,视人命如草芥的不肖子孙,要之何用?!   他叶英本也不愿越苞代俎,使七秀后继无人,但这样的后人,又怎配传七秀之名?!   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若公孙大娘怨他,他亦一力承担。   叶英此生,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so……就是酱紫,小酒儿发现了自己对师父的感情,很是绝望,而应召大家的呼吁,男神愤怒了~ 不过大家帮忙看看有没有ooc,我怕把握不好那个度,把男神写崩了……_(:зゝ∠)_ 轻了不行重了更不行,太轻显得男神寡情,对女主不够在乎,太重就写崩了,男神便热血青年神马的楼主我也hold不住啊……_(:зゝ∠)_ 大家看下崩了木有? 这章虐了下小酒儿~ヾ( ̄▽ ̄)毕竟能毒死三十人的糖炒栗子不发挥一下余热多可惜啊~~ 西门吹雪捅刀子捅得可痛快了呢! 给公孙兰点蜡,咩哈哈~   ☆、【第十三章】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京城著名糕点铺合芳斋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人声鼎沸。   然而在合芳斋的后方,却有一处环境清幽雅致的院落,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树。纵然没有花树的娇艳生姿,但这样挺拔欲滴的苍翠,也别有一番独特的风采,让人们浮躁的心也随着满院子的青松而变得平和宁静起来。   叶英站在松树下,微微抬头。他双目轻阖,什么都看不到,但抬首的姿态优雅恬淡,仿佛在静看庭前花开花落,观天边云卷云舒一般,肃静而清雅。他下巴与脖颈拉开的弧线雅致风流,树荫下他几近完美无缺的侧颜清俊绝伦,恍若谪仙。   他的身影融在一片暖绒的天光里,整个人似乎都要在这清晨微醺的阳光里消失无踪。   这样俊逸隽永的男子,美得不该属于凡间。   叶九思远远的看着,只觉得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踩出了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男子。   他听到声响,便侧首转过身来,神情清淡疏离,眉眼间都似乎蕴含着一丝出尘的冷漠。然而,听出脚步声的主人后,他淡漠的眉眼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声音却很温柔,云一般的淡,水一般的柔:“思儿,过来。”   叶九思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连微怔的时间都没有,非常乖巧地走了过去。   叶英静静地等着她靠近,待她走到他的面前,便轻轻地抬起手,覆在她的脸上,从指间传来的温度和触感,都回馈着叶九思的身体状况。   这几天细心的调养,已经让她身体慢慢好起来了,终于没有了之前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脸颊上也终于有了些许肉感。但是许是元气大伤的缘故,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纤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跑。曾经那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此时完全瘦成了瓜子脸,墨画一般的眉,澄如秋水的眼,干净澄澈得几乎可以倒映出婆娑的树影,令人一见便心神宁静。   但她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性格似乎更加沉寂安静了,眉眼间都似是染上了愁绪,凝聚不散。   叶英自然发现了小徒弟的变化,却只认为她是被伤到了。这个弟子自幼受君子之道的影响,品性最是纯善温良,如今一番好心好意,却换来对方这样狠辣的恶意,说不灰心,那是假的。但是叶英没有开口,也没有给她开导和指引,因为他知道,他的徒弟最终还是会想通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为此故,虽死无悔。   “身体可好些了?”叶英的声音淡淡的,神情也点无波澜,但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叶九思却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勾唇很是艰涩地笑了笑,声音喑哑地道:“徒儿没事了,只是……师父您……师父您……”   她醒来时,体内沸腾的内息和经脉饱胀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她很惊异,却发现丹田内息充裕,经脉拓宽打通了不少,那体内的内力更是澎湃如潮,绵绵不绝,雄浑有力。境界不退反而上涨,可她并未觉得狂喜,心反而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干干的,涩涩的疼。   “为师无妨。”听出徒弟话语中的难过之意,叶英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他没有说太多,只是带着安抚的四个字,透着温柔,透着怜惜。   他真的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五年的修为和内力,能换得徒弟一命和十数年的修为,很值得。   叶九思的眼眶霎时红了,她强忍着泪水,却不敢说话,唯恐一开口,便哽咽出声。她闭了闭眼,将泪水全部咽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心口难以自抑地涌出酸涩和甜蜜,就像汩汩流出的泪水和血水,百味参杂,说不清其中的滋味。   她神情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叶英的话,等反应过来后似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愣愣地道:“师父,您刚刚说什么?”   叶英静静的面对着弟子,用和平常别无二致的口吻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为师说,你在这里好生调养,西门吹雪答应安排人照顾你。为师要出门一趟,为你讨回公道。”   为师要出门一趟……   为你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叶九思傻愣愣地张开了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只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被人残害至此,但叶九思的心态调节的很好,并没产生过多的负面情绪。对于她而言,同种谷米养百样人,无冤无仇想要杀人的也不是没有,她被人害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有戒备之心,还连累了师父。她不会为了这一次的伤害而改变自己的行为准则,她依然会帮扶弱小,一心向善。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或许没办法帮助天下间所有的人,但既然她有能力,既然被她看到,她为何不伸出援手?大不了,以后多长个心眼,便是了。   但是师父说要帮她讨回公道……   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的低调和不爱扬名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他比大唐很多女子还要矜持,能不踏出山庄一步就绝不踏出半步,要不是他为叶家长子,最终继承了藏剑山庄,恐怕江湖上知晓他的人都不会有多少。   而他为人君子,端方正派,温文有礼,绝不滥杀无辜,绝不仗技欺人,也绝不赶尽杀绝。   叶凡拐带了唐门门主的小女儿唐小婉,唐小婉的哥哥唐无乐找上门来撒野伤人,叶英也只是口头警告了几句,用了几招以作威慑,便不了而了。   想要叶英走出山庄去追杀一个人,其惊悚程度堪比浩气盟盟主谢渊不顾一切和恶人谷谷主王遗风私奔。   这事儿要是放在大唐,康雪烛杀人无数,残害了七秀坊的“无骨惊弦”高绛婷,被浩气盟下了长空追杀令,大家也只感叹一句又一恶人诞生了;但要换了叶英出庄追杀人,大家只能目瞪口呆地想到底是哪个传奇人物屠了藏剑山庄?   以上,那个叫熊姥姥的……你真的挺熊的……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师父,思儿到底何德何能啊?   叶九思心碎欲死,扯着叶英的袖子好说歹说。但叶英的脾气连当爹的叶孟秋都要退避三舍,更何况是身为晚辈的叶九思?他心意已决,任你耗费百般口舌,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叶九思拉着叶英的袖子一路从院子里被拖回了房间,然后被叶英一把撕了下来塞进被窝,还想开口时却被点了穴,只能悲痛欲绝的看着叶英拍拍她的脑袋,淡淡的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待为师归来。”   然后,他带着焰归剑出门了……   叶英发火,神鬼辟易,纵使是叶九思,发现师父是动了真怒后,连“不”字都不敢说一个。越温和的人发起火来越吓人,更何况是叶英这样心淡如水的人呢?叶九思活了十七年,唯一一次见师父发火就是她自己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的时候。那时候的叶英发火也斯斯文文的,但一句“为师很失望”愣是吓得叶九思跪了三天不敢起身,整个藏剑山庄风声鹤唳,一个敢惹事的人都没有。   师父,徒儿只是不想你的手染上那种人的血而已,为了她发火……真的不值得啊……   叶九思缩在被窝里哭成了泪人,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甜的,还是苦的。   叶英拿着西门吹雪提供的消息,直接在地图上把公孙兰给标记了。   巧的是,陆小凤刚刚解决了绣花大盗的案件,捉出了监守自盗的金九龄,而公孙兰也在陆小凤的帮助下找出了红鞋子组织的背叛者,和金九龄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的二娘。她逼得二娘自尽,却被陆小凤拦下,她也顺了陆小凤的意,给他带来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即将决战紫禁之巅的消息。   公孙兰很欣赏陆小凤,欣赏这样潇洒而又睿智的男子。陆小凤同样也很欣赏她,毕竟她是一个这样美丽,武功卓越而聪慧的女子。   他是一个浪子,有着最怜香惜玉的性格,以至于忘了,这个女子美丽的皮囊之下藏着怎样阴狠如蛇蝎的心肠。   叶英踏着月色走进这个院子时,不管是陆小凤,还是公孙兰,都怔怔的愣住了。   这里是羊城的一个园林,乃是红鞋子的据点,等闲之人根本找不到此处。   “叶兄,你是来找我的?”陆小凤不知叶英和公孙兰的恩怨,只当叶英是来找他的。他很开心,他乡遇故知,岂非人生四喜之一?他起身正想迎上去,坐在一边的公孙兰却霍的站起了身,面向叶英,而叶英也容色淡淡,抬手握住了焰归剑。   “你们……”陆小凤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公孙兰打断了,她吃吃地娇笑着,曼声道:“陆小凤,不用说了,他是来找我的。”   为了一粒糖炒栗子,为了一个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子,所以他来找她了。   真是的,看来今天这事儿,是不能善了。   陆小凤看出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对叶英的实力心知肚明,知晓公孙兰绝对不是叶英的对手。但是公孙兰方才帮了他这样大的忙,他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只能硬着头皮地笑道:“叶兄,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没有误会。”叶英平静的道,他缓缓的抽出焰归剑,雪亮的剑身出鞘,仿佛抽出了一泓澄澈的秋水,清亮至极,“数日之前的月圆之夜,思儿在西园见到一位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出于好心,买下了对方一整篮的糖炒栗子。谁知,竟是成了那被蛇咬的农夫,身中剧毒,如今虽是救回了一条命,但是元气大伤,走火入魔,若不是西门吹雪出手相救,她此时已是不在了。”   叶英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但陆小凤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数日之前,正是他去西园找公孙大娘的日子,那时候他也看到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婆婆,卖的也是糖炒栗子,可不是公孙兰化身的熊姥姥吗?   叶九思他见过,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晓那是一个身手漂亮,性格温柔的女孩儿。她做得一手好菜,弹得一手好琴,剑道上的造诣不比西恩吹雪低,还能绣出那样神奇的荷包。年纪小小,却聪明又懂事,体贴又善良,他阅尽千帆,也只见到过这样一个干净得不染尘埃的女子。   可她却险些死了,死在一颗小小的糖炒栗子之下,甚至带来死亡的,不是恩怨情仇,不是她自作自受,而是她纯粹的善良。   陆小凤不再说话了,江湖恩怨纷扰,做下这样的恶事,本就要承担这样的因果。将心比心,他若是叶英,若他也有一个这样善良孝顺的徒弟,也定然会为她所受到的伤害而感到愤怒,让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的。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公孙兰见陆小凤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个江湖本来就是这样的,强者主掌弱者的命运,快意恩仇,一辈子的刀光剑影。杀人者人恒杀之,她早已知晓自己此生怕是不得好死,但是人生在世,苦难何其多?她凭本心而活,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她娇声笑道:“公子怕是来者不善哩,怎么?那好心的小姑娘还真命大,能毒死三十人的糖炒栗子都能被救回来,怕是命硬得很哩。”   她的话语中满含挑衅之意,叶英却恍若未闻。他手持焰归,衣袂翩然,恍若临江之仙,声音淡得仿佛天边水云,清淡却含着凉意:“公孙幽与公孙盈有你这样的后人,只怕也是死亦难安。”   公孙兰的笑容微变,语气中的轻佻也稍稍收敛了一点,悠悠地道:“公子莫不是与我祖上有旧?只是这二人乃是何人,我竟闻所未闻。”   “她们是大唐公孙剑舞的创始者,世人只知公孙氏,却不知公孙大娘乃是一对同胞姐妹。”叶英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手里焰归的剑身,低垂的眉眼显得那样安静清宁,“你既是公孙氏的后人,叶某便问你一句,藏剑山庄,可还有后人?”   “藏剑山庄?我未曾听闻。”公孙兰见对方是决意动手,也不打算多话,她抽出自己的双剑,剑上挂着艳丽的红绸,似朝霞般美丽。   “是吗?”叶英低低一叹,说不清楚那漫上心头的到底是失落还是怅然,他想起了叶九思,心头微软,神情却更是冷淡。他身周围绕的剑气逆卷成狂猎的旋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没有用心剑,甚至没有用内力,只是这么抬起持剑的手,平平挥出。   锐利无匹的剑光划破夜色,在寂静的夜晚里轰然炸开灿金色的剑气,席卷着整个苍穹朝着公孙兰袭去。   简单至极的一剑,强大至极的一剑。   公孙兰瞳孔骤缩,她拼尽全力将身体朝一边倒去,她动作很快,却快不过叶英的剑光,那剑气劈在她的肩膀上,几乎废了她的右手。   直到这时,公孙兰心中才有了懊悔之意。   她见这青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心里便存了轻视之感。对方剑术再强,也强不过叶孤城吧?她自问剑术虽是差叶孤城一筹,但也绝对和西门吹雪平分秋色,加则她双手皆可使剑,本身便比单手剑的人多了几分优势。故而虽知晓有一番苦战,但也绝对没将叶英放在眼里。   可如今,她怕了。说得再怎么洒脱,当人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人是不怕的呢?   她不顾自己的右手,不顾陆小凤,甚至都已然不顾及还在场的二娘与三娘。见叶英又是一剑劈来,她猛地一掌击向二娘,没有防备的二娘一声惨叫,直接被击飞了出去,正好撞上叶英的剑光,当场毙命。   而公孙兰早已纵身而起,身形化作一道迤逦的云霞,极快地朝外冲去。   京都的夜晚总是异常的热闹,每日皆是摩肩接踵,挥汗如雨,只要她赶到人多的地方,就可以借机脱身。   对方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那伤及无辜之事,怕也是不愿意做的,而只要离开,凭她的易容术,谁还能找到她?!   日后!日后!等她借助南王世子之力,再约对方决战,布下天罗地网,斩草除根,再无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噢我的天啊……以为这章能解决掉公孙兰的,没想到还是不行……_(:зゝ∠)_ 下章,下章她一定领便当,然后开启紫禁之巅副本……大boss叶孤城……_(:зゝ∠)_ 话说写着叶英追杀人的那一段的时候作者君差点笑出腹肌了…… 屠了藏剑山庄神马的……老王老谢私奔神马的……XDD…… 最后再让公孙兰刷一次恶毒值,让读者别觉得男神无情神马的……毕竟是公孙氏啊~~ 小酒儿纠结的心肝都碎了,被点穴塞被窝神马的不能更心酸……灭哈哈哈~我写得真欢快~~ 下章开启紫禁之巅副本~ 唐门小哥拖出来溜溜~ 女主即将收获自己的爱慕者XD~ 不过对男神的爱至死不渝!   ☆、【第十四章】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公孙兰步若惊鸿,身姿婉若游龙,七彩的霓裳迤逦空中宛若流云彩霞,美得恍若神妃仙子。   漆黑的夜晚,她携带着身后整个天幕的皎洁月光,手持红绸双剑,从空中纵身而来,便宛如瑶池女仙从九天之上坠落,落入凡间。   这美到极致的一幕,竟让众人看得痴了。   此时已经传出了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的传言了,虽然西门吹雪不知为何延迟了决战之期,随后叶孤城又将决战地点从紫金山改为了紫禁之巅。江湖中人收到消息,顿时齐聚京城。如今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京城里已满是江湖人的痕迹。   公孙兰不管身法、武功、剑法,还是容貌、气质、风采,都位于绝顶的层次,一出便惊到了江湖众人。   何时,江湖中出现了这样绝色的剑客?   公孙兰的衣裳被风拂起,倾国倾城的容貌上有种高高在上的绰约与贵气。然而,她却似是走投无路的小兔一般,张皇失措地撞入人群之中。她几乎断掉的肩膀显得那样凄惨可怜,染血的水红色衣袂都呈现出绝艳的红。   这样美丽的女子,到底是谁忍心伤害她?   任何一位男子,任何一位喜爱美人的男子,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美丽无助的女孩受到伤害。当即,立刻有人挺身而出,挡在公孙兰的面前。更有人轻声细语的安慰,只为博得美人的亲昧。而公孙兰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停住了步伐,她美目流转,轻轻一瞥便能让人失魂落魄。   “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多人,任凭那歹人再怎么厉害,也是寡不敌众!”   “没错!”一肩背宽实的男子朗朗一笑,他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旋风锤”,等闲之辈,他也不放在眼里。   “如此,便麻烦各位了。”公孙兰曼声而笑,然而她握剑的手仍然紧握,额角的汗水顺着娇美的脸部轮廓缓缓流下。   她仍然是怕的,怕得心都在颤抖了,只因为她知晓,哪怕叶孤城挡在她的面前,怕也是不及那男子一剑之力的。   叶英踏着月色而来,手持焰归,站在高高的琼楼栅栏之上,俯瞰着瑟缩在人群中的公孙兰。他看不见,阖目低垂的眉眼显得宁静温和,然而他却那样精准的面向公孙兰的躲避之处,仿佛心中藏着一面明镜一般。   叶英平淡的一望,公孙兰却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一般,瞳孔骤缩,浑身颤抖,竟是笑不出来了。   众人也没料到辣手摧花的乃是如此风姿卓绝的人物,刹那的失神之后,便有人开口责问了:“这位侠士,你与这位姑娘到底有何仇怨?无论如何,你已经伤了她一臂,你也是使剑之人,自当知晓右手对一名剑客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不如就此退去吧,否则,我等也不会坐视这位姑娘遭害的!”   这人说得义正言辞,更隐隐带着威胁和震慑,叶英却面色不变,舒淡的眉眼都透着一股离世出尘的漠然。他伫立琼楼玉宇之上,声轻如羽,却如同一道响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以及熊姥姥,都是此女的化身。叶某本无意赶尽杀绝,但叶某的徒儿为其所害,受尽苦难,此仇不报,叶某心中意气难平,若众位执意阻拦,叶某也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叶英的身周便盘旋起锐利的剑气,浩瀚而辽阔,却带着舒缓的平静之意,但没人敢小觑它。众人只觉得背后冷汗津津,那男子的剑意似旋风,似汪洋,站在他的面前,就仿佛整个海洋朝自己倾塌,只是一个照面,便失去了对战之心。   而这,却是最致命的。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出声,甚至有人悄无声息的远离了公孙兰。美人虽好,却也要有命享,更何况,这还是个毒如蛇蝎的女子。   就在此时,站在一边的一位身穿文士长衫的男子迈步而出,俯身一躬,恭敬而小心地问道:“阁下姓叶……请问,断水剑叶仙子,是您的……”   “是我徒儿。”叶英淡淡的回道,他横剑而立,“你欲阻我?”   “不敢,不敢。”文士打扮的男子瞬间冷汗淋漓,他举起双手慌乱地摆了摆,惊声道,“叶仙子一剑斩江的壮举在下至今不能忘怀,便是青衣楼楼主霍休都败在其手下,江湖百晓生曾言,叶仙子若能上兵器谱,必能登上剑器前三,想必阁下的剑术定然高绝。”   男子此言,既是示弱,也是对其他人的警告,这世上总是不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当下便有人远远地避开。   开玩笑,被徒弟削完被师父削,那他们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然而仍然有不识趣的人抱着侥幸的心思,他们只听过断水剑之名,对于传言中对方一剑斩江的壮举,他们却并不相信。江湖传言本来就是众口铄金,夸大其词,更何况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不过是江湖人看她漂亮,才多有赞誉罢了。   叶英也不再解释,他不使用心剑,亦不仗着内力高深欺人,对方是七秀的后人,他以藏剑招式结束其性命,便是最后的尊重。   叶英一剑挥出,公孙兰拔剑迎上。   一人步若飘萍,剑势耀如九天旭日;一人身如落花,剑势美如天边云霞。公孙兰剑技卓绝,江湖上罕有敌手,可在叶英面前,却如同拿着小木剑耍把式的小孩儿,几乎没有反手之力,只能不断地抵挡,刀光剑影之间,外人已经看不清两人的剑。只能看到最终一道绚烂的剑光划过,灿金色的剑气在公孙兰身上爆开,那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便如同折翼的青鸾,从空中掉落而下。   红颜薄命魂散尽,却塑造了叶英的无上威名。   继“剑神”西门吹雪,“剑仙”叶孤城之后,江湖上叶英的“剑圣”之名,亦是声名大噪,名扬天下。   而因为江湖极其歧视女子的原因,叶九思并不能在这剑器榜上占得一席之地,对此,她并未有何不满之处,唯独……   “百晓生瞎取什么名号啊?师父明明是‘心剑’叶英好吗?剑圣前辈会哭的……”叶九思很是不满,浩气七星之首,剑圣拓跋思南的徒弟可人也是九思的朋友之一。倒不是叶九思觉得师父配不上这样的名号,只是师父性格恬淡,这样威慑力十足的称呼,师父定然不喜。   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她更习惯师父的“心剑”之名。   叶英的名声大噪,连带着身为叶英之徒的叶九思也再次被人提起。师徒二人的名声几乎要压倒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的风头,然而不过几日,便传来了叶孤城和唐门大公子唐天仪发生争斗,唐天仪败给了叶孤城,可叶孤城也中了唐门毒砂的消息。   这让那些拿两大剑客决斗之事下赌的赌徒们都紧张了起来。   然而他们找不到叶孤城的踪迹,西门吹雪也不见踪影,无人可以证实消息的真实性。城南大户杜桐轩和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就是赌徒中的代表性人物,李燕北是陆小凤的友人,他以自己全部的身家赌了西门吹雪的胜利。   春华楼是李燕北的地盘,李燕北和杜桐轩便在此处立下了赌约。   赌约立下,杜桐轩自信一笑:“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明知叶城主已负伤,还要跟你赌!”   李燕北不说话,他的确觉得疑惑,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实力相差无几,如今叶孤城已经受伤,杜桐轩为何还要和自己立下这样天大的赌约。要知道,输的一方便要让出自己在京城所有的积累,这对于他们而言,几乎要了他们半条命。   然而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风从窗外吹拂而近,一股奇异清新的花香溢满了人们的口鼻,鲜黄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纷纷扬扬,美得如同花町处的一场花雨。六个乌发披肩,白衣胜雪的美丽女子提着花篮款款而来,菊花的花瓣铺满了阶梯,蜿蜒成一张花毡。   一人踏着满地花瓣儿翩然而来,他步伐如仙,容貌俊秀端庄,肤色极白,却不是那种病态的惨白,而是玉一般莹润的白色。他白衣胜雪,墨瞳如寒星,他这样缓步走来,如姑射神仙,如皇者诸侯,走出一身的风华,走出满身的尊贵。   白云城主,叶孤城!   那个传言中已经身中唐门毒砂,重伤难治的叶孤城,居然就这样淬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受伤的人,一个受伤的人,不可能有这样令人目眩神迷的风采,也不可能挥出这样出彩的剑法。   “哪一位是唐天容?”和陆小凤寒暄完,叶孤城转头看向在坐的诸多宾客,他虽然是在询问,但是目光却已经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坐在角落的一位年轻人,他衣着华丽,容貌英俊,可眼神乖戾,仿佛食尸鹰一样残忍。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叶孤城,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唐天容。”   他很疑惑,叶孤城明明中了唐门秘制的毒砂,为何叶孤城会一点事情都没有。他问叶孤城,是不是有人给他解了毒,叶孤城却轻描淡写地,充满讽刺的回答他,不过是一点尘埃,何毒有之?   唐天容脸色变了,他的眼神变得狰狞了起来:“本门的飞砂,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一点尘埃?”   唐天容几乎是怒火冲天,他出身唐门,更是唐门四大高手之一,名门正派的他还有着几可自傲的武艺,故而他性格乖戾恣雎,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他脱下长衫,戴上了一个闪动着碧光的鱼皮手套,他傲慢地道:“还有谁认为本门的宽砂只不过是一点尘埃的?若是没有别人,各位最好请下楼,免得受了误伤!”   他这番威胁,叶孤城却坦然无惧,他剑已在手,淡声道:“不必走,我保证你的飞砂根本无法出手!”   唐天容面色巨变,他的手已经扬起,他出手极快,然而叶孤城的身法更快。几乎没人见到叶孤城是何时动的,他一剑挥出,无人能形容这一剑的辉煌和灿烂。一剑刺出,惊如雷霆,他再次回到了花毯之上,神色淡淡。   唐天容的毒砂却再也丢不出去了,然后每个人就都看见鲜血忽然从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下流了出来。这个英俊坚毅的男子眼泪也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中,是永远也没法发出暗器了。对唐家的子弟说来,这种事甚至比死更可怕,更残酷。   叶孤城却已经不再看他,他目光一转,落到了陆小凤的身上。   然而此时,一个清润如水的女声悠悠响起,带着诧异,也带着惊疑:“呀,师父,是唐门的弟子,好像,又惹事儿了咧。”   众人猛地转头看去,陆小凤如此,叶孤城也是如此。   只见一男一女两人站在酒楼的门口处,皆是一身白色镶金边的服饰,飘逸又潇洒。男子双目轻阖,一头雪发,容颜清俊如仙,气质清淡静远,令人见之忘忧。女子容颜清妍绝伦,素丽如画,如锦绣繁花,乌发高束,身背轻重双剑,耀眼如朝阳。她一手扶着门,神情惊疑,定定地看着唐天容。   “有血腥气。”叶英蹙了蹙眉,却片刻后舒展,眉眼依然温淡,点无波澜。   这样灼目耀眼的师徒,众人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便猜出了二人的身份。   藏剑和唐门的矛盾不断,虽然是因为叶五少先拐了唐门门主小女儿唐小婉不对在先,但叶九思也没少被唐门弟子无故找碴过。她下意识想幸灾乐祸,但又瞥到了唐天容肩背上的伤口和脸上的泪水,有点纠结地道:“他被刺伤了琵琶骨,现在在哭,师父,他在哭耶!”   无怪乎叶九思惊异,在大唐,有万花和七秀的弟子存在,这样的伤口根本不算事儿,唐门弟子更是性格刚毅,在刀尖上跳舞,抱着死神睡觉,牵着剧毒走路,手断了也可以在手上安装上机械臂继续执行任务,其毅力和心性,也让人避如蛇蝎。   惹上唐门弟子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因为他们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会伺机而动,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们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流血不流泪。   但是现在,这个唐门的弟子,在哭。   叶英知道徒弟在诧异什么,但唐天容不知道,他恶狠狠地抬起头,目光狠戾地瞪着叶九思,仿佛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总算像了点。叶九思发现自己没有害怕,居然还有点莫名的欣慰和感动。   “师父。”叶九思扯了扯叶英的衣袖,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叶九思只字未言,叶英却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千年以后,任何恩怨都已成为了过往云烟,十大门派,唯有唐门一直流传了下来,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帮一把。   叶英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叶九思便知晓了他的意思。她转身朝着小二吩咐道:“要两间上房,先送一些清淡些的饭菜给我师父,然后备好热水送到房间里。江浙菜色,最好是杭州的特色菜,热水加点这个。”她掏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叶英常用的冷梅香。   “床铺都换新的,一定要干净,不要熏香,通风,朝阳。”叶九思细心地吩咐道,她塞过去一张银票,笑道,“我可以加钱。”   本来有些不耐烦的小二看着银票上的数字,顿时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连连应是,还热情的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要求。   “应该没有了。”叶九思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唐天容走去,“师父,我带他去找……”   “你自去吧。”叶英知晓叶九思说的是西门吹雪,便也淡淡的应了一声,对于徒弟的细心和体贴,叶英已经习以为常,对四周诡异的目光也恍若未闻。叶九思回头笑了笑,轻轻地应了一声,便走到了唐天容的身边。   面对唐天容警惕戒备的目光,叶九思有些玩味地挑眉一笑:“得罪了。”   她眼形极美,容貌昳丽,这一笑之间更是如同十里桃花盛开,艳色无边。   唐天容微一晃神,还没反应过来,叶九思已经把他双脚一抄,拦腰抱起。   叶九思足足比唐天容矮了一个头,但是她此时一脸淡然的抱着目瞪口呆的唐天容,居然一点不妥的感觉都没有。叶九思顶着众人惊骇的目光,抱着唐天容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有点依依不舍地回头,念念道:“师父,我很快就回来。”   叶英对徒弟的粘人也很是无奈,却也只是淡声道:“去吧,快去快回。”   叶九思轻嗯了一声,运起轻功,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首先先声明一下,关于“剑圣”这个称呼。 叶孤城的名号很杂,有的说是剑仙,有的说是剑圣,同人文里似乎都出现过。 但是我查了一下,发现叶孤城的名号是“白云城主”_(:зゝ∠)_ 偶尔也会有人称呼其为“南海剑仙”,所以我打算用“剑圣”作为男神在异世界的称呼。 这一章的叶九思,嗯,她的笑容其实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女性……   ☆、【第十五章】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这次,又麻烦西门兄了。”叶九思不好意思地笑笑,救了她之后如今还要救个陌生的唐门弟子,一再地麻烦他,叶九思也觉得不好意思。   “无妨。”西门吹雪面色如冰,语气平淡,下手却丝毫不好含糊,他瞥了一眼叶九思递来的瓶子,淡声道,“便是我不出手,你的这瓶补筋散也足以救他,你若实在过意不去,陆小凤手里的那个荷包,你也给我一个。”   他早就看不惯陆小凤那嘚瑟的模样了,这荷包的神奇之处也便算了,能堵住陆小凤聒噪的嘴才最重要。   叶九思羞惭的垂头,西门吹雪救了她这么多次,她的确没有回报对方什么,赶忙拿出一个落花碧绒包,在里面塞满了药品,递过去道:“实在抱歉,承蒙你照顾,却一直没有报答你,以后若有需要,请不要客气。”   西门吹雪轻嗯了一声,没有开口,见唐天容伤势已经处理好了,便拿着落花碧绒包转身离开。   西门吹雪的冷淡没有让叶九思感到不悦,实际上,对这种冷淡性格的人,叶九思实在见得太多,身边更是有这个沉默寡言的师父。见唐天容的目光转来,她的笑容一敛,清妍俊雅的容貌不笑之时显得神姿高彻,冰冷而孤绝。   唐天容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叶九思的变脸如此迅速,叶九思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语气严肃而带着三分指责地道:“你方才是想要在酒楼里放毒吗?就算和人发生矛盾,也请考虑一下身周是否有无辜之人!唐门入派宣誓之中应当说过不得仗技欺人吧?你们唐门的毒有范围性,酒楼的小二和就楼外的百姓可都是普通人,嗅上一口都是要即刻毙命的,就算你看不起平民百姓,但视人命如草荠,就是不对的。”   说着说着,叶九思弯眉一笑,唐天容呼吸一窒,仿佛又看到漫天桃花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尚未回神之际,便见这女子拿着一个药瓶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容温雅地道:“来,发誓吧,发誓后我就将补筋散给你,说自己从今以后不得肆意妄为,伤及无辜,不然……”   叶九思冥思苦想,顿时想起了师兄们笑谈过的最恶毒的诅咒之一,合掌笑道:“不然就断子绝孙,从此只能找男人!”   唐天容:“……”   叶九思此举可以算是趁人之危,但唐天容为了自己的手能治好,已然顾不得其他,只能顶着一张“日了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的表情发了誓。见对方老老实实的发誓,没像大唐的唐门弟子一样还和她耍滑头,玩什么文字游戏,叶九思对他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些许。此时已经出来有些许时间了,叶九思急着回去见师父,便有礼地道了个别,正准备离开。   唐天容的胃都疼了,这个女人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又教训了他一顿,还趁人之危让他发了这种丢人的誓言,如今竟是要将他丢在西门吹雪的地盘上然后自己走人。要知道他和叶孤城是死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惺惺相惜,明天他和叶孤城的事情传开,西门吹雪焉能饶他?   “姑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也顾不得丢脸了,天大的脸面都在这个女人面前丢光了。俗话说,当你在一个人面前暴露了最难看的一面,你便再无惧在他面前丢脸了。唐天容拽着叶九思衣袖,见对方怕拉扯到他的伤口而急忙停下脚步,心中顿时泛起了浅浅的涟漪。他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女子,光明磊落,坦荡正气,却又不矫情软弱,和江湖上那些以色侍人的莬丝子以及蛇蝎美人都不一样。   她的身上,有一种温暖而又正气的品质,良善,却又不过于良善,行事有原则,不为外物所动。   “这位少侠,你还有什么事吗?师父还等着我回去呢。”叶九思不明白对方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她急着回去见师父,已经磨蹭很久了。   唐天容被噎了一下,食尸鹰一般的眼睛也变得怨念,声音中充满了控诉:“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师父又什么事都没有,他有手有脚又不是非要你照顾,你就不能先放下你师父,迁就一下病人吗?”示弱这招很好用,他可是屡试不爽,女子少有能置他于不顾的。   “哪能这么说啊?”叶九思诧异地扬了扬眉,见唐天容目光一喜,她那和唐门弟子顶嘴惯了的脑子不假思索地回道,“你哪能和我师父比?”   唐天容:“……”我错了,这人怎么能用寻常女性的逻辑去思考?!   性格一向乖戾恣雎的唐天容难得的示弱被叶九思噎了回去,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极少对女子动心,加之以他的身份,投怀送抱的女子多得是,如今碰上一个让他心动又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子,他的三分好奇,顿时变成了得不到的不甘心。   叶九思被缠得闹心,只好帮着打点,叫了车准备让人送唐天容回唐门在京城的根据地。   而在另一边,叶英也面临着剑拔弩张的不善和敌意。   起因不过是他和叶孤城对上了,叶英思考着对方姓叶,剑法也有几分似藏剑山庄,正想询问对方是否是藏剑后人。但总有人不开眼,眼看“剑圣”为了一个唐门弟子而得罪了“剑仙”,又见识到了“剑仙”的一剑之威,便开口挤兑了两句。   他不敢说叶英的不是,便拿叶九思开刀,指桑骂槐地说了两句。   “要我说,娘们儿练什么剑啊刀啊的,粗犷得跟个男人似的,谁乐意娶这样的母大虫?!”那男子跟自己的同伴说话,话里话外都含满了对女子的轻蔑和鄙夷,“女人嘛,刀枪剑戟都不该成为她们的武器,柔柔地依附男人而活,才是她们该做的嘛!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出来走什么江湖啊?!”   叶英一开始没在意,正好小二端上了饭菜,便持起筷子进食。听闻此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说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们的大唐了,女子在这里的地位之低下,几乎成为了货物和交易品。   谁料到那男子见叶英不回话,便奠定了对方是钓誉沽名之辈,见叶孤城和陆小凤也不开口,便说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叶英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看上去便只是个羸弱清雅的男子,一点攻击性都没有,那男子越说越过分,从贬低女子的地位,到最后竟是开始胡言乱语了。   “哼,有些人说是师徒,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脏污事儿呢!要我,身边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早就拉上床……”   “咣”地一声脆响,那男子整个人如遭重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砰地一声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   众人凝目看去,却见男子的胸口凹陷,似被锤击,而地上,正咕咚咕咚地滚落一个青花瓷杯。男子的门牙都被打掉,而武器竟然是一根鸡骨头。两根牙筷斜斜地插在他的喉中,若不是那鸡骨头抵挡了一下筷子的力道,他怕是要被穿喉而过,立毙当场。   瞬间出手的,一共是三人。   叶孤城和叶英是同时出手的,不同之处在于,叶英是想要他闭嘴,而叶孤城,却是想夺他性命。那鸡骨头,却是陆小凤后发先至,抵挡叶孤城的筷子的,但是对方说话委实难听,便也存了三分教训的心思,故而借着力道打碎了他的牙齿。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瞥了陆小凤一眼,直看得他心虚地嘿嘿一笑。他又扭头看向坐在窗边的雪发男子,此时叶英依然神色温淡,蒹葭倚玉树一般秀逸如风,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身周盘旋而起的剑气凝实而浑厚,有种风拂山岗的清气横生。   但是只要是人,都能感觉出他的愤怒。   叶英的确是愤怒的,他自己对于在乎的人,本就是护短而珍视的。叶凡拐了人家闺女私奔,叶英都只是出面帮他解决了麻烦,没有责骂半句。叶九思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视若至亲,虽然也严格要求,绝无懈怠,不像对叶婧衣那样无原则地宠溺,但也是从未舍得打过一次,骂过半句。最愤怒的时候也不过罚她抄书,见她在剑冢长跪不起,还让人去劝,他对在乎之人的爱,从来都隐忍而深沉。   女子的闺誉何等重要?!这些无耻之人竟是胡乱攀扯,连他们的师徒之情都被扭曲至此,何其可恶?!   “师父,抱歉久等了。”叶九思笑容明媚地走进门,却发现四周寂然无声,她看着剑气萦绕的叶英,怔怔道。“师父,您怎么了?”   叶九思好不容易摆平了唐天容,这才得以脱身。谁知道一进门便看到师父生气,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她眼眸一瞥,便看到了那倒在墙边的男子,神情微怔,陆小凤见势不好,赶忙道:“小九思,你快劝劝你师父别气了,方才这人说了点难听话,这样也活该。”   叶九思闻言,垂了垂眼眸。   师父心有多淡然,她比谁都清楚,曾有人对师父破口大骂,都没能让他注视一眼。能让师父愤怒至此的,必然是攀扯到师父在意的人,且说得极其难听,才会这样。既然如此,那对方骂的,八成和她有关,而能让师父愤怒的,她已经无法想象其难听的程度了。   “师父,剩下的就交给徒儿吧。”叶九思神色淡漠,轻描淡写的道,“这种人,不配让师父动怒的。”   她眸光沉沉,负手而立,竟有种孤绝冷厉的气韵油然而生,方才那个笑若春桃的女子,仿佛是个错觉一般。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他们都有在意之人,叶英愤怒于对方的口出不逊,而叶九思的无情,则是对方惹得叶英不悦了。   叶英也已没了进食的胃口,他神情更是冷淡,微蹙的眉眼似乎带着三分厌色。他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敛了盘旋的剑气,不发一言地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叶九思看出叶英的心情不好,心中戾气更重,她蹙了蹙眉,看向陆小凤,眼里带着三分询问之意。   陆小凤心中哀叹一声,只觉得自己今日流年不利,他苦着脸道:“小九思,是那混账不对,说得忒难听了点。我说了你可别动气啊。”   陆小凤用比较委婉的言语,描述了一遍对方对女子的贬低和鄙夷,然而最后那一句点爆火药的话,却是小心翼翼地含糊了过去。   但是叶九思心如明镜,如何不懂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她霎时沉默了,乌沉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更为黯淡的光,隐忍着挣扎和痛色。   她又想到了病重之时的梦境,叶英满脸的失望和冷淡,决绝地挥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叶九思,你真是个混蛋。师父待你如此,你怎能对师父产生这样不容世俗,有违伦常的情感?!   比之那个让师父愤怒的混球,你又好到哪去?!   “我知道了。”叶九思语气冰冷,走过去伸手拽起了男子的衣领。那男子的伙伴想阻拦她,却被叶九思毫不留情的剑气给镇压得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细清妍的女子背着轻重双剑,拖着相当于她两倍重量的成年男子,轻轻松松地走出了酒楼。   夜色孤凉寒寂,叶九思拖着一个八尺大汉,揪住了一个小乞丐。用银两问出男子的身份,知晓对方是个混混,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且心性暴戾残忍,整日走街串巷,嚣张霸道,仗着不错的武功,靠着收平民百姓的保护费为生,是京中一霸。   叶九思静静的听完,道了谢,又去询问了几个小贩,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的性命。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但是他的错误造成的苦难,不该让他的家人承担。   叶九思处理了尸体,自己提着轻剑,坐在小巷一处阶梯之上。   她没敢立刻回去,唯恐自己过于起伏的情绪会被师父察觉,她只能等,等自己静下心来,才敢回去见师父;等到自己那几乎快要满溢而出的感情收敛干净,她才敢回去,回到那个她爱而不得的人面前。   求而不得,寤寐思之。   叶九思俯下身,将脸埋入环起的手臂之中。   天边皎洁如雪的月光找不到昏暗的巷子里,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上已有了夜间的露水。偶尔倾泻下的半束月光,挂在街边灯火昏暗的灯笼,落在那青绿色的苔藓上,有种萧瑟而寂寥的冷。   衣着精致的女孩埋首伏在放在膝盖之上的手臂里,向来挺直的脊梁少见的软弱了下来。   心中日益增加的疼痛和苦涩,让她再也无法如昔日一般带着思无邪的明媚笑容。   在这漆黑的小巷里,在这黯淡的灯火之下,她孤身一人,像个孩子一般——   痛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诶,这次的好像短了一点?0w0 我是按着记事本打的,看样子字数少了些,应该不足五千字。 小酒儿嘴炮能力MAX,男神怒气槽满值…… 小酒儿哭成傻逼了XD! 这种淡淡的爽!   ☆、【第十六章】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叶九思到底不是软弱的人,片刻情绪的放纵之后,她很快收拾好自己,在街道上走了一圈,让眼眶上的晕红消散掉,也让夜风淡去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不让师父难受。想着方才师父没吃多少东西,便又拐到合芳斋买了几分糕点。提着精致的糕点盒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她理智地剖析着自己的情感,想着是否要找个时机闭关些许日子,斩断情思也好,体悟心剑也罢,总比将来心魔丛生来得好。   回到客栈,听到师父的房间似乎有水声,叶九思也不敢惊扰,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将轻重双剑放回背包,简单的梳洗一番,莫要留下难闻的血腥气。打理好自己后,便架起香炉,给叶英熏衣,那是他第二天要穿的衣袍,叶九思总是很细心地给他准备好。   清淡雅致的冷梅香,清而不冷,淡而不厌,像极了那个风华无双的男子。   叶九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着糕点盒子来到叶英房前,轻轻叩了叩门。听见叶英淡淡的回应后,这才推开了门扉。   此时叶英一身白色中衣,披散而下的雪发还带着湿气,柔和了他端庄言行所带来的距离感,显得既温和,又优雅。若是手持一卷诗书,便是那江南水乡风度翩翩的书生公子,可他一旦拿起他的剑,这份淡雅的柔便会瞬间利化成冰冷锋刃的刚,指向所有的敌人。   “师父,我买了一些合芳斋的糕点,你用一些吧。”叶九思将糕点盒子打开,一一摆在叶英身前的桌子上。   叶英也没有反对,随手拿了一块,放到唇边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糕点,淡声道:“你可是还未用餐?”   叶九思拿着干净的柔棉布巾在给叶英擦发,她运力于掌,让掌心变得温暖,覆在布巾上,轻轻地擦拭着叶英的发。乍听叶英开口,叶九思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忙这忙那的,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吃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叶英见她不吭声,便也知晓了答案,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顾虑了别人,却总是忘了自己。   心中的不渝和郁气也在此时消散一空,叶英有些疲惫地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后,他似乎变得有些情绪化了,以往心如止水的平淡无波似乎离他远去。在这里他找不到归属感,身边唯一的羁绊便是叶九思,没有了藏剑山庄,他还是他,叶英还是叶英,但是却失了静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平静淡然。   今日之事虽是那人不对,但是细思一番,叶英也觉得不妥。他自己已经将到知命之年,但外人却不知道,若是他们真的无法回大唐了,思儿怕是要在这边成亲生子,总是跟在他身后跑前跑后的,会被人说闲话也是正常的。   他无惧他人的品头论足,却不能让思儿也如他一般被人指指点点,否则将来如何能找到意中人?   他的徒弟这样好,定然会有人发现她的好,但是叶英却不愿让叶九思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闲话而和未来的另一半产生间隙。   “思儿,你长大了。”叶英站起身,柔顺的雪发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如水流一般滑过叶九思的指缝。叶九思顿时恍惚,她抿了抿唇,放下双手,垂眸敛眉地站在叶英的面前,静静地等待叶英发话。   那从指间滑出的发,握都握不住……也,不敢去握。   头上突然抚上了一只手,宽实,温暖,那沉甸甸的重量,就像叶英在她心中的分量一般,沉沉的,那样重要,压得她几近窒息。   叶九思身量高挑,见叶英一抬手,便立刻微微低头,让叶英拍头的动作能轻松一点。叶英习惯摸弟子的头,就仿佛他们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为着叶英的这个习惯,叶九思的头饰总是很简单平整,马尾也扎在偏后的地方,有时如男子一般束着冠,却从不用金钗步摇。   她跟了叶英这么多年,似徒弟,也似侍女。她清楚他所有的爱好,清楚他所有的忌讳,她能明白他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他不用说一句话,她就可以猜出他想要做什么。她短短的一生满满的都是他的痕迹,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都有着为他而存在的意义。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似乎从她开始记事开始,她就一直讨好着叶英,哪怕他于她而言,如师如父,但是面对他时,她总是卑微得近乎失去自我。   仿佛,不这么做的话,就会被丢下。   她努力地证明自己,做他最骄傲的徒弟,随着她的渐渐长大,她几乎替代了罗浮仙的位置,打理着他生活的一切。她希望自己对他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希望他能习惯自己的存在,而不是一个生命的过客,随时可以丢开。然后所有的记忆和过去,都化作他偶尔想起的时候,一声怅然的叹息。   “你长大了。”叶英淡淡地重复着,仿佛想告诉叶九思,或者告诉自己一个既定的事实,“日后,不必如此了。”   叶九思的大脑一片空白。   叶英的话看似前文不搭后尾,但叶九思却听懂了,她瞬间慌张了起来,那向来用来拿剑稳如磐石的手不可自已地颤抖了起来。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抿了抿唇,强自冷静了下来,艰涩地低声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徒弟孝敬师父,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那些卑劣小人,胡言乱语,师父又何必……何必……何必去在意呢?”   叶九思很惶恐,那种幼年时期被一再抛弃而深入骨髓的恐惧席卷而来,让她一时之间竟是感到了绝望。   她从一出生便因为体虚而被父母抛弃,被叶英收养没多久之后,再次面临第二次的抛弃,如今,竟是要第三次被人丢下吗?   叶九思的目光晦涩难辨,乌沉沉的仿佛吸取了世界上所有的光,只看一眼,都觉得忐忑心慌。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浸在将要被丢弃的恐惧之中,甚至连挽留和辩解都说不出口,她紧抿的唇微微发白,透出一种不祥的青。   “莫要多想。”温凉如水的声音轻轻想起,叶九思只觉得脑袋又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微微抬头,便看到叶英淡着眉眼,极其罕见地解释道:“为师只是担心你的声誉,在大唐尚且无事,但在这个世界,你终究要多在意一些,否则将来如何嫁的出去。”   “那就不嫁了。”叶九思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道,“师父,这个世界的男子有多看不起女子,您也是清楚的。以徒儿的性格,又如何能忍耐对方不公平的对待?与其嫁了,为此磋磨一生,痛苦一生,徒儿一个人,像师父一样领悟剑道,岂不是更好。”   “胡闹,女孩子怎么可以不嫁?”叶英摇了摇头,在大唐,他见了太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女人,也明白爱情对一个女人来说,或许是痛苦,但更多的是幸福。他纵然不舍,却也不会想着绊住徒弟一生,若徒弟是男的那也罢了,但徒弟是女孩子,就有享受这种幸福的权利。   叶九思急了,被爱慕的人亲手嫁出去,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幸福的!就算这份感情不应存于世,但能陪在师父的身边,她也满足了。心绪急转直下,叶九思嗫嚅道:“师父……您如果是担心徒弟的声誉的话,这个我可以解决的!师父您就放心好了!”   放心,如何能放心?叶英没有开口,徒弟向来聪明,或许真的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第二天叶英起来的时候,站在房门口,身上披着一件外袍,淡淡的语气中染上了无奈:“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才七八岁,嫩生生的小女娃。扎着双马尾,绑着蝴蝶结,穿着可爱精致的藏剑衣饰,身高才到叶英的腰。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仿佛盛了两股清泉,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活脱脱便是叶九思的缩小版。   小女娃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道:“师父,您不能变老,徒儿可以变小嘛!对外可以说你是我爹爹,不会有人怀疑的!”   见叶英似乎要反对,叶九思赶忙走过去拉起叶英的手,脆生生地喊道:“爹爹,答应思儿嘛!”   叶英:“……”   最终,叶英还是牵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娃离开了客栈。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离去,脑海中只剩下那小女孩一蹦一跳而晃荡的小马尾,以及那一轻一重极其凶残的双剑,因为小女孩儿身高不足的原因,那重剑触及地面,时不时刮出一道划痕来。   但众人再怎么自欺欺人,都不能否认那柄重剑至少有四五十公斤,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   不愧是剑圣大人!门下弟子连如此幼小的女孩都有那么高深的武功!我辈中人简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而此时正在重温童年,拼命撒娇卖萌的叶九思还不知道,她继“断水剑”叶仙子的名号之后,又多了个“巨力怪童”的称号。   “师父,现在江湖上都在流传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他们要在紫禁之巅,也就是皇宫太和殿上决斗。”叶九思皱眉,嫩嫩的小脸蛋都皱成了包子,圆鼓鼓的看上去很可爱,“他们怎么能这样?在皇帝头上决斗,不就是侠以武犯禁了吗?”   叶英牵着叶九思,走得端庄优雅,声音也淡然无波:“此事有蹊跷之处,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尽管西门吹雪有要事而不能赴约,时间变更也罢了,没必要连地点都变更。其次,两人都并非多事之人,把决斗看得神圣的他们也不可能将决战之事传得天下皆知。”   叶九思顺着叶英的思路分析下去,有条不絮:“其次,陆小凤似乎又卷入了什么事件之中,幕后主使者似乎想要利用他来搅混水。如果两大剑客的决战是为了浑水摸鱼的话,对方图谋之事,定然与宫中那位有关。”   “难道是……”叶九思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叶英,那哽在喉口的两字终究没能说出口,握着叶英的手却紧了紧。   叶英的脚步微顿,也想中了其中的关键点,如果是这般的话,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牵扯其中,指不定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叶英沉吟片刻,低声道:“想办法进宫,护驾。”   叶九思也严肃了起来,点头道:“师父,我知道怎么做的!”   没过多久便传出了消息,陆小凤手里握着可以进入皇宫的绸带,只有拿到绸带的人,才可以入宫观看两位绝世剑客的对决。一时之间,陆小凤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有人一掷千金只为求一缎带,但仍然不能如愿。   然而不过隔天的时间,就再次爆出了一个让整个江湖哗然的消息。   以铸剑之术和剑术闻名江湖的断水剑叶九思,锻造出了两柄神兵——止水剑和古尘君子剑,只为求得两条缎带,一观二人的对决。   有人为了拿到缎带曾经送出了价值万金的玉佩,有人为了拿到缎带,曾许下天大的好处和承诺。但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有一柄称手的武器,足以蔑视他人武器的神兵,才是他们最需要的,若两方决战之时,拥有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很可能就可以扭转败局。   可叶九思已然放话,两柄剑是专门为两大剑客打造的,甚至剑鞘上的花纹都有几分相似。   没过多久,古尘君子剑便被西门吹雪拿走了,留下了一根绸带。而止水剑,也同样被人一根绸带换走。叶九思将拿剑的人标注了印记,尾随着对方一路进入了南王府,然后,看到叶孤城拿到了那柄止水剑。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齐名,叶孤城不可能差西门吹雪一筹,叶九思既然放话这两柄剑为他们而铸,那自然不能落到他人身上。   而让叶九思惊疑的是,南王世子称呼叶孤城为:师父。   如此,难怪两大剑客的决战传得人尽皆知,原来是剑客之一的叶孤城把消息泄露了出去。那既然那混淆视线的那群人是叶孤城的手下,那想要谋反的人,不是叶孤城,就是南王世子,或者,南王也参与其中!   叶九思不敢犹豫,将事情告知了叶英,叶英古井无波的神情让人很担心,却只听他淡淡道:“给宫里那位递拜帖吧。”   “可是,圣上会见我们吗?”叶九思有些忧虑地道,在她的印象里,皇权和江湖一向是水火不容的。朝廷看不起江湖上的粗鲁莽夫,江湖人看不起官员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是在大唐,朝廷和江湖也没少产生矛盾。   “会的。”叶英拍拍叶九思的头,觉得小徒弟变矮了之后,拍起来有种微妙的满足,想了想,道,“这个圣上,并非昏庸之人。”   来到异世界的这些天以来,叶英察觉出此地的江湖与朝廷愈加深刻的矛盾。但是即便江湖桀骜不驯,难以调解,但平民百姓却生活富足,安宁幸福。能让百姓活得好,过得好,这个皇帝定然是爱民之人,而这么多年,江湖虽轻视朝堂,但终究没有发生大事,可见对方手段也很是不俗。   “不过别泄露出你的目的,我们不知道对方暗处有多少人,宫中是否有人在暗处操控,多加谨慎,也是好的。”叶英不咸不淡的提点了叶九思一句,君子端方,为人正派的确是好事,但是若没有一些手段自保,将来怕是要吃亏的。   “好的师父,我不把拜帖给别人就是了。”叶九思晃了晃两个大马尾,嫩嫩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很是好看。   “你明白就好。”叶英觉得徒弟自有分寸,便也不再关心此事,放手让徒弟去做。   当天夜晚,上书房里,勤勤恳恳方及弱冠的小皇帝在批着奏折,一边拿着御笔蘸着朱砂写字,一边伸手从暗格里偷偷拿出几块点心塞进嘴里。   吃了几块点心,觉得嘴里寡淡,不由得轻叹一声“要是有鸡腿就好了。”但又自己摇了摇头,大晚上的,御膳房都熄火了。他才刚刚亲政,一举一动都必须谨言慎行,如果闹出大半夜叫御厨开火,就为了吃鸡腿这种事儿,他的威严就扫地了。   索然无味地撇撇嘴,伸出手打算再去摸一块点心,一摸好似触到了一个油纸包,拿过来一看,一个香喷喷油滋滋的鸡腿。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啃了一口,猛然反应过来不对,一下子将口里的鸡肉吐了出来。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东西,万一有毒,他成了吃鸡腿被毒死的皇帝,那一定是大庆开国以来最大的笑话了。   他霍然扭头望去,目光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却都没有发现有人存在的痕迹。   突然之间衣服下摆被扯了扯,小皇帝一低头,便看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嫩生生地道:“我在这,圣上在看哪儿?”   小女娃精致得如同小仙童,小皇帝也有不少妹妹,但这些金枝玉叶的公主竟没一个容貌及得上这个小女娃。小皇帝看着那粉嫩嫩的小女娃,觉得手痒痒的很想捏。然而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那软软糯糯的小女娃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金边帖子,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小皇帝略显好奇,却没有贸然出手拿过那个帖子,唯恐上面涂了毒。   “圣上,我师父有要事相谈,所以希望能面见圣颜!”叶九思笑得温文,但配上那张软绵绵的小脸,却半点温文都不存,仅剩下可爱罢了,叶九思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圣上,我师父是叶英,事关重大,还望圣上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儿有黑化的倾向……嘿嘿,不过被男神的无心之举给掐灭了火苗。 提前告诉各位一下,小酒儿将来会性情大变哒,就像文案上说的一样。 哈哈哈哈哈男神很郁闷,你的解决方式就是卖蠢吗? 小皇帝你暴露了自己的逗比属性啊哈哈哈! 小酒儿海拔不够,太低了没看见~ 过度章,顺便将小酒儿的心理阴影再润润色。 陆小凤的剧情很快要结束啦~   ☆、【第十七章】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剑圣叶英的名号,小皇帝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号。   比起那两个要到他头顶上决斗的“剑仙”和“剑神”来说,他对这位铲除了江湖一大毒瘤的“剑圣”很有好感。当然,最有好感的还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铸剑拍卖所得的银两居然两成上缴朝廷,三成去做善事,剩下的五成才留作己用。对比其他连纳税都不肯的江湖人士,实在太鹤立鸡群了。   “你是断水剑叶仙子?”小皇帝抬手比了比叶九思的身高,正好到他腰部稍微上一点的地方,失望至极地嘟嘟囔囔道,“这么小?叶童子还差不多,叶仙子是什么鬼?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诶!”   叶九思愣了愣,弧度漂亮的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这是易容啊陛下,圣上,您到底见,还是不见啊?”   这种易容工具是大唐隐元会研究出来的,和美人图是同一个道理,但是拍在身上,却是变成各种不同年龄岁数的小孩儿,容貌是没有太大变化的,因此非常的鸡肋。叶九思有时候觉得好玩,便也买一些放在背包里,没想到竟是派上用场了。   “易容?有这么神奇?”小皇帝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叶九思马尾,到底还是没能上手捏脸蛋。在叶九思瞪大的眼眸之下,遗憾地接过那封拜帖,翻了翻,道,“见就见呗,啥时候?朕白日可是万众瞩目的,怕你师父有麻烦咧。”   “这点就不牢圣上费心了,我和师父明晚定会叨扰您。”见事情办成,叶九思也不计较对方揪自己头发的事儿了,大大方方地道,“对了,还请圣上屏退闲人,太监宫女都别留,此事事关重大,怕隔墙有耳。”   “准了。”小皇帝哼笑道,见叶九思行礼后转身想走,坏心顿起,道,“喂,小丫头,听说你师父乃是仙人之姿,美憾凡尘,是真的吗?”   不等叶九思回话,小皇帝又径自感叹道:“可你叶仙子都能成叶童子了,可见传言不可信啊!”   叶九思气得无语了,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怒道:“江湖传言的确不可信之!我师父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被形容得和女子一样?!纵然师父风仪华美,也不该被他们评头论足!男子重性不重形,他们不看我师父手中的剑,却传这些无用的言语,意义何在?”   叶九思说完才察觉不对,自己面对的可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这般驳了对方的面子,怕是不妥。叶九思急忙俯身行礼,道:“圣上恕罪,方才一时激愤,言语无状,恳请圣上宽恕。”   “无妨无妨,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外人谈论剑神剑仙,皆是说其剑术,提到你师父,言语却多有不敬之处,说到底,还是你师父扬名的时间太短了,威慑力不足。”小皇帝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对这个孝顺正派的女孩更有好感了,“那明日朕在此等候了。”   小皇帝第二日夜晚见到叶英之时,也不禁愣怔了片刻。   无怪乎人们会盛传他的容貌,便是他见了,也以为是云端之上的姑射仙人,清俊得几可入画。然而,容貌还是其次,叶英身上最吸引人的,还是那清微淡远的宁和与平静,仿佛一泓静止的月光,只是一见之下,便会忽略他皮相上的清俊,而沉醉在这样的清逸如风的雅致之中。   “不必多礼。”小皇帝见叶英要行礼,便开口道,“剑圣果然气度非凡,恍若神仙中人,也无怪乎,能教养出这样钟灵琉秀的弟子了。”   此时的叶九思已然取消了易容,腰佩轻剑,安安静静地跟在叶英身边。见皇帝开口夸赞,也只是从容不迫地笑笑,不卑不吭,举止得宜。   “陛下过奖了。”叶英平淡地道,做了个抱手礼,“此次前来,是由要事相告。不知陛下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之事,有何看法?”   小皇帝不笑了,他收敛了那还带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英,漆黑的眼睛像琉璃珠子般莹润,却看不到底。他一身常服,玄色绣五爪金龙的长袍,但脊梁挺直,神色莫测,那张还略带稚嫩的脸因为这肃穆的神情而显露出几分威严,似乎天下都尽匍匐在他脚下。   两人皆是广袖长衫,写意风流,但一人威仪外露,一人静若止水,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小皇帝从桌上拿起一张奏折,御笔朱批的艳红色几乎要炽伤人的眼球,他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高高在上的龙椅不好坐了。登上皇位坐拥的不仅是荣华富贵,还有这大好河山而带来的责任。朕想要治理好这个国家,皇权必定至上,唯有如此,朕提出的决议才不会受到重重阻挠,才不会有人阴奉阳违,你,可懂?”   叶英低低一叹,说不清是怅然还是敬佩,他拢袖一礼:“帝王术,御下之道,陛下定然比叶某更懂,叶某便也不班门弄斧了。只是叶某的友人被人利用,牵扯到这个事件之中。叶某愿尽点绵薄之力,只求陛下网开一面。”   “哦?”小皇帝勾唇微笑,眉梢眼角都染着玩味,“你说的友人,是陆小凤,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   叶英静默不语,只是用平淡的语调,将叶九思查询到的事情一一说与皇帝听。他没有加上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就怕这样会误导皇帝的判断,从他说的信息中推测出来的信息,对方才会相信,不是吗?   “朕知晓了。”小皇帝表现得很平淡,不管是谋反还是逼宫,他的神情都是那种淡淡的带着三分嘲弄之色,“父皇在南王世子出生后没多久就收到消息了,南王世子和朕,长的一模一样。”   叶英没再开口了,再听下去,便要涉及皇室隐私了。   且叶英也大概知晓了对方的计划了,左不过是浑水摸鱼,李代桃僵之计,至于叶孤城在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叶英不想知道了。   他究竟是不是藏剑的后人,也不重要了。   叶英行礼后转身离开,叶九思随即跟上,两人步出宫殿的那一刻,听到身后皇帝轻轻的低喃:“大庆是朕的国,朕的家,朕的子民要要活得安宁,要活得傲然,而不是与江湖分为三五九等分,朕要护住朕的大好河山,要我朝国土无人敢犯,四海归心,天下太平!”   叶英的脚步一顿,叶九思愕然,她猛然回头看去,却见那年轻的皇帝背对着他们,负手站在窗边,灯光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坚毅,又孤凉。   站在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之上,皇亲国戚怀有异心,母亲将你当做护住荣华富贵的工具,那些后宫千娇百媚的女人,谁不是在虚情假意说着爱你?   曾有一位帝王,在他年老将死之时,说:天地苍茫,山河永寂。   整个山河都寂然无声,这是怎样的孤独,又是怎样的寂寥和空荡?   但他又何须他人的怜悯?走在这条帝王的道路之上,一生如走钢丝之险,胜者万古垂青,败者功败垂成,一身素缟,遗臭万年。而这条路看似光辉万丈,实际走到了尽头也是寒凉无比,但他挺着脊梁,一身傲骨,纵然满身伤痕,亦要走到终端。   这就是帝王。   叶英沉默不语,只是心中低低一叹,有这样坚定的帝皇,才是国之幸也。   哪怕百年之后,因为这个帝皇的手段,而使得江湖彻底退出世界的舞台,但对于百姓而言,都是幸福的。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十五的夜晚月色沁凉,泼洒在树上,街道上,琉璃瓦上,都泛着一种冰冷的水色。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天上皎白的月光从亘古流淌到了如今,印证了岁月的变迁,时光的流逝,有人生,有人死,唯独它,从未改变。   两个白衣蹁跹的身影高伫殿顶,一样的雪衣墨发,一样冰白的面色,一样古拙而厚重的长剑。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   叶孤城深吸一口气,道:“请。”说完横剑而立,静待西门吹雪的出手。   西门吹雪不动,他神色冰冷,眼神寒凉,整个人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无匹,剑芒外露,他的语气也冷似寒冰:“等一等。”   “等一等?还要等多久?”叶孤城似是有些不耐,他唇色乌紫,牙根紧咬,似是忍耐着痛苦。   “等你的伤口不再流血。”西门吹雪语气冷冷的,叶孤城微微一愣,低下头时,却见素白的衣裳缓缓渗出了血迹,他身形微微摇晃,竟似无力支撑一般摇摇欲坠。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   叶孤城似是受不了这样的言语,厉声道:“我岂是来求死的?”   “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西门吹雪无意多言,叶孤城是骄傲的人,是以他陪着他走这一趟紫禁之巅。但是他们的对决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他无意趁人之危,他要的一场公平的对决,要的是——走向剑道之巅!   他转身便走,人已如惊鸿,飞入檐下。叶孤城欲追,口中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无力支持一般,瘫倒在地。   一场剑客之间的巅峰对决就这样草草收场,让人难免失望遗憾,然而就在此时,事态骤转。   唐天纵飞掠而起,蹿到叶孤城身后,双手轻摆,仿若浮云幻影,洒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叶孤城猛然一惊,本已伤重的身体竟灵敏地跃起,如同鹞子翻身一般,一点都不似一个伤重之人。他动作极快,却已经来不及了。   叶孤城身中毒砂,痛得翻滚,他滚到唐天纵脚下,嘶声道:“解药,快拿解药来!”   唐天纵哪能给他解药,恨声道:“我大哥二哥都伤在你的剑下,若不是叶小姐出手相救,不死也成了残废,你还想要我的解药?”说完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番,二哥回来之后就一直对这叶小姐念念不忘,将来怕是要成为自己的二嫂。听说她为人正派端方,一派大家风范,若是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导致二哥的恋情失败,二哥哪怕伤势未能痊愈也要活撕了他。   所幸不知道为何,那个传闻中要一观决战之事的女子并没有出现。   “那……那是叶孤城的事,与我完全没关系!”那地上翻滚的“叶孤城”痛急了,一把撕掉脸上的□□,露出一张干瘪枯瘦的容颜。   唐天纵大吃一惊,气得眼睛都发红了,怒声道:“你是什么人?叶孤城呢?”   那人张了张嘴,似要说话,但瞳孔猛然收缩,舌头一阵痉挛,喉间发出“咯咯”的轻响,头一歪,竟是顷刻毙命。   唐天纵气得浑身发抖,但仍然从怀中掏出一瓶解药,灌到那人嘴里。叶孤城如今下落不明,唯一知晓他行踪的便是这替身之人。谁也没有想到,冠绝天下的南海剑仙竟然会使这种手段,竟然用替身来应对剑神西门吹雪的决战。   而陆小凤一见叶孤城倒下,登时瞠大了眼睛,他一下子惊跳起来,扑向大内第一高手魏子云。   “带我去见皇上,快点,不然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陆小凤几乎要嘶吼了,焦急得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   可已经来不及了,缎带本来只有五条,可如今手持缎带进来的却又十数名,那十三个看似毫不相识的男子迅速砍死了几名大内侍卫,并挟持了剩余六名大内侍卫,围困住了魏子云、陆小凤和殷羡,不让他们有机会离开。   情况危急,一触即发。   殷羡怒道:“你居然敢在这里杀人?你知道这是砍头的罪名吗?”   十三人中的紫衣人冷冷地笑道:“反正头也不是我的,再多砍几个也无妨。”   殷羡是个暴脾气,听完怒气冲天,正想开口,一个文雅且舒卷如云的女声清淡地响起,却令紫衣人悚然而惊:“是吗?那反正死的也不是我,我多杀几个,也是无妨咯?”话音未落,一截雪亮的剑刃从背后透体而出,瞬息夺走了他的性命。   陆小凤、魏子云以及殷羡抬头看去,却见那站在月光之下却依然夺目耀眼如同旭日的少女笑得温雅,她轻剑没有出鞘,却将重剑提在了手里。而她身边,站着去而复返的西门吹雪,正将剑刃从紫衣人的身体中拔出,寂寂地吹落剑刃上的血。   乍然出现的两人立刻扭转了局面,那六名大内侍卫被陆小凤和魏子云救出,那十三人见势不妙,杀向了场中唯一的女子——叶九思。   叶九思被轻视了也不生气,慵懒地勾唇浅笑,秀逸如君子:“大家要小心抓稳咯。”   金色的剑气轰然炸开,如飙风般盘旋肆虐,风声大起,那灿金色的剑气咆哮着旋转着,几乎要绞碎所有的敌人。叶九思重剑扬起,空气中传来阵阵爆裂声和呼啸声,她猛然旋转,带动着金色的剑气盘旋成一道漩涡,带着万钧无匹之力,狠狠地撞入剩余的十二人之中。   瑞云深处碧玲珑,吴山斜出锦屏风。   剑啸,风起,重剑剑技——风来吴山!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酒儿获得称号——铁血真爷们儿……_(:зゝ∠)_ 希望我没有写崩……太心塞了,决战的场面真不好写。 另外台词什么的作者桑做了修改,要不然还跟古龙一样一行一句,神神秘秘,大家会不会怀疑我是在凑字数?_(:зゝ∠)_ 希望唐天纵小朋友别被小酒儿吓哭,这样的二嫂不敢要嘤嘤嘤…… 小酒儿这里对上了余党残孽,男神却和正牌叶孤城对上了呀! 希望下章别太难写,爱你们,么么哒~   ☆、【第十八章】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小皇帝今年刚刚好二十了,年及弱冠,是亲政的第一年,诸事谨言慎行,唯恐有半点差错,就被那些父皇留下来的“摄政臣子”给批判得狗血淋头。他对宫中的掌控力还不足,是以不敢回宫,而是以“朕应当如太子时期一般努力”为由歇在了尚书房。尚书房机密众多,是他掌控力度最大的地方,唯有在这里,他才能睡一个安稳觉,而不是在空荡荡的寝宫里整夜难眠。   今天是两大剑客的决斗之日,小皇帝却很安心地批完了奏折,偷偷啃了几块点心,然后慢悠悠地躺在榻上装睡。   希望对方别拖太长的时间,这样还来得及睡个回笼觉,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深夜之时醒来,小皇帝敏锐地察觉到身侧有人的气息。他抬头看去,月光照射在昂贵的碧纱帐上,犹如一片朦胧的水雾,水雾之中,却有一人的身形明灭不定,衬得这寂静的夜晚,多了几分诡谲莫测之色。   见小皇帝坐起身来,那人微微一俯身,道:“奴婶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王安吗?小皇帝敛了敛眉,垂下了眼,他没想到,背叛他的人居然是他从太子时期一手提携的王安。虽是被背叛,小皇帝却没有什么悲伤失落的消极情绪。他只是讽刺地笑了笑,这等不知感恩的狗东西,根本不配他有半分的不悦。   只是戏还是要演的,他倒是要看看,到底南王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应了是,却不走,小皇帝也不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不过片刻,王安便按耐不住了,他开口道:“奴脾想请皇上见一个人。”他竟是三更半夜要劳动圣驾,光凭这点就足够摘掉他的脑袋了。   “你到时越来越大胆了。”小皇帝讽笑,不咸不淡地刺了对方一下,也不管对方听闻此话是何等的惊疑不定。他径自收拾自己的仪容,神态安然地撩开帐幔,站起身,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带上来叩见吧。”   王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又很快恢复了恭谨的模样,言语却仍然透着不敬:“请陛下看。”他打了个手势,帐外便突然亮起了两盏灯。   小皇帝的神情变得很微妙,来的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形,身上还穿着龙袍。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各—,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油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石开,正是皇帝的朝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罢了,还以为这些人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呢。   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那成龙的心,却无成龙的命。   “你是南王世子?奉调入京?”小皇帝淡淡地道,见对方摇了摇头,便说道,“既末奉沼,就擅离封地,此罪当诛。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是免不了杀头的罪名的。”   南王世子却得意一笑,慢声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他一扬手,表情一变,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肤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蠢货!”小皇帝厉叱一声,打断对方的话语,冷声道,“穿着朝服站在朕的寝室,还口出狂言,一会若侍卫来了,纵使你和朕长得再像,只要不是傻的都看得出来端倪。谁会在夜半三更睡觉之时还穿着朝服?简直蠢笨如猪。”   南王世子和王安的脸霎时都绿了,他们太过得意妄为了,以至于落下如此大的漏洞。   他们心神一个动摇,小皇帝便找到了入手之处。利用他们狂妄自大的心理,一点点盘问出他们的计划,这些,以后都会成为南王府谋反的证据。对于这些权利过大的皇叔们,小皇帝已经忍了很久了,拿南王府开刀,不仅是因为他们成了拦路虎,也因为他们实在太蠢。   或许成功近在眼前,或许龙椅的诱惑太过迷人,也或许叶孤城的存在给了他们太多的自信心。在小皇帝刻意的询问之下,南王世子和王安一五一十地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如何利用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战来混淆视线,转移宫中大部分的兵力。又是如何利用陆小凤,引领他怀疑上老实和尚,将江湖搅成一团乱麻,以掩盖他们的行动。以及王安如何调出尚书房的人手,两大剑客的战斗如何吸引走大内侍卫等等。   证据拿到手了,小皇帝也满意了,他慢悠悠地笑道:“你们两人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过会些花拳绣腿罢了,让你们有恃无恐的,是谁?”   一提起这人,南王世子和王安更加安心了,面上不由得也带出了些许:“那就让奴婢介绍一下了,这位是前朝遗孤,世世代代都准备复国的世子师父——南海剑仙,白云城主,叶孤城!”   话音刚落,一身白衣,墨发俊颜的男子便负着剑从一旁的隔间中缓步走出,他眼如寒星,身周剑气凛然,尊贵如王侯,飘渺如云中仙。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站在这皇宫之中,面对着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他却仍然傲然得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小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只觉得这人风采虽盛,但比起剑圣似乎还是略逊一筹,放心了,道:“叶孤城?”   叶孤城面色冰白,声似寒冰:“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他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的傲然却透着三分的漫不经心。   小皇帝突然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轻佻讥讽的意味:“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面色不为所动,也没点出小皇帝话语中的歧义,“成就是王,败就是贼。”他横剑而立,剑气冲天,肃穆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请陛下出剑。”   小皇帝哈哈大笑:“赢了又如何?剑术强,能代表你治国之道也强吗?!朕十三岁登基,和朝堂百官斗智斗勇,努力平衡朝廷和江湖的矛盾。一直谨遵先祖的教诲,行王道之事。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四海升平,天下归心。朕自问登基虽不足十年,然无愧天下百姓,无愧先祖之训!你叶孤城剑术卓绝,又如何与朕相比?!”   “妄图以剑术击败朕,就可以登上至尊之位?你视天下苍生为何物?你视天下百姓为何物?你视这万里河山为何物?你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叶孤城面色微变,惨白如纸,却仍然道:“你不敢应战?”   “朕承认朕的武功不如你。”小皇帝衣袂翩然,气势尊贵,在这一刻,他明明与众人平视,却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朕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朕是帝皇,朕有朝堂百官,有良臣名将,朕又何须身先士卒?置自身性命于不顾?朕纵然抵挡不住你的一剑之力,但自会有人对付你!”   叶孤城面色巨变,厉声道:“不可能!西门吹雪怎可能为你驱使?”   在他的心里,叶英之名纵然声名远播,也有“剑圣”之名,但十几年以来唯一能和他比肩而立的,唯有西门吹雪。   “怎么?觉得和你比肩的只有西门吹雪?”小皇帝显然对两个非要在他头上动土的家伙没有好感,幽幽道,“自负也不算好事吧?”   小皇帝话音刚落,叶英便撩开纱帘从侧殿中走出,他双目轻阖,一身秋香色的衣袍端庄厚重,渊渟岳峙。他轻轻踏出几步,站在小皇帝的身前,但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就仿佛厚重的山峦倾塌而下,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心口,几乎叫人喘不上起来。   叶孤城心中微凛,握着剑的手也微微一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原来是你。”   “是叶某。”叶英静静地面对着叶孤城,声音如水般温凉。   “先生又何必插手此事?剑客只要修剑就好了,何苦插手朝廷中事?”南王世子一见叶英,便知晓不好,急忙开口劝道,“先生这样的仙人之姿,何必插手红尘事务?听说先生有一徒儿,等朕登基之后,亦可封她为后,先生即为国丈……”   什么鬼!!!   叶孤城和小皇帝都震惊了,叶孤城能理解对方想要靠利益来牵绊住叶英的心理,但哪里能这么说?!小皇帝也震惊了,叶仙子现在还不确定是仙子还是童子呢!不知胖瘦美丑呢!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登上皇位,南王世子居然卖身?这也太可笑了!   为了获得叶孤城的支持,他成了叶孤城的徒弟,生生低了人家一辈。如今为了让叶英不阻拦他,居然开口卖身了。   喂喂喂,你好歹是有成龙心的人好吗?身价如此廉价真的没问题吗?!   叶英的容颜静若止水,身周的气息却骤然一冷,他微微倾斜焰归的剑鞘,即将拔剑出鞘,显然他对这个“提议”很不满意。   叶九思和陆小凤匆匆赶来,刚好听到了南王世子的惊人发言。陆小凤被噎了一下,咳得死去活来,又哭又笑地扭头瞅向身后的叶九思。叶九思瞥了他一眼,不说话,眉梢眼角却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说不出的风流倜傥,雅致怡人。   “小九思想当皇后吗?”陆小凤故意调笑道,只因他知晓叶九思并非那等贪图富贵之人。   “皇后?”叶九思挑眉微笑,见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才温文尔雅地一笑,“实际上我十二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将来是该娶个妻子的。虽然后来改过来了,但是我觉得招赘也是不错的选择,公子若愿意当叶府少夫人,九思也是不介意的。”   实际上,大唐继则天大帝的在位时期之后,风气非常之开放,男女地位也平等。男子可以娶妻纳妾,位高权重的女子也不乏养男宠和面首的,江湖上为了追求这样的平衡,更多人是一夫一妻,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九思对女孩子总是温柔体贴的,大唐同性之爱也不是没有,男子之间的爱情倒是挺多的。曾经也有女子疯狂地追求过叶九思,但是叶九思终究没有答应,有些人放弃了,另寻真爱,却也有人提出——不管叶九思嫁给谁,她就嫁过去给他当妾,这样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求那个男人的心理阴影面积。   叶九思的话音刚落,南王世子的面色都僵硬了。他看着已经赶回来的陆小凤,魏子云等人,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沉重,他忍不住朝着叶孤城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安全感。然而唯一能让他察觉到一点安全感的叶孤城,却在西门吹雪进来的瞬间,僵住了身子。   两个白衣胜雪的人静静的对立,西门吹雪孤冷的眼眸中满是寂寞,叶孤城的面容却已然僵硬。   他们是这样相似的人,有着同样寂寞的人生,同样卓绝的天赋,同样富贵无忧的出生;然而,他们又是这样不同的人,一人诚于剑,诚于人,一人却诚于剑,诚于心,和而不同的剑道,说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错只是错在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怪只怪苍天总喜欢“既生瑜,何生亮”的戏剧。   “今夜,是月圆之夜。”西门吹雪的声音寂寂的,像是深山里最冷的一捧雪,“你是叶孤城,我是西门吹雪。”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如今,谁又能阻止他们履行这一场绝世巅峰的对战?   叶孤城那指向天子的剑刃终究没能挥出,不仅因为西门吹雪的突然来临,也因为叶英无孔不入细密的守护。叶九思和陆小凤等人的到来也宣告了这场偷龙转凤的闹剧彻底落幕。王安和南王世子被迅速拿下,纵然南王世子依然挣扎不休,坚持自己才是皇帝,但也没人理会。两人企图寻求叶孤城的帮助,但此时叶孤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尘埃落定,此时他的眼里,只有西门吹雪,也只剩下西门吹雪。   “思儿。”叶英拍拍弟子的头,话语却严肃如山,“好好看,他们虽剑技不如你,但对剑道的领悟胜你良多,好好看着,会让你受益终身的。”   “徒儿明白的,师父。”叶九思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的阅历还是太少,也太年轻,既悟不得入世之道,也无法像师父一样悟得出世之道。但叶九思知晓这急不得,她的剑道需要自己走,师父可以教她剑技,教她剑招,却不能教她剑道。   后面的路,需要她自己走,一步一步,踏踏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陆小凤世界的小皇帝挺霸气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用字一直是“我”而不是“朕”。 可能是一个漏洞吧……啊哈哈,所以我全部给改过来了,还加了一点自己对皇帝这个位置的见解。 不想江湖人和平明百姓三五九等分,小皇帝想让江湖人退出,成为完全的帝制。 这一幕其实主要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戏。 因为下一章女主需要从两人身上学习到心的感悟和见解。 这些,是叶英不能教给她的,需要她自己去感悟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啊。 女主角会一点点强大起来的,一点点改掉自己心里在面对叶英时的卑微,我想要的是一个优秀得足以站在男神身边和他比肩而立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小跟班小侍女一样的存在。 那样的话,连我都会看不起小酒儿的。 小酒儿的成长之路,还长着呢。   ☆、【第十九章】朝闻道,夕可死也   闹腾了大半夜,夜深之时,这场决战的两位主角也终于再次站到了太和殿顶上。   而众人一直疑惑猜测为何不现身的叶九思与叶英,也终于出现在了太和殿四周的屋顶之上。一人长发胜雪,秋香色衣,渊渟岳峙,清微淡远;一人白衣金边,墨发高束,眉眼含笑,一身利落飒爽,却温文尔雅至极。   唐天纵看到叶九思时微微一愣,随即便面露激动之色。他想过自己未来的二嫂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听二哥的描述还以为又是个名门正派出来的迂腐脑子,刁蛮倔强,心中着实乏味得很,但之前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子,却只觉得耀眼夺目,犹如东边升起的旭日,温暖,文雅,且强大至极。   比大哥那个柔柔弱弱,整天悲伤怀秋,多愁善感还爱装哭的妻子好得多了。   二哥伤好以后肯定是要上门求亲的,以后这女子就是自己的二嫂了,想起叶九思方才那卷起狂风的重剑剑招,唐天纵有些汗然。未来二嫂如此彪悍,以后二哥怕是要辛苦了,否则总是二哥武功再好,那重剑砸脸上,就算不死,也会生活不能自理了。   叶九思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被提亲”了,她站在琉璃瓦上,凝望着对视的两名剑客,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这是她的机缘,千载难逢,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有,她必须要好好把握。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静静而立,他们想说的话,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他们无需再多言半句,拔剑出鞘,横剑而立,望着对方,像是在看自己的敌人,又像是在看自己的半身。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你们是这样的相似,有着同样的孤独,同样无人理解的寂寞。   而杀死你的敌人,亦是杀死你的半身,从此放眼天下,竟找不到再能与你比肩而立的人,流年更迭回转,一人死去,而另一人继续承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世上再没有人配让你挥出手中的剑,这种时候,是否会恨不得当初死掉的人是自己呢?   叶孤城不知晓,西门吹雪也不知晓,刹那之间,两人同时出手,一人剑势辉煌绚烂,一人剑势冰冷决然,两人一往无前,再无后路。   皑如天边雪,皎似云中仙。   只是攻击,绝无防御,两人竟似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一般,一昧地刺向对方的要害之处。短短几息之间,已是百来回合的试探,知晓彼此的深浅之后,两人剑势更快,剑招更狠,一片璀璨雪亮的剑光之中,交错横织了漫天的星光,金属相击清脆的嗡鸣声声,他们的身形在刀光剑影中变成道道残影,几乎肉眼捕捉不住,唯有那剑光越发绚烂璀璨,席卷的剑气几乎要撕破苍穹。   叶九思看得目不转睛,头皮却微微发麻,额角渗出了点点冷汗,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师父会说他们在剑道一途之上比她走得更远。   因为她自幼修习藏剑剑技,剑法虽胜于两人,但是也被一个固定的框架给桎梏了。她和人决战之时,总是会思考着下一个招数是什么,分析这对手的一招一式,但是此时看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他们的交手几乎不成样式,横砍直劈也毫无规律所言,但又冥冥之中合乎他们所习的功法和剑术,此时的他们已然沉浸在一个忘我的境界之中,一切举动全靠本能,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敌方下一招是什么。   叶九思是藏剑弟子,从小就对剑法以及武器珍而重之。但是此情此地,她不由得开始质疑自己,剑招,真的那么重要吗?神兵,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些到底是她的资本,还是给她的枷锁呢?师父领悟的心剑,所谓的剑随心动,又是怎样的意境呢?   叶九思突然想起年幼之时,师姐抱着她给她讲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威慑武林的剑客,年轻之时,他行走江湖,拿着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打下了赫赫威名;后来,人到中年,他鲜少出现在江湖,手里的神兵变成了一柄寻常的铁剑,但三尺青锋仍然无人胆敢略其锋芒,被江湖人奉为传奇;再后来,他老了,再也不出现在江湖中了,有人欺他年老,找上门来,他拿着一把几文钱的扫帚,打得仇家满地找牙。   待他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之时,性格冷若冰山的他居然仰天大笑,他说他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剑,其实无处不在的。   他很快便去世了,但对着自己的子嗣,他留下了一句话:朝闻道,夕可死也。   叶九思以前是不明白的,人都死了,你固然领悟了剑道,但又有何用呢?生命是最宝贵的,虽然叶九思能为了责任而舍命,为了守护而舍命,为了大唐万里河山的繁荣而舍命,但叶九思是珍惜而爱重自己的人生的,所以她无法理解,生命和剑道,到底哪个更重要。   可此时看着两人,她却懂了,能陪伴剑客一生的不是亲人,不是爱人,而是手里的剑,心里的剑!   这不仅仅是一种武功,也不仅仅是他们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是一个人的自我,信念,和执着的追求。失去了亲人与爱人,内心固然痛苦万分,但终究还拥有自我,但若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信念,可不就是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了吗?   追求更高的道,不就是追求更高,更完善,更强大的自我吗?如此,舍命又有何妨?   剑法,剑招,剑器,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附庸,她想要走得更高更远,唯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道。   器,唯物也;术,唯法也;道,唯心也。   而这,藏剑山庄的教导不能给她,叶英的剑道她也不能效仿。大道三千,小道无数,她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之途。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交战已成水火之势,然而叶九思却能看出,叶孤城的剑法越来越快,灵活流畅,西门吹雪的剑法虽然也快,但却在叶孤城的压制下显露出一丝凝滞僵木,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叶孤城比他早了数年,终究多了几分优势。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倏尔分开,旋身回转之时,双剑同时刺出,一人对准对方的咽喉,一人对准对方的心脏。   叶九思能看出来,西门吹雪的剑刺入叶孤城心脏之前,叶孤城的剑会提前刺入西门吹雪的咽喉。   这样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西门吹雪身死,叶孤城重伤。   然而在这样千钧一发之际,叶孤城的剑刃居然微微一偏,擦着西门吹雪的鬓角而过,剑气割下西门吹雪的一缕发,但西门吹雪的剑,却径自刺入了叶孤城的心口。西门吹雪瞠目,叶孤城却淡淡地笑了,他低低地,声音轻不可闻地道:“谢谢。”   他留下了西门吹雪的命,留下了一句谢谢,让自己的死亡铸就了西门吹雪的无上剑道。   叶孤城身死,西门吹雪那双仿佛满天星光沉底的眼眸也倏然黯淡,宛如冰雪清洗,冰凉而荒芜。他定定地凝视着自己剑尖上的血迹,只觉得万里河山都覆上了难溶的冰雪,心口也如叶孤城一般开了个口子,空落落地灌着风,孤寂,又悲凉。   还有谁,能让他再次拔出这一柄沾染了叶孤城心头血的剑?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叶九思不能,叶英也不能。叶孤城在他心里所代表的含义实在太重了,他们虽从未见过面,但神交已久,叶孤城是他的半身,是他的敌人,亦是他惺惺相惜的友人,从扬名至今,数载岁月。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取代叶孤城在他心里的位置?   叶九思远远地看着西门吹雪,如果说,那个将她从春寒料峭的河流中救起的男子还带着三分人气,纵然冰冷无情却也带着几分幽默和对剑术的狂热。可是如今,他却像是沉到了古井里,再没什么能引起他心里的涟漪,寂寂的,似是白梅披雪。   是不是拿剑的人都会这样,走到了巅峰,心也静了,淡了,点无波澜了,如西门吹雪,如叶英?   叶九思觉得心口发冷,却又有什么从冰冷的心口钻出,又冷又痛,说不上来的滋味。   剑道的路途这样孤冷寂寞,她的师父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淡掉所有的情绪和感情之后,他却仍然对藏剑山庄抱有一份赤忱的温暖,不会为岁月而碾转,不会因心静而淡忘。   这是她的师父,强大,睿智,有责任感,爱家,爱国,坚毅且执着不移。   叶孤城死了,他以死成全了西门吹雪“月圆夜,紫金巅,一剑破飞仙”的神话,成全了西门吹雪名副其实的“剑神”之名。可西门吹雪却带着叶孤城的尸体回了万梅山庄,闭庄不出,亲手将叶孤城的尸体埋在万梅山庄的院子里,在石碑上刻上了“叶孤城之墓”五字。   天下间,再没什么比这五个字更寂寞。   叶九思和叶英也回了叶府,请了仆人小厮打点府中事务后,叶九思便闭了关。   三月后叶九思顺利出关,也正式踏入了武道之途。叶九思说不出其中的区别,只是那种玄而又玄的奥妙。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什么叫一日千里,她以往以为自己的剑法进步也算神速,但和如今时不时便有妙想神思的状态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而面对叶英时,叶九思也终于能走出那种惶恐不安的负面情绪了,她能理智的看待自己的情感,平静地和叶英相处。而流水落花,她也隐隐有几分了悟,对叶英,对这份感情,叶九思多了几分顺其自然的平和和缱绻至深的温柔,不再去强求,也不再钻牛角尖,安然中带了几分入骨的情深。   只要师父好好的,只要他能够幸福,这份感情便显得微不足道,纵使一辈子都不说出口,又有何妨呢?   少女怀春,自然忐忑,希望对方能知晓自己的情感,希望能得到,希望能相守,这样的爱炽热却肤浅,不过片刻的心动,何谈纯粹?   真正的爱,是相思无边的柔情似水,是充溢六合八方的炽烈火焰,只要他能安好幸福,自身的情绪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会在春天收集花瓣上的雪水露水,给他冲泡一杯香茶。她会在夏天折下最美的一朵栀子花,放在他窗前的花瓶里。她也会在秋天挑选出最好看的枫叶,压得平整,贴在宣纸上汇成秋天的风景,挂在他的房间。冬天,她会绣一件厚实温暖的裘衣,纵使知晓他内功深厚,也依然放在他的屋中。   岁月沉淀了相思和感情,化作一种更为深刻的东西,铭记在她的心里。   时光如水逝,岁月似飞鸿。叶九思和叶英不知不觉间,来到异世界已经第二个年头了,可叶英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清俊隽永,但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叶九思,她的个头没再长,容貌也保持着那线条圆润的鹅蛋脸,不会稚嫩,也不够成熟,仍然是十七岁的模样。   唐天容前来求过亲,叶英没有回绝,只是沉默了很久,询问了叶九思的意见。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头的感受,竟是隐隐地,不希望叶九思答应唐天容的求亲。   叶九思安静乖巧地听完叶英的话语,垂了垂眸,静静地笑了。她竟似是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浮躁和张扬,变得沉寂安然,她淡淡的,却字字郑重地磕在心口,沉甸甸的疼:“师父,思儿想走得更远,看得更远,儿女情长之事,思儿并无此意。”   我只是想,走到你身边,和你比肩而立,罢了。   唐天容被叶英回拒之后并不放弃,事实上,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三五不时地寄些小礼物,首饰、簪子、玉佩等等,叶九思不收,只是把礼物退回去,实在退不回去的,便准备比之丰厚的回礼,作为正常友好往来的交易送回去。   信件也没少收,一开始还是含蓄的问好以及询问近日的情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言语却越发露骨。叶九思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若是她没有喜欢的人,那还可以慢慢接受对方的好意,熬着时间,未来或许某一日会喜欢上对方。但是她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放在心头的人,甚至她能够确定,这一辈子,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替代掉叶英在她心里的地位了。   若是这般的话,不挑明一切,对那个一心付出的人不公平。   叶九思对这个异世界没有归属感,她只想当一个过客,所有人生命中的过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淡,而不是成为驻扎在他人心底的魔。她行得正,坐得端,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她不想欠唐天容的,哪怕只是些许相思的辜负,她也不愿。   她找到了唐天容,将一切事情挑明,她只说自己已有喜欢的人,她是个较真的人,喜欢上了,便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情了。   她没有多说,只是一句话罢了,她没有长篇大论地说什么“你是个好人,你会遇上更好的”这样的空话,也没有说她对那个人的爱深刻到了什么地步,这种事情,少说一句是错,多说一句是残忍,说到底,不过是唐天容在对的时间里碰到了错的人。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伸出援手,从而进驻到他心口最柔软的一片地,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你又有多爱他?你又怎么肯定自己爱他?”唐天容低着头,看着叶九思退回给他的相思扣,终究还是意气难平,问出了口。   叶九思背对着他,站在门口,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低地道:   “不爱他的皮相,不爱他的风华,爱他向道的灵魂,爱他那装了太多责任的人生,爱他的心中——我不是唯一。”   “如何肯定我爱他?所有人都仰慕着他华美的风仪,唯有我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的老去,这样,够不够?”   唐天容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头也不回,一步步走远。   却不知,是走进温暖的天光,还是冰冷的冬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我也是醉了……打车去机场结果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机场后发生雾霾,延误了飞机足足四个多小时,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唯一的安慰是《血饮一》和《无上心剑》到货了,抱着男神幸福地昏了。 亲们的回复我都会尽量回的,如果不小心没看到的话,那真的很抱歉,我会反复检查的! 这一章,写的是小酒儿的成长。 不仅是武道之上的进步,还有感情上的成长,这时候的小酒儿对叶英的感情才是纯粹的,而不是参杂这孺慕和憧憬的爱慕之情,这也是作者君希望男神能够得到的,最纯粹且一心一意的爱恋。 不是因为皮相,不是因为家世,不要老是纠结在他心中究竟责任更重要还是爱情更重要。 小酒儿爱叶英的所有,甚至对于叶英心中有太多想要守护的人和事,她也是爱的。 藏剑山庄,那是他们共同珍视的,想要守护的。 小酒儿会越来越好的,成长成足以和男神比肩的人的!   ☆、【第二十章】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      “庄主!”练剑的弟子见到那远远走来的身影,纷纷停下手中的剑,恭谨地行礼。   “你们继续吧。”叶英淡淡地点头,静谧之中,亦也透出几分温和。他走过雕栏画栋的长廊,拖曳的衣摆发出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他的耳边听着许多弟子习剑之时稚嫩的叱呵声,站在一片温暖的天光里,心口有些暖,却也有些,莫名的凉。   他微微抬头,阳光温柔地泼洒在他的身上,清俊秀逸的容貌仿若天赐。时光似乎格外偏爱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也不曾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的痕迹,他依然风姿隽永,清美如画。   眨眼之间,竟是又过了五年。   叶英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已过知命之年。叶九思也二十有四,哪怕放在大唐,也是一个大龄姑娘了。   但是时光似乎在两人身上驻足了,叶英不曾老去,叶九思也不曾长大,她的容貌仍然是十七岁的豆蔻年华。许多人都开始慢慢变老,慢慢成熟,他们却像是被光阴抛弃了一般,一如初来此世之时,不曾有半分的改变。   不,或许,是有的。   叶英身周的气质更加宁和静谧了,宛如一潭死水,翻不起半点的风浪。他容颜依然如故,身周的气韵却清逸悠长,令人思之不尽,念之无穷。然而,岁月铭刻了他的隽永和雅致,却在之上增添了几分寂寥和悲伤。   悼念着他或许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故乡。   五年前,叶九思在叶英的许可之下,收养了许多被人抛弃的婴孩,教导他们藏剑的武学心法,并将“叶府”更名为“藏剑山庄”。那些孤儿大的有十二岁,小的两三岁,按照其根骨资质以及喜好,分别归到藏剑七个字号以下,以兄弟互称。叶九思教导他们剑法武艺,还有铸剑之术,礼乐射御书数等技艺,虽无师父之名,却有师父之实,而叶英,偶尔会指点教导一下弟子,更多的时候,却仍然闭关领悟心剑,或抱剑观花。   五年的时间,足够带出一批弟子来。叶九思勤勤恳恳,几乎全身心投入到对藏剑弟子的培养之中,教导他们与人为善,教导他们君子如风。逐渐的,这个山庄也有了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像那遥不可及的大唐之中,真正的藏剑山庄,多少,也让叶英好受了些许。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且铭记着盛世大唐。   “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温润如玉的声音朗朗的传开,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平静,“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人德矣。”话音刚落,便是书简轻敲桌椅,啪的一声响,那声音依然平和而温宁:“墨儿,你在做什么?”   “大师姐!我在练习轻功,叫大鹏展翅,厉害吧?”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带着欢呼雀跃之色,很是兴奋的模样。   “别人习来叫大鹏展翅,你这只能叫黄鸡展翅。”那温润的嗓音仍然雷打不动的平静,语气中却含了三分笑意,“既然你天赋异禀,已经能自悟招式,那文学也不得退步,今晚回去把《中庸》抄三遍,明日交给我。”   得意的笑声顿时变成了凄惨的哀嚎,远远的,还能听见众多孩童咯咯的欢笑和小男孩哀哀的求饶声。   夏日的风拂过脸颊,有种惬意的舒畅,叶英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他走进些许,轻声道:“思儿。”   被小男孩扯着衣摆撒娇讨饶的女子骤然转过头来,黑如鸦羽的发,素丽如画的容颜,似乎没有变化,却又有什么悄无声息地变了。她的眉眼温润了很多,纵使不笑,也带着几分静若止水的温柔舒淡,她安静时就如同一泓秋水,柔得令人心肝发颤。然而她若是抿唇一笑,便如同十里桃花盛开,明媚鲜妍。此时站在那里,一身白色男装,身姿挺拔,潇潇谡谡,温朗清华,简直像是怀春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见叶英走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扬眉一笑,欢声道:“师父!”   在叶英面前,她笑容永远是最明媚的,声音永远也是最轻快的,仿佛没有烦恼,也没有阴霾。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回去看看《中庸》,明天学四书。”叶九思弯腰将还在调皮的小男孩抱起来颠了颠,又轻轻放下,拍拍他软软的头发,柔声道,“下次上课如果还这么不认真,四书你都给我抄十遍,听到了没有?”   “知道啦。”小男娃焉头焉脑的,被放下来之后便跟着师兄弟一起向叶英行了礼,一溜烟地跑了。   叶九思缓步走过去,轻轻持起叶英的手,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柔声道:“师父,今天天色正好,不如去湖畔走走如何?”   “也好。”叶英无有不可,顺着叶九思的力度朝外走去,“庄子里可有人打理?”   “师父放心吧,竹猗和竹青也长大了,山庄交给他们我也是放心的。”叶九思笑笑,叶竹猗和叶竹青是她最早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名字也是她按着诗经里《淇奥》一篇所取的。一对双胞胎,长得俊雅秀逸,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妾生下来的,主母一开始还贤惠地照顾着,后来老爷蹬腿归西了,主母和嫡子占尽了所有产业,将两个庶出的孩子给赶出了家门,叶九思找到他们时,两人已经流浪很久了。   或许是早年的经历造成两人安静的性格,但在叶九思细心的照顾之下,两人也有了些少年人的活力,只是更加沉稳一些。叶九思一直将两人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两人也一直做得很好,叶竹猗心思重,责任感也重,对藏剑山庄也是万分珍视;叶竹青冷酷,爱剑如命,倒有几分西门吹雪的风范。两兄弟互相配合,加之年幼时也学过经商,竟也是将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让叶九思很放心地当了甩手掌柜。   叶英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的徒弟如今行事越发沉稳有度了,她既然说安排妥当了,他自然也是信的。   “师父很久……都没出来走走了。”叶九思的声音低低的,秀逸的双眼中似是溢满了水,氤氲着水雾。她牵着叶英的手,一步步走得极稳,迎面而来的风温暖干燥,令人心旷神怡,“师父有空,多出来走走吧,徒儿也想多陪陪师父,一个人……总是孤独的。”   叶英默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来到这个异世界,他好歹已过了知命之年,历经风雨无数。但徒弟才是碧玉之年,就经此大变,她没有为此沮丧或一蹶不振,还接连突破,迎难而上,日常生活又多有操劳,经营山庄,照顾他等等,对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他疏忽了,以为徒弟忙碌就会忘记其他,但那种刻入骨髓的思念和遗憾,又岂是时间可以磋磨掉的?   叶英拍拍叶九思的头,虽没有言语,但却是答应了。这个动作习惯他一直没有改掉,哪怕徒弟已经长大了,哪怕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戒掉。   他其实是个很恋旧的人。   夏季的西湖也是美的,不管哪个季节,它似乎各有风姿,有不同的美丽。正所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西湖的美景看了这么多年,似乎总也看不腻,有时候心情烦闷之时,在湖畔边走走,迎着吹面的杨柳风,踏着堤上湿润的泥土,人似乎也格外淡泊宁静。   “菡萏香消画舸浮,使君宁复忆扬州。”叶九思伸手摘了一片绿叶,望着西湖一片潋滟的水光,笑容温暖得如同冬日暖人而不刺眼的太阳,“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   叶九思将绿叶抵在唇边,轻轻吹出悠扬婉转的小调,一声声,柔婉得锤人心肠。那音调舒扬婉转,仿佛能听得绿叶萌芽时娇翠欲滴的绿,能看到万里无云晴空的蓝,能忆起西湖断桥残雪的美景一望无际的白,枝叶扶苏之下漏下的光,碎如残雪。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叶英站在湖畔上,听着徒弟吹出悠扬的江南小调,心也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轻轻的泛起涟漪,暖且柔。   他突然有种无言的感动,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和小徒弟一起,守着这个小小的藏剑山庄,偶尔回忆着遥远的大唐。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责任的重担一直压在叶英的肩上,从小到大,这是身为叶孟秋的长子所不能逃避的命运和职责。他的剑为守护而挥,为藏剑而出鞘,五十余载,陪伴他最久,时间最长的,便是手中的剑。他心性淡然,安之若素,然而骤然失去了责任的担负,却让他无所适从。他自责,遗憾,愧疚,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他的心境,虽剑心仍存,信念未塌,但这些年来也未有寸进,甚至失了些许顺应天命的淡然。   然而此时,他却骤然想通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总是将藏剑山庄护在自己的身后,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藏剑山庄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幼童?治理之上有二弟叶晖,武力震慑有三弟叶炜和四弟叶蒙,藏剑弟子也无一不是有担当有能力的,众志成城,何愁藏剑不能兴盛?   孩子已经长大了,有出息了,做父亲的他纵使不舍,纵然担心,也要放手,让他们自己学会去面对一切了。   叶九思察觉的叶英突然絮乱的气息,连忙拿下绿叶,侧头看去。却发现叶英身周气息不稳,隐隐有突破的预兆,登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您快突破了,快和徒儿回去吧。”叶九思持起叶英的手,有些焦虑的道。叶英的心境本就是在日日夜夜抱剑观花的过程之中体悟出来的静和稳,暗合自然之道,以往突破也是有迹可循,早早闭关准备,是以安全无忧。可今日师父略有感悟,竟是突破得如此突然。   “无妨,为师并非境界突破,而是心境。”叶英摇了摇头,手掌一紧,竟是被叶九思用力握住了手,“思儿,怎么了?”   叶九思的声音怔怔的,带着不敢置信和轻微的颤抖,低低道:“师父……那个黑色的漩涡,出现了……”   那曾经将他们师徒二人带入异世界的黑色漩涡在叶英身后乍现,漆黑的漩涡里流转着墨一般浓重的黑,却似有星辰掉落其中,泛着点点雪亮的银色。它的出现仍然是静谧无声的,甚至没有任何的波动,静静的盘旋流转着,似乎要将世间一切都吸入其中。   “师父,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叶九思的声音里有着激动的轻颤和不敢置信的飘忽,这些年来她已经平静了许多,不负年少时的明媚张扬。然而此时乍然看到可以归乡的希望,那几乎快要认命的淡然便霎时消散无踪,化作几疑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念曾经的藏剑山庄。   叶英亦是高兴的,但是他思虑的却比叶九思要多:“莫慌,我们不知这奇怪的漩涡究竟是何物,是会送我们会大唐或者去另一个异世界,但不管如何,有半点的可能,都是要尝试的,你在此还有什么顾虑吗?”   叶九思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没有了,师父。”这里的藏剑山庄继承人已经定下了,武功套路心法也已经收整如藏剑山庄的书房里了,产业收入项也尽数交给了叶竹猗,她相信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会将山庄照顾得很好。至于藏剑的武学是否会引来他人的觊觎,叶九思并不担心,这些年藏剑山庄不仅和花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和万梅山庄也交涉不浅,小皇帝更是暗中照顾着,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那些早年收集来的书本,叶九思一直都放置在背包里不曾拿出来,只因那时她还抱有希望,盼望这有朝一日能回归故土,是以背包里的东西一直准备得很齐全,兑换了许多金条和碎银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可不是心想事成了?   叶英低头,雪色的发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清俊的容貌美玉般无瑕,他低低的,认真地道:“思儿,这次,要跟紧为师。”   叶九思微微一愣,也想起了数年前阴错阳差而造成的分别,想到这,她紧紧的握住叶英的手,郑重道:“徒儿知道的,师父。”   不管前路是鲜花着锦还是荆棘遍野,他们总是要一起去面对的。   这次,她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的。   大庆元和八年,名震天下的藏剑山庄在杭州西子湖畔创立,庄主为“剑圣”叶英,首席弟子“断水剑”叶九思。   大庆元和十三年,藏剑双子叶竹猗与叶竹青继承藏剑山庄,“剑圣”叶英与“断水剑”叶九思归隐,在不涉入江湖半步。同年,叶竹猗扩建藏剑山庄的土地范围,并公开招收弟子,随者为众,声名远播。   大庆元和十七年,“剑神”西门吹雪闭关不出,江湖流言四起,传言“剑圣”叶英留下无名剑谱,得者可习得无上心法。三月后,数十门派纠集门中弟子,欲逼迫藏剑弟子交出“剑圣”真传。藏剑双子叶竹青亲入剑冢,请出“断水剑”叶九思留下的若夜轻重双剑,杀敌无数,血流成河,从晨光初升至夜幕黄昏,血色如天边残阳。藏剑弟子初露锋芒,以少胜多,虽元气大伤,但狠挫敌人,数个门派从此一蹶不振,就此没落。   叶竹青一战成名,因杀敌直至天边残阳似血,故名“血阳剑”。   江湖中人尚有人见藏剑元气大伤,欲浑水摸鱼。谁料,“剑神”西门吹雪出关,功力更进一步,听闻此事,千里追杀主谋,将其斩于剑下。次年,叶竹青伤势痊愈,数次出庄,斩草除根,毫不手软,以此震慑江湖,至此,藏剑山庄无人敢犯。   藏剑山庄发展数十载,逐渐成为可与蜀中唐门比肩的名门大派,后世子弟皆遵循首任庄主之教诲,与人为善,君子待人,故而口碑极好,名气盛极。随着江湖和朝廷的不断摩擦纠葛,武林式微,藏剑弟子奉先祖之命,隐世避居,轻易不出。   后世弟子树立“名剑碑”,以此铭记藏剑山庄最出色的剑客。   “君子剑”叶竹猗、“血阳剑”叶竹青皆榜上有名。   然而,名剑碑的最上方,永远铭记着两人的名字,他们是藏剑山庄的开山始祖,亦是所有弟子心目中的传奇。   “剑圣”叶英、“断水剑”叶九思。   (第一卷陆小凤传奇之跋涉红尘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so~~第一卷就这么完美的落幕啦~\(≧▽≦)/ 小酒儿和男神即将开启新的征途!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咳咳,错了,是大唐盛世才对…… 觉得小酒儿和男神不能白来一趟,总要留下什么作为痕迹才好,所以才有了这个藏剑山庄~~~ 从第一章看完后再看回来,发现小酒儿却是变了不少,或许是教孩子教多了,身上多了“母性”的光环……哈哈~~╭(╯^╰)╮ 黄鸡展翅是个好招数,脑海里自动脑补雪白可爱的小二少~~萌~~ 师徒两也走得越来越近啦,下一个世界可能要待很久呢~ 作者圆润的滚走去啃书…… 下一个世界——大唐双龙传!   ☆、【第二十一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隋朝末年,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频繁的发动战争,亲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加之滥用民力,致使民变频起。内外失政,人心尽失,群雄割据,烽烟四起,形成一发不可收拾之乱局。各大军阀割据四方,招兵买马,逐鹿中原,眼看乱世将起,风云乍现。   扬州城里,还保持着些许的风平浪静,然而行人神色匆匆,眉眼都似有忧虑之色,平民百姓无所谓谁统领他们,只担忧着战乱是否会牵连己身。各方势力征用民兵,或利诱,或胁迫,百姓们的生活也不好过,高昂的税收和担惊受怕,几乎压垮了他们的脊梁骨。   扬州城的地头蛇是个人称言老大的地头蛇,手底下一群小混混,盗窃后将所得银两上交于他,是扬州一霸。   徐子陵和寇仲,就是言老大收下偷盗技巧最好的两人,然而男儿志在四方。他们不甘心于过这样偷偷摸摸蛇鼠一般低下的生活,只想要攒够了银两,在天下间诸多势力里寻找一个大有前途的起义军,入伍,然后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扬州城人来人往,但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肥羊,好不容易有一点所得又被逼上缴,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   “该死的言老大,等我寇仲混出名堂来了,一定要他好看!”自称寇仲的少年盯着一个青黑的眼圈,唇边也有淤青之色,他方面大耳,轮廓刚毅俊朗,神情轻佻且漫不经心,眼神深邃灵动,是那种最受女子喜欢的带点小坏的面向。   “好啦,我们要从军的银两还差不少呢,还好有贞嫂给的包子,真香。”另一个说话的少年名徐子陵,面上也有受伤的淤青,但他长相相当俊秀讨喜,眉长眼细,高鼻唇秀,乍一眼看过去有种斯文秀致的感觉,若换掉身上破烂的衣裳,定会让人错认为是文秀书生。他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啃着,目光在街上四处扫视,等着肥羊送上门来。   “唉凌少,你说我们两个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有武林高手相中,哭着喊着收我们做徒弟,传授我们绝世武学呢?”寇仲漫不经心地说着。徐子陵听了却是被包子一噎,好不容易咽下后便骂骂咧咧道:“去你娘的,我们哭着喊着求人家,人家都不一定收我们为徒呢!发什么白日梦呢你!今天要是再没收获,言老大非把我俩打死不可!”   这么一说,两人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正想继续往前走,却被一阵惊叹声吸引住了目光。   “小偷!抓小偷啊!”一个穿着撒花百褶裙的女子正高呼着,而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正攥着一个玉佩低头朝外窜去。徐子陵和寇仲认得此人,和他们一样也是言老大底下的混混,但对方是从外地来的,干这行没几天,手艺生疏得不行,这不就出岔子了吧!   忽而听到衣袂临风之声,一道白影仿佛惊鸿般掠过,几乎是眨眼之间,只听见那偷窃的少年一声惊呼,已被人瞬间擒住。那人站在那儿,一手卡着少年的脖颈,一手拿着女子的玉佩,见女子朝她跑来,便回首微微一笑,将玉佩递给她。   众人凝目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名穿着白底勾金边服饰的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清妍昳丽,有种盛极的艳色,美得侵略人心。她眉目清美如水墨,带着云卷云舒的淡雅,她气质清贵典雅,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那双似是含情的桃花眼轻轻一瞥,让人心都软成了水。   难以描述这样的清,雅和秀,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盘,装满了水,在上面放一朵秀逸的兰花,宛如千重梨雪堆砌,水沁芬芳。   那少女被她一笑,竟是微微一愣,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喃喃不语地接过玉佩,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少女轻叹,摇头一笑,温柔的眉眼有种君子如风的秀逸和清隽。她低头一看,见手里揪着的少年才十三十四岁的年纪,似是知晓自己的命运,眼眶微红,似有绝望之色,然而却依然倔强的瞪着她。少女不知道是想起了谁,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即低垂了眉眼,浅笑,她竟也不计较少年脏兮兮的身子是否会污了自己那一生价格不菲的衣饰,将那瘦小如猴的少年抱了起来。   “我还缺个跑腿的小厮,你可愿和我走?”少女勾唇一笑,淡淡的,却带着尊重和真诚的味道。   “这位姑娘,这些混混往日里偷鸡摸狗,坏事干得多了,你若要找小厮,可以去伢子哪里买几个干净齐整的,何必找这样的小子?”一边的书生最是迂腐,摇头晃脑的提议到。那少年似是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书生一眼,又紧张的瞥了瞥少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多谢先生好意。”少女很洒脱,笑道,“如今这世道生存不易,能养活自己都很不容易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给他个机会吧。”   有人说她好心,有人夸她豁达,少女皆是一笑而过,温声叮嘱那女子要小心贴身事物,莫要再丢了,便抱着那小少年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怔怔地看着少女和那少年的离去,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说不出难受。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当年怎么就没有一个神仙姐姐来救我们逃脱苦海,也给我们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呢?”寇仲显得焉嗒嗒的,对方才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痴痴的竟是有些念念不忘,“她可真漂亮,比任何一个青楼里的红阿姑还美呢,那种感觉……唉,形容不出来哩。”   徐子陵觉得难受,也不知是嫉妒那少年,还是气愤寇仲话语中的轻佻冒犯之意,他下意识的不想将那样温暖的少女和风尘女子相比,板着脸道:“嘴上牢靠着点,那少女一看就出身不凡,你这是色心又犯了不是?哪能拿人家和青楼红阿姑比?”   “唉,唉,我这不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吗?我就不信凌少没有动心,白老夫子怎么说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得了吧,我们就俩小混混,还君子呢。”徐子陵酸酸地道,见寇仲眼神戏谑,俊秀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硬声道,“我只是觉得那姑娘很温暖而已,就像……就像娘亲的感觉一样,像太阳一样,却又很温柔……我,我羡慕而已……”   寇仲不吭声了,他又何尝不是呢?毕竟他们才十七八岁,自幼颠沛流离,母爱对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另一厢,叶九思将那小少年带回去,收拾干净后让他吃了些东西,便带着孩子去见了叶英。   她和叶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本以为会回到大唐故土,但没想到,他们竟是回到了唐朝创立前的隋末。纵然失望有之,但想到自己从未长大的容颜,叶九思又不免心生期待。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如同在上一个世界一般创立一个藏剑山庄,而是选择了入世历练,四处走走停停,看名山大川,观烽火狼烟,静静等待着大唐的创立和即将到来的盛世,却从不插手其中。   叶老庄主还没出生呢,师父出生在则天大帝驾崩的那一年,然而现在太宗也才二十余岁呢!   租住的院子很精致别趣,叶英难得来了兴致,抱着琴在花树下弹了一首《春深》,一旁摆放着香炉,隔板上温着一壶碧潭飘雪,茉莉花瓣儿飘在水面上,宛如雪花零落,煞是美丽。袅袅的烟云散发着雅致的香,衬得一身白衣,容颜清俊的叶英仿若神仙中人。   有些人,美在其风姿,无关皮相,亦无关他物。   叶九思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神情并无变化,可身边跟着的少年所见所看的皆是贩夫走卒,江湖人也大多是三大五粗之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出众的风姿。当即怔在那里,叶九思也不打扰叶英的雅兴,牵着少年的手在一边寻了处地方坐下,静静地听叶英弹奏。   叶英常年闭关悟剑,说琴艺有多高超,也是不见得的。毕竟叶九思和七秀坊的弟子关系甚好,便是“无骨惊弦”高绛婷的琴音,都曾听过一二,虽然后来高绛婷为康雪烛所害,生生被解剖了双手,成了“琴魔”,那琴技也冠盖满京华。叶英的琴技在大唐只能算是平平,但他琴声中所蕴含的意境,竟是让人想起花开花落,四季轮回更迭。春天百花的繁华之美,秋天落英的凋零之美,平和淡然,流云迤逦,静水深流,让人的心有种舒淡的安宁之感。   叶九思静静的听着,眼神柔软,唇角含笑,似静谧的夜晚悄然绽放的花卉,缱绻而温柔。   一曲终了,叶英似是感觉到身周有人的气息,微微侧过身来,平淡的轻唤:“思儿,过来。”   叶九思拍拍少年的头,安抚似的笑笑,径自起身朝着叶英走去。她姿态自然地跪坐在叶英的对面,将拿过小几上温着的茶水,倒出一杯,沁人的芳香溢满了杯沿,叶九思端起茶杯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手后便呈到叶英面前,而叶英也顺手接过,轻抿一口茶水。   纵使一句话都没说,但有种岁月沉淀下的温柔和默契在静静的流淌。   少年远远的看着,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睛微微瞠大,他想起小时候,爹爹曾教他读书,有一个词语让他记忆尤深,像极了面前的画面。   举案齐眉。   “你带了谁回来?”叶英一手持杯,一手轻按琴弦,问道。   叶九思如实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对于叶九思说收个小厮的提议,叶英也只是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哪怕他知道那弱小的少年恐怕连一柄轻剑都提得吃力。他知道叶九思是个重情的人,定是想起了叶竹猗和叶竹青两个孩子,乱世中带上一个羸弱之人并不容易,但也无甚大碍。   徒弟容易心软,虽然叶英知道他只要说一句“不方便”,叶九思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送走那个少年,但他却不愿这么做。   善良与温柔,是难得而美好的品性,他也愿意去守护和迁就徒弟的这种美好。   叶九思询问少年的名字,对“狗蛋”这个名字予以了真诚的赞美,并给他加了个“李”姓。她笑得有些坏坏的,因为想起了前世大唐的天策府,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策府的人似乎更偏好接地气的名字。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贱名好养活”,吃着皇粮的没那个娇贵的命,什么“狗蛋”、“狗剩”、“铁柱”的名字可谓是层出不穷,而那些孤儿出身也不知是崇拜府主李承恩还是为了什么,全给自己取了“李”姓。   但然,小名私下叫叫就好了,出门在外的,还是有个体面点的名字吧。   “我叫叶九思,取自‘君子九思’之意。‘怀瑾握瑜兮',日后便唤你叶怀瑾,可好?”叶九思微微弯腰,笑容如春光般温暖。那少年看呆了,收拾干净后显得俊俏的小脸微红,慌忙点了点头,嗫嚅半晌,才怯怯地道:“小姐你真好,像我娘亲一样……我……怀瑾可以唤你娘亲吗?”   “……”叶九思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叫“娘”,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小姐是好心人,那位仙人也是好心人。”李狗蛋……不,叶怀瑾羞得脸蛋通红,但却非常坚定的说出了让叶九思很想堵他嘴的话,“你们像我爹娘一样,很恩爱,举案齐眉……唔。”话没说完,便立刻被叶九思捂住了嘴。   要死!叶九思几乎要给这小祖宗跪了,虽然这是在房子里,但是也就隔了条帘子,以师父的耳力……啊啊啊不敢想啊!   以前经常听到天策府的人动不动就说“吐血三升”,叶九思一贯觉得是夸张的形容,可如今,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吐血三升了!   严肃的给少年解释了一下师徒和夫妻的不同之处,哪怕她有陪师父到老的野心,也不可能展露出来。等少年听懂了,便解释清楚自己还云英未嫁,虽然真实年龄和外表年龄不同,但绝对不能被称呼“娘亲”,见少年满脸失落,叶九思才告诉他可以换她“姐姐”。   终于解释清楚了,叶九思便带他去他的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转身便进了厨房。   做了简单的四菜一汤,叶九思换了一身衣服去请叶英用餐,却见叶英已经坐到饭桌前了。想起方才的事情,叶九思心内不由得有些忐忑,但见叶英面无异色,便也将此事抛在脑后了,吃完饭后,叶九思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分析着当下的局势。   “当今圣上欲得《长生诀》,徒儿从万事通那里得到消息,据说宇文化及已经来到扬州了且找上了石龙,这里怕是安静不了几天了。”叶九思端水让叶英净手,一边说一边拿着丝巾擦拭叶英手上的水珠,“师父,我们若是继续南下,怕是要到宋阀的领域里了,往北去的话,怕是更乱。”   这个世界的武功标准和上一个异世界不同,高端了一个档次。高手之间分为一流高手,顶尖高手,宗师和大宗师。到达宗师的人在这个世界十指可数,而到达大宗师的人不是早已作古,就是成为了传说。据说在这个世界,宗师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且容颜不老;而若是到达大宗师级别,则可以连接天地能量,化为己用,寿命漫长,突破了大宗师,则可以破碎虚空,以武入道,成就仙身。   叶九思乍听闻这样的消息很是错愕不已,但却对此抱有一丝希望,若当真成就仙身,是否就可以回归故土?再不然,成为大宗师,也可以一直活到藏剑山庄成立的那年。叶九思和叶英研究了一年有余,最终确定两人的境界之分,叶九思是准宗师,半步踏入宗师之境,却还没迈过那个坎。而叶英则是宗师巅峰,只要能懂得如何利用天地能量化为己用,便可以成就大宗师。   叶九思不由得有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师父的心境其实早已达到可以破碎虚空的境界,只是内力还达不到那个点。是以他们两次穿越出现的黑色漩涡,其实是师父顿悟而带来的空间置换,也便是这个世界上所说的“破碎虚空”?而她,其实是不小心牵连进来的?   而或许因为带了她这个累赘,是以师父没有到传说中的仙界,而是来到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不管如何,这个世界鲜明的境界之分让两人都倍感新鲜,叶英继续悟道修炼,叶九思也比往日更加刻苦。两人的目标不同,叶英是想尝试是否真的能以武入道,修成仙身,而叶九思却是想努力突破至大宗师,至少,能陪师父更长的时间。   对于那传说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长生诀》,兴趣有之,却并无太大的贪念,习剑之人需要有澄澈的心境,若因外物而动摇,得不偿失。更何况,哪怕《长生诀》再好,叶九思和叶英也决不可能废弃掉藏剑的武学而转习《长生诀》的。   但若有机会观之,或许可以悟出突破大宗师的契机,但这种事情两人也并不强求,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即便不依靠外物,也会走得更高更远。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字数超了……这章需要交代的东西真心太多了…… 恭喜小酒儿获得“妈妈桑”的成就~┑( ̄▽ ̄)┍ 黄易的小说里有“破碎虚空”这个概念,所以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可能会相当长~~ 在下是个历史渣,而且大唐双龙传也读了一半儿一半儿的,所以有什么错处还望大家指正啊~ 不打算穿越太多的世界,所以大唐双龙传后就是仙侠世界了~0w0~ 另外在下没有开地图炮的意思~在下很喜欢天策府的~O(∩_∩)0~~ 男神和小酒儿的心态摆得很正,但是长生诀是通关必须物品啊~~ 最后…… 撒娇卖萌求评论~~_(:зゝ∠)_   ☆、【第二十二章】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叶九思的猜测没错,不过几天的时间,扬州便被大批的官兵巡逻占领,捉拿两名小混混,寇仲和徐子陵。   对于宇文化及突然追捕两名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叶九思也很是诧异,叶怀瑾却是认识两人的。在叶怀瑾的诉说之下,叶九思知晓这两人是言老大手底下技巧最好的两名扒手,心中顿时有些同情。这两人八成是摸鱼摸到大白鲨了,《长生诀》这种东西落到普通人手上,是祸非福。   过了几天风波稍过,搜寻的官兵也有了收拢离开的势头,叶九思也不打算多待,收拾好行李便打算前往新安郡。那是长江以南的一个兴旺大城,尚未被战火波及,和平安逸,叶九思已决定一路朝南,实在不行也可到深山隐居,至少,要给师父提供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   出了城来到郊外,叶九思吹了声口哨,千里良驹里飞沙便踏风而来,叶九思轻轻拍拍它摇晃的脑袋,在它嘴里塞了一把皇竹草。马匹是在坐骑栏里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召唤的时候像是它们自己出来的一样。叶九思将里飞沙的缰绳递给叶英,自己唤出一匹通体雪白无暇的素月,好一通安抚和投喂,才坐到了马上,她低头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叶怀瑾,犹豫的片刻,还是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虽说叶怀瑾已经十三岁有余了,自己不该和他同骑一马,但他瘦弱的就像个十岁的孩子,迁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让小瑾和师父同骑一马,总觉得不太妥当。   叶英勒紧缰绳,里飞沙立马打了个响鼻,他俊眉微蹙,似是觉得不妥,一甩缰绳靠近素月,伸手将叶怀瑾提了过来,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不待叶九思开口,便道:“为师带着他,里飞沙脚程较快,你多带一人怕是不容易跟上。”   好吧……叶九思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话语,有些微酸,要知道她十岁以前师父也是这样带着她的,可后来长大了,会骑马了,就再也不带她了。师父出庄次数极少,算下来她八岁拜师之后也就被带过两三次,路程还极短,这怎么不让她羡慕呢?   三人一路疾驰,里飞沙是良驹,素月也不差,可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很快便到了长江沿岸,登上船后,不过三四日的行程,便到达了新安郡。   叶九思和叶英内功深厚,连日不睡也毫无憔悴之色,叶怀瑾却不行,晕船后呕吐不止,若不是叶九思悉心照料,怕是禁不住这样连日的奔波,饶是如此,几天下来,好不容易养肥的脸颊再次瘦了下去,面上也有青白之色。   叶九思思忖着这样下去不行,便打算在下一个城镇中暂时安歇下来,正好新安郡有一名叫南直的大镇,用来暂时居住也没有问题。   “好啦,我们先找家客栈歇歇脚,然后租个院子暂时住一段时间吧?”看着叶怀瑾青白的脸蛋,叶九思也有些心疼,见不远处便有处小客栈,也不挑剔太多。这镇上有钱人并不算多,能上这样客栈的也是少数人,大多是镇上的“富民”。   三人进了客栈,叶九思让人上一些清淡的菜色,顺便点了一小碟盐渍梅,给叶怀瑾压压口,免得吃不下饭。   叶九思和叶英都是容貌风采出众之人,一时之间备受瞩目,但众人见其两人腰间皆有佩剑,便知晓定然是江湖人,也不敢多看,匆匆回过头去。而在这些人之中,却有两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叶九思,是不是瞅一瞅叶怀瑾,却一直没移开。   叶九思一开始没在意,见客栈还算干净,便请叶英入座。撇去壶里泡得失味的残茶,换上自己带来顾渚紫笋,上好的茶叶形如银针,白毫微露,茶水一冲泡,香气高爽,汤色鲜亮明澈,滋味甘醇芳美,便是不爱饮茶的粗人也忍不住嗅嗅那怡人的清香。   “师父,请用茶。”叶九思给叶英递上茶水,随即也给叶怀瑾泡了一杯,温声道,“小瑾不舒服,先喝点,一会儿点碗稀粥给你。”   叶怀瑾乖巧的点点头,双手捧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吮饮,那落在身上的目光顿时更加炽热了。叶九思觉得不大对头,扭头看去,便看到角落里一处清净地,一个中年男子和两名少年正围坐在一起,中年男子气息内敛,可见武功不凡,而两名少年却是蓬头垢面,衣着狼藉,而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正是那两名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   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有男子对女子的惊艳,有孺慕,有羡慕和不甘,复杂难明。   这样大刺刺的盯着一个姑娘家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但叶九思此时身着男装,行事光明磊落,也无惧被人看两眼。见那两人注视的时间太长,连那中年男子都看了过来,便朝着三人礼貌的笑笑,没有被冒犯的愤怒,没有对对方轻佻行为的厌恶,君子如风,端庄如玉树。   正好小二上菜了,叶九思也不再看那三人,坐下来细心地给叶英布菜,挑刺等。叶怀瑾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了一颗盐渍梅后便拿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粥,他还晕头转向着呢,故而也没心情东张西望,并不知晓那坐在不远处的两个少年就是寇仲和徐子陵。   要说寇仲和徐子陵这几日的生活历程可谓是高跌起伏,精彩万分。   他们无意中从一个酸腐儒生的身上扒到一本奇书,寇仲一口咬定一定是什么不传世的武功秘诀。两人回到住的地方却看到宇文化及压着言老大来找他们,慌不择路之下立刻逃出了城。在郊外洗澡时偶遇了高句丽罗刹女傅君婥,阴错阳差认了傅君婥为娘亲,后又逢宇文化及的追杀。傅君婥带着他们四处奔走,巧而遇见宋阀的少主宋师道,与其同船,又见到“银龙柺”的宋鲁,被断定已经错过了习武的年纪,懊恼而又沮丧。   后来,三人再次被宇文化及追上,傅君婥为保护二人,将宇文化及重伤,自己也不治而死。两人心灰意冷地埋葬了傅君婥,按照傅君婥教授的心法修行,无意间融合了《长生诀》,竟练出了些许名堂。两人再次出山碰见一方霸主杜伏威强征民兵,还欺辱一名女子,出手相救后,认识了美丽的翟家侍女素素以及李靖,后又历经一番波折,两人和素素李靖分离,被杜伏威抓住,拷问出《长生诀》和杨公宝库的所在地,还被逼着认贼作父。   而那名中年男子便是杜伏威,如今抓他们来到此处,便是为了得到《长生诀》和杨公宝库的秘密。   寇仲和徐子陵使计让杜伏威放松警惕,装出一副傻大胆的模样,正要骗得杜伏威的毒誓,谁料正好见到叶九思叶英一行人,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叶怀瑾,心中可谓是羡慕万分,想起“娘亲”傅君婥,心中又酸又苦,险些要掉下泪来。   杜伏威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看两人突然双眼一亮,那眼神不复方才惊艳欣赏和带点孺慕的干净,可谓是色心满满。   进来的是一老四少,五个人,身上都佩有刀或剑,惹得两人双目发亮的是位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间含苞待放的妙龄女郎,长得美貌异常。她身侧是一名矮胖的老者,体态威猛,一进来便扫视四方,重点关注杜伏威和叶英两个方向。而那少女身边跟着一位高大的青年,容貌英俊,两人亲昵非常。   那女子被寇仲和徐子陵直勾勾的看着,顿时娇容一煞,她可没叶九思那样的好涵养,立时恶狠狠的瞪了回来,目光轻蔑而又不屑,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事物一般,贴近那高大的青年入座。徐子陵和寇仲见引起少女的注意,心中大感兴奋,相视而笑。   杜伏威见这两人和方才截然不同的表现,大感有趣,想起自己曾经也调戏过良家妇女,吃过不少苦头,后来学艺有成,便轮到他欺压别人,直到后来色心渐收,那氓匪一般的性格却改不掉。见两人这般模样,顿时开口道:“要不要爹拿了她来给你们作几晚老婆?”要他说这女子虽然貌美,但比起之前那个穿男装的女子来说却是有明珠鱼目之别,那男装女子的容貌便是他都觉得惊艳不已,举手投足皆风流雅致,气度涵养也好,可谓内外皆美。   但是那白发的男人看上去相当不好惹,在这江湖上混的都知道,惹谁都别惹瞎子。瞎子能够练成这样行为自如,姿态从容的模样,其毅力和心性都非常人可比,武功也绝对不俗。这两人的风采气度更是非平民百姓所有,居移气养移体,他们身上都有种丝竹锦缎养出来的优雅清贵。   杜伏威不是蠢人,相反,他一介平民混混能混成江淮军的统领,可以说他是相当聪明的,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他心里清着呢。   就比如,白发男子那三人是他惹不起的,但这一老四少,却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寇仲和徐子陵一听登时头大如斗,连忙摇头拒绝,也不敢再多看,唯恐给人家好人家的闺女招来祸端,只好低头老老实实的吃饭。待到两人吃得肚子滚圆,再也塞不下了,才起身抹抹嘴跟在杜伏威身后出去。   哪知他们不想给人家姑娘惹事,那姑娘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在他们经过之时,那姑娘一脚□□徐子陵脚间,用劲一绊,徐子陵顿时朝前扑去,砸在寇仲背上,两人诶呀诶呀地在地上滚成一团。叶九思和叶怀瑾听到声响,不禁回头看去,叶怀瑾正好认出了寇仲和徐子陵二人。   杜伏威大怒,我没招惹你已经是你一大幸事,你居然还到太岁爷头上动土。那女子被瞪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但平日里却是被娇宠惯了的,家里也有些势力,便不依不饶地嚷嚷道:“谁叫他们用贼眼来看人家呢!”   本来这么漂亮的姑娘,一点恶作剧也便算了,况且本来就是他们盯着人家姑娘在先,寇仲和徐子陵犯不着为了这事儿恼火的。但此时看着这女子满眼的不屑和鄙夷,仿佛看着蛆虫一样的目光。想起之前同样被人盯着看,但却风度翩然,一笑而过的叶九思,高下立见,心里也有几分恼火。   寇仲自尊心最强,一心想着出人头地的他最受不了别人这样的目光,顿时口花花地轻佻道:“这么漂亮的大姑娘还不许人家看看啊?人长得好,心地却不怎样,人家姑娘比你漂亮百倍,被人看看怎么不见人家发火?”   叶九思正在给叶英拆鱼挑刺,听闻此话便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寇仲指着自己的手指头,那女子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叶九思的眼睛,那本来不屑的目光顿时变得怨毒嫉恨。没有女子能忍受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相比,还被人评价容貌多有不如的。   叶九思:“……”这算什么?坐在家中也能祸从天降吗?   “那又怎么样?!”那名为“无双”的少女声音有些尖锐地道,“谁知道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又不是勾栏女子,能随随便便被人看!”   见鬼!这回不仅杜伏威恨不得剁了她的舌头,连那老者都头大,惹了个杜伏威不算还胡乱攀扯那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两人,不是找死是什么?也顾不得这是饱受疼宠的侄女,厉喝一声道:“无双你闭嘴,去给人家姑娘道歉!”   “我就不!”无双还想呛声,一股厚重磅礴的气息却朝她压了过来。她虽然也习武,但被人宠惯了,吃不得那个苦头,习个花拳绣腿罢了。被这气息一压顿时站不住脚,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寇仲和徐子陵以及几位年轻人也撑不住,唯一勉强能站着的就是杜伏威和那老者。那老者立刻反应过来,强撑着不要倒下,对着叶英一躬到底:“侄女被家里人宠坏了,实在不懂事,无意冒犯阁下,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叶英容色淡淡,持筷夹了一片剔干净鱼刺的鱼肉片,移到碗里。他用的筷子是叶九思带来的象牙筷,在瓷碗上轻轻一敲,叮的一声脆响。   那老者不敢起身,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冷汗却慢慢浸湿了衣襟。   叶英放下牙筷,背对着众人,只能看见他银丝如雪的背影。半晌,在众人屏息静待之中,叶英缓缓地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渺若流云的声音透着疏离冷淡,语气平淡如水,却令人心寒:   “你们的恩怨,叶某不想去管,但若攀扯叶某的徒儿,便莫怪叶某剑下无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怕一些读者们没看过大唐双龙传,所以给简单介绍了一下~_(:зゝ∠)_ 绝不是在凑字数,这些都是作者桑实打实地啃书才知道的呀~~ 另外这章不是为了装逼或者刷存在感哟~是为了获得通关道具之一呀嘿嘿~ 给大家剧透一下吧,作者桑的目标不是《长生诀》,毕竟这本书需要从头开始练习,我的目标是《战神图录》啊给男神的当然要是最好的不是吗?而且战神图录是给人悟得破碎虚空的真谛的。 这里也埋了个伏笔,战神图录很重要,很重要,是之后会起到重要意义的东西哟~ 男神真的是……护短又帅得作者桑一脸血啊啊啊啊!   ☆、【第二十三章】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叶英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爬上脑门,忍不住一阵哆嗦。叶九思远远地望着他们,朝他们礼貌的笑了笑,却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师父是为她抱不平呢,她若是这时候说些什么,可不是不给师父面子?再则那姑娘这样的性格,哪一天惹到不该惹的,可不是好事。   两方人马都退了出去,另寻地方解决恩怨,叶九思有些意兴阑珊,见叶英吃得差不多了,便向店家要了盆水,待叶英净手之后,便用丝绢细细的擦拭着他指尖指缝的水珠。做完这一切后,她回过头去看叶怀瑾,却发现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神色难辨。   “小瑾,怎么了?”叶九思抚了抚叶怀瑾的发,神色温柔地问道。   “姐姐。”叶怀瑾回过头来,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嗫嚅道,“刚刚那两个人,是寇仲和徐子陵,也是言老大底下的人。”说完,他又垂了垂头,抿了抿唇后低声道:“他们好像是被抓了,刚刚朝我做了个嘴型,说拜托我去救他们。”   叶九思心中一惊,没想到世界当真那么小,如此看来那两人应当是因为《长生诀》而被牵连进祸事里了。   她转头看向叶英,师父已经卡在这一瓶颈很久了,若真的能从《长生诀》中悟得破碎虚空之法,他们或许就能回大唐了。若是此时出手救那两人一命,请求一观《长生诀》,两人应当是不会拒绝的。他们又不可能废除武功重来,对长生诀没有贪念,只是想在其中寻找进阶的契机罢了。   叶英沉吟半晌,端着茶杯浅饮一口茶水,轻声道:“那便去救吧,只是这二人有手有脚,自力更生,日后不可再行偷盗之事了。”   叶九思抿唇浅笑,点头应是,让掌柜开了三间天字房后,便吩咐了一些琐事,付了银两。一切处理妥当后,人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方才数人离开的地方爆射而去。而叶英也很放心的把这件事情交给叶九思,以叶九思如今的功力,宗师也有一战之力,而大宗师……已经消失太久了。   而另一厢,杜伏威和那老者大打出手,老者认出杜伏威的身份,暗叫不好,便让那三名青年和妙龄女子赶忙离开。杜伏威本来稳占上风,谁料寇仲和徐子陵见机开溜,使得他勃然大怒。想到方才这俩混小子还一声声爹叫得亲热,现在居然趁乱而逃,心神一时失守,和老者竟是打了个平手。   寇仲和徐子陵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正想到青楼里去避一避风头,一个力道却将他们两人拦腰抱起。两人吓得尖叫,迎面而来的却是呼啸的风声,四周的景物飞速的超后退去,两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以为杜伏威抓住了他们,登时面如死灰,闭上了眼睛不敢睁眼。   直到风声乍停,四周静谧无声,竟连小贩的吆喝声都消失了,两人又惊又怕,感觉到那人松了手,才心惊胆颤地睁开了眼睛。   此处是郊外,他们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奔出数百米的距离。月光清冷皎洁,极美,然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女,一身白衣,却像是敛尽了一世的华光,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含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温暖的柔光,轻声安慰道:“好啦,那人暂时不会追过来的。”   一整天的担惊受怕,此时有人这么柔声的安慰,两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几乎要掉下泪来。   “多谢姑娘相救。”徐子陵哽声道,寇仲却兴奋得无法自己,直嚷嚷道:“狗蛋那小子真够意思!嘿,居然真的请姑娘你来救我们了。”   叶九思笑而不语,等到两人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才微微一个鞠躬。两人顿时被吓得一个趔趄,徐子陵更是面皮涨红,慌得手无足措:“姑娘,你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朝我们俩行礼,我们才应该对你行礼才是。”   “实不相瞒,九思是有事相求。”叶九思坦荡地说道,“我师父修炼已然遇到瓶颈,需要一定的机缘才可再进一步。凑巧前些时日听闻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现世,被二位所得,故而厚颜相求,还望借之一观,好让我师父尝试是否能悟得再进一步的方法。两位不必担心,九思并无携恩求报的意思,若二位不允,九思也会为二位准备盘缠,送二位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叶九思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将自己的要求坦然告知,反而打消了两人心头的疑虑。叶九思眼神清澈,唇角带笑,有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暖意,话语一出,似有清气横生,两人只觉得心中郁气尽吐,心怀开拓,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寇仲当即一抱拳,朗声道:“姑娘大义,我等自然没有推脱之理!只是这《长生诀》于我们而言委实是个祸害,故而当日我和凌少将它埋在了一处幽谷,并没有带在身上。不过姑娘如果愿意,可以与我等一起前往,并无多远的路程。”   “这样啊?”叶九思颔首,道,“那两位今晚可有落脚之处?我们明日可在城郊外会面。”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半晌,寇仲才不好意思的道:“还望姑娘再送我们回去,那杜老鬼定然觉得我们逃了,现在肯定在外面搜寻,现在回去后我们可以躲在……躲在青楼,过段时间再出来,他会觉得我们还待在城内,就会在城内找,不会再出城了。”他是一个口花花大咧咧的人,但此时话音很小,几乎有些说不出口,只觉得在这样磊落光明的女子面前说这些事情,都有种污染白梅的罪恶感,让人说不出的心虚。   叶九思眨了眨眼睛,眼中并没有嫌恶不屑的神色,依然平和清澈。于她而言,青楼女子并不是罪人,她也不会看不起她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很多并不是出自本心的,而是被逼迫被贩卖,不得已才如此。否则,好好的良家闺女不做,谁愿意去当那卖笑的受罪人?   叶九思尊敬她们,命运的碾压没能逼垮她们,哪怕变得心机歹毒,狠辣无情,也是值得尊敬的。叶九思守的,是自己的一颗本心,而那些女子守的,却是自己的一条性命。叶九思对每一个女孩都很尊重,都很怜惜,只因她知道,这世上女子的不幸已经够多了。   她很幸运,至少幼年时有人伸出一双手,把她抱出那随时可能翻塌的木盆。但世间有很多女子,穷极一生,都等不到自己的希望。   叶九思再次搂着两人的腰将他们抱了起来,无视两人那仿佛天都崩塌了的表情,踏着夜风飞快的蹿回城里,找到一家青楼。叶九思一身男装,温文尔雅的一笑,那一丝属于女子的妍丽顷刻间化为了眉眼间的温柔。她带着寇仲和徐子陵走进青楼,老鸨立刻迎了上来,笑容热切,只因叶九思这一身精致且价格不菲,而身后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子自然被当成了小厮。   “妈妈,我这两小兄弟今日遭劫了,一身行头全被抢,好在有人送了两身衣服。”叶九思不等那老鸨露出轻蔑之色,便将两人的身份糊弄过去,好让他们别太尴尬,“麻烦妈妈寻个懂伺候的,让他们好生打理一番,买两套合适的衣裳,明个还要去见我家老爷呢,银子什么的不是问题。”   叶九思竟似是极为熟络一般塞过去一叠银票,那老鸨一看那银票,眼都直了。颤着声音一个劲儿的应好,尖声道:“青青,青青我的好女儿,快过来伺候两位公子。”竟是忘了之前答应卢大爷让自己的这位“好女儿”过去伺候着。   青青是一位肤色白皙幼嫩,身材匀称,秀美艳丽的女子,见到寇仲和徐子陵,美目中亮光微闪,便巧笑倩兮的将两人迎了进去。叶九思看着两人飘飘然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心两人会忘了正事,但观其虽然面上有垂涎之色,眼神倒还算干净,便也不再多管。   婉拒了老鸨的百般挽留,叶九思出了青楼便回了客栈,将事情同叶英一一说明,直到叶英颔首,才决定了明天的计划。   而寇仲和徐子陵却是不得安歇,他们去沐浴更衣时,那名叫青青的女子竟跟一“黄公子”暗中私会。他们半夜打算离开之时又见青青和这位黄公子私奔,贴在车底下顺利跟出城,躲过了杜伏威。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呢,那黄公子竟是要杀了青青独占所有的钱财,两人看不过眼,出手相助,闹腾到后半夜才睡,天不亮又鬼鬼祟祟的跑到郊外,等着叶九思三人的出现。   第二日,叶英、叶九思和叶怀瑾果然如约而至。见到临风而立的三人,寇仲和徐子陵却油然生出这是一家三口的错觉,委实荒谬。   马只有两匹,人却有五个,这委实不好分配。   “两位少侠带着怀瑾乘坐里飞沙,里飞沙脚程较快,体格健壮,搭乘三人不成问题。”叶英语气淡淡的道,叶怀瑾虽是个少年,但身体瘦弱,当做小孩也是可以的,他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弟子和陌生男人同骑一匹马,“叶某和思儿乘坐素月,速度会慢一些,还劳烦二位在前方带路了。”   虽然明知晓不可能,但寇仲和徐子陵也幻想过能和叶九思同乘一骑的,听到这样的安排心中有些失望,却在意料之中。叶九思却是愣怔了半晌,微微垂头,她神色没有异样,甚至唇角还带着温文的笑意,耳根却犹如火烧,红得滴血。   倾慕与深爱,心中的感情变了,一些以往觉得平常的事,都能在心理极其不同的涟漪。   里飞沙素月一出,原本还怀疑马匹能不能载三人的寇仲和徐子陵顿时不说话了,只一个劲的对着里飞沙流口水。那水滑柔顺的皮毛,暗银色的美丽纹路,流畅均匀的肌肉,桀骜不驯的眼神,都无一不在诉说着它千里良驹的高贵身份,这样的马匹,千金万金也换不来。   叶九思上马的动作流畅潇洒,笑容都温温的似是习以为常,实际上掌心里全是汗水。她上马后叶英也一个纵身坐在她的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肩膀,握住了缰绳。看起来,就像是叶英从背后环抱住叶九思一样。   叶九思的背靠着叶英的胸膛,从叶英身上传来的温度令她有些微醺的醉意,她微微晃神,很快却拉回了神智,兀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怀抱宽实,温暖,身上还带着冷梅雅致的香,清而不冷,不算特别伟岸的身姿,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的师父,一直都是个看起来弱气斯文的人,但是肩膀上,却背负着整个藏剑山庄的责任。   这样清冷淡然的人,却有着这样温暖的怀抱。   寇仲和徐子陵没有说谎,那处埋葬了傅君婥的幽谷果然路程不算遥远,不过些许时日,五人便已经到达了这处小幽谷。寇仲和徐子陵都才学骑马没多久,这段时日奔波下来,两人轮流换骑,大腿都被磨破了皮,龇牙咧嘴好不狼狈。而叶九思却从一开始的羞涩紧张到平淡自如,到最后干脆因为怀念而直接睡在了叶英怀里,待到她掌控缰绳时又不方便把叶英搂在怀里,便干脆让叶英搂着她的腰,一路驰骋。   不知道为何,叶九思想起她以前在五毒的一个朋友朵伊莎说过的话:你若为男子,这世间还有谁比你更像个男子汉?   叶九思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都如此爷们儿,真的好吗?   小幽谷很美丽,鲜花着锦,绿树成荫,若是来此地隐居,也是趣事一桩。徐子陵和寇仲径自走到一处土坟边,跪下拜了拜,叶九思远远的看着,那里立了个粗糙的小木牌,上刻“徐子陵寇仲之母傅君婥之墓”,便明白,这想来是对方口中那有情有义却又不善表达的高丽女子的坟墓。   葬在这处美丽的小幽谷,也算个不错的归处。叶九思等两人拜完,方才牵着叶怀瑾的手走过去,合掌俯身行礼,叶怀瑾同样照做。   寇仲和徐子陵见两人如此尊敬傅君婥,心中好感大盛,二话不说,便挖出了《长生诀》,交给了叶九思。   叶九思道谢,接过。翻开一看,发现这本书是以玄金丝织成,入火不焚,入水不澌,可谓难得之物。而上面并没有什么武功心法,而是七幅行气之图,那姿态模样都不正规,很是奇怪,看上去不似武功秘籍,反而像是一些道家拿来修身养息的法门,像极了那女子所练的柔术。   叶九思看不出名堂来,但寇仲和徐子陵却说自己照着练已经练出了成效,便把《长生诀》递给了叶英,希望师父能看出里面的奥妙来。   叶英拿过《长生诀》,他看不见,只能用手指去抚摸,凭借触感来构成书本的画面。他“看”得很仔细,一寸寸地在书页上拂过。时间慢慢流逝,寇仲和徐子陵不耐烦等待,便自动自发的去打扫傅君婥的墓地,而叶九思则在叶英身边,看着他一点点摸完整本书册。   叶英“看”完《长生诀》,细细地思索了片刻,倏尔,他动作微微一顿,立刻被叶九思察觉了。   但此时不方便细问,叶九思按捺住疑惑的心情,看着寇仲和徐子陵再次将《长生诀》埋掉,一行五人再次启程,前往附近最近的城镇。   “师父,那本书册有异样之处吗?”骑马之时,素月落在里飞沙之后,叶九思躺在叶英怀里,聚音成线,疑惑地询问。   叶英沉吟半晌,一甩缰绳,素月的速度再次放慢了少许。叶英没有低头,清俊秀逸的面容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神情,声音也淡淡的,仿佛风中飘拂的丝:“常人拿到书册,目光定然会被上面的行气之法吸引。但为师看不到,只能用手摸索,感觉出的东西却是不同的。那玄金丝上有很细腻的纹路,不知晓的只会以为是书页的花纹,然而为师摸过的七张图片,似乎是七张地图。”   “地图?”叶九思诧异道,那书页上的确是有纹路,但是谁会注意这个?没想到这《长生诀》,原来其中还暗藏玄机。   “嗯。”叶英再次压低了声音,美如冠玉的脸上有种沉凝之色,“里面标注了些许细小的字迹,若不是为师武功深厚,灵识敏锐,怕也是察觉不出来。那七张地图,是皇帝之师广成子留给后人的一条线索,《长生诀》只能让未习武的人修习,那道线索却是留给实力深厚有一定基础的人。标注着昔年助广成子破碎虚空,但位置一直游离不定的战神殿。广成子的七张地图,是战神殿会出现的固定路线,藏着的,是直指破碎虚空的《战神图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电脑的时候一个劲的打喷嚏,到底是你们想我了还是想咬我了?_(:зゝ∠)_ 首先这章,啊哈哈小酒儿说“明个儿还要去见我家老爷”,男神瞬间成小酒儿家的老爷了灭哈哈哈,这反差萌的即视感不能更坑爹。 小酒儿男友力爆表,羞涩转瞬即逝,形象立刻高大伟岸起来了有木有~ 原著里广成子的《长生诀》里到底有没有提及战神殿,小生不知道,但是这是我给男神开的金手指,所以请考据党们不要太过深究,也别怪我篡改黄易大师的小说设定啊…… 主要是战神图录太重要了,少了它后面的剧情很难进行下去,虽然能找到替代品,但是就有些牵强了。 怎么还是打喷嚏……QAQ真的不是有人在吐槽我咩?   ☆、【第二十四章】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一行五人回到小镇后休息一日,便打算分道扬镳。两方人萍水相逢,却都打算朝南方去,出于礼貌,叶九思询问了一番是否要一起同行。寇仲和徐子陵却不愿意吃软饭,他们虽然当过混混和扒手,但骨子里自有傲气,宁可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都不愿意平白无故欠下人情。   对于这点,叶九思是很欣赏的,但损人利己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这五十两还请二位收下,另外这些散碎的银子,方便二位在路上使用。”叶九思递过去五张十两的银票,和两小袋散碎的银角子,这些都是事先说好的,两人也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满带着少年人的张扬。叶九思见他们这么高兴,也有些莞尔,却仍然叮嘱道:“还希望二位日后莫要再行偷盗之事了,旁门左道,终非长远之计,脚踏实际地做事,方才是正理。”   寇仲和徐子陵被这么一训,顿时有些尴尬,徐子陵比较老实,忙不迭地的认了错,寇仲却有些不服气地道:“那劫富济贫也是错吗?”至于济哪个“贫”?那还用说吗?他和小凌都属于贫困破落户啊!   “富人又不欠穷人的钱。”叶九思看他一脸的倔强不满,摇头失笑,虽不赞同,但这两人又不像自己有技艺伴身,能轻轻松松就过得舒服。她自己虽然行事端方,却不是顽固不通之人,也明白世上有千百种不同的人,不能逼着所有人都同她一样,便笑着道,“但是那些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富人’,可不就是欠了老百姓好大一笔债吗?二位行走江湖多有不易之处,九思也能谅解,只是若可以,还是多多帮扶百姓为好。”   寇仲本来有些不高兴,听叶九思这么一说,顿时眉开眼笑:“姑娘深明大义,他们‘鱼肉百姓’,我们‘劫富济贫’,可不正是替天行道?若我和小凌日后出人头地,一定多做善事,姑娘你就放心吧。”   叶九思听罢,只是微笑着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白纸黑字尚可以转眼撕毁,轻飘飘的口头承诺,又能成为什么保证?只不过对方将来哪怕是偶尔能想起自己的告诫,能多做些好事,少做些坏事,那也是值得的。   送走了寇仲和徐子陵,叶九思牵着叶怀瑾的手慢慢往回走,路上见到有人在卖糖果子,饴糖的味道甜丝丝的,在锅里翻滚有种怡人的暖意。叶九思便买了两份烤糖藕,一份给了叶怀瑾,另一份打算带回去给叶英。   “姐姐,方才你为什么不多给一些钱给他们啊?”叶怀瑾咬着烤糖藕,一双温和圆润的杏眼里满是疑惑之色,“给多些,他们就不会去偷啦。”他想不太明白,之前叶九思的银票都是百两一张,可今天给这两人送行,特意去换了小面值的银两。   叶九思摸了摸叶怀瑾的脑袋,精米玉食地养着,这孩子原本枯黄干涩的头发此时也渐渐变得乌黑油亮,原本瘦削的体型和暗黄的肌肤也有了改善,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精神,虽不如叶竹猗和叶竹青两个孩子一样长得秀逸绝伦,但是五官眉眼却很温和柔软,看上去也很讨喜舒心。听到这样近乎天真的童言童语,叶九思也只是淡淡道:“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我固然可以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但那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了他们。”   见叶怀瑾那愈加疑惑的眼眸,叶九思眉眼宁和,轻声解释道:“人的一生,是不可能不劳而获的,如今乱世将起,若他们得了一大笔钱,或许就安身立命,或许会走上歧途,不管如何,这两者在乱世之中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但是如今我给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自己去拼搏,去奋斗,那么或许他们可以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也说不定呢,接下来的路,都要靠他们自己走。”   叶怀瑾捧着糖果子有些发愣,看着眼前这名女子清妍温宁的眉眼,眼眶微微一红。叶九思见他不说话,便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快要到客栈之时,她听到他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喃:“阿姐……我不想学剑,我想和你学琴……我也想,走出自己的路。”   叶九思浅浅的笑了。   以音入道之人,生性高洁,风骨天成,这个孩子性格柔软,的确不适合藏剑,或许以琴中剑为武器的长歌门,会更适合他。   回到客栈时便看见叶英正端坐在书桌前,提笔在纸上描绘着什么,神情认真。叶九思悄悄绕到他的身后,便看到叶英似乎是在绘一副地图,只是那地图委实简陋,只有一些线条和符号,以及一个简单的地名,连坐标之类的都没有。叶九思看着书桌上堆放的一沓纸,便知晓这大概师父重新画出来的战神殿地图,只是这样晦涩不明的提示,天下之大,想要找到战神殿,谈何容易?   “回来了?”感觉到叶九思的气息,叶英勾画上最后一笔,放下了手中的羊毫。叶九思轻轻地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拿过一张宣纸,覆在叶英所画的地图之上,轻轻摁一下,让纸张将未干的墨迹全部吸干,之后便拿起这张地图和另外一沓纸放在一起,整理收拾好。   叶英任由她收拾,只是背靠椅背,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倏尔间感觉到脸侧有一股热气,甜滋滋的味道溢满了身周,正疑惑想开口询问,便听到叶九思带笑的声音:“师父,我在路上买了一段烤糖藕,快趁热吃吧。”   叶英的饮食偏清淡,莲藕竹笋菌类都是他喜欢的菜色,但这孩童才喜欢的甜滋滋的烤糖藕,却很少吃过。   这是一种民间特有的小吃美食,是用面粉和奶油包着果蔬而制成的点心,在外层刷一层蜜糖,烤或者炸,吃起来各有风味。一口咬下去,果蔬都被烤得软烂,揉着甜蜜的奶油和蜜糖,在口中化成绵软的甜,深受老人和孩子的喜欢。   甜津津的味道熏得人有些发晕,叶英本想推拒的,但叶九思已经将烤糖藕递到了他的唇边。叶英不知怎么回事,竟没伸手接过,就这么咬了一口叶九思递来的烤糖藕,直到那腻人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叶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实在不习惯这甜得腻人的感觉,摇头道:“你自己吃吧,为师不喜欢这种小食。”说完起身来到茶几边,倒出一杯温茶润了润喉,压下那甜腻的味道。   叶九思却拿着烤糖藕呆了呆,师父若不喜欢,直接告诉她便是了,这咬了一口之后又叫自己吃,可如何是好?然而脑子里还在发懵,却也呆呆的拿着烤糖藕啃了一口,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咬在师父吃过的地方,一张白如玉的脸顿时红成了霞云,赶忙用油纸包将烤糖藕重新包了起来。   有些忐忑地瞅了一眼,发现叶英似乎有心事,没注意到这边,便悄悄松了口气。   叶九思很快整理好心情,将那段烤糖藕“毁尸灭迹”,见茶已经陈了,便去柜中重新取了一包,坐到茶几的一侧,有了完整的茶具,也不用像之前在客栈用饭之时一样,之时简陋地用茶壶泡一泡就凑合了。叶九思先将茶饼复烘干燥,谓之“炙茶”。等茶叶冷后,再取出打碎,碾成粉末状,再用箩细筛,筛下茶即成待烹的茶末,滚烫的五莲泉冲泡下去,砌出满室茶香袅袅,也砌出满怀淡若云烟的宁和舒心。   叶九思泡茶的动作流畅优美,自然得如同她在挥剑一般从容。茶汤入杯,八分满,叶九思一手圈住杯沿,一手垫在杯底,恭敬地将茶杯递给叶英。叶英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初时只觉得甘醇味厚,慢慢的便品出三分的甘甜鲜爽,一股清气涤荡口舌,沁人心脾。   徒弟的茶艺是越发出色了,便是叶英无所谓身外之物,也不得不承认,这当真令人舒心至极。   “师父,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寻找那传说中的战神殿吗?”叶九思也捧了一杯茶小口抿着,问道。   “不,战神殿虚无缥缈,其存在更是匪夷所思,与其寄希望于此,不如自己寻求突破之道。”叶英摇头否认,随手将那放在茶几上的七张地图收了起来,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为师虽走的是中正平和之道,但若是能和高手过招,也可寻求突破的机缘。而你最大的问题,却是经验不足。”   叶九思虽然仍然是十七岁的青碧年华,实际上,却已经有二十五岁了。但是她不喜和人争斗,能劝则劝,不能劝则后退一步不去与人计较,这样为人处世虽好,却缺了习剑之人该有的锋锐之气,鲜少和人交手,便是和叶英喂招,也没有必死的觉悟,自然算得上“经验不足”。   “剑,要先‘争锋’,才可‘藏锋’。你若是从一开始便藏锋,却是领悟不到争锋的精髓,久而久之,剑也是会钝的。”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叶英总是不吝啬于提点和教导的,“就如同你铸剑,要打磨出一柄锋锐无匹的剑之后,才考虑给它做个剑鞘。藏剑是以心为剑,但不是让你不出手,多和他人交手也可从中获得收益,求得突破之法,以此作为磨刀石。”   “但是师父早年不也很少和人交手吗?抱剑观花,不出一式,徒儿想学师父的剑,但似乎难得其精髓。”叶九思有些郁郁,话语里也有不解之意,不是她刻意顶撞,而是因为这些年来她始终悟不得自己的剑道,有些茫然了。   “每个人的剑都是不同的,怎么可能完全相似?”叶英没有生气,语气任然平和,甚至有些无奈和宠溺,“为师先得‘出世’之道的精髓,后来当上藏剑山庄大庄主,在守护的过程之中悟得‘入世’之道,方得圆满。你走的却是正经的武学之道,自然不能同为师一般日日苦修心境,从一开始走的路便不同,过程又怎能相同?一柄好剑的出世,需要千锤百炼,思儿,剑客,也是一样的。”   “那徒儿该怎么做呢?”叶九思再次给叶英的茶杯续满了茶水,语气里有些少见的,孩子气的不甘心。   “异世界高手如云,和他们交手,你也能受益匪浅。”叶英的声音里带上了点点笑意,抿茶的姿态仍然悠然自如,唇角却带着浅淡的弧度,“为师记得你与万事通关系不错,百兵谱和高手榜之上的人你便都尝试一遍,为师想也差不多能突破大宗师了。”   叶九思:“……师父,这两个排行榜的前十位都是宗师……”她是“半步宗师”,号称宗师以下绝无敌手,但是跟真正的宗师相比还是有区别的。至少那百兵谱之上的“奕剑大师”傅采林、“天刀”宋缺,她都不是对手。更别提高手榜上的“邪王”石之轩、“阴后”祝玉妍、“武尊”毕玄和“散真人”宁道奇了,这些人都是在宗师之境,也就祝玉妍因为石之轩的原因而无法突破,能和叶九思旗鼓相当,但其他人都是硬茬子。   “所以说你没‘争锋之心’。”见徒弟未战先怯,叶英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为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挑战他们,那和送命有何不同?只是让你先从较靠后的排名开始挑战起,增加你的实战能力,等到你突破宗师,回来给自己铸一柄剑吧。”   “铸剑?”叶九思疑惑不解,怎么突然之间便从挑战决斗变成了铸剑?   “你已经很久没有趁手的武器了吧?蓝焰青君从一开始就丢了,若夜双剑你又执意留给竹青,突破宗师后,你正好可以给自己锻造一柄武器。”叶英轻轻拍了拍叶九思的脑袋,淡声道,“铸剑亦是问心,锻造的不仅是神兵,还有自己的一颗剑心。为师的焰归便是为师自己锻造的,锻造武器的同时思考己身,或许,你能从中悟得自己的剑道。”   “藏剑为何以铸剑和剑术名闻天下?因为剑术是你为来的剑道,剑器是你锻造出的剑心,两者之间缺一不可,思儿,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的,师父。”叶九思认真的回答道。   诸多轻重双剑之中,叶九思除了原本便带着的蓝焰青君剑以外,用的最顺手的便是若夜轻重双剑了,而挑战群雄,叶九思也需要一柄适合她的武器。选来选去,最终选了和若夜轻重双剑极其相似的索义轻重双剑,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剑的模型甚至花纹都是相似的。   叶九思惯来很听叶英的话,第二天便揪住百事通让他交出了所有高手的所在地,唯独没有询问武功特点。   她明白,真正对决之时,对手的武功不会提前让你知晓,能在战斗中判断出对手的弱点,也是她需要培养的能力之一。结果看遍了高手榜发现之前碰到的杜伏威居然也榜上有名,而且是此时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叶九思想了想,背着轻重双剑找上了门。   大唐的隐元会惯来神秘,他们制作的地图也很是好用,将江湖高手的名称一个个在地图上标出来,再逐一杀过去,想来也比较容易。   而找徐子陵和寇仲找得焦头烂额的杜伏威正准备离开这个小镇,结果才刚走出客栈,就被之前印象很深刻的女子给拦了下来。十七岁的花季少女,笑意盈盈的站在街头看着自己,杜伏威正想询问对方为何而来,便见那女子一抱拳,说了句让他险些呕血的话。   “素听闻杜大侠‘袖里乾坤’之名威慑江湖,九思心慕已久,还望指教一番。”   说完重剑插地,轻剑出鞘,典则俊雅的少女扬眉一笑,春风吹拂,十里桃花艳艳的绽放,杜伏威便听到耳边有女子惊艳的轻呼和赞叹。   杜伏威:“……”他会信她的鬼话才是真见鬼!当日在客栈我也用了武功为什么你没认出来?!还“心慕已久”呢你就一边玩去吧!当日叶英的气势震慑让杜伏威险些心魔丛生,加之寇仲和徐子陵逃之夭夭,找不到人他心里烦躁得很,此时一听叶九思的话,内心实在很崩溃。   这对师徒真是够了,师父打脸完之后徒弟又踩着他上位,不能更过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软软的小酒儿~萌萌哒~n(*≧▽≦*)n 呵呵哒啃了男神吃过的烤糖藕~别“毁尸灭迹”啊拿来拍卖多好~\(≧▽≦)/ 这一章还是师徒之间的互动较多,男神现在还是师长啊,教训女主的范儿真是帅呆啦~ 杜伏威不能更凄凉,这对师徒真的好过分啊灭哈哈哈~~ 各位亲们多点回复啦难道快要期末考了所以比较忙吗还是陷入冷淡期了嘤嘤嘤……QAQ 小酒儿这柄剑还需要磨一磨~   ☆、【第二十五章】千山疾风动寒月,霜沁旧时沉星      辉煌璀璨的剑光绚烂如同九天旭日,灿金色的剑气宛若熊熊燃起的火焰,叶九思从空中疾掠而下,归剑还鞘。她起身,微笑,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的得意之色,只是温和平淡的道:“多谢前辈指教,九思感激不尽。”   杜伏威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叶九思却是准宗师,两人差了一个境界,叶九思赢得很轻松。但因为一开始,她就打算拿杜伏威来磨练自己的剑术,故而两人打了数百回合才分出胜负,既让杜伏威面上过得去,输得好看一些,也让自己不要树大招风,徒添麻烦。   杜伏威看着自己被削掉了半角的护臂,面色有些莫测。方才的打斗之中,他的招数几乎完全被压制了,不管他出招的角度如何刁钻毒辣,对方似乎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他下一步的动作,进攻如细雨般连绵不绝,防御如海斗般滴水不漏,几乎臻于完美。他不是蠢人,自然知晓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和他纠缠许久不过是为了拿他试剑,但是却也避免了让他丢脸,不管如何,他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其他。   “武学之道,达者为先。姑娘的武功之高深实在令人自叹弗如,杜某当不起‘前辈’二字。”杜伏威沉声道,他虽然性格里带着匪气,但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武林中有太多的天才奇才,面前的女子便是一个,天赋卓绝,出身高贵,不愁吃穿,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也不足以动摇他的心境。   两人客气的寒暄了一番,叶九思便离开,打算休整一番后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杜伏威远远的看着女子挺拔坚毅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此年轻的准宗师,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一番风波了。只是在这乱世之中,各门派都野心勃勃,或者各事其主,四处拉拢高手新秀,也不知这师二人是会坚定着自己的道路,还是被劝说到别人的势力里?   若是那样,对自己这方可是大不利啊。杜伏威忍不住叹气,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心灰意冷。   叶九思回到客栈,细细的看着地图上的标志,发现那些高手都很分散,并不在同一个地方,想要找到他们,怕是不容易。接下来的行程拿不定注意,便打算询问叶英的意见:“师父,我们是在附近租一处院落暂住一段时间,还是四处走走,找一下这些高手榜上的人物?”   “去岭南。”叶英显然早已想好了去向,语气淡淡道,“天刀宋缺,为师想去讨教一番。”   叶九思吓了一跳,她师父的心境是日复一日抱剑观花而领悟出来的宁静之道,并不需要像西门吹雪一般以血炼心,洗刷出一条自己的剑道之路,如今为何突然想和宋缺交手了?心中兀自疑惑不解,叶英却似是知晓她内心的想法,开口解释道:“为师心境已突破,差的不过是一个机缘罢了。若能和同等级的高手切磋一番,或许会有新的领悟。天刀宋缺既然是如今的第一人,便是毫无进展,去讨教一番,也是值得的。”   “徒儿明白啦。”叶九思点了点头,乖乖地将岭南一块的地图圈了起来,“‘银龙拐’宋鲁,‘地剑’宋智两人皆在岭南,也是徒儿的目标。”   叶英淡淡的“嗯”了一声,片刻,又淡声道:“‘地剑’宋鲁,同样在半步宗师之境,但他已经卡在这个坎许多年了,阅历经验都胜你许多,剑法怕也是比你纯熟,此次前往岭南,你可有信心胜他?”   叶九思没有轻视对方,也没自负傲慢到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她冷静地评估自己的实力,沉声道:“徒儿有五成把握,若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徒儿有七成把握可以杀掉他,但生死之战怕是不好控制,若是宋缺因此而大怒,怕是会惹上大麻烦。”   “不错。”叶英点了点头,对叶九思的沉稳而感到满意,“这次的战斗,为师希望你能领悟‘剑随心动’的真意,唯有收放自如,才是心剑。”   “徒儿明白。”叶九思慎重地回答道,这几天她也要做好准备,为了即将到来的决斗,她需要将自己调整至巅峰状态。   五岭之南的地带,偏属中国南部,从建筑风格以及风俗习惯,都和北方人有巨大的差异。这也是师徒两人不管如何都没法在北方常住的原因,比起北方颇具特色的建筑而言,南方的建筑风格可谓是雕栏画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从整体到细节都非常的精致,透着优雅和清贵的气息,而宋阀作为岭南一带的霸主,家中自然也是精美绝伦,风景如画。   叶九思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宋缺作为一方霸主,对于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不见得会出来见他们的。   她师父的身份,自然不能去吃闭门羹,就算叶英不在意,她也舍不得。   找了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叶九思帮叶英打点好一切,便亲手写了一封拜帖,却不是给宋缺的,而是给宋智的。拜帖以诚恳的语调说明了自己想要和对方讨教一番的意愿,字迹潇洒大气,写完后叶九思又写了一张字帖,附在拜帖上,一齐给宋阀送去。   第二天午时,叶九思再次前往宋阀拜访,门口的小厮听见她报上的名字之后,立刻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一位窈窕袅娜的侍女款款而来,向叶九思行过礼后,便带着叶九思朝宋阀里走去,眼神干净,神态恭谦,可以想见宋阀对下人的掌控力也很高。   穿过重重回廊,步过深深庭院,叶九思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非常宽阔的训练场。这里是平地,面积相当广阔,地面上铺着厚重的青石,从上面的痕迹看来,定然有人经常在此练习,有的地方微微凹下,有的地方满是划痕,边角处还有几个破旧的木桩,上面绑着白色的布。   侍女带叶九思到达此处后便行礼退下,叶九思抬头看去,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文士儒衫的男子,正负手而立,手里拿着的,正是叶九思之前附上的那张字帖。听见这边的动静,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见到叶九思的模样,他似乎有些诧异,眼里也不禁带出了些许。   叶九思仔细观察着对方,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修长,肤白如雪,瘦窄的脸庞,一双满载幽郁却又机灵智慧的眼睛,唇形很美,看上去既风流又多情,唇下五缕长须,衬得他文质彬彬,颇有几分文士儒雅的风采。   叶九思观察宋智时,宋智也在观察着对方。说实话,收到那份拜帖时,他心中是有不屑的,他宋智成名多年,挑战者如过江之鲫,但他是宋缺之下的第一人,地位岂是他人轻易可以动摇的?然而,那封拜帖附上来的那张字,才是他真正收敛轻视之心的原因。   看那拜帖上的字潇洒大气,风雅至极,故而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为风流公子。只是没想到,如今站到他面前的却是一位姿容绝艳的姑娘,对方容貌之盛几可和他曾经见过的慈航静斋之人相媲美,但并不如慈航静斋传人一般仙气飘飘,她容貌典则俊雅,目光清澈平和,唇角带笑,身姿挺拔如竹,清癯如玉树,同样一身白衣如雪,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温文尔雅,仿佛江南水乡吹拂而来的春风。   两人静静对峙良久,半晌,宋智抬起手,将手里的字帖朝向叶九思,沉声道:“老夫宋智,这张字帖,可是小友写的?”   字帖上是一个大大的“剑”字,墨迹力透纸背,几乎入木三分,字体很是怪异,不是当下的任何一种字体。但若是习剑之人看到,怕是要惊得瞠目结舌,那“剑”字的每一笔每一划,笔锋锐利尖刻,似乎都是一个剑招,九笔便是九个剑势,组合起来便是一套完整的剑法。远远看去只觉得傲骨铮铮,笔力浑厚,但若仔细看去,便觉得剑气森然,几乎要透纸而出,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张字帖,自然是叶九思临摹的,真正的原稿被她收着,这不过是叶英在她幼时,亲笔写下的一套自创剑法,教给她锤炼基础的。   叶九思一直知道,她故乡的剑法在任何一个异世界中都是拔尖的存在,对于她而言可能只是寻常普通之物,但不管是这纸张上的剑气,还是这套剑法,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是以,征得叶英的同意之后,她将这套幼时所学的剑法刻录了下来,作为此战的诚意。   “在下叶九思,字帖的确出自在下之手,剑法却是在下师父所创,不敢居功。”叶九思抱拳行礼,朗声道,“在下习剑十余载,今入半步宗师之境,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故而希望能和前辈讨教一番,以此求得进阶的机缘。”   宋智瞳孔微深,他习剑三十余载,现今也不过准宗师之境,面前的女孩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和他是同等境界。那这女子的天赋该有多惊人?可惜,可惜,若她是宋家人,何愁宋家后继无人?可怜他大哥一生辉煌,侄子宋师道却胸无大志,甘于平凡,大哥一生所学居然没有后人可以传承,该是何等憾事?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曾经一直觉得是句笑话,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慢慢开始老了。   只是,对方刚刚步入半步宗师之境,就敢挑战自己,也是太过托大了,不过也罢,点到即止就好。   “小友虽和老夫同等境界,但老夫毕竟比小友年长,便让小友三招,可好?”宋智缓缓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沉声道。方才还是风度翩翩的儒者文士,眨眼间便成为气势磅礴,剑气凛然的绝代剑客。他长身玉立,八方不动,竟恍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前辈好意,九思心领,只是九思是为寻找突破的机缘,还请前辈莫要手下留情。”叶九思握紧轻剑,心若止水,见宋智微微点头,却仍然不打算出手,心知对方在等待自己先出招,抿了抿唇,终是道:“如此,九思得罪了。”   云栖松,莺鸣柳,叶九思运气便是玉泉鱼跃三次冲刺,一招平湖断月便朝着宋智刺去。她出手极快,极狠,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宋智只觉得眼前灿金色的剑气爆开,那女子眨眼间已近在眼前,那剑朝着他心口处狠狠刺来。   宋智心中一凛,但到底没有慌张,剑柄一竖,一切,便挑开了叶九思的剑尖,脚间内劲一炸,借着冲力飞速地倒退而出。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彻底收敛了心中的轻视,他剑气一扬,和叶九思的剑气轰然相撞,两人皆是猛然一震,剑刃却纠斗在了一起,发出铮然轻响。   叶九思的剑势正气凛然,剑法行云流水,绵延不绝;宋智剑势稳重如山峦,剑法却是随心而至,飘渺不定的。一时之间,叶九思觉得压力倍增,和宋智交手之时,有种仿佛和师父喂招的错觉,只是师父的剑气剑势都远胜宋智,面对师父时,仿佛面对着海洋倾塌,天空崩碎的浩瀚和无边,即便是刹那间的触及,都让人颤栗绝望,再提不起相对之心。不过,也正因为叶九思常年面对叶英的威势,此时面对宋智,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两人剑刃相击,剑气相碰,轰然炸响的剑气发出厚重的抨击声,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声更是不绝于耳,快得让人耳朵翁鸣声声,数之不尽。   顷刻间已是数百回合,两人同时击出一掌,内力相碰,发出一声炸裂的巨响,两人皆是猛然后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宋智有些微喘,平息着翻滚的内息,心里无比的震惊,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后辈竟然真的能把他逼到这种境地。他远远的看着叶九思,发现对方抿着唇,神色沉凝的看着自己,额角虽已沁出了汗水,却仍然留有余力的模样,一时之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其中的滋味。   他直起身,目光中满是认真和狂热的战意,声音浑厚如山,道:“小友,试探已经结束,不如都将底牌拿出来吧。”   “晚辈正有此意,如此甚好。”叶九思颔首应道,她到底还太年轻,在内力方面不如宋智,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方法。   一时之间剑气翻滚,气场陡变,两人似乎各自形成了两个领域,剑气在身周盘旋,凝而不散。叶九思看着宋智摆出一个起手式,心知对方打算拿出真功夫了,若自己还藏拙,很有可能便会输。握着轻剑的手微微一紧,叶九思闭了闭眼,将身周的剑气压缩凝聚。   宋智正想尝试一下自己这些年创出的新招,却听得前方有金属相交的嗡鸣声,凝目看去,登时瞠目结舌。只见那女子凌风而立,衣袂翩然,四周的剑气却凝聚成了实体,十数柄剑刃悬浮在半空,剑身雪亮,寒芒四射,一柄柄利刃锋锐无匹,看得人头皮发麻。那些剑刃悬浮在半空,上下漂浮,绕着叶九思缓慢的旋转,剑身阵阵轻颤,发出清灵悦耳的嗡鸣。   “这……这是,剑意化形!”宋智的声音不复沉稳,有种讶异至极的轻颤,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看着叶九思,目光炽炽得仿佛燃烧起了火焰,“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宋智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做到剑意化形的境界!”   “家师叶英,晚辈不过学会些许皮毛,比起师父,在下远远不如。”叶九思持剑而立,剑刃斜指地面,汗水划过她的脸颊,凝聚在下巴处,颤悠悠地坠落,“家师即日便会登门拜访,还望前辈不要推却。”   “令师能创出此招,武功定然深不可测,老夫在令师面前,怕是也要自称一声‘晚辈’哩。”宋智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火热,横剑而立,朗声道,“老夫便讨教小友这一招,请小友出剑吧。”   他话音刚落,悬浮在叶九思身侧的十数柄剑刃已经一横,剑刃朝着他的方向,嚓的一声轻响,十数柄剑刃已经化为一张细密的剑网,铺天盖地朝着宋智兜头罩来。宋智目光微凛,却并不打算防守,他横剑,轻身上步,璀璨的剑光游龙飞舞,竟是要硬生生从细密的剑网里杀出一条生路来。   叶九思长发纷飞,目光冷凝,整个人似乎沉浸在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之中。她的心神似乎融入了那十几柄剑刃里,精确地操控着每一柄剑刃的攻击。这样固然杀伤力大增,但弊端也是异常明显的,她需要分心操控剑刃,自然不能妄动。宋智久攻不下,也发现了其中的玄妙,拼着胳膊上一道轻伤的代价,从剑网中杀出,一剑刺向叶九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很对不起大家……_(:зゝ∠)_ 因为又是打斗戏作者桑很不会写啊捶桌! 这章是让小酒儿帅一把的~小酒儿也在进步啊总有一天会和男神比肩而立哒! 不过真心写得我内伤TAT我果然不适合写打斗戏啊我…… 下一章男神和宋缺都会出场哒~_(:зゝ∠)_一直觉得宋缺是人生赢家的说,唯一的苦逼之处就在于没有一个李世民一样的儿砸!宋师道真心不适合当继承人适合当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啊有木有! 另外,很快慈航静斋传人就会出场了,师仙子和小酒儿有一场对手戏,可能不会很愉快,但我不会抹黑师仙子哒,只能算是观念有冲突,师仙子的粉丝们请不要殴打作者哦~ 最后,打滚卖萌求领养作者,作者收藏一直没涨……_(:зゝ∠)_   ☆、【第二十六章】纵使心如明镜,到底意难平   轰然一声巨响,宋智只觉得剑柄一震,让他险些握不住。抬头看去,却见叶九思唇角带笑,身周悬浮着五柄飞剑,将她密实地护在其中。   “前辈,心剑,可是攻防一体的。”叶九思见对方面露惊诧,却不打算漏掉这个好机会,身周的五柄飞剑一炸,剑罡四射,爆开璀璨的金芒。宋智只来得及用内力护住己身,便被席卷而来的热浪掀飞了出去。他在空中旋身卸力,稳稳地落在地上,叶九思却已经把住了先机,人如一道利剑,顷刻间便杀到了近前。十数柄剑刃也席卷而至,宋智穷于应对之时,叶九思一招黄龙吐翠便刺向他的咽喉。   宋智一声厉喝,剑光爆涨,雄浑的内力直接将叶九思震得倒退数步。他乘胜追击,眨眼刺出十数剑,将叶九思凝聚而成的心剑全部粉碎,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穿过重重防御,朝着叶九思的咽喉刺来。   叶九思心脏骤缩,一股冰冷的杀意漫上脊梁骨,然而她终究没有退怯,右手两指猛然一扣。   利刃破空之声在宋智背后响起,宋智心中一惊,剑刃不由得微偏,刺入叶九思的肩膀。鲜血溅射,叶九思面色一白,神情却没有变化,她的身形爆退,硬生生将宋智的剑刃扯出,如此粗暴的拔剑让她伤口越发狰狞,鲜血染红了白衣,她却熟视无睹,她用了一招泉凝月来缓解自己的伤势,随即使出雪断桥,剑气暴涨,气势磅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态,朝着宋智刺去。   好心狠的姑娘!宋智咂舌,反身闪过叶九思的剑招,两人再次纠斗到了一处。然而交手之时,宋智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叶九思的气势逐步上升,竟隐隐有突破的征兆,然而她瞳孔却有些涣散,剧痛和大量失血造成的伤害非常可观,若继续拖延下去,败得定然是她。   宋智再次躲开一道看不见的剑气,心中有些焦虑,他却是不知晓,心剑不仅攻防一体,还分实体和虚体,剑意既可化形,自然也可无形,以往叶九思不得其精髓,如今生死之战之际,总算悟出三分心剑的真谛,一时之间,竟是稳稳地压制住了宋智。   就在交战到最凶狠的境地,叶九思已无力维持自己完美的防御,宋智也被心剑逼得狼狈,露出了一个破绽,两人同时拔剑直刺,叶九思刺向对方的眉间,宋智刺向叶九思的心口,电光火石间的刹那,轰然爆射的剑气竟炸碎了半个训练场上的青石砖。   师父……心剑……到底是什么?   “以心为剑,是为藏剑,思儿,你的每一道剑气,每一个剑招,都能随心而动,如同自己的手指一般灵活,收放自如,那,就是心剑。”   师父,徒儿终于懂啦……   砰的一声重响,叶九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由得闷哼出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她肩膀上一道深刻入骨的伤痕,左肋下也有一个伤口,但到底不是致命伤。那最后的一剑,终究是被叶九思避了过去,没有刺中心口。   比起叶九思的狼狈,宋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衣衫整洁。然而他站在那里,白玉般的脸颊却涨得通红,神情狰狞,豆大的汗水簌簌地掉落,修长的身姿竟忍不住颤抖,那儒雅矜持的文士风采几乎散尽,只因他眉间一点殷红,正缓缓地渗出鲜血。   他此时正是满心的惊惧和后怕,方才若不是叶九思在最后关头收手,他便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了。   他喉中一阵哽噎,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背的衣衫湿了一片,满是冷汗。他定定地看着吐血不止的叶九思,长久无言,半晌,等到叶九思缓缓坐起身,服下一颗药丸后,才渐渐放松了身体,轻声道:“多谢小友手下留情,是老夫输啦。”   “前辈无需如此,是九思仰仗了心剑之利,若再比试一次,九思未必能刺出最后一剑。”叶九思缓缓摇头,并不居功,若不是心剑的出现让宋智有些乱了心神,导致之后她利用心剑消耗了宋智的内力,最后的那一招,她还是不敌的。   绝不要对自己小小的成就而沾沾自喜,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而是走得更高,更远。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惊动了两人,叶九思和宋智扭头看去,便见不远处训练场边,站着两名男子。一人长衣飘飘,容貌俊俏温和,仿佛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才子,但他此时却张着嘴,瞪着眼,右手还保持着一个握扇的姿势,而那扇子却已经掉到了地上。另一位却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姿挺拔,伟岸如山,容貌英俊得没有半分瑕疵,眼眸沉静中似是染了几分忧郁,负手而立的姿态有几分傲视天下的睥睨之感。   两人不知道在哪里看了多久,可惜叶九思和宋智打得太入神,竟没察觉到这两人的存在。   “大哥,师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宋智后怕完之后竟觉得心情舒扬,桎梏了他数年的境界竟隐隐有突破之兆,气息一时之间有些凌乱。   叶九思听到宋智的话,有些愕然,随即便感到心虚,刚刚才差点杀死人家的弟弟,人家却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有些尴尬。   “这厢剑气浓烈得我在磨刀堂都感觉得到,怎么可能不来看看?路上碰到师道,便将他一同带过来了。”宋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分的不悦。他竟然有着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习刀习剑之人很难掩藏自身的锐利之气,宋缺的气息却很柔和沉静,肖似一泓古井。   他突然之间转向叶九思,目光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在叶九思心虚不已之时,他竟是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真是后生可畏。”   “姑娘当真天赋惊人,我儿若有姑娘半分,宋某也就放心了。”宋缺突然摇了摇头,站在他身边的宋师道这才回过神来,面皮涨得通红,赶忙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折扇,喃喃不敢言语。宋缺突然移开目光,看向训练场的一角,叶九思和宋智也扭头看去,便见叶英稳步走来,也不知是早就在那儿等着,还是刚刚才赶来,他双眼轻阖,如雪的长发高束,那静谧而淡然的神情,一眼便让人想到九天垂云而下的谪仙,风华无双。   叶英偏了偏头,似乎在听什么声响,之后,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准确地朝着叶九思走来。   “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叶九思有些紧张,想要站起来,但左肋下的那道伤委实不轻,一动便疼得她直皱眉头。   叶英嗅到了血腥气,也听到了她的吸气声,步伐顿时加快了些许。来到她身边,叶英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叶九思几乎整个人都要陷入叶英的怀里,她瞅了一眼叶英的衣裳,发现是自己花了很大功夫制成的,也是叶英最喜欢的那件,怕血沾上,便忍不住挪了挪。   “思儿,别乱动。”叶英安抚似的说道,听见叶九思有些紧张的呼吸,也大概能猜到她内心所想,心中有些气恼,他的语气依然平淡而温柔,却又带着些许的责怪,“别闹,你伤得很重,先吃药,其他的,别管。”   叶英说罢,抬头望向宋缺,声音平淡如云,那几分浅浅的温柔都被收敛得一干二净,甚至透出一丝疏离的冷淡:“宋阀主,今日叶某的徒儿身受重伤,不得和宋阀主论道,实乃憾事。改日叶某登门拜访,还望宋阀主莫要推辞。”   “自然,在下定然扫榻相迎,恭候大驾。”宋缺听出叶英话语中的护短之意,眼里不由带了三分笑意。他是真的很欣赏那个女子,小小年纪便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且根基扎实,绝无外物之力作用其中。难得的是,这般实力高强的女子却心态平和,谦恭有礼,纵使击败了大名鼎鼎的“地剑”宋智,也没有半分骄傲自满,这样钟灵琉秀的徒弟,说真的,他也有些眼红。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师父果然也不是凡俗之辈。   叶英带着叶九思翩然离去,宋师道有些神情恍惚地离开,宋缺和宋智这对兄弟,却难得地聚在了一起。   “大哥,你觉得那姑娘如何?”宋智摸到宗师的边境,心情很是舒畅,笑容里也不由得有几分揶揄,“就算不是宋家的,也可以抢过来嘛!”   宋缺气定神闲,听出宋智话语里的内涵,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纵使我们有这个心,人家姑娘还看不上师道呢。别胡扯戏说,万一师道当真了可就糟了,师道有几斤几两,你我都懂,我宋家虽家大业大,但那师徒二人武功高深至此,江湖上却未曾扬名,定然是隐世避居之辈,我们所有的让人憧憬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可能一文不值,别最后惹恼了对方,还让师道伤心。”   “唉……也是,我这不是急糊涂了吗?听三弟说,这次出行,师道竟是看上了一个高句丽的女子,且对她情根深种。”宋智叹了口气,他毕生的心愿便是让宋家君临天下,但这些年,他们兄弟三人日渐老去,子孙却不成器,实在让人憔悴不已,“那女子是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弟子,罗刹女傅君婥,死在宇文化及手里,谁知师道听闻消息伤心欲绝,竟然……竟然说要终身不娶,要在那女子的坟前结庐而居!”   宋缺不语,在这件事上,宋师道的确令人失望至极。当年他醉心刀术,终日参悟,无心教导自己的子女,没想到自己的嫡子竟是被他母亲教成了一个心肠柔软的痴情公子。他宋缺此生足以君临天下,却偏偏缺少一个替他守天下的儿子,如何不教人心灰意冷?   而另一厢,叶九思被叶英带回了客栈,吃下止血散后伤势总算有所缓解,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却敏锐地察觉到师父的不渝,心中惴惴不敢言语。   叶英跪坐在茶几前,神态宁静安详,神情仍然是淡淡的,但叶九思莫名便是觉得,对方在生气一样。   “好了?”叶英偏头道,叶九思轻嗯了一声,便见叶英食指轻叩茶几,淡声道,“过来,你欠为师一个解释。”   叶九思的额头沁出冷汗,只觉得自己是待宰的牛羊,小心翼翼地瞥了叶英一眼,终究不敢违抗师命,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到茶几前,僵硬地跪坐下来。叶英神色冷淡,身周的气息却有些冷凝,莫名地便让叶九思想起当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面叶英怒火之时的场面。   “说吧,为什么瞒着为师先行去挑战宋智?”叶英食指再次轻叩茶几,叩的一声轻响,叶九思却觉得仿佛是一声炸雷。   她眉心微跳,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忧宋家会小觑了师父,所以打算先做点前设铺垫好让宋缺重视一些吗?但这种理由岂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叶九思知晓叶英是个多么严谨刚正的人,在他面前你永远不要尝试说谎或者敷衍,他当真是心如明镜,让人心底的阴暗无所遁形。   不能说,不知道怎么说,面对这种情况,叶九思只能低头,弱弱地道:“师父,我错了。”   叶英沉默不语,半晌没有说话,叶九思心中不安,知晓叶英是决意要知晓答案,她到底是不敢隐瞒,只好低低地说道:“宋家传承悠久,有兵马,有名望,当代家主又武功高强,故而门下大多是心高气傲之辈,若是不拿出点实力,唯恐对方会看轻……看轻……”   “胡闹!”叶九思还在磕巴,叶英却已沉声一喝,惊得叶九思赶忙闭嘴,乖乖挨训,“若是今日你一时大意输给宋智又该如何?!若是你收手不及错杀了宋智,宋缺又会如何?!若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而为师却晚去了半步,又该如何?!为师说过,没有什么比你们的性命更加重要,他人闲言碎语,何必放在心上?为了这些,你竟是想让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师父!徒儿万万不敢有此等诛心之念!”叶九思吓得差点要跳起来,赶忙解释道,“徒儿前去宋家之前已经提前服下了碧露丹,即便濒死也可复生,徒弟身上也带了很多药物,只要宋智不是立毙当场,徒儿有把握将他救回来的。”   见叶英身周的气息愈加冰冷,叶九思不由得喃喃道:“再则,徒儿不敢心存侥幸,只想着背水一战,才有可能获得突破的机缘。宋智宋缺也是江湖人,决斗之事也是常有的,我既然下了战帖,而宋智也已然应战,那生死皆听天由命,宋缺也总该看得开的吧?”   叶九思话音未落,便觉得头上一沉,被叶英揉了揉脑袋,脸侧传来丝绸柔软丝滑的触感。叶英身量修长,即便是这样跪坐的姿势,叶九思也矮了他一个头,她抬眸,一眼便望见叶英安静宁和的俊颜,他此时俊眉微蹙,向来淡然的神情竟染上了沉郁悲凉的色彩,出尘绝世的谪仙被染上了红尘的情感,那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叶九思只觉得呼吸一窒,耳边却听得叶英清清淡淡的,低低的说道:   “将心比心,思儿,若你因决战而死,为师——也看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叮——小酒儿受到会心一击,获得暴击伤害十万点。】 【小酒儿血槽清空,game over!】 【恭喜男神get新技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捶桌子!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啊!o(*≧▽≦)ツ 男神真的是——饶是无情也动人啊嘤嘤嘤~~~希望我没有写崩啊!!! 男神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另外标题是作者瞎编的,改自《红楼梦》里的“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因为在下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诗句来当标题,只好自己随便编一个了呵呵哒~~~ 这里心如明镜说的是男神啊~男神的意思是小酒儿死了他也没法淡定,非砍了宋智不可。所以将心比心,松枝如果死了,宋缺也一定会忍不住砍小酒儿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因为父上母上要带我去乡下,所以我是设定更新时间的,亲们的回复我如果不能及时看到,请等回来通过审核哦~~别太想我大宝贝们~~~(づ ̄3 ̄)づ╭?~   ☆、【第二十七章】舍得舍得,不舍不得,何以舍不得?      “姑娘,姑娘?姑娘!锅烧糊了!”   叶九思猛然惊醒,低头一看这才发下锅里的笋片已经焦黑了,连忙将笋片铲了出来。对站在一边提醒她的厨娘尴尬地笑了笑,道了声谢谢,重新切了几片嫩笋丢下去爆炒,香味溢出便飞快的起锅,切其他的材料,眼神却仍然有些飘忽,这几日,她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思儿,若你因决战而死,为师——也看不开。   叶英那清淡如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萦绕,叶九思只觉得耳根发烫,脸颊上的温度也有些烫人,虽然明明知晓叶英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听在有心人的耳力,却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滋味,一团浆糊似得糊在脑海里,搅得她有些心绪不宁。   有这样一个人,牵动着她的心神,让她为之欣喜,为之担忧,情牵于身,便是只言片语,都令人心醉神迷。   叶九思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风花雪月恼人的情思,锋利尖锐的小刀在她手指间飞速的转动,眨眼间便将砧板上的材料处理得干干净净。   新鲜的五花猪肉剔筋去骨,虾肉、冬笋、香菇、海参等等材料全部剁成细腻的碎粒肉丁,全部拌在一起,滤出葱姜水去腥提鲜,将早已准备好的酱汁混入,加料酒调味,拌得入味后封在木桶里,放入井水里冰镇一炷香的时间,拿出来后将凝结的肉糜捏成一个个球型,外层扑一层淀粉,下锅油炸,片刻后捞出,沥油,放入小盅里面,淋上猪腿骨熬出来的鲜美高汤,放入青菜,在锅里蒸一个时辰,一道清蒸狮子头便做好了。   这道菜不比红烧狮子头味重,但是清淡鲜美,口感松软细腻,甘美得能让人咬掉舌头,做起来也颇费功夫,是叶九思的拿手菜之一。   呃……重点是,它非常费事费时,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让叶九思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一道清蒸狮子头,叶九思又做了一道清香怡人,淡雅精致的江南小菜鱼米之乡,一道鲜嫩味美的平桥豆腐羹,香气浓郁,酸甜可口的松鼠桂鱼,还有一道枸杞鸽子汤,正好凑成一桌丰富精致的家常菜式,也让叶九思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   真是,都多大人了,竟然还会因为一句话而慌了手脚。叶九思摇摇头,内心暗自唾弃自己,自己外表虽然还是花季少女,但内心可是已经二十五了,有些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孩子都准备订婚了,而自己却不小心陷入了一个坑,还心甘情愿地掉下去,明知深不见底,却仍然甘之如饴。   这些天修养下来,叶九思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毕竟大唐出品的药物别的不说,治疗速度是一等一的。不过三天时间,叶九思就可以到厨房做吃的了,客栈的食物并不是不好,只是难免会味重一些,叶英喜好清淡,这些天的胃口也不是很好,故而叶九思给厨娘塞了银子,自己动手做了一餐。她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便是师父和宋缺论道的日子,虽然对师父很有信心,但叶九思还是希望师父能有个好的状态。   她的厨艺是特意学的,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叶英的口味,为此,她几乎将整个大唐里以厨艺闻名的弟子都打扰了一遍,不说妙绝天下,但也少有人可媲美。见叶英比这几日多吃了半碗饭,叶九思便觉得心中有些微妙的满足,甚至觉得这么长时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叶怀瑾这几日一直在学习弹琴的基础指法,知晓叶九思受伤的时候还大哭一场,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看得叶九思好不心疼。这孩子还年幼便失去了双亲,比寻常孩子要独立不少,这几日也知晓叶九思没法照顾他,他也很乖巧,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偶尔会捧着曲谱来请教一下,或者去请叶英指导一番,叶英倒也不会拒绝,短短几天,叶怀瑾却将基本指法都差不多学清楚了,也看得懂曲谱了。   “一会儿姐姐和师父要出门,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别出来,别理会陌生人,吃饭叫小二送上来就是了,尽量别出去。”叶九思放心不下叶怀瑾,这孩子虽然独立,但是性格太过柔软,逆来顺受惯了。她不怕他被人拐骗,但是怕他被人欺负,“姐姐送你的荷包一定收好,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别被人发现。你好好练琴,等姐姐回来给你带点心,好不好?”   “好的姐姐,阿瑾懂得的。”叶怀瑾乖乖地点头,一双清润的黑眸越发柔和,澄澈如空。他看着女子盈满关怀的眼眸,那双沉静平和的眼睛总让他想起早逝的娘亲,叶怀瑾抿了抿唇,浅浅地笑了笑,看着叶九思离开了房间,他才低低地,轻轻地道:“姐姐还真是温柔呢……”   叶九思正想转回叶英的房间,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却走了过来,叶九思一看他的穿着便知晓对方应当是宋家的下人,他恭谨地递给她一张请帖。   “师父,是宋家的请帖。”叶九思拿着一张鎏金暗纹的请柬,看了几眼后递给叶英,请柬上言辞恳切,态度平和谦恭,言道邀请两人过府一述。但从风格和措辞上看来,起稿的应该是宋智而不是宋缺。   “今日便去吧,待为师回来,便正式闭关。”叶英一掌撑地,支身站起,伸手从一边的衣架上拿下一件外袍穿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偏了偏头朝着叶九思的方向淡声道,“思儿,这次的对决,可有所悟?”   “有的,师父,徒儿正想说呢。”叶九思颔首,眉头微微一皱,“只是徒儿感觉想要突破还不够,还差些什么。”   叶英整理好衣饰,拿起焰归就朝外走,经过叶九思身边正好听到这一句,便伸手拍了拍了她的头,平静地道:“为师说过,剑道之途,坎坷且荆棘遍布,你小小年纪便已经突破到这等境界,足以证明你的天资聪颖,悟性绝佳,但一定要步步稳妥,切不可操之过急,可懂?”   “是,师父。”叶九思应道,想了想还是微微一笑,“师父放心吧,徒儿都记得,定然不会贸然行进的。”   “知晓便好。”叶英也不再多说,徒弟其实已经不小了,只是为人师表,总是难免要提点一下疏忽之处,免得弟子误入歧途。   两人出了客栈,拿着请柬去了宋府,很快便被放行,而早已在那里等待的侍女也给他们带路。   宋阀有一座独立的城池,名为宋家城,防御得滴水不漏,恍若铁桶,有些像唐门的唐家堡一样。但城池如果说是固若金汤,那宋家的居住地却可谓是雕梁画栋,典雅如画了。寻常人都会对宋家生出敬佩之心,但叶英和叶九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讶异,叶英是因为看不见,而叶九思?曾经的藏剑山庄坐拥整个杭州西湖湖畔最美的景色,整个九溪十八涧都是藏剑山庄的领域,宋家这点仗势,叶九思真的没放进心里。   那些下人或者门徒弟子见惯了客人的惊奇和赞叹,此时见这两人习以为常的模样,顿时收起了心里的轻视,态度恭敬了不少。   这一次侍女没有将他们带到训练场之类的地方,而是直接带入了一间茶室。茶室内的地板是上好的木料,不远处摆放着一张巨大的茶桌,茶桌是上好的黄花梨,和椅子是一整套的,风雅又奢华。而桌上则摆放着一套上好的甜白瓷茶具,釉色莹润棉白,胎体极薄,极素却极雅。茶室的四周围着镶珐琅琉璃屏风,画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而宋缺正端坐在主座上,见他们进来,便抬头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香炉里点着夜寒苏的香料,花香淡雅馥郁,令人心情都变得舒扬。叶九思看着宋缺温柔的笑靥,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因为他虽然是在笑着,眼睛却是深不见底的黑,透着睿智和不可捉摸的深沉,但是却会给人造成温柔忧郁的错觉。叶九思此时深刻的认知到,这个所谓的大唐第一人,和师父同为宗师,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人,师父的温柔是内敛的静谧,他的温柔却是用来掩盖深沉,和他相比,师父就太过干净了。   “欢迎两位,请坐。”宋缺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叶九思和叶英便坐了下来,不同的是,叶英坐在宋缺的对面,而叶九思坐在两人的旁边。这是一个很规矩的排位,宋缺和叶英有平起平坐之意,叶九思身为晚辈,自然只能坐在侧方。   “凤凰单枞可是我们这的一大茗品。”两方人客气的寒暄一方后,宋缺便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个茶罐。叶九思心生好奇,这样一位刀术大家,不知道茶艺如何?师父虽然喜欢喝茶,但是不怎么喜欢泡茶,这位同样出生世家的宗师要用自己拿刀的手来烹茶煮水吗?   事实证明,叶九思真的太天真了……   宋缺手腕一转,那茶罐便递到了叶九思的面前,宋缺也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咔嚓一声,那套茶具的底座一转,面向了叶九思。叶九思捧着罐子有些愣怔,却见宋缺温温地道:“听说小友的茶艺不错?那麻烦小友了,在下一介粗人,虽然喜欢品茶但却委实不会烹茶,就不献丑了。”   不,你们不是粗人,你们都是大爷。叶九思默默地将茶罐打开,心里暗想道:都是贵公子的命啊才会只喝茶不烹茶嘛,像她,长这么大就没喝过一杯师父泡的茶。不过她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老老实实地舀水烧开,开始泡茶。   叶九思老老实实地泡茶去了,叶英和宋缺便开始了谈话论道。   叶英走的道途,是落花流水轮回亘古的自然之道,讲究“万物皆可为剑”,而宋缺,走的却是无情道,是“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无我境界,只是他昔年曾和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有过一场交心之恋,最终未能走到一起,十数年来念念不忘,才让他一直没能突破大宗师的门槛。   梵清惠,那个曾经他求而不得的神仙女子,是他此生的劫难,也是他驻扎在心里的魔。   “宋兄若可堪破此劫,定个成就完整的‘天刀’,也不至于为此蹉跎多年。”叶英接过叶九思递上的茶水,轻轻一抿,那醇香的滋味便溢满了口舌,令人心旷神怡,“恕我直言,慈航静斋的所作所为,宋兄不该看不透的。”   宋缺不说话,也浅饮了一口茶水,神情平静,眼角却流露出了三分涩然:“我知晓,只是,我却宁可我不知晓。”   慈航静斋有四大奇书之一的《慈航剑典》,这本秘典修炼的时间越长,容貌就会越来越仙化,变得超凡脱俗,美得令人心颤。这本剑典,铸就了慈航静斋一代又一代芳华绝世的神仙女子,也铸就了慈航静斋的正道魁首的无上地位。每当乱世将起之时,慈航静斋便会派出门中最优秀的弟子涉入其中,号称“代天择主”,从各方势力中选择出一位明君来辅佐他,宋缺什么都有,但梵清惠当年为了门派,最终还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叶英语气平淡地指出宋缺心中不愿承认的事实,“一个全女子的门派,定然要有些手段才能在江湖上立足,代天择主的说法不过是让她们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镇压其他的势力罢了,宋兄睿智豁达,为何至今还是看不透呢?”   宋缺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桌面,仿佛能从那里看出朵花来。叶九思低眉顺眼地给两人续上热茶,并不开口,慈航静斋身为正道魁首,叶九思从万事通那里也得到了一些资料,跟叶英说过一些,这其中就包括梵清惠的爱慕者,不仅有宋缺,还有巴蜀的霸主解辉,以及散人宁道奇。梵清惠对宋缺或许是有情的,但是却远远不够纯粹,也不知是从小的教育造成她们一心为门派的思想呢?还是心机太深从一开始便算计好一切?   每一届慈航静斋的传人入世,总是会留下形形□□美好的记忆和求而不得的感情,她们抽身而去,闭关苦修,而那些爱她们的人却在苦海里煎熬着,思念着。十年、数十年以后,那些曾经对她们爱而不得的人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一方霸主,她们再次入世,这些人便成了她们指掌天下的势力。   聪慧、睿智、且能把己身的情感舍去,将宗门的大义放在前头。这样的女子整个慈航静斋都是,固然值得人敬佩和叹服,但叶九思却委实觉得可怖,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都能成为天下间的棋子,自己百般煎熬痛苦也要下完这盘棋,这样的女子就太可怕了。   宋缺朝着叶九思笑了笑,比划了一个手势,叶九思心里知晓接下来宋缺想要讲什么,只是宋缺和师父年纪相当,讲这些也就算了。而她毕竟是晚辈,留下来听前辈的风流韵事,委实不妥当。便拿着空掉的水壶,行礼退下,去后院打水。   “叶兄可有尝试过情爱思念的滋味?”宋缺的声音缓慢而沉凝,见叶英摇头,便讲诉了一些他昔年和梵清惠的故事以及他对梵清惠的情感。   “然而昔年情深似海,如今也尽付流水。我和清惠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们两人都面临着选择。她要在天下和我之间选择,我要在刀道和她之间选择,这样的抉择残忍而痛苦,纵使内心煎熬,我们终究还是舍弃了彼此,选择了其他。‘舍刀之外,别无他物’的无情之道让我的刀法已近天人合一,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惨痛啦。只是舍得舍得,不舍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若我当年和她在一起了,如今又何来‘天刀’宋缺呢?”   “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叶兄应当也有不浅的羁绊,才导致你也未曾突破吧?”宋缺说着过去的故事,心却有些微酸。叶英听到他的话语,低垂的眼睫微颤,却到底没有说话。宋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喑哑,透着一股沧桑:“舍得舍得,叶兄,想要走到那无上的境界,不舍何来得呢?我舍我的情爱,舍了野心,舍了天下,‘舍刀之外,别无他物’,其实是舍刀之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若叶兄能舍,堪破此关也是迟早的事。”   “舍得?”叶英淡淡地重复着宋缺的话语,他的脑海中闪过弟弟妹妹的模样,闪过藏剑山庄秀逸的风景,想起他想要守护的一切。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他才恍然想起,弟子还在幼年期间,他便自闭视觉以求得“心剑”的无上之境,这么多年,他竟是不知晓徒弟的容貌。宋缺的话在脑海中徘徊,黑暗之中所有的光和水都尽皆退去,天地都失去了颜色,一股冷意顺着脊背攀上头脑,冻得他遍体生寒。   若是至亲不在了,若是藏剑山庄不在了,若是……思儿也不在了呢?   那个鲜活而明媚的存在从此退出他的生命,所有的温暖和感动都成为过去,只是想想,都觉得没法接受。   叶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阵阵发冷,他的气息竟有了一丝不稳,声音也沉沉地:   “叶某和宋兄到底不同,叶某终究……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捶桌子男神你怎么还不开窍啊我去!!! 愁死个人咧! 小可爱们作者桑写了好吃其实作者桑一直很像吃狮子头啊有木有!口水滴答! 那啥,我一直觉得很想给宋缺点蜡的,貌似爱上慈航静斋的人人生总是略苦逼。 【男神get了{无意中说情话}的特殊成就】呵呵哒~~~ 感情进展略慢so安排了宋小缺神助手来进行补刀,呵呵男神你舍不舍得舍不舍得? 没了小酒儿谁来给你铺床叠被做饭缝衣服泡茶倒洗澡水赚钱养家(?)暖床做贴心小可爱呢?0w0~~ 这样的好徒弟哪里找啊男神大人?小酒儿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征得了沙场,打得过流氓,迷得了小三,斗得过渣男。只要998,不要一两千,不要三四千,只要998,【真爱.小酒儿】带回家哦~~~ 男神大人你就从了吧~~嘤嘤嘤~~~(?﹃?)   ☆、【第二十八章】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叶九思是个识趣的孩子,提着个小水壶,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到后院,再磨磨蹭蹭地打水,最后再一步一步慢慢挪回来。估摸着宋缺也差不多交代往自己的风流往事,两人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提着水壶叩响了门。   “请进。”宋缺的声音平和地响起,叶九思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敏锐地察觉到茶室内的气氛有几分压抑,但她乖巧地没有多问,径自换掉已经冲泡得没味的陈茶,将茶具洗干净后,假装从袖袋里拿东西,实际上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包茶饼,来了一场相当漂亮的斗茶技艺。   煎水,温盏,调膏,注水,叶九思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自然从容。斗茶之道始于唐,这个时候还并不流行斗茶,泡茶的手法也大有不同,甚至还有不少人仍然在茶里加各种东西,弄成汤来喝。叶九思露这一手,宋缺也被吸引住了目光,整个茶室的气氛登时一缓,变得轻松舒扬起来。   叶九思微微一笑,用茶筅一搅茶汤,点汤击拂。均细的汤花紧咬盏沿,正是斗茶的最佳效果——“咬盏”。虽然甜白瓷的茶具并不适合斗茶,但叶九思也将就,她并不是为了卖弄或者出风头,只是单纯地缓和调解屋内令人窒闷的氛围罢了。   她不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但或许并不算愉快,她用自己的方式来作为缓和,身为晚辈的她不会被人责怪,斗茶的风雅也不会令人反感。   她这样的巧思自然瞒不过在座的两人,叶英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叶九思的脑袋,道了一声“乖”,便接过了徒弟递来的茶盏。宋缺兴致勃勃的看了看咬盏的汤花,意味深长地道:“姑娘这一手茶艺真是绝了,只是宋某从未见闻此等手法,不知,是源自何地?”   “家乡一些富贵闲人喜爱的风雅之事罢了,如今还没传播开来,过些年,前辈或许就可以看见了。”叶九思安之若素,轻描淡写的将这个话题带过,装作没听懂宋缺的试探。见宋缺还想说些什么,立刻恭敬地端起茶杯送上去,将他剩下的话全堵住了。宋缺见师徒两人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彻底歇了想要拉拢两人的想法,交好可以,但如果非要把对方扯进天下之争,就会结仇了。   宋缺和叶英定下了十日之后的决战之事,叶英似是有心事,并没有和宋缺继续交谈的心情,告辞之后便带着叶九思离开了宋阀。   叶九思对叶英何等熟悉,尽管叶英的步伐、呼吸、气息都没有变化,但是叶九思仍然感觉出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她没有冒然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叶英身后,看着他一步不差地走回客栈,那种从容和自然的姿态,就仿佛他并没有目盲一样,不管看几次,叶九思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叶九思看着叶英的背影,见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拽了下叶英的衣袂,开口道:“师父,徒儿前些时日置办的院子应当落实好了,也安排人打理了,明日我们便搬过去,您看可好?”   话音刚落,叶九思的神情便有些凝滞,但很快却又回归平淡。她本不应该在师父烦心的时候还说这些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背影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一直坚毅如山的男子有些遥不可及的飘渺,她下意识地想要留住他,打破这样古怪的沉凝,便开口说了话。   叶九思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叶英却没有注意到,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宋缺的话,心里五味参杂,混乱的,说不清楚其中的滋味。   “舍不得?叶兄,是舍不得你的弟子?”宋缺手底下的人早就将叶英师徒两人的资料尽数交了上来,并不是担心他们别有异心,只是当家之人正常的戒备和防范之心。这师徒二人一年以前的资料半字没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而面前的男子行走江湖,身边只跟着一个少女。虽然这个世界很多人都驻颜有术,宋缺知晓对方年龄应当不小,但是一个外表二十多岁的青年带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行走江湖,以师徒为称,多少有些奇怪。   而当宋缺知晓叶英的这位女弟子几乎一个人包圆了叶英所有的琐事,在江湖上奔走不断依旧能将自己和自家师父打理得如同身在豪门贵族之中一般精细雅致,半点狼狈风尘都没有,饶是宋缺,也不由得赞叹出声。但他同样疑惑,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伺候师父可以算是孝心有加,但是如叶九思这般连师父的衣物都自己制作,饭食自己准备,体贴细致到极点的,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她沉寂得不像一个少女,没有思慕之情,不为翩翩少年郎动心,甚至愿意花一下午的时间陪着她沉默寡言的师父枯坐,一句话都不说。   宋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更何况他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几乎轻而易举地,便看穿了叶九思掩藏在平静之下隐忍的爱恋。   但是他不说,也不会告诉叶英,师徒之事虽为人不齿,但宋缺也看得出来,那女孩是真的打算一辈子死守着这份爱,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甚至让自己去淡忘这段不该存在的情感。如此,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害人家师徒分崩离析,害那女孩万劫不复呢?   更何况,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明白,情难自禁却求而不得的痛苦与煎熬。   “人生之事□□不如人意,但珍惜眼前之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年也意气风发,想要名扬天下,想要逐鹿中原,直到清惠离我而去,我才知晓这个道理,但我除了我的刀,其他地都已经被我舍弃,如今我在刀道上能获得如此成就,午夜梦回之际又何曾不感到寂寥?身边有挚爱之人相伴,纵使达不成武道之巅,又何尝不是幸福的呢?世上难得有心人,叶兄,且得且珍惜。”   叶英察觉出宋缺话中有话,却不知晓其中内在的含义是什么。只是觉得平静无波的心湖仿佛被人掷了一颗石子,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石子却悠悠地沉淀到心底,硌在心间磨砺,让他难得地感到些许烦躁的焦灼炽意。   他一路思考着宋缺的话,直到叶九思将他惊醒,他才有些恍然地明悟,宋缺所说的那个有心人,或许就是九思。   只是,对方为什么要用自己和梵清惠之间来喻示他们?师徒和爱侣之间又岂能相较之?思儿有心,对他好,他知晓,也珍惜。可他总觉得宋缺的话语中还有更加深层的意思,明明有些朦胧的猜测,却不甚明了,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影影绰绰的,看得并不分明。然而正是这份模糊让他感到烦躁,好似有什么被遮掩住,想去翻开,却又唯恐帐幔之后是刀光剑影,万丈深渊。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要硬想,否则思绪会更混乱,叶英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屋里的木椅上,而叶九思则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她的语气欢快,声音清朗,仿佛想要将心底的快乐与明媚,都通过言语传递给他。   “岭南一带很平和,宋家城里更是富足安乐,宋前辈作为大唐第一人,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子虚乌有。师父,我想跟那户人家商量一下,直接把房子买下来,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三进的院子不大不小,三人住也是绰绰有余,徒儿去找些利落干净的侍女好好打理房子,住个三五年的也可以。院子在城边,幽静,风景也好,想要买东西也方便,最重要的是不吵闹,不会影响师父悟道的。”   “师父的院子前我叫人划一条小溪,连着荷花池,池边种几丛夜丁香,傍晚的风一吹,也令人心情舒扬。门前流水,小桥横跨,一定很美。荷花池上有一个凉亭,师父若是午后有空,可以过去纳凉,池塘里养了锦鲤,五颜六色的也很雅致。”   “近门的院子里种垂枝碧桃可好?梅花也很美,但是没有寒雪衬托,风姿也稍显逊色。再种上一片山茶,姹紫嫣红的一定很好看。划一片院子用来练剑,一间厢房用来当书房,还有一间小瑾的琴房,一间独立的屋子留作铸剑室。师父的房间通风朝阳,也没有遮挡物,早上太阳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一定会照射进师父的房间,不如窗帘换成水纱,颜色取碧海生波,阳光一照射,不会太刺眼,还很温暖。师父——您说呢?”   那些细碎的琐事,听在耳中却不会令人感到厌烦,或许是因为她语气中的期盼和欣喜太过让人疼惜,也或许是因为她话语中透出的温暖让人舒心。叶英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她对家的眷恋和温存,听着她低柔的声线里明媚的灿烂,听着她内心仿佛春暖花开的声音,这个一路风雨陪他走来,内心却依然坚毅温暖的女子,总是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之中给予他最平凡却最真诚的感动。   有这样的一个人,无怨无悔地陪在他的身边,用整个生命的热度在他干净却苍白的人生中画下最灿烂的一笔。   叶英的心中忽然有一股冲动,柔软微暖的心脏似乎微微一悸,他顺应自己的本心,轻轻唤出了她的名字:“思儿——”   他话音未落,叶九思便已经停下了絮叨,转过身来,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疑惑,娟丽典雅的眉眼敛去沉静,有着孩子般纯粹的真。   “十七年了。”叶英低低地说道,并缓缓的抬起一只手,宽大的袖袍流水般滑落,发出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十七年,叶九思八岁拜师,从此常伴叶英左右,一生最宝贵最美好的年华,尽数倾泻在一人身上。   “思儿,过来。”叶英的声音轻,神情却敛起了那种风起云天的冷淡,他非常认真地说道,“为师,想知道思儿的容貌。”   渊渟岳峙的雪发男子朝她伸出手,叶九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然而,听到叶英的话语,她却猛然一怔,神情都流露出了茫然。她大脑一片空白,人却已经遵循本能地靠了过去,她单膝跪下,跪在叶英的腿边,轻轻持起他修长有力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午后的阳光舒淡温暖,透过窗户泼洒在两人的身上,静谧唯美得犹如一副从亘古流传至今的画。   叶九思半跪着,仰起头,任由叶英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脸上。叶英双目轻阖,神情恬淡中透着端庄,微微低头的姿态让他鬓角的发垂落,衬得他清俊的眉眼别有三分情韵的雅。长长的袖摆滑落,顺滑的丝质布料柔柔的披在九思的肩膀上,似一根羽毛一样轻柔的挠在心上。   叶英的手指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他的动作温柔,不带半分旖旎的气息,甚至可以称得上庄重。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眉,那线条是墨画勾勒一般细致的美,手指向下,拭过她线条漂亮的眼,圆润的眼,眼角处上挑,仿佛一瓣儿桃花,笑起来的时候总不免带了三分艳色,但是她气韵高洁,不显低俗,反显清妍。叶英的手划过她的鼻翼,两手的拇指划过她的颧骨,勾勒出脸部的轮廓。最后,拇指停留在她的唇角,轻轻一抿而过,叶九思的嘴唇略薄,却不会显得薄情,恰到好处的秀逸。   叶英知道自己的徒弟长得很美,因为哪怕是在那个美人如云的大唐,爱慕叶九思的人都不在少数。及笄之年过后,上门求亲的人也很多,只是叶九思无心嫁人,他也想多留弟子些年,便一直不曾给她安排婚事。   如今,叶英总算知晓叶九思的模样,心中那模糊的身影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那女子长身玉立,风姿飒然,笑起来如十里桃花艳艳的绽放。她美得明艳,美得大气,清贵矜雅之中带着君子如风的潇洒,仿佛西湖雨霁之后洗刷出来的最干净的风景。   饶是叶英一向视皮相如无物,也不得不承认,徒弟是美的。   他收回手,一只手轻轻拂开叶九思的额发,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一个温柔恬静的笑容。   许多年以后,叶九思还能回忆起这一天的午后,师父在阳光下露出的笑容。那天的阳光很温暖,那人的笑容很温柔,那些回忆和过去都太过美丽,到后来却成了心口难以言说的伤。她想,自己的命中是否和他无缘,是不是此生注定不能携手。才刚鼓足勇气,伸出手,便被伤得鲜血淋漓,甚至许多年以后她站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望着四下冷寂荒芜的风景,让雪染白了她的发,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地久天长。   到底是她叶九思成了叶英的劫难,还是叶英成了叶九思此生都过不去的坎?   谁又能说得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给大家打下预防针啊~~暂时没有要虐的意思~~给仙剑世界设个悬念~~~ 矮油摸脸神马的好害羞~捂脸~~男神有点点察觉不对劲了啊哈哈哈~~~ 小酒儿不知道自己被宋缺坑了一把…… 更新辣么晚真的很抱歉,今天卡文卡得作者都快疯了,而且好多糟心事都凑到今天来了,神烦啊啊啊~~!这一章不知道为神马好难写,作者在男神心烦的那一段卡了很久,如果读者怪怪的请不要介意嘤嘤嘤嘤嘤……_(:зゝ∠)_ 明天作者君就要回老家了,能不能保持更新还是个未知数,下星期三作者君回归。 如果作者君不能上网,就当作者君请下假了,因为回老家要走街窜巷拜访亲戚啥的,可能会忙得没空码字……回来一定将更新补回来么么哒~~ 爱你们哟么么哒~~~ 补充:看到很多读者有些忐忑是不是BE,作者君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乃们——绝对HE跑不掉啦! 看文案,本文的宗旨是——不见风雨怎能见彩虹哦! 师徒恋不经历点风雨是不可能长久的!所以一点坎坷波折是必须哒,但是结局绝对萌萌哒甜得掉牙哟~~ 可以跟大家剧透一下,作者君已经在构思脑洞和一些小片段了,男神和小酒儿娃的名字都想好了~~ 两人的感情最后也会被世人接纳的,不必担心!   ☆、【第二十九章】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秋风起,蟹黄肥,八月十五中秋节,正是螃蟹最为肥美的季节,鲜香味美的螃蟹配上醇香的菊花酒,还有做工精致的月饼,最好一家人团团圆圆围桌而食,这个中秋节才算是完美。   刚刚搬来这院子不久,宋家便送来了一份乔迁之礼,叶九思面不改色地收下了,然后微微一笑,大门一关,闭门不见客了……这让无数好奇宋家为何高看这一家“叶府”的八卦人士心塞不已,然而那些夜闯府邸想打探出点消息的人都被叶九思拿剑鞘抽成狗了,谁还敢去撩虎须?   叶九思花了一笔钱从主人家买下了地契和房契,从伢子手里买了几个相貌清秀眼神干净的姑娘装点门面,配几个小厮,也算建立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有了个稳定的落脚点,叶怀瑾很兴奋,左顾右盼四处乱蹿地摸来摸去,他最喜欢的便是叶九思挂在他窗边的贝壳风铃,风一吹叮铃铃地响,很是悦耳动听。乔迁没多久便赶上中秋,叶九思让人做了许多月饼,用小袋子装起来,见到孩子便给一个,看着他们惊喜童稚的脸,也觉得心情舒畅。   叶九思一大早便准备过节的事物,指使着让下人将采买好的螃蟹运进厨房,远远地看着叶怀瑾和小孩子闹成一片,唇角的笑便不由得加深几分。   打点好后叶九思便下了厨房,从背包里拿出几坛菊花酒,斟进精美的琉璃高颈壶里,琥珀色的酒酿在透明的琉璃里流动着,着实美丽。   和乐肥蟹膏满肉肥,又称为膏蟹,脂膏金黄油亮,滋味浓郁鲜香,拿来清蒸方可享用到最美的蟹膏;花蟹肉质肥,蟹油多,蟹肉却细嫩晶莹,味美如银鱼,姜葱翻炒爆香便足够让人垂涎;梭子蟹蟹黄香浓,却体型较小,剁成块状用辣油爆炒,让浓醇的酱汁全部浸透到蟹肉里,最是鲜美。   只是蟹吃多了难免油腻含腥,除了菊花酒以外,叶九思另作了一道海带豆腐汤,抄了一碟花生米做下酒菜。之后便开始准备月饼,揉皮,制馅,分成一口便可以吞掉的小份月饼,用模具摁出一个个月饼的形状,然后烘焙炽烤,等到表皮变得金黄,才拿出炉来在盘子里叠好。   螃蟹买回来不能立即吃,要将它们泡在水里,吐干净沙子,充足的运动过后,才是最好吃的时候。叶九思从午后一直忙活到傍晚,这才处理好所有的螃蟹,笑意盈盈地朝着坐在一边吞口水的叶怀瑾招呼一声,叶怀瑾便一声欢呼朝着叶英的房间冲去。   不一会儿便看到叶英缓步而来,而叶怀瑾则一蹦一跳地跟着,同样高束起来的小马尾一甩一甩的,很是调皮可爱。   叶九思让人将餐桌搬到叶英的院子里,流水小桥风景最美,池塘边又种着夜丁香,有驱蚊防虫的效用,晚风送来馥郁的芳香,让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轻快了起来。院子里点了很多灯笼,明亮的灯光将院子映照得宛如白昼,食物的香气和花香糅杂在一起,有种温馨的暖意。   “小瑾不能喝酒,只能喝汤知道吗?”叶九思端着一盘清蒸膏蟹走了过来,拿起高颈壶,打开了壶盖。瞬间,清冽浓郁的酒香四溢,甜甜的很醉心,叶怀瑾瞪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很是垂涎的模样。叶九思笑着刮刮他的鼻子,给叶英摆上碗筷和琉璃盏,在琉璃盏里倒入八分满的酒酿。   叶英持着酒盏,抵在唇边,欢快的气氛似乎感染了他,那清俊秀逸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叶九思摆出一整套拆蟹的工具,坐下来开始拆蟹。她动作利落,撬壳,挖膏,剔肉,用银质的小签条顶出蟹腿里的肉,不过片刻便拆掉了一只膏蟹,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碟子里,放在叶英的面前。叶怀瑾却没耐心等叶九思拆蟹,自己夹了一块梭子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却被辣油烫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叶九思无奈地轻叹,从点心碟子里捡了一块奶油凉糕塞进叶怀瑾的嘴里,看着他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轻笑出声,“好了好了,一会儿小心点就好了,点心含一会儿,是不是好一点了?”   绵密的奶油在口中化开,果然淡去了那烫口的辣,叶怀瑾乖乖点头,吸取教训,先将梭子蟹里的辣油吸出来,再去咬那鲜甜的蟹肉。口腔中爆开的麻辣鲜甜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那双温润的杏眼笑得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很是可爱。   “这花酒酿得挺好,师父,尝尝?”叶九思抿了一口菊花酒,感觉到口中馥郁的香,心里也有些满足。也给自己拆了只膏蟹,沾着酱料吃,味道鲜甜无比。秋高气爽的时节里坐在凉爽的院落,吃螃蟹,品花酒,赏月,实在是件再快活不过的事情了。   “不错。”叶英浅抿一口,却不多喝,他持筷品蟹,动作却别有一番清雅的风姿,看起来斯文优美。   站在一边静待的名为杜若的侍女,忍不住抬头轻瞥了一眼,被那隽永的风姿所迷,无限娇羞地低下头,掩盖住染了红霞的双颊。   叶九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仍然没有意识到,叶英那在美人如云的大唐都出类拔萃的姿容在这个世界会给人造成多大的震撼,也没有意识到,再怎么老实本分的侍女,在爱情的面前,与普通女子都别无二致。   月上树梢头,吃得差不多了,叶九思便让人将月饼拿了上来。小巧玲珑的月饼都被做成了小小个可以一口吞下的样子,馅料也换成了比较爽口的水果或者茶膏。三人一边赏月,一边拿着月饼慢慢地啃着,叶九思笑着给叶怀瑾讲诉着嫦娥的故事,讲的却是嫦娥被恶徒逢蒙逼迫交出不老药,然后为保灵药不落入恶徒之手,才吞吃了灵药,飞到月亮上成了仙。   “可我听说过,嫦娥是抛弃了丈夫自己偷吃不老药才成仙的呀。”叶怀瑾咬着绿茶味的月饼,满脸不解地道。   叶九思抿着菊花酒,轻笑道:“传说都是众口铄金,难辨真假的,广寒宫,广寒宫有什么好呢?凄凉、冷寂、一无所有。除了一只玉兔,一个不停砍伐月桂树的吴刚,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就算嫦娥成了仙,最后也一定后悔了。”   “人不能离群而居,身边终究要有相伴之人,否则久而久之,心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衰老,死去。”   可不是吗?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没有人不怕孤独,但如果有人在孤独中麻木了,便代表他的心定然也一同死去了,世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了。”   菊花酒的后劲较大,叶九思已经有些喝高了。那双平日里似是含情的桃花眼此时雾气朦胧,如丝般迷离,她唇角嗔着笑,一手托着腮,脸颊已经染上了晕红。人面桃花相映红,叶九思喝得醉醺醺的,呵呵地笑着,那清艳之色几乎将叶怀瑾看呆了。   叶英小口小口抿着海带汤,耳边听着叶九思呵呵地笑声,动作不由得一顿,放下筷子,转头朝向叶九思的方向,轻声道:“思儿?”   “嗯?”叶九思只觉得脑袋发热,听到叶英的轻唤,便面露疑惑地扭过头去。   她的眼中映照出叶英清俊斯文的脸庞,美如冠玉,神情清淡,叶九思愣愣地看了半晌,忽而咧嘴一笑,呵呵道:“师父,你长得真好看。”   叶英一听这句话,立刻便明白徒弟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带着些许轻佻的言语。   叶英有些无奈,轻斥道:“莫要再喝了,思儿,你已经醉了。”说完手摊平,伸到叶九思的面前。   叶九思抱着酒杯还在发傻,见到叶英伸手,便歪了歪头,盯着叶英的手掌心看了半晌,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将酒杯递了过去,酒杯被叶英收走,叶九思却更迷糊了,捂着脑袋一个劲的嘟囔着地震了地震了天空都在晃悠悠的。   叶英面对着趴在桌子上的醉鬼,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和柔软,他对一旁静待的杜若吩咐了一声:“把小少爷带回屋里去,梳洗一番。另外,送一盆温水到小姐的屋里,准备碗醒酒汤。”说完,拍拍叶九思的肩膀,低声询问道:“思儿,醒醒,还能自己走回房吗?”   “啊?”叶九思还在犯钝,叶英见状,便想抱她回房。   一边的杜若却突然上前一步,垂着头,脆声道:“老爷,奴婢送小姐回去就好。”   她垂头行礼的姿势非常优美,她偷瞥叶英的神情,面上带着羞涩和欢喜,然而触及叶英轻阖的双眸,却又忍不住有些失落黯然。她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叶九思,叶英却将叶九思抱起,轻易地避开她的手。   叶英神情淡然依旧,气息却变得十足的冷淡:“我刚刚说,送小少爷回房。”   杜若听到这冷淡的语气,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老爷才说过的话,她却因为一时忘形而疏忽大意,且为着心中的嫉妒和不忿,下意识的不想让老爷接触小姐,才会这样莽撞的开口。杜若有些害怕,小姐虽然是温和的性格,但对于犯错的人,也不会留情,当即欠身行礼,让开,走到叶怀瑾的身边轻轻牵起叶怀瑾的手,低声道:“小少爷,奴婢送你回去,可好?”   叶怀瑾放下手中的汤勺,抬头看了杜若一眼,一双温润的杏眼却泛起嘲弄的讽色,冷笑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被叶九思精细地调养着宠溺着,叶怀瑾都快忘记自己曾经尖锐且刚硬的脾气了。他年少时期四处颠沛流离,历经的人情冷暖让他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豪门私宅里的脏污事也没少见,杜若心里升起的妄念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嘲弄不仅是耻笑对方的痴心妄想,也是恼怒于对方直白的表露出对叶英的爱慕和对叶九思的敌意。叶怀瑾就像是一只刺猬,将柔软洁白的腹部暴露在叶九思的面前,尖锐的背刺却对象所有对叶九思怀有敌意的人。   毕竟当初,是他走投无路之下第一次罔顾父亲的教诲要去做那等害人利己的事,是叶九思阻止了他;在他心死绝望的认命,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之时,是叶九思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在他的心渐渐冰冷时,有一个人不顾他满身的脏污,将他抱入怀里,给了他安逸的生活,还给了他一个名字。   这样的恩情,他至死不忘。   任何想要对她不利的人,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定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此时头晕眼花的叶九思并不知晓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她,此时她乖乖地蜷在叶英怀里,一动不动地像只软绵绵的兔子。秋风送来熟悉的冷梅香,也带来了些许的寒意。叶九思烧得大脑滚烫,手里拽着叶英的半截袖子,一扯一扯,神情茫然。   忽而,她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鬓角滑落,直至隐入发间。她拽着叶英的袖子,望着天边皎洁的月亮,涩然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悲伤:“中秋月圆人不圆啊,师父……师父——我想他们了,我真的好想他们啊……”   “我答应要给婧衣姐姐带西域的布匹的,她说颜色鲜艳好看,花纹也精致,要给姐夫做一件衣服……我食言了。”   “还有子宸师兄说让我带一下小师弟小师妹的,我还答应风岚师弟下次要教他画画的,芳致大哥要的剑还放在包里,我好难过……”   “师父,我想回家——”   叶九思真的醉了,而且醉得不清。   因为,她若是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动摇叶英的话语。因为她知晓,她难过,叶英心中比她更难过,藏剑山庄对她而言是她的家,她的避风港和心灵的居所,可对于叶英来说,那几乎是他此生的全部。但是叶九思醉了,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刚毅全部都被酒水烧融,化成了水,露出她紧紧包裹的伤和痛苦,露出她不愿意给叶英知晓的软弱。   那是两个人共同的伤,此时被残忍地揭开,可同样的疼痛,两人一同承担,却似乎减轻了些许。   叶英抱着叶九思,站在庭院之中静默不语。   晚风卷来馥郁的花香,泼洒了满袖醉人的柔暖。   叶英神情平淡,稳稳地抱着怀中清妍漂亮的女子,俊逸的眉眼却似是含了三分悲凉,挺拔而宽实的背影都显得寂寥万分,有种难言的沧桑之感。叶九思几乎整个人都要扎进叶英怀里了,她哭得狼狈,因为喝酒的原因脸颊更是涨得通红,这分明是不够漂亮的,但是那细碎而压抑的哭声钻进叶英的耳中,却让他的心木木地发疼。   是不是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场酒醉,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徒弟坚韧的外表之下还藏着刻骨的疼?   她却仍然能笑得灿烂明媚,活得潇洒自由,带着朝阳般的热度,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就像是一棵伫立不倒的树,腐烂的泥土里藏着盘根结扎的根支,沉浸在黑暗里,糜烂而腐朽,却在之上长出苍天的大树,开出茂盛的繁花。   叶英将叶九思抱回了房间,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坐在叶九思的床边,一手放在她发烫的额头,怔怔无言。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像是幽寂夜色中破云而出的一缕皎白月光,带着令人心醉的忧郁和惆怅,仿佛一湖静止的时光。   他轻柔地抚摸着叶九思的发,郑重的道:   “思儿,为师保证……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疯掉,好难写,表示查菜单的时候突然好想吃螃蟹有木有……QAQ 一整天都在拜访亲戚,卡文还卡得作者心碎欲死,所以更新辣么晚…… 这章也是在加紧攻略男神的节奏,叶英会为小酒儿的付出而感动,会为了她的坚韧而感到骄傲,同样的,也需要一份脆弱让他感到怜惜,一份共同的伤更是会让他感同身受。 嗯,这章还是买了个伏笔下去,等大家看完仙剑的世界再回来看一下这一段的时候,应该能看出内涵了~~ 咩哈哈哈哈~~不能一直让小酒儿被人追啊,男神的爱慕者也很多的好不好! 小酒儿你别再不温不火想着就这么陪你师父到老啦!快醒醒吧你家师父很多人爱的好不好! 杜若是个重要女配的说,这几章可能都会看到她~~谈不上恶毒,但是在下会以古代为奴仆的女子视角来描写这个姑娘,所以某方面可能会不是很讨喜~~嘛其实杜若妹纸的想法很简单,她作为一个丫鬟,爱慕男主子,当然是可着劲的勾搭啦,既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能保证自己富贵安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在古代这还真不算什么咧,男主子收个通房连夫人都不能开口说个不的。 小酒儿喝醉真是萌萌哒~~无意识的调戏师尊大人了有木有~~~   ☆、【第三十章】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次日起床之时,叶九思终于品尝到贪杯的后果了,捧着沉重疼痛的脑袋坐在书桌前,可怜兮兮地写着检讨书。她早已不记得中秋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习剑之人本就不该贪杯嗜酒,酒能乱心,能混乱人的心智,让人拿剑的手变得不稳。她因着师父在自己身边便放松了警惕,贪杯多喝了些许,谁知道会直接醉得不成样子,实在不该,即便叶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也开始自我反思和检讨。   我再也不贪杯了!叶九思想到自家师姐有一次喝高了,逮着人就要往脸上亲一口,当年她年纪小,用轻功一路从虎跑山庄飞奔到九溪十八涧都没能逃脱师姐的魔爪,被抓回去亲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师姐的夫君黑着脸跑过来将师姐往肩上一扛躲进房里才解决了这事情,但是却给叶九思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一喝多了便非常担心自己是否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她……她要是也和师姐一样对师父做这种事情……她……她这辈子都没脸见他了!   叶九思越想越心虚,像只站在烤鱼面前抱着爪子踌躇不前的小猫咪,一句“我再也不贪杯了”被反反复复写了好几次。叶九思将写好的检讨书方方正正的叠好放进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子里,落了锁。这个木匣子是她在唐门的女性朋友送给她的及笄礼物,是一个精巧的机关盒。一共有八十一个暗格,四十七种变化方式,开盒子就像是开九宫锁,却比那个要复杂得多,但是每当发现一个变化,就会让人感觉很新奇有趣。   她的好友唐千是个心灵手巧,机关术近乎鬼斧神工的千机弟子,这个机关盒就是她的得意之作,说是送给叶九思放首饰品带着出嫁的。   叶九思拿到这个礼物的时候的确是爱不释手,转头就将叶英送的所有小物件、书笺、纸片等东西全部装了进去,一直放在背包里随身携带。至于首饰什么的不是稀稀拉拉的丢在背包里,就是在房间里随便寻了个盒子放着。毕竟她行走江湖大多是男装打扮,为了方便叶英偶尔的拍头举动更是将发饰取得干干净净,扎着高马尾也没有其他的发饰,清爽利落至极。   合上匣子后,叶九思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明日便是叶英和宋缺的十日之约,叶九思不相信叶英会败,却终究心有牵挂。   剑的极致是无招无式,到达一种无我忘情的境界,刀的极致却是霸气凛然,巍峨如山,要有足够的凛冽和厚重,如此打起来,怕是应对困难。   而叶九思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没能突破宗师之境,到底让她感到有些许不安了。   叶英闭了关,大概晚上时分才会出关,叶九思也不好去打扰。只能去了叶怀瑾的院子里,看着这小男孩挥剑,指点一下他的琴艺。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笑得绵软可爱,语气软糯地撒娇要叶九思拂一曲,叶九思也没辙,宠溺地摸摸叶怀瑾的脑袋,弹了一曲《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叶九思的琴艺很不错,她年幼时也时常往七秀坊跑,多少也学了些东西。虽然这琴艺放在大唐可能只能算是出彩,远不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但是指法娴熟,音律自然,行云流水般的平和流畅,听起来很是舒心悦耳。叶九思弹琴时难免想起叶竹猗和叶竹青,乐声里难免带出了几分思念与伤怀,但整首曲子却洒脱大气,豁达明晰,虽然有伤怀思念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对故人的祝福和释怀的安心。   叶怀瑾听得入神,待一曲罢了,才兴奋地道:“姐姐弹得好好听,姐姐最厉害了,什么都会。”   叶九思跪坐在琴边,扫弦,摇指,稍微跳了跳音,才转头轻笑一声:“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万花谷的真传弟子,那是真的七绝于一身,才华横溢,风华绝代。七秀坊的弟子于乐曲舞蹈上独领风骚,长歌门于诗词歌赋上无人可比,但万花谷集天下能人雅客于一家,取其精华去其槽粕,采用自由式的教学,当代大儒、神医、琴师、偃师、书法大家等亲自坐镇,传授毕生所学,从那走出来的弟子才配称得上一声绝世无双。”   藏剑虽然也是名家子弟,但是到底还是以铸剑术和轻重双剑剑法名扬天下的,叶九思懂这么多,学这么多,说到底还是因为小时候阴差阳错,叶英想把他培养成君子的乌龙事件造成的。她自认才艺方面不算庸才,但和那三大风雅之地出来的弟子相比,还是有些逊色的。   “我又没见过万花谷的弟子,我只看到姐姐。”叶怀瑾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喃喃道,“姐姐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了,没有之一。”   “胡闹,你才见过几个姑娘?就说这种话。”叶九思哭笑不得,给了叶怀瑾一个脑瓜崩,看着他很是不服气地瞪大眼睛,脸颊鼓鼓的模样,便忍不住有些心软,柔声道,“好了好了,姐姐把会的都教你,你可要好好学啊。”   一整天的时间叶九思几乎都跟叶怀瑾腻在一起,好似亲生姐弟般相处着,晚上用完了晚饭,见夜色渐深,估摸着叶英也差不多该到出关的时间了,叶九思便转身朝着叶英的院子走去。明日要和宋缺决斗,虽说叶英不会像西门吹雪一样特意焚香沐浴之类的,但是好好打点一番也是必须的。   叶九思朝着叶英的院子走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掌灯的侍女们也把灯笼点上,昏黄的灯光有种柔柔的暖。天上的星辰很明亮,倒映在干净清澈的水里,仿佛流动的星河,美得令人惊叹。风中传来夜丁香的芬芳和潺潺的水流声,这个叶九思耗费心血装点得清雅绝伦的院落在夜晚也美得不可思议。   还没靠近叶英的房间,叶九思便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那是不习武的人才有的脚步声,想来是侍女的,叶九思也没在意。然而走得近了,远远的却看到一个穿着嫩粉色的裙衣,身姿窈窕玲珑的身影,叶九思忍不住微微蹙眉。   府中侍女的衣饰是统一的蓝绿色衣裙,小厮是暖棕色的短打,叶九思不缺钱,因此用的都是好料子,府中的下人自己买不起这样的布料,因此平日里也喜欢穿着统一的服饰,好看又舒服,身份也会明显一些。叶九思为了方便辨认,也怕叶怀瑾认错人,便要求他们平日如此穿戴,唯有过节或者某些时日才允许他们穿自己的衣服。可这侍女穿着这样的裙衣,还在师父的门前徘徊不去,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叶九思心里蓦然涌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脚步无声,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便发现那的确是府中的侍女,一位名叫杜若的女子。杜若容貌姣好,因此本来是要给伢子卖去给一个富家老头当妾的,凑巧叶九思去相看下人。杜若一把扑在她的脚边誓死不从,求叶九思救她,叶九思见这姑娘不慕富贵,性格也刚烈,便心生好感,从伢子手里将她买了下来,安排在书房里帮她整理书籍或者磨墨,也没有亏待她。   但此时杜若站在廊前,一身粉色的衣裙衬得她本就姣好的容貌越加娇艳柔美,脸上画着细腻的妆容,神情羞涩且带着忐忑不安。她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她一只手捂着心口,似乎笼着一个陶瓷瓶子,上面画着柔艳的血色花朵。   叶九思眉头蹙得更紧了,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杜若,你在干什么?”   叶九思平淡的声音在杜若耳中却宛如一记炸雷,她手一颤,啊的一声尖叫,猛地转过身来,但因为转身的动作太急,她又太过惊慌的原因,那滑溜的小瓶子从她颤抖的手掌中滑出,砰的一声砸碎在地上,艳红色的液体哗地洒了一地。   一股浓烈而糜艳的甜香散发而出,叶九思表情一僵,面露惊骇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液体,目光锐利地刺向杜若。   昔日她行走江湖,师兄师姐恐她遭遇不测,虽没有教她神农医术,却教了她怎么辨别药物,以免她着了道,中了毒。杜若手中的瓶子一碎,叶九思只是轻轻一嗅,便知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正是如此,她才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但震惊过后,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愤怒便袭上心头。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给师父下这种下三滥的药物!!!   叶九思身周剑气轰然爆出,愤怒之中的叶九思几乎没有手下留情,惊人的威压铺天盖地朝着杜若压去。杜若登时双腿一软,浑身颤抖地匍匐跪地,颤声尖叫道:“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闭嘴!叶九思气得浑身发抖,但这样盛怒的时刻,她仍然担忧着对方的声音是否会惊扰到叶英。她直接用手绢将杜若的嘴堵了,飞快地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瓷瓶,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坛酒倒在地上,淡去那药物的甜香,也掩盖掉这一场荒唐。   做完这一切,叶九思君子风度尽失,近乎无理地将杜若扯了起来,提在手上,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飞回自己的院落里。   然而她不知晓,在她离开后没多久,风静云萧的院落里,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色中衣的叶英从中缓缓的踱步而出,面带惑色地面向叶九思离去的方向,嗅着空气中的酒香,静默不语。   叶九思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粗暴地将杜若往地上一推,扯掉她口中的手绢丢到一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杜若。叶九思不说话,杜若却怕极了,叶九思对女孩子向来极好,跟她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主人对下仆的居高临下之感,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但是如今叶九思沉了脸,眼神也变得冰冷,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黑曜石,黑沉沉的反射不出半点的光芒,看着便令人心里发虚。   杜若知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若是她成功了,那叶九思便不好动她,毕竟她再怎样也是和男主人有肌肤之亲的女子。但是糟就糟在她还没得手,便被发现了。这种事情落在任何一户人家,便是贪慕虚荣不老实的象征,打死了街坊领居只会说好,绝不会说主人家半句不是。   杜若怕得肝胆都要碎了,但是她却知道,唯今之计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闹大,让老爷知道她的感情,对她心生怜惜,她才有活路。   想到这她猛然扑到叶九思脚边,砰砰砰地磕起了头,力道很重,没几下,杜若的额前便红了一片,看上去凄惨又可怜。她双眼含泪,凄声道:“小姐!小姐!我知道您心肠最好了,杜若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求求您成全我吧!我真的喜欢老爷啊!”   叶九思的眼神越来越冷,杜若不敢再看,只是低着头恸哭,大声道:“杜若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在老爷身边当一个无关紧要的通房侍婢便足够了!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奴婢便心满意足了!小姐!奴婢真的很爱老爷!今日……今日是杜若糊涂了!杜若知道错了小姐!请小姐原谅!”   杜若的声音非常大,尖锐到有些刺耳,已经有不少人被这声音吸引,纷纷跑了过来。叶九思却没有阻止,仍然眼神冰冷地看着杜若,任由其他侍女小厮将四周包围了起来。杜若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尖锐刺耳,哭嚎着讲述着自己的“一番情意”。   叶九思低头看着那跪坐在地上,哭得凄惨可怜的女子,心中微微发冷,半晌,杜若磕得额头都已经渗血了,叶九思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昔日我带你回来,便是因为你不慕富贵,不贪荣华,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子。杜若,你可还记得那一日你恳求我带你走时,可说了什么?”   杜若趴伏在地上,听到叶九思的话语,扣在地上的青葱十指忍不住微微蜷起。她的眼神游移不定,满含惊疑,声音也染上了弱气,细细地道:“奴婢……奴婢至死不忘的……奴婢说……宁可一头撞死以示贞烈,也不愿……也不愿嫁给一个年龄足以当奴婢爷爷的男人……”   叶九思冷笑,那样素丽如画的容颜锋利起来别有一种神姿高彻的冰冷,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如刀子般扎在杜若的心上:“你既发下如此毒誓,如今为何还要做这等事情?!我师父今年已过知命之年,可不就是你口中曾经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嫁的人?!昔日信誓旦旦,今日又说你情深似海,如此自相矛盾,前后不合,让我如何信之?或者,你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过是肤浅的思慕我师父的皮相?!”   杜若整个懵了,在场的很多侍女也傻傻地怔在原地,瞠目结舌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场的侍女中,对叶英有思慕之心的人不止杜若一个,只是她们都有自知之明,从不说出口,只是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罢了。但杜若不同,她容貌本就出色,又是叶九思亲自赎回来的,在府中侍女的地位里也比较高,难免便有些自命非凡。往日里那个侍女表现出半点对叶英的好感,都会被杜若找借口排挤或者惩治,久而久之便也没人敢多说半句,加之叶英和叶九思是江湖人,她们这些平民女子,还是不想涉入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那个如姑射神仙般清逸淡然的男子,居然已是知天命之年了,杜若说的所有话语一瞬间便成了笑话,充满了讽刺和讥诮。   杜若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神情有些绝望,叶九思已经没有了和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冷淡地抬手:“将这个月的月钱拿给她,送她出去。”   众人一听,顿时有侍女忍不住嘟囔:“小姐也太好心了点,这等妄想攀龙附凤,虚伪恶心的贱婢打死用条草席裹了丢到乱葬岗都不会有人多说半句,小姐不杀她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她月钱……”这侍女平日里也被杜若排挤过,此时见叶九思留情,心中不忿的同时,也彻底抹去了自己的一点念想。   “我不杀你,从今以后,你与我叶府再无半点关联,你好自为之吧。”叶九思本就忧心叶英和宋缺明日的决斗,谁料今晚竟闹出这一茬,委实令人堵心。叶九思一摆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侍女,淡声道,“我不杀鸡儆猴,但不代表我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师父清修多年,尔等莫要拿此等糟心之事惊扰他。今日事情过后,尔等三缄其口,莫要乱嚼舌根,此事也不可一而再之,否则,休怪我剑下不留情了。”   “是。”叶九思的气势一压,众人纷纷胆战心惊地低头应诺,今日之事,他们已然知晓叶小姐并非那种心软无原则的老好人。对下人宽厚,是对他们的尊重,但他们不该拿乔,像杜若一样对主子有非分之想。叶九思留杜若一命,是不想用鲜血立威,但起到的效果,却比杀鸡儆猴更好。   叶九思要的,不是他们的惧与怕,而是要他们的忠与敬,这点治理后宅的手段,对叶九思而言也不算什么。   叶九思正待拂袖而去,那颓唐委顿在地的杜若却突然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想要扯住叶九思的衣摆,叶九思避开后,她也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小姐!求求您了,别赶我走啊!我真的爱他!我真的爱他啊!小姐——!老爷这样的好,谁人不敬之爱之?是,我肤浅,我短视,但是小姐啊——”   “至少,我敢说出来——至少我敢说出来啊——!!!”   叶九思登时如被锤击,猛地后退一步,面色霎时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_(:зゝ∠)_说好这一章解决杜若妹纸的发现居然还是不够写完…… 嘤嘤嘤这几天忙疯了更新有点不正常大家别介意,回去之后会恢复正常的更新速度哒…… 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家看完这章可能会很生气嘤嘤嘤……别啊杜若妹纸没成功而且以后尊的没她事儿了,小酒儿也会很快突破心障哒……这个,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坎坷扭曲的不是吗?_(:зゝ∠)_ 不过杜若妹纸也是比较熊,临死前还要挣扎一下,捅小酒儿一刀…… 卧槽小酒儿心中最大的痛特么就是她对男神的爱不肤浅也不短视,但是偏偏不能说啊!!! 封建制度害死人有木有!!! 多年以后小酒儿和男神回顾往昔: 【小酒儿:想想当时,真是气都气疯了,唉,谁叫师父太招人呢?】 【男神:(抬眼瞥一眼,又淡淡的移开)我招人,你招我,想来你要更胜一筹。】 【小酒儿:_(:зゝ∠)_师父我错啦……】 小酒儿的好友很多哦,之前提到的五毒美女朵伊莎,和现在唐千姑娘,以后还会出现更多软妹纸哒。 这些软妹纸是小酒儿的红颜知己,也是一大助力呢~~ 【红颜知己遍布大唐XDD】 【小酒儿:我可是要超越叶五少的女人!】 【叶英:(瞥一眼)……】 【小酒儿:师父我错了……】   ☆、【第三十一章】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至少我敢说出来——   叶九思僵硬地站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只觉得有一股凄神寒骨的冷从脚踝蔓延到心口,让她一时间竟是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杜若犹自在失声痛哭,叶九思却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离她而去,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那样的悄怆幽邃,那样的寂寥无声。好在此时夜色已沉,叶九思背光而立,神情却隐在夜色里看得并不分明,下人们只看到叶九思肃立在那里,静静的凝视着杜若,不发一语。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刹那的光阴,叶九思才冷声开口道:“杜若,我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心情说出‘爱’这个字的,我不想说伤人的话,但是,从我赎你入府,到得今天,短短六天的时间,你便敢轻言‘爱’字,你不觉得太可耻了吗?”   杜若被噎了一下,心如火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见叶九思缓缓蹲下身,典则俊雅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温柔与和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肃穆和浅淡的厌色。杜若只觉得她的眼睛很深邃,乌沉沉的似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接着,她便听到叶九思淡而微凉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说道:“你不了解我的师父,甚至没跟他说过多少句话,短短六天,情深似海,铭心刻骨?别开玩笑了。我不杀你,让你走,是因为我知道女子在如今的世道是有多么的不易。女子本就艰辛的人生,我不想在之上再多添一笔悲剧,所以才让你走。不要把我的忍让当做你得寸进尺的理由,任何对师父不利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斩于剑下,所以,别逼我亲手杀了你。”   “爱,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贵贱尊卑之分,但我绝不能容忍你以爱为名,伤害我师父。”   从杜若决定下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追求的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至少并不是纯粹的爱情,肯定还参杂着其他的因素在其中。   叶九思很温柔,也不吝啬将这份温柔给予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但是这其中绝不包括想要伤害她所在乎之人的杜若。   “送她出去。”叶九思不愿再和她多费口舌,冷淡的拂袖离去,任凭杜若如何嚎啕哭泣,也不为所动。很快,便有两名小厮一左一右卡着杜若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而一名侍女也低着头去杜若的房间收拾好她所有的行礼,一同给她送出去。   叶九思的身形渐远,下人们也窃窃私语地散开回房,没有人注意到在院子的转角处,白衣雪发淡着眉眼的叶英和冷着一张脸的叶怀瑾。   “走吧。”叶英见叶九思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便不再关注,转身便想回房,却被叶怀瑾轻轻地揪住了衣袂。   叶怀瑾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叶英温宁的眉眼,轻声道:“大人,杜若为了您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您不会觉得感动吗?”   叶怀瑾对杜若恨得咬牙,但是他知晓在富贵人家中,哪个男子没有一两个通房丫鬟的?虽然叶怀瑾知晓叶英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担心叶英因为叶九思管太多而心生隔阂。他虽然对杜若满心不屑,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意在平常是很能打动人的。他担忧的便是叶英可能会被杜若虚伪的话语所打动,对其产生怜惜,哪怕只是一丝半点,都可能会让他对叶九思产生不渝。   叶英微微低头,昏暗的烛光倒映在他清俊的容颜上,平淡的眉眼有种月下幽篁独坐,听风落雪的宁静之感。他就如那郢中白雪,清冷高绝,又似澧兰沅芷,自有一番温文舒淡的雅致风华。听得叶怀瑾的话语,他的神情仍然平淡得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是真是假,我心中有数。便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志不在此,亦无心儿女长情,几日以来与她形同陌路,无半分交集。她看得开,是幸事,看不开,我也无可奈何。”   叶怀瑾微微一噎,确实如此。叶英和那女子又不熟悉,更没有做出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那女子之所以会喜欢他,无非是被他的容貌气质所吸引罢了。但容貌乃是父母之赐,不可更改,难道她喜欢叶英,叶英就非得回应她吗?如此,也太没有道理了点。   “是小瑾想岔了,还请大人见谅。”确认叶英的确对杜若不上心,消除了隐患的叶怀瑾满意地收回了手,露出如往日一般无二的羞涩笑靥,乖巧地鞠躬和叶英道别,“那小瑾先告辞回房了,大人晚安。”   轻快的脚步声嗒嗒地响起,渐渐远去。   夜风微寒,叶英却还站立在远处,身姿挺拔,姿态端庄得如同一棵清癯的树,神情隐没在明灭的光影里,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方才有一瞬间,思儿的气息乱了……为什么?   叶九思看似从容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身周的气息霎时崩塌,絮乱得一塌糊涂。她的额角沁出了冷汗,背靠着门缓缓的滑落在地,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坐在门扉上,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内息。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明明已经看开了,今生只想默默地守着这份不能说出口的感情一辈子,等到青丝染雪,等到枯骨成灰,都将这份情感深埋,永远不会被那人所知晓。本来,已经静了心,已经收敛了感情,能够像昔日一般继续以师徒的身份相处,但为什么,听到杜若的话语,她还是觉得锥心刺骨的疼呢?   叶九思不想承认的,但是她又无法自欺欺人……心中蔓延生出的黑暗根支,名为——嫉妒。   她嫉妒着杜若,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说出自己的感情;嫉妒着她那样的直白不讳,正如她所说的,至少,她敢说出来。   心中升腾起一丝烦躁,内息顿时走岔,经脉一抽,五脏六腑登时便是一阵抽搐般的剧痛,叶九思“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泛起一丝病态的红。叶九思不敢停下,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梳理着体内絮乱走岔的内力。   叶九思盘腿静坐在漆黑的夜色里,唇色微微发白,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咳,满是铁锈味的鲜血便缓缓从唇角渗出。她娟秀的眉宇轻蹙,似是含着沉甸甸的痛楚,时间在煎熬的过程中滴滴答答地走过,叶九思的唇角却渗出越来越多的鲜血,空气中溢满了令人反胃的血腥气。   不痛……不痛……叶九思,你冷静一点!   “哇——咳咳咳咳——!”叶九思只觉得心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疼,鲜血从口中喷出,那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虚弱了一般,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随着翻涌吐出的鲜血,疼得她眼前一阵晕眩。   不仅是身体的疼痛,还有那种来自心灵最深处,让她绝望的悲哀和凄凉,凄神寒骨。   静谧的夜色中,似乎有人发出轻而不屑的嗤笑,讥讽着懦弱而不敢言爱的她:你说你多愚蠢啊,杜若虚伪,你又何尝不是呢?为什么不像杜若那样勇敢地说出口呢?这里明明不是大唐不是吗?你是叶英唯一的弟子,他信任你,怎么就不懂得利用这一份感情而让他也爱上你呢?   “闭嘴。”叶九思靠坐在门扉上,双眼是乌沉沉的黑,唇角仍然在不停的渗血。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些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那声音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为什么不愿意直视自己的心呢?你明明嫉妒她不是吗?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说出‘爱’字,而你,除了默默的守望,静静的陪伴,为他付出一切,却仍然不能说出口。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懦夫,对自己的师父抱有这样的心思,真恶心,不是吗?   叶九思沉默不语,她偏了偏头,一缕柔顺的鬓发簌簌落下,散在肩膀上,衬得她惨白的脸颊有一分濒临破碎的脆弱。   “思儿。”叶英的声音骤然响起,叶九思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声音来自自己的身后,门的那一端。她心脏猛然一悸,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和害怕,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一口鲜血顿时哽在喉头,让她忍不住轻咳出声。   “思儿,开门。”叶英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站在门外,一手覆在门上,嗅着那透过门扉都能感觉得到的浓重血腥味,平静的眉眼透出一丝压抑的,沉重的愤怒,“开门,思儿——不要让为师说第三次。”   叶九思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她知道师父生气了,也知道他在气什么,气她不爱惜身体,气她不好好保护自己。从小到大,她似乎总是在惹他生气。他明明是那样静若止水的人,但是好几次都被她气得不行,以他那与世无争的性格来说,会生气,无非是在乎她罢了。   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部献给他,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快乐的。   不知是心魔作崇,还是被今晚的事情刺激到了,叶九思死死地抿着发白的唇,近乎崩溃地落泪。她强行扯回自己崩塌的理智,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用尽量平静的声音低声说道:“师父,徒儿没事,您回去休息吧,天色这么晚了,明日还要和宋前辈一战,您需要好好休息。徒儿没大事,只是急于突破,有些内息不稳罢了……让徒儿待一会,好吗?”   叶九思的声音很温柔,但她说出的话语,却是第一次决然地拒绝了叶英的命令。   叶英沉默了。   叶九思闭着眼睛,咸涩的泪水滑进唇角,和着鲜血,看上去狼狈万分。   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你说你是何苦呢?明明喜欢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为他流再多的泪水,他也不知道不是吗?你本来是不识情爱的,思而无邪的,如今呢?如今你为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呢?   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为了他,她恨不得一夜白头。   叶九思微微抬首,任泪长流,她一双眼眸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夜空,澄澈而明净,流淌着醉人的温柔。   滚开,心魔。   在我心中,他永远凌驾在我的幸福之上。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倾塌,那桎梏的她的锁链一一崩碎瓦解,叶九思感觉到体内沸腾的内息,神情却很平静。空气压抑到近乎凝滞,宽敞的房间似乎都变得逼仄起来,仿佛有力量倒灌入体内,叶九思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变了样。   她似乎和空气交融在了一起,只要她愿意,甚至没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模糊的黑暗中她可以看见帐幔上细密的孔洞,黄花梨木桌上细腻的纹路。她嗅到衣柜里衣服上清爽淡雅的香气,她听到夜风吹拂着树叶而发出的沙沙声。甚至……她能感觉到叶英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心跳,他就在门的那端,那样的近,近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地步,但是,她又那样清楚的明白——不过是咫尺天涯。   痛苦,又如何?   悲伤,又如何?   我爱他,比天地浩大,胜过所有。   叶九思阖眼入定,她知晓,她已经迈入了宗师之境,但若是没有好好稳定境界,她可能会跌落得很惨。她沉浸在一个神妙的状态之中,内力流淌过奇经八脉,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炽热的内力流淌过全身的经脉,最后窜回到丹田里,叶九思的身周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氤氲的雾气之中,她皮肤泛起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的色泽,衬得她本就素丽如画的眉眼愈加娟秀清美,似一樽美丽的玉像。   她身周的气息也在缓慢的变化着,如果说,叶九思之前的气息如骄阳般璀璨而张扬,那此时,她的气息却凝实而内敛,乍一看,竟宛如不会武功的凡人一般,似返璞归真,但细心感受,却有流云的飘渺和深水静流的绵长,平和温淡,浑然天成。   习武二十载,如今,大道将成。   叶九思不知道,叶英在门外静静的站了一个晚上,一直守着她。夜间的露水凝在他的眼睫、眉梢、发间,他却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那样安静的伫立在原地,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也没有什么能让他里去。直到天边的第一缕晨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睫才轻轻一颤,轻轻的,缓缓的叹出一口气。他站了一宿,面上却并无疲倦之色,晶莹的夜露让他清俊的容貌多了几分清润的温柔,显露出慑人的美。   察觉到屋内的气息变得绵长平稳,那血腥气也渐渐淡去,叶英侧耳静听半晌,方才转身,踏着染满晨露的青草地,步步远去。   他不知道,为了他,她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和痛苦,最终一步步踏碎那阻挡前进的心障,从中挣扎而出,破茧重生。   她也不知道,为了她,他在屋外守了她一宿,不曾有片刻的懈怠,直到知晓她平安无事,他才离去,赴一场决战的约定。   一扇门,两颗心,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扭曲脸,最近写文发现越来越不生疏了,咆哮状——作者君需要少女心!!! 没有少女心!怎.么.写.言.情!!! 阴暗地爬上淘宝买了喜喜果的《欺师灭祖 天打雷劈》……呃,希望能唤回作者君已经死去的少女心…… _(:зゝ∠)_ 杜若姑娘被解决掉啦~小酒儿可不是圣母,我家小酒儿善良,但是有底线有怒点哒,别乱戳哦~~ 小瑾真的是……不造为啥写着写着就变成这样一肚子坏水的货了…… 哟呵呵呵,男神发现小酒儿有点不对劲了哟~~之前发现杜若下药小酒儿只是生气,但是为虾米杜若说出那一番话后小酒儿的内息就絮乱了捏?男神表示疑惑不解。 这一场写的是两人对爱的不同诠释,叶九思对叶英的爱,是师徒之情,也有男女之情,正是因为如此,她选择守护和不说出口,是因为她知晓叶英将她视作骄傲,告诉他的话,叶英定然会失望难过,她希望叶英能幸福,能快乐,所以,与之相比,她自己本身的幸福就并不重要了。 叶英对小酒儿的爱,是师徒之情,隐忍而深沉,他会因为对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感到愤怒,但是也会选择默默的守护,他对爱的诠释,从不靠嘴上说,而是以行动去付诸实际,并且不打算让小酒儿知晓。 他们的爱或许不同,但是他们却确确实实深爱着彼此。 但是,BUT……重点是这个但是…… 小酒儿对男神的爱是不对哒!!!爱情是需要平等的,而小酒儿将叶英看得太高太远,so……还是不对。 简而言之,小酒儿对男神,仰慕有余,亲昵不足。 但这是很正常的,谁叫他们是师徒嘛~~┑( ̄Д  ̄)┍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掰过来了…… 大家圣诞节快乐哟么么哒~~多点给作者君回复作者君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啊~~ヾ(o???)?ヾ 另外作者君也求下收养~~喜欢作者君的就到专栏里收养一下作者君哦~~~写完这篇还要写综漫呢~~ 坑太多,一个个填……QAQ   ☆、【第三十二章】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      午后的阳光正好,惬意而温柔,正适合小憩片刻,或者呆在屋中喝一碗井水冰镇过的浓浓的绿豆汤。   宽阔的练武场边上植满了梧桐树,树影婆娑,摇曳生姿。秋风拂过密叶葳蕤的小院,树上的叶子已经有些发黄了,叶缺如花,妍雅华净,风一吹,叶子便簌簌落下,院子里好似飘起了一场令人惊艳的花雨,这场面自然是极美的。然而在这漫天叶落纷飞之时,有一人手持长剑,在落叶间穿梭飘舞着。她似乎在跳一场舞,动作如流云扶风,行云流水中却又透着一丝凌厉,然而她的气息宁和安静,仿佛持卷品读的碧玉闺秀。   但是她的剑,无声地划过青空,璀璨辉煌的剑光,将飞落的叶子切成两半。她的剑是凌厉的,剑势却是缓慢的,如流水般自如,比天边的云霞还要柔软,但是这满院子的落叶,竟没有一片能逃脱那看似缓慢的剑光。   漫天落叶中的人,仿佛在跳一场送给自己的舞蹈,身姿如飘花,她的剑却从未收势,落地无声,剑起无声,静谧却美得几可入画。   飒——衣袂翻飞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那沉醉在剑舞中的人,她一剑划出,归鞘,旋身落地之时侧首回身,纤如扶柳,翩然如仙。   “阿姐,抱歉打扰你了。”叶怀瑾羞红了白皙俊俏的小脸,知晓自己打扰了她练剑,揪着衣袖,喃喃不语。   叶九思的眼神宁静温和,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听闻此言,只是勾了勾唇,浅浅一笑。   她本是极美的人,笑起来便仿佛盛夏艳阳高照,桃花席卷而来。但她身上自有一番光风霁月的清朗,叶怀瑾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似乎从阿姐闭关出来之后,她整个人都静谧了下来,她似乎更美了,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此时她浅浅一笑,竟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叶落无声,风卷珠帘也寂然,叶怀瑾只能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温和的眼眸,漫天的星光似乎都沉到她的眼中,发出微弱而柔和的光。   “今天练了什么曲子?”叶九思的声音柔和温宁得如同澄澈的秋水,丝毫不见方才舞剑时压抑的沉寂和凌厉。她笑着默默叶怀瑾的脑袋,似乎被叶英传染了这种奇妙的习惯,“不用那么刻苦,也要懂得劳逸结合,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明白吗?”   “今天学了《阳春白雪》,先生说,我已经能弹出几分春意复生的灵动,但是还远远不足。”叶怀瑾身姿挺拔,神情温和清润,他也是一身白色勾金边的广袖长袍,似乎他们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衣饰,并且将它当成了一种传承,如今,叶怀瑾也能穿出三分风骨了。   叶九思莞尔:“你学琴不足半年,有此等成就已经很好了,莫要强求。”她说着,便缓缓的往回走,经过院门之时,她似是无意地望了一眼叶英的院落,寂然无波的眼中有浅浅的涟漪,神情却很是平静。   当日她出关之时,已经是七日之后了。叶英和宋缺的一战,足足打了两天,宋缺惜败,受了不轻的伤势,而叶英,内力耗尽,一回来,便闭了关,直到今日,都没有从里面出来。叶九思心知师父约莫是在消化这一站的所得,只是能不能突破大宗师,还要看天意。   突破宗师之后,她的心理便有一丝隐隐的明悟。到了这个境界,她才明白当年为什么师父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送走,到达了“忘情”这一境界,纵使心里在乎,情绪上的波动都会平缓不少。倒不是说她不爱了,也不是说她失去感情了,而是很多时候,那种情感似乎被“忘掉”了一般,心如止水,点无波澜,心是静的,感情却是真的,叶九思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仍然深爱着叶英,能为他生,为他死,但是那由杜若而引起的惶恐和悲伤,却似乎成了渺茫而没有意义的云烟了。   似乎除了他,便再没什么能引起她内心的波澜了。   叶九思垂眸,神情平静而温柔。   叶九思和叶怀瑾刚回到院子里,便见一侍女低着头快步走来,在两人面前停下,盈盈一福身,脆声道:“小姐,门外有人递帖子求见老爷,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说老爷在闭关不见人,他们便说要求见小姐。”说完,将一张拜帖递给了叶九思。   “有几人?”叶九思接过拜帖翻开,目光在落款处微微一凝。   “两位公子,一人做江湖人士打扮,一人衣着华贵。”侍女轻声将自己所见所闻说出来,丝毫不敢隐瞒。   叶九思拿着拜帖,沉默良久。叶怀瑾有些疑惑,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阿姐怎么了?你若不喜,让人拒了便是。”   “倒不是不喜。”叶九思轻声一叹,目光有些复杂难辨的停留在“李世民”三个字上,低喃道,“这……怕是有大麻烦上门了呢。”   唐太宗李世民啊……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驾崩了,他是一代明君,名将,天策府便是在李世民手中创立的,有“玄甲”之称的苍云也是。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子曾抵御外族的入侵,曾开创了唐朝贞观之治的盛世,他还有一个慧杰兰心,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唐太宗能上马能驱除鞑虏,开拓疆土,下马能安邦治国,文治天下,文德皇后乃是他的佳偶良佐,内可安定后宅,外可抑制外戚,可谓贤良淑德。   对于叶九思来说,李世民是只属于书本上的苍白文字,那个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盛世于她无缘,她活在烽火连烟的天宝年间。   “……请他们两位进来吧。”叶九思终究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盛世明君一面,想到目前尚未成立的天策府,心情有些复杂难明。叶九思让叶怀瑾先回房休息,自己也回到房间里,取出一个檀香木盒,犹豫了片刻,还是取出三本书籍放了进去。   傲血战意和铁牢律这样的内功心法,她一个藏剑弟子自然没法拿到,但羽林枪法,奔雷枪术以及游龙骑法,她还是可以拿来一观的。   他们大唐的武技,不管拿到那个世界,都是灼手可热的存在。   叶九思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些许隐隐不好的预感了。这个世界,似乎仍然不是他们所在的大唐——这里的武功不同,门派势力不同,甚至于,历史的记载里根本没有正道魁首慈航静斋的存在。但然,这不排除李阀上位之后过河拆桥,毁灭了慈航静斋存在的可能性。但是叶九思仍然感到不安,这样的不安甚至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贴覆不去,她竟然有些不希望天宝年的到来。   他们满怀着希望,苦熬了百年,最终却发现这个世界仍然不是故土,师父会有多失望?   但不管如何,那是唐太宗,天策的枪法交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若能帮助他的军队提升实力,想必谋夺天下会方便许多,其次,她也并不希望慈航静斋借着“代天择主”为由施恩于太宗,让太宗将来行事缚手缚脚。这一代明君,叶九思心里始终是敬着的。   来人有两位,一位是李世民,一位自称秦川,然而她真实的身份,乃是慈航静斋此次入世的真传弟子,在洛阳手奉和氏璧代天择主的师妃暄。   叶九思一进入正厅,便见两人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一人身穿天青色的窄袖,束着文士发簪,身形修长优雅。而另一人身穿锦衣华服,显然是来之前好生打理过的,他容貌英伟,身材壮硕,天庭饱满,看上去神采奕奕,呼吸绵长,气势凛然,显然也是一名武功好手。叶九思几乎只是轻轻一瞥,就知晓那青衣公子定然是女扮男装,她自己行走江湖大多也是男子装扮,见到此人,自然一眼便知。   这位男子打扮的女子容貌生得极美,不施胭脂粉黛,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生丽质和钟灵琉秀的清美。她就仿佛是瑶台净池之上的仙子,坐在这典雅精致的室内,却硬生生将此处衬成了仙云袅袅的仙境。   相比之下,青色衣服的公子比锦衣公子的容貌要出众得多,但叶九思的视线一下子便定在了锦衣公子的身上。   叶九思打量着师妃暄和李世民,而师妃暄和李世民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李世民自从见过师妃暄的容貌之后,不止一次感慨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这洛水女神般清丽无双的女子。但是直到此时面对着叶九思,他的眼中还是难以自抑地划过一丝惊艳。如果说,师妃暄是那生长在雪山之巅,高不可攀的绝美雪莲,带着孤芳茕茕,镜花水月般的美;那面前的这个女子,却像是树林深处生长在清水河畔的兰花,正所谓“沅有茞兮澧有兰”,她身上有种温和沉静的气质,令人想到山川河流那种辽阔无边的遥远。   容貌、皮相,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陪衬之物,那种瓷的雅且秀,玉的温而雅,美得沁人心脾。   “秦王阁下来访,真是蓬荜生辉。”叶九思抱拳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她转向师妃暄,也不点破对方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是客气有礼地询问道,“这位公子也有礼了,在下叶九思,家师正在闭关,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叶小姐客气了,这位是慈航静斋的入世传人,师妃暄,师仙子。”李世民朗声一笑,直接道明了师妃暄的身份,今日他们来此,本就是想劝服这一对师徒加入李阀门下,如此,定然要拿出诚意来,慈航静斋的传人便是一个很好的招牌。   叶九思听罢,眼神微微一凝,对方这么一点明身份,叶九思几乎能猜想到对方上门拜访是为了什么,心中暗叹不妙。她和宋智一战,师父和宋缺一战,虽然都获得了胜利。但是他们两人皆不想扬名立万,是以并没有宣扬此事。但是宋缺和师父对战了两天两夜,宋缺之后又身受重伤,有心之人想查也不是查不出东西来,只是她绝对没想到,慈航静斋的传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带着李阀的二公子直接来到宋家城,还找上了门来。   叶九思看着师妃暄,眼神有些深邃和莫测。对方此举,到底是自信于自己的武功可以将李世民安全带走,还是有恃无恐呢?   为什么有恃无恐?就因为宋缺爱慕梵清惠吗?   叶九思觉得很好笑,宋缺和师父一战之后,只怕是能摸到大宗师的门槛了,待到他真正做到“舍刀之外,别无他物”,成就完整的“天刀”。那时候后悔的人到底会是谁呢?她相信梵清惠对宋缺不会没有半点感情,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好笑。梵清惠离开宋缺之后,宋缺接连突破,达成了现在的成就,可梵清惠的境界,却一直卡在心有灵犀的境界里,始终不能突破到剑心通明。   “叶小姐。”师妃暄双手合十,微行一礼,她的神情平静,眼神澄澈,然而在发现自己无法探知叶九思的境界之后,心微微一沉。   两方人各怀心思,都存了试探的心思,叶九思命人上茶上点心。师妃暄沉默不语,姿态清逸中带了三分庄严,这样的气场本是很压人的,容易让她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然而叶九思却像是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样,和李世民谈天论地,从古至今,叶九思所学甚杂,又是被当成男子教养起来的,李世民不管开口说什么,她都能顺着这个话题接下去,从容不迫的姿态,竟让李世民产生了几分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情。   聊了片刻,李世民终于不动声色的试探着询问叶九思如何看待天下之争,对于这种试探,叶九思心中也是莞尔。她和师父不想涉入这场天下的纠纷,但是他们焉能不知晓历史的走向如何?秦王李世民,将会是这场战争最大的胜利者,开创了唐朝的百年盛世。   如今的隋朝已经名存实亡,李渊废黜杨侑,称帝,改国号为唐,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右翊卫大将军,进封秦王。但是目前唐朝尚未能一统天下,拥有的也不过是关中和河东一带。但叶九思知道,之后的李世民会四方征战,逐步消灭各方割据势力,民心、军功都可谓是压了他大哥李建成一筹。   故而,面对李世民的试探,叶九思只是静静地浅笑,淡淡道:“秦王阁下……终会得偿所愿的。”   李世民正等着叶九思给他分析天下的格局,淬不及防却只听到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由得心神大震,定定地看着叶九思。便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师妃暄也不由得抬头望来,叶九思笑容平淡,神情却似乎笃定了什么一般,她比雄心勃勃的李世民更相信,天下最终会落到他的手中。   师妃暄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声音平静却如骊珠落地,开口便仿佛吐出袅袅梵音:“叶小姐如此奠定秦王能一统天下,妃暄亦感欣然,我派受奉于天,乱世既出,不忍苍生受苦,自然要代天择主,奉之为君。秦王英明神武,睿智非凡,又能善待平民百姓,是以妃暄愿将‘和氏璧’赠之,想来叶小姐和妃暄的看法亦是相同,如今烽火狼烟,百姓们流离失所,若不一统天下,定要受波折之苦。”   “叶小姐和令师皆是武功高强之辈,何不助秦王一臂之力,一统天下,青史留名?”   师妃暄此话说得讨巧,若是一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怕是恨不得应下此事,最终功成名就,流芳百世。但叶九思的外表虽然是十七岁的少女,心灵却早已失了血气方刚的劲头。她和师父对这个时代都有着严重的隔阂感,他们共同目标,只是希望能重回故土罢了。   叶九思淡笑着摇头,轻声道:“我和师父并无此意,秦王阁下最终能得偿所愿,我们又何必锦上添花?”   “难道叶小姐忍心看百姓们颠沛流离,不得安宁吗?”师妃暄眼神微冷,神情却仍然那样高不可攀,圣洁而庄严,“二位武功如此高强,却没有与之相比的志向?二位淡泊名利,一心向道,妃暄心中也是无比钦佩,但是眼睁睁看着天下苍生受苦,却什么都不做,二位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作者有话要说:  噗出现了,慈航静斋最可怕的绝招——洗脑大法! 你辣么腻害辣么牛逼不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就是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师仙子虽然都是为了百姓,也真的很大义凛然,但是作为被逼迫上贼船的人来说真心不好受有木有……_(:зゝ∠)_ 【小酒儿:我只是想和师父一起安安静静的做个美男子而已又辣么难吗?!】 其实这两人的想法都没错……师仙子认为有多大能力,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但是小酒儿对这个世界木有归属感啊,就好像有一天你去了其他国家旅游,然后那里发生叛乱,有人找上门来说你看着他们受苦你不觉得心虚吗?!你应该拿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啊亲!!!是不是觉得很蛋疼? 两人都不在一个次元的如何交流……_(:зゝ∠)_ 啊哈哈下一章会继续撕逼,小酒儿暗戳戳地坑了慈航静斋一把。 师仙子的粉丝请不要打我,不喜欢的话可以跳过,等到后面的剧情再看。 作者君会尽量写得中肯哒,不会抹黑任何一个角色哒~~~~   ☆、【第三十三章】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      叶九思心中微诧,似乎没想到师妃暄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虽然不知晓对方是否将百姓当做一个借口,但是对方能想到这样的方面,可见当真是个责任心比较重的人,这样的人,叶九思是欣赏的。但是欣赏归欣赏,师妃暄的这些话几乎可以称得上咄咄逼人了,几乎堵死了叶九思所有的道路,以天下大义为盾,以百姓安危为矛,仿佛叶九思不答应为国出力,就是不忠不义之人。只能说慈航静斋果然很会利用言论的力量,时刻都将自己置身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让人无从反驳。   叶九思的笑容淡了不少,声音却仍然温柔得不带半分火气:“仙子此言差矣,这天下烽火狼烟,百姓流离失所不假,但此乃大势所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岂是九思可以一力改之的?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九思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小的一份子,没有师仙子这样兼济天下的胸襟,不敢轻言泽被苍生。九思剑已入道,也算半步出家,修道久了,心也淡了,在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青史留名,对九思而言也不过是虚名罢了。”   李世民原本有些诧异于师妃暄为何说话如此尖锐,正想开口做个和事佬,然而听闻此话,顿时嘴角一抽,三缄其口。   叶九思先是自贬一番,说自己也是“苍生”中的一员,甘于平凡,无心问鼎,之后再暗捧师妃暄一番,夸她有“兼济天下的胸襟”,最后再反身回杀一刀——我修剑都入了道,修着修着心都淡然无争了,名声名望于我而言都是虚的了,而你身为一个出家人,身为一个尼姑,出口就是“青史留名”,和着你静修多年还不如我一个以武入道的?也暗讽师妃暄心境修为不足,身为出家人却没有遵守清静无为的准则,可谓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师妃暄留了。   李世民虽然暗叹叶九思真心不给面子,但是心中也是疑虑颇深。或许是被师妃暄一直以来清冷如仙的模样所迷惑,他竟是忽略了许多以往不会忽略掉的东西,这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并称武林两大圣地,但是仔细想想却能发现他们的行事风格实在和佛教一直以来推崇的清静无为沾不上边。师妃暄往日也不会和他讲佛教禅语,反而将帝王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一直都是一个胸怀天下的军师形象,仔细想想,叶九思的讽刺还当真没错。   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真正的出家人哪里会做出代天择主这种事情来?   其实叶九思知道,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当着怪不得师妃暄。她们慈航静斋的门派训诫皆是如此,从小到大的教导早已让师妃暄脑海中的观念深根蒂固。她认为慈航静斋身为正道魁首,自然要肩负起天下苍生的职责,有多大的能力,便要负担起多大的责任,否则怎么配得起正道第一的名号?她也为了这个目标坚定前行,就如同慈航静斋曾经的入世弟子们一样,认为自己责任重大,代表着天下苍生。   她们却从未想过,天下苍生是否需要被她们代表。   其实叶九思倒不是反感出家人六根不净,毕竟道教正一派也能嫁娶呢,纯阳的道长道姑们也是大唐人士渴望摘下的高岭之花,虽然大多都是内销了或者便宜了万花谷,但是就连隔壁七秀坊的姐姐们都整天想着怎么让少林寺大师还俗呢。   她只是不喜对方用天下百姓为借口来向她施压,叶九思自问今生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任何人,师妃暄又凭什么来对她指指点点的?   师妃暄气息一冷,但是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庄严肃穆的模样:“叶小姐若是这么想,妃暄也无可奈何。静修悟禅,本就要有一颗悲悯天下的心,妃暄正是知晓人力低微,一己之力无可挽澜,才会代天择主,只盼明君能终结乱世,带来国泰民安。叶小姐修道修得心都淡了,见不到这天下百姓之苦,妃暄也无话可说,散真人宁道奇也是妃暄的前辈,他一生修道,却仍然心怀天下,叶小姐的‘剑道’想来也是与众不同。”   叶九思秀眉微挑,这是想拿宁道奇来压我?慈航静斋的传人果然口齿伶俐,难怪能问询诸侯,游说群雄。   这么一来,反而成了叶九思的“道”是歪门邪理,而师妃暄的“六根不净”也变成了“悲悯天下”?叶九思自知武功修为不能和宁道奇相比,师妃暄这话既出,若心性不坚定的,怕是要被动摇了剑心,日后武功不得寸进。   不可为她所用,便要彻底毁掉吗?   叶九思却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回道:“大道三千,小道无数,世间有千百种人,自然有不同的道,干涉别人的道途,最是令人不齿。正所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师仙子,人要有容人雅量,他人的道是他人的本心,不管是对是错,也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人生在世亦不是如此?有人想要功成名就,自然便有人甘于平淡,这其中是是非非,岂是能用黑白分明的对错来判断?你胸怀天下,九思佩服,但九思一心向道,只愿做那过竹无声的风,不想让晴空染色,何错之有?我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亏欠于谁,世间情感何等繁杂,难道你都要分个是非不可?”   “天下苍生受苦,九思看在眼里,但是否愿意去救,用什么方法救,能救多少人?那是九思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说得不好听,九思愿意为天下苍生付出自己的一份心力,是一份功德,但若不愿让九思自己的道途染暇,不想入这乱世纠纷,情愿独善其身,又何错之有?”   “时光荏苒,事态境迁,天下之大,哪个国家能千秋万代,永存于世?人一生苦难,是善是恶,是喜是悲,轮回罔替,不过是命数罢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要如何,我无心去管,同样,我的人生如何,也不需要你指点,九思的道,九思自己走。”   “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叶九思冷淡地甩下最后一句话,她站起身,看着彻底怔住了的师妃暄和李世民,做了个“请”的手势。本想直接拂袖离开,却突然触及了袖袋里的盒子,顿时微微愣住。   她抚摸着檀木盒上精致的雕花,闭了闭眼,仿佛回到了故土那金戈铁马的朝代,仿佛能看到一身红衣盔甲,炽烈如火的天策大军策马出城的壮观景象。仿佛听见了那震撼心弦的鼓声擂出血与泪的乐章,那一声声浑厚如山,震撼沙场的“长枪独守大唐魂”。   有国才有家,以死殉国,战死沙场,她也是甘愿的。   只是她的国,她的家,不在这个年代罢了。   叶九思觉得有些累,甚至没有心情继续和师妃暄纠缠,她从袖中抽出檀木盒,放在茶几上,推到李世民的面前,淡声道:“虽然不能随秦王征战天下,保境息民,但九思仍然祝愿秦王阁下最后能达成所愿,这三本秘笈,乃是作用于沙场,还望秦王笑纳。”   李世民本以为事情已经谈崩,心里正惋惜不已,谁料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三本墨蓝色的书籍正静静的安放其中,那之上的鎏金墨字耀眼得几乎要刺伤他的眼睛。简单地翻阅一下,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有这三本秘笈的存在,他完全可以带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其作用远远超出两位宗师所带来的利益,一时间,他的心情也是复杂难明,面前这少女将自己形容成怯懦小人,但能送出这三本书,何尝不是心怀大义?   秘笈对一个武者来说有多重要,李世民当然懂得,他方才还有些气恼对方的无情和冷淡,如今想来,实在令人愧疚不安。   “姑娘大义,世民实在心折。”李世民抱拳一躬,却被叶九思避了过去,只受了他半礼。   叶九思的眼神有些深邃的莫测,似乎穿过时光的屏障,到达了不可触及的遥远。待李世民直起身后,叶九思才淡声道:“这一礼九思受之有愧,这秘笈并非九思的所有物,九思只是代为转交罢了,给了秦王阁下,也算是物归原主。”   李世民善意地笑了笑,却只把这话当做客套,没放在心上。   “九思只想问秦王一个问题。”叶九思一手撑着茶几,一手负在身后,袖子掩盖下的手却忍不住悄悄攥成了拳头。她似乎在渴望着一个答案,又似乎在恐惧着一个答案,垂下的眼睫掩盖了她眼里的情绪,李世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平静的声音,慢慢的说道,“若将来秦王阁下有一队私兵,可自置官署,手下有良臣名将,秦王阁下会取什么名字呢?”   李世民顿时心生诧异,只因这个问题,前阵子他正和属下们商讨过他未来的封号,他也不隐瞒,开口说道:“天策吧。天策,傅说星。殷商丞相傅说死后所化,以相武丁,奄有天下。天策星乃贤臣之星,我若有忠臣名将,定以傅说于武丁之礼相待之。”   更重要的一点,李世民没说,但叶九思知晓——傅说星临近紫微,李世民既然想当紫微帝星,定然要傅说相伴。   叶九思只觉得心中悬浮的巨石塌落,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笑容甚至再次染上了昔日的灿烂与明媚之意:“原来如此,那么,预祝秦王阁下一统天下,四海归心。”   送走了捧着盒子一头雾水的李世民和满身冷气的师妃暄,叶九思却掩盖不了自己的好心情,就连师妃暄惹来的糟心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策既出,藏剑还会远吗?   叶九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唯恐自己的武功落下,活不到叶老庄主开庄建派的那一天。   除了每隔三日便要给叶英送一次食物和水,其余时间叶九思都在努力自我修行,稳定自身境界。她仍旧每日挥剑上万次,她的剑势越来越慢,剑招却越来越快,一万剑原本需要挥两个时辰,渐渐变成一个时辰,变成半个时辰。直到有一天,她的剑势突然变快了起来,然而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带着山峦般的厚重和海洋般的辽阔,那种曾经出现在叶英和宋智身上的气势,开始一点点地在她身上凝聚。   师徒二人闭关苦修,不知日月变迁,殊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昔日的两个小扒手给搅得风生水起了。   身怀《长生诀》和杨公宝库这两等秘宝,昔日扬州城平凡无奇的寇仲和徐子陵在天下间闯出了一片天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一路引吭高歌,从两个小混混变成了各大势力竞相争夺拉拢的新秀,更结识了无数绝色倾城的美人,从阴葵派妖女绾绾到慈航静斋仙子师妃暄,从李阀小姐李秀宁到宋阀嫡女宋玉致,两人可谓是阅尽天下百美,更认识了突厥孤狼跋锋寒。   寻常人一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目标,他们却像是被老天爷眷顾了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各大军阀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然而外面的风风雨雨都惊扰不到叶九思,她依旧每天等待着叶英出关,每日练剑,教导叶怀瑾琴技,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又充实地过下去。直到叶九思觉得火候已经足够,便开始着手教导叶怀瑾管理下人,操持家中事物,叶怀瑾本就聪慧,人也机灵,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学得有模有样。叶九思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也放心将家中的事务交给他,吩咐每隔三日给叶英送一次食水之后,她便骑着里飞沙离开了宋家城。   她手上拿着一份地图,标注着她所要挑战的宗师名字和所在地,也不知道在洛阳发生什么,天下群雄几乎都汇聚于此地。   她标注的师妃暄和李世民两人也身在洛阳,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全部汇聚在地图上洛阳的地方。甚至连净念禅宗的了空大师和阴后祝玉妍也在此处,而这两人,正是叶九思此行的目标,也是她成为宗师之后至关重要的一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叶九思总觉得有些微妙的预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习武之人的预感是泄露出来的天机,说是至关重要也不差,叶九思既然感到此行并无太大的危害,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因此而惹上了麻烦。   与此同时,王世允找到了寇仲,拜托了他一件事情——从慈航静斋的手中,偷到和氏璧!   而长白第一高手王薄将要在洛阳最盛名的青楼曼青院开办一次群雄会,招待天下群英。前来的各路英杰,有宋阀的公子和小姐、有吐鲁番王子伏骞、东溟公主单婉晶、塞外大漠的高手曲傲、李阀二公子李世民以及其座下军师沈落雁、左膀右臂李靖、舞技名动天下的尚秀芳、慈航静斋圣女师妃暄等等。可谓是群英荟萃,各方势力齐聚洛阳,为的不过是那在慈航静斋手中“得之可安天下”的和氏美玉。   夜晚时分,正是群英会的开始,舞蹈大家尚秀芳会有一场惊世绝艳的表演,伏骞和曲傲则会有一场对决。   企图戳破阴葵派上官龙真面目的寇仲和徐子陵,带着自己的好友跋锋寒进入了这个是非之地。   于此同时,带着唐千制作的飞鸢羽翼匆忙赶到洛阳的叶九思,牵着里飞沙进了洛阳城。   整理着凌乱的衣饰,叶九思不由得苦笑,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用唐门的滑翔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可怜的小酒儿根本没想过还有平行世界这种玩意儿…… 以为李世民创立了天策这里就一定是你基三的故乡了吗愚蠢的小酒儿哈哈哈~~~!!! 天策的含义是我瞎想的,考据党请别和我撕……_(:зゝ∠)_ 小酒儿真的是相当坑人啊,呃呃呃如果大家不赞同小酒儿的观点也可以提出来哦~~ 另外已经建立了读者群,各位亲们可以去加Q群哦~~我会把脑洞当做番外发到群里作为福利哒~~~~ 群号:344410543 入群的亲们请标注好自己在晋江上的读者昵称哦~~   ☆、【第三十四章】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陶令门前四五树,亚夫营里百千条。何似东都正二月,黄金枝映洛阳桥。   洛阳是天下间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以牡丹名动天下,如今虽不是牡丹花开时节,但洛阳的繁荣依旧令人心生向往。如今已近黄昏,天色也微微有些黯淡,天边残阳将如丝的流云渲染成赤艳如红莲的火焰,美得动人心弦。街道的两侧满是高声吆喝叫卖的小贩,空气中氤氲着乳白色的烟气,食物的香味俗气却温馨至极,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见半点冷清萧瑟,川流不息的人群,即便说是摩肩接踵,挥汗如雨也豪不夸张。   叶九思收起寻了处无人的地方收起了里飞沙,怕惊到平民百姓,便将重剑收起,留下了轻剑别在腰间。本想找家客栈酒楼吃点东西,但嗅着这久违的市井气息,叶九思竟也产生了几分触动,那种如跗骨之蛆存在于体内似有若无的冷,似乎就这样一点点地淡去。   她一身男装,身姿修长挺拔,宛如玉竹,透着一股温暖的清逸和雅致,宛如名门贵族走出来的翩翩君子,一路上不知羞红了多少少女的脸颊。   叶九思寻了处比较干净的小摊,招牌上写着羊肉汤、羊肉面的字样,小摊的老板是一个满面风霜的少妇,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两鬓却已染霜。少妇动作利落的切肉下锅,沸腾的汤翻涌起雾白的烟气,混着花椒那有些刺鼻的香气,熏得那少妇眼角发红。但她却仿佛习惯了一般,利索地从锅里舀出一大碗汤,一个大概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裹着粗布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少妇手中接过汤碗,送到客人的桌上。   这画面平凡而又温馨,甚至于叶九思的唇角都不自禁染了三分笑意。   “夫人,一碗羊肉面。”叶九思对着少妇笑了笑,寻了处地方坐下。   “诶……诶,好咧。”那少妇显然没想过一个清贵优雅的公子哥居然会光临他们这种店面,怔愣之后便显出了十足的局促和不安。那小男孩也一溜烟地蹿回到少妇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躲在少妇的身后,有些羞涩也有些防备地看着叶九思。   少妇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小男孩便捧着一个非常大的粗瓷碗端到了叶九思的面前,不等叶九思说什么,便又一溜烟蹿了回去。看得叶九思有些啼笑皆非,差点以为以为自己真的长得凶神恶煞神魔辟易,让人见之就避之唯恐不及。   羊肉面很香,汤头是用羊骨和着花椒、八角、肉桂、草果等香料药材花了很长的时间熬煮的,汤里没有加辣椒,虽然有花椒的气味,但是尝起来却鲜香可口,浓醇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面是色泽油亮发黄的鸡蛋面,被切成块状的羊肉堆在面条上,面上撒了一些葱花,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只是叶九思瞥一眼,心里便有些苦笑,她碗里的羊肉几乎是别人碗里的一倍不止,满满的都堆成了土丘的形状,显然是被人特别“关照”过的。虽然知晓平民百姓多少有些畏惧江湖人,但没想到居然会厚待至此,只能摇摇头,曼斯条理地吃起了面条。   一大碗加了料的面条虽然好吃,但是却吃得叶九思撑得慌。吃完拭唇擦嘴,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夸了一句懂事,从口袋里摸了几个包好的饴糖给他,顺便在他手心放上十文钱。叶九思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去,那些本想等着叶九思打赏少妇后再去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也晦气地呸了一声,暗道一声小气。没想到这公子哥穿着富贵,却如此吝啬抠门,走上前恶狠狠地抢走小男孩手里的十文钱,嬉笑着走远。   少妇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继续做生意了,连忙收拾好东西带着孩子回了家。   小男孩得了糖果正开心,父亲去世后他便很少吃到糖果,回家后摸出饴糖想和母亲分享,两人打开糖纸包,却滚出几颗金灿灿的珠子。   之后发生了什么,叶九思并不知晓,她只是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好生洗漱打理了一番。给叶怀瑾写了一封信,讲明自己已经到了洛阳让他不要担心,将信卷好塞进一个小筒里,绑在鸽子的脚上放鸽子飞走。   打开地图,辨明各大高手所在的方向,却很诧异的发现李世民师妃暄几人都汇聚在一起,“魔隐”边不负和“阴后”祝玉妍亦在附近。叶九思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划掉了边不负的名字,将祝玉妍圈了起来。   宗师以下,打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直到成为了宗师级的高手,叶九思才能那么鲜明的意识到,准宗师和宗师之间的差距是有多大。如果说以前叶九思的内力如同河水汹涌的小溪,虽然内力充沛,但若是压榨太过,内力也终会有枯竭之时,但如今,叶九思能感觉得到内息宛如澎湃的大海,生生不息,取之不尽。   如今用起招数来她毫无顾忌,即便是跟同等级的人交手,不拼招数而光靠内力比拼的话,也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也难怪师父和宋缺一战,足足打了两天两夜。   收拾打点好自己,叶九思换上一身被号称为“白斩鸡”的剑试天下套装,背起索义轻重双剑,拿着地图出了门。   相比起叶九思优哉游哉吃了碗羊肉面还顺便洗了个澡的闲情雅趣,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可比她要水深火热得多了。他们知道今晚前来的宾客之中有一人名为上官龙,乃是阴葵派的棋子,负责整个北方的情报传讯,而他们则需要在众人面前戳破他的真面目,将他带走。   寇仲略施激将,让上官龙应下“十招之内让你露出马脚”的赌约,两人交手战斗。上官龙成名多年,自负绝不会露出马脚,但谁想到寇仲屡有奇遇,实力突飞猛进,竟是被其重伤且逼得原形毕露。三人见之立刻便挟持上官龙离开,边不负和曲傲同时出手拦截,曲傲被宋师道挡了一下,没能追上。边不负心知上官龙必败,却存心消耗寇仲的内力,好将之灭杀,谁料仍然让两人逃离,无奈之下传信于祝玉妍,托其救回上官龙。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带着上官龙朝着城南跑去,本以为即将逃出生天,谁料却在一家房舍的顶端看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的身材窈窕动人,美好得令人难以想象,她一身素淡雅致的衣袍,容貌掩藏在重纱之下,却掀起人心中欲一探究竟的欲望。她在月光的映照下迎风而立,面对着三人,即便没有看到她的容貌,那通身的神秘高雅的风姿和气质,就足以令人心醉神迷了。   三人大感不妙,心知来者不善,跋锋寒一开口便道出了女子的身份,三分也无心观看这姝绝的丽色,而是立刻想跑。   然而已经迟了,他们耳边只听得一声娇哼,耳鼓针扎般的刺痛。三人只觉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凉丝丝地简直让人绝望,他们如今早已非吴下阿蒙了,可他们三人高深的武功,竟也觉得心神震荡,神智不稳,若不是心志坚定,怕是幻象丛生。   祝玉妍的身影骤然消失,他们三人的耳鼓内响起狂风的呼啸,那风暴般的咆哮声渐渐扩散开去,竟让他们觉得天地间都被风暴填满了。   何其可怕?何其可怕?!   如果说,和师妃暄齐名的绾绾武功似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触之遍体生寒,那么祝玉妍,便仿佛一望无际的海洋,令人感到绝望。   三人的额角都沁出了冷汗,只觉得有狂风巨浪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如此魔功简直令人无从招架。就在他们遍体生寒,脚步不稳之时,一声清脆的剑鸣砰然炸响,一声一声,那清脆的剑鸣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在整个天地间回响,一点点淡去了天魔音的置幻之效。   铮——仿佛从遥远的亘古时期出来的悠远回响,让人想到晨钟暮鼓的厚重和涤荡人心的力量,仿佛旭日东升,听在耳里,心口都似有清气横生。那种带着清风拂山峦的清越和静谧,轻而易举地破除了所有的魔障,甚至让人的心一点点的静了下来,沉浸在这种遥远而神秘的意境里。   天魔音被人轻而易举的破掉,祝玉妍娇容一煞,冷声道:“是谁?!”   那剑鸣声骤然停止,让还在迷醉的三人立时惊醒,面面相觑之间,皆有些惊疑不定,拿不准这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友人还是敌人。   远处的屋舍之上有一人翩然而来,一身白衣,背负着体积惊人的重剑,手里则拿着一柄轻剑。饶是如此,她却走得悄无声息,仿佛叶落花开那般寂然无声。她不像祝玉妍那般走得美而极具风姿,她步伐利落,飒爽,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然和优雅,风骨天成。   众人屏息凝视着她的走近,然而等到她的容貌暴露在月光之下时,寇仲和徐子陵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叶姑娘?!!!”   这一声惊呼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瞩目,连祝玉妍也不例外。叶九思诧异地看着两个气质大变到几乎翻天覆地的少年,完全无法想象两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混混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武功深厚的高手,故而只能惊疑道:“这……是寇公子和徐公子,数月不见,倒真是如隔三秋。没想到两位也是有大福之人,如今观二位的容貌气色,当真与过去大相庭径,年少有为,九思佩服。”   “哪……哪里,叶姑娘才是真的年少有为。”两人听得叶九思的夸赞,只觉得面皮发烫。他们两人这短短数月历经的波折无数,受过人的白眼,也得到过他人的钦佩,甚至寇仲还因为痴恋李秀宁而不得,被柴绍狗眼看人低,心中有怨,立志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两人也算是历经风霜,但是如今,面对着叶九思,才发觉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管他们是小混混还是少年高手,叶九思对他们的态度竟是分毫未变。   你贫穷,她不轻贱你;你富贵,她也不巴结你。她似乎一直都那么清清淡淡的,平和而温柔,从初遇到如今,那个会在街头抱着一个小流浪儿,说出“给他一个选择”的少女,如今见到他们,简简单单带着欣赏的一句“佩服”,便让他们心如擂鼓。   有这么一个人,站在时光的深处,任由白云苍狗,云谲波诡,她仍固守本心,半点不曾改变。   “二位是被阴后拦下了吗?请三位尽快离开,以免波及到你们。”虽然惊诧两人的改变,但叶九思还是温和地提出意见。她转身面对着因为被无视而几乎要双目喷火的祝玉妍,淡声道,“久闻‘阴后’大名,在下叶九思,但求一战!”   祝玉妍虽然因为受过石之轩的情伤而导致一直未能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的境界,但是这些年来仇恨驱使着她苦修,内功深厚令人难以想象,不是宗师也胜似宗师,是以叶九思不敢小看她。只是叶九思知晓祝玉妍的秘技“玉石俱焚”杀伤力极大,若是用出她很可能招架不及,但是祝玉妍仇恨石之轩多年,未必肯将这招用在她身上,是以叶九思对战胜祝玉妍一事还是有极大把握的。   叶九思此话一出,不仅寇仲三人瞠目结舌,连祝玉妍都气得冷笑连连,只是她到底顾忌这风度,只是娇媚而又阴冷地说道:“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话口气忒大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是惜命一些为好。”   叶九思静静一笑,低头看了看脚底下的瓦房,又抬头看了看祝玉妍,悠悠一叹:“九思习剑多年,受师父悉心教导,风雨无阻,日夜不缀。如今剑道将成,自当以剑而试天下,自当没有退怯怕死的道理。”   叶九思微微一顿,又笑:“若阴后有不便之处,九思也谅解,可以改日再战。毕竟如今夜半三更,打起来没轻没重,扰民不好;脚下是百姓房屋砖瓦,掀翻人家屋顶也是罪过;阴后又正好拦截在下的友人,怕是事出突然,没半点防备。这也是九思之过,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竟然一个没占。”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   祝玉妍:“……”   “九思便在此向您提出决战,改日换个地方以剑会友,阴后意下如何?”叶九思笑意盈盈地道。   祝玉妍沉默,半晌,竟是发出银铃般悦耳的轻笑声。那笑声在耳边回荡,越来越大声,震得人耳鼓针扎般的疼痛,那种透着魔性般的回响在耳畔震荡开来,一层层叠加逸散开。寇仲三人已经忍不住想要捂耳朵了,叶九思却仍然持剑而立,笑容平淡地看着祝玉妍。   她已达“忘情”之境,祝玉妍的天魔音纵使能勾起人心中的魔念,对此时的她而言也没有分毫作用。   祝玉妍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眼中滑过一丝沉凝之色,倏尔,她又绽开笑靥,柔声道:“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倒的确是不凡。既然姑娘有一副好心肠,体恤百姓,不如便约在明日正午,洛阳中心的塔台之上,如何?”   她却是不打算让叶九思活着离开,若只是意志坚定能抵抗天魔音,那还没什么,但若是全然无动于衷,祝玉妍便定要想方设法将之除去。毕竟高手对决,片刻的失神都会造成死亡,天魔音的效果便在于关键时刻能扰人心智,若是天魔音失去了效用,便相当于她们阴葵派的《天魔大法》断去了一臂。祝玉妍身为魔门中人,自然没有什么公平公正的心理,只待明日埋下埋伏,将叶九思诛杀,以免后患无穷。   叶九思听罢,却是摇了摇头,道:“那真是万分对不起,阴葵派家大业大,九思可不想以一当百,决战地点由九思决定,阴后觉得如何?”   “不如何。”祝玉妍被驳回,却是淡淡的,看上去仍然高雅而神秘,“不必待明日了,既然你如此爱民,就让此地成为你的埋骨之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结尾卡得真标准……_(:зゝ∠)_ 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昨天撒娇打滚求加更,作者君只好说,加更啦但是你们的福利要很久以后才有啦! 有得必有失嘛嘿嘿…… 之前设定小酒儿的人设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善良,但是不愚蠢的姑娘。希望这一章能多少带出一点感觉来…… 小酒儿这仇恨值拉的,谁打架还管天时地利人和会不会扰民掀飞别人家的屋子呀?! 章节名取自《朱砂泪》,嗷歌词超美~~ 写吃的居然觉得巨饿,我觉得我武侠写不好的话可以去开篇美食文深夜报社。 痛哭——我已经三章没有写庄花了好难过嘤嘤嘤,一定要找个机会写男神啊嘤嘤嘤~~~   ☆、【第三十五章】初试清啼长天破,云光凝碧远岚平   祝玉妍话音刚落,一条赛雪欺霜的玉手便从袍袖中探了出来,纤长优美的玉指在夜空中作出玄奥难明的复杂动作。她的动作很优美,似是美人织丝,鲛人勾弦,又像是春日游园的少女,漫不经心地从枝头折落一朵琼花。然而她的芊芊玉指只是在空中轻轻一点,寇仲三人便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空间似乎“空——”的一声,霎时静谧了下来,天地所有的事物都静止,唯有祝玉妍伸出的指,几欲催人心肠。   叶九思站立在原地,望着那携带着惊人的气息朝自己点来的手指,忽而勾唇一笑,禁锢时间的法术被瞬间打破,整个天地似乎又恢复了生机。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神情是平静甚至是温柔的,她的手轻抬,平平地削出一剑。   没有剑招,没有剑气,只是平凡无奇的一个横砍,祝玉妍却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什么骇人的事物,她的手猛然变幻出数种姿势,夜空中出现了漫天袖影,叶九思的剑砍出,空间似乎都有一阵涟漪般的波动,像是水纹一样,一圈圈地震荡开来。   叶九思退后半步,避过祝玉妍的掌影,祝玉妍却身形一花,消失在不远处另一栋房瓦之上。   祝玉妍掩藏在重纱之后的容颜沉凝如水,抬起手,光洁白皙的玉璧露在外头,那袖子已经被一剑削断,残破的布料在空中猎猎作响,然而仅仅是半条玉臂,仍然美好得难以想象,让人看直了眼睛。   祝玉妍果然不愧是积年已久的魔门高手,即便明知自己低估了叶九思的实力,却仍然淡然地道:“倒是小瞧了姑娘你。”   “阴后不必妄自菲薄。”叶九思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是占了祝玉妍轻敌的便宜,夜风有些凉,叶九思温醇的嗓音在夜空中抽扯出丝般的迷离之意,“只是九思实在不想造成太大的损害,若要放开手打,还请阴后随我移驾他处吧。”   祝玉妍冷笑:“狂妄,既然如此,今日曼青院举办群英会,正好有擂台在其中,你我一决死战,由天下群雄见证,如何?”   祝玉妍身为阴葵派掌门,自然有自己的一番傲气,如今提出生死决战,显然是一点退路都不准备给叶九思留着了。   叶九思听罢却蹙了蹙眉,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和祝玉妍在天下群雄面前决战,恐怕不过三日,她一定会名扬天下。但这正好是她最头疼的,如今的生活很好很平静,她不希望被人打破这样的安宁。再则,边不负和一些阴葵派的人还在洛阳不走,她和祝玉妍一战若是损耗了内力,面对阴葵派的高手恐怕再没有招架之力。虽然太宗承了她的情,但师妃暄毕竟还在,他会不会出手帮她,到底还说不准。   至于寇仲和徐子陵?叶九思相信他们是有义之士,但她并不准备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叶英从小就教导她,永远不要心怀侥幸,也不要试图去依靠别人,这会使人软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有后路。   叶九思从不依靠别人,她只会成为别人的依靠。   “洛阳城郊的树林,阴后,别让九思为难——”叶九思试图和祝玉妍解释清楚,但被一再反驳了的祝玉妍却受不了这种轻视一样的拒绝,在她眼里,叶九思不过是一个天赋卓绝的晚辈,或许有些奇遇,才能年纪轻轻达成如此成就,但是她祝玉妍也是天赋奇才,修习的功法也不比世间任何一本秘籍差,虽说心境没能突破宗师,但是她和叶九思年龄之间的差距岂是能轻易弥补的?   “你找死!”祝玉妍紧咬贝齿,认定叶九思所谓的不得扰民是羞辱她的借口,她怒极之下一掌击出,半途变掌为爪,霎时之间漫天爪影,却犹如山水墨画,透着一股邪气诡谲的美。祝玉妍的身形一纵,人已经如鬼魅般欺近,朝着叶九思咽喉,心口等地袭去。   叶九思见她当真不管不顾便要开打,秀眉微蹙,她的重剑剑技在这种地方很难施展得开,若当真掀了别人的屋顶,赔偿事小,砸伤人可不好。叶九思面对着祝玉妍的杀招,轻剑一扬,闪电般刺出四十七剑,剑气和祝玉妍的内劲相碰,空气中顿时传出炸裂的巨响。   这回可当真扰民了……叶九思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见祝玉妍再次扑了过来,暗道不好,叶九思一招啸日,瞬间切换成重剑。几乎有一个成年女子重量的重剑高高扬起,无锋无刃,叶九思拿剑身为上,一个玉泉鱼跃冲到祝玉妍面前,斜斜一削,照着她的脸便是一招鹤归孤山。   在寇仲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砰的一声闷响,重剑狠狠地砸到祝玉妍的护身气劲之上。护身气劲没有被破,但祝玉妍却被非常狼狈的击飞了出去,她直接被叶九思从房顶砸到了街道上,虽然半空中卸去力道在地上站稳,衣着也丝毫不乱,但是她有些不稳的气息,鲜明地表现出了她的愤怒。   啪的一声轻响,祝玉妍的重纱斗笠终究经不住剑罡的一炸,砰然破碎,露出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如今已有七十八岁“高龄”的祝玉妍看上去只比绾绾大几岁,仍然青春焕发的模样。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她的皮肤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那样娇柔白皙。她的气质那样高雅而清绝,几乎让人无法想象这是魔门的妖女。她也像是一朵莲,不是师妃暄那样开在高山上的雪莲,她更像是落在幽深庭院荷塘里的一朵粉莲,清秀绝伦,高雅且娇媚的美。   可是此时她神情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甚至有些许扭曲,但是美人发火仍然是美人,那气得染霞的脸颊为她更添了三分红尘丽色。   她应该生气的,毕竟,她虽是武功绝世的阴后,但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一个爱美的女人,一个自负容貌的女人,就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被人用剑拍脸的无礼举动!   祝玉妍身周的气势一变,那魔性的气息流露出幽深如海的危险,她身侧的空间似乎都扭曲起来,清秀绝伦的容貌都染上了邪气,魅惑而妖娆。她袖袍一展,人已如翩然惊鸿般掠起,月光下她的身影美得令人窒息,但一招一式,都充满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叶九思面对上几近狂暴的祝玉妍,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及,她感觉自己好像面对着狂暴化的阿萨辛一样。但是叶九思到底心境上比祝玉妍高一筹,两人打着打着,叶九思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反而是祝玉妍处处受制。叶九思不受天魔音的影响,不为她美色所惑,轻重双剑随时替换,灵活多变,出招更是随心所欲,让人预测不到她下一步的动作,而祝玉妍的武功偏灵敏型,叶九思的重剑稳厚如山,正好将她压制住了。   轻剑飘逸,翩若惊鸿;重剑无锋,大巧无工。   祝玉妍出手越发毒辣,叶九思沉稳应对,见招拆招,她尝试着将重剑剑技和轻剑剑技融合在一起,真正做到无招无式,不被剑器本身所受限。祝玉妍渐渐摸索清楚叶九思的剑招,正想狠狠回击,却被叶九思一招轻剑使出的云飞玉皇给劈中了肩膀。   明明是轻剑,却携带着重剑才有的浑厚剑意,重重的击在祝玉妍的身上。   祝玉妍淬不及防被击中,喷出一口鲜血,她的神情有些阴冷,眼眸中再也不见那柔媚的水波,而是深邃得令人畏惧的黑。叶九思这一击,没能让她慌了手脚,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叶九思剑如出岫之云,似落花飘絮;祝玉妍掌如鬼魅之影,若天魔临世。两人的速度速度快得已经看不见人影,只能见到雪亮的剑光和鬼魅般的袖影交织成一片铿锵咄咄之音。   寇仲三人看得几乎痴了,这种宗师之间的决战,多看一眼都能让他们受益匪浅。然而当他们看得正入神之时,一小粒石子爆射而来,啪地一下砸在寇仲的脑门上,砸得他“哎哟”地痛叫一声。那石子没多大力道,反而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恨之意,瞬间将寇仲砸醒了。寇仲低头看了看纠斗中的叶九思和祝玉妍,又看了看目光火热的跋锋寒和徐子陵,顿时一拍脑门,狠狠地朝着两人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快走!看什么看啊!叶姑娘好不容易帮我们缠住了阴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寇仲激动地说道。   “可是……”跋锋寒和徐子陵显然还有些恋恋不舍,这样顶级高手的对决可是很难看到了。寇仲见两人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叶九思恨铁不成钢也是有道理了,连拖带拽,三人终究还是挟持着上官龙飞速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祝玉妍自然发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但是她此时抽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带着上官龙离去。   该死——!!!   叶九思和祝玉妍这一战,从夜深打到天明,直到东边旭日初升,露华霜重,两人才分出胜负。   祝玉妍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她肩膀接近心口地方,正刺着一柄剑身金黄的轻剑,若不是叶九思最后偏了一下,祝玉妍此时已然丧命。叶九思半跪在她身上,双手握着剑柄,正粗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叶九思姣好的脸颊滑落,祝玉妍却无动于衷,也没露出半分嫌弃之色。   实际上,此时的两人都已经狼狈不堪了——祝玉妍素净淡雅的衣饰已经破破烂烂的,还染有尘埃。叶九思也好不到哪去,工整的衣服变得皱巴巴的,束发的头饰被崩断,一头漆黑如夜的墨发肆意地披散而下,衬得她此时惨白的脸颊有种有别于往日的弱质芊芊与柔美。   一夜纠斗,叶九思险胜半招。   她内力和经验不如祝玉妍,但是她却在试剑的过程中飞速地成长起来,从一开始轻重双剑的交替使用,到用轻剑使出重剑剑技,到最后却连剑招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平砍直刺,就逼得祝玉妍狼狈招架。叶九思的悟性和在战斗中的机变都令祝玉妍感到震惊,即便此时败在叶九思手上,她也生不出愤怒的情绪,而是十足的可惜和遗憾。   如此良才美质,却不是他们魔门中人,何其可惜?   叶九思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面对着祝玉妍深邃的眼眸,她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靥。她轻轻地拔出轻剑,动作轻柔,避免了给祝玉妍造成二次伤害。做完这些,她从轻容百花包中摸出上品活络散和上品止血散给自己服下,等到内力回复些许后,才道了句“得罪”,将上品止血散倒入祝玉妍的嘴里。而祝玉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不怕叶九思下毒,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对方要杀她,最后一招便可以直接刺进她的心口。   药粉入口,祝玉妍只感觉到伤口一阵痛痒,竟然开始愈合了,心中不由得惊疑不定,如此神奇的药物,对方却给了自己的敌人,到底为何?   “天亮了,阴后久待此处,怕是会有仇家追上来,这活络散可以恢复内力,阴后尽快离开吧。”叶九思有些无奈地环视了一眼七零八落的街道,揣思着一会儿去衙门给点钱作为修缮费,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维护治安的天策大军,但是叶九思这个习惯却是改不掉了。将药包塞到祝玉妍手中,叶九思相信对方即使脱力,也还是有吃药的能力的。她并不打算和阴葵派结仇,切磋是切磋,把人得罪死了可不好。   祝玉妍抬了抬眼,懒洋洋地瞅了药包一眼,忽而投过来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娇声道:“你喂我。”   叶九思:“……阴后既然大好了,九思便就此告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说完她便看似镇定实际落荒而逃一样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作为一个以君子为终身目标的姑娘,活在民风开放的大唐盛世,被磨镜告白或喜欢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姑娘家到底还是比较含蓄委婉,叶九思应付起来也算从容,此时面对祝玉妍这比自己师父年纪还大不少的女人的勾引,实在吓得不轻。   祝玉妍看着飞快离去的身影,不由得低低一笑,纵使落败,她仍旧没多少恼怒之色,笑容里反而是说不出来的玩味。   这女娃子,虽然也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倒也比那慈航静斋顺眼不少。   那些满口大义的尼姑,可不会像她一样担忧战斗是否会搅了百姓的安宁。   如果说,慈航静斋的善,是圣洁而飘渺的高远,如镜花水月一样的髣髴不定,令人触之不及,动戈惊天地。那么叶九思的善,便是染满红尘烟火气息的柴米油盐,浸透在她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无需他人认可,无需天下人知晓,甚至连她自己,都记不住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但是,很真实。   祝玉妍吞下活络散,内力在经脉中游走一圈,顿时多了几分气力。她也确实不敢久留,甚至来不及打理好自己,人已如一道流光,消失在凌乱的街道上。她需要收拾好自己,然后调查一下这名叫“叶九思”的少女的资料,不过短短数月而已,不仅崛起了寇仲、徐子陵、跋锋寒这样的少年英杰,竟然还有如此年轻的宗师出现,这江湖的天,怕是要乱了。   祝玉妍和九思离开之后,街道上再次恢复了幽静,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唯有破碎的青石板和凌乱的剑痕,讲诉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街道不远处的小巷里突然走出一人,淡青色的长衣广袖,文士发髻,面容清姣恍若洛神再世,不是师妃暄是谁?   她淡漠的眼眸里暗潮汹涌,美丽而圣洁的容貌此时竟恍若寺庙里的神像一般冰冷,带着一丝睥睨凡尘的无情。她微微偏首,鬓边的青丝垂在她的脸颊边,别有一番风韵纤美。她淡淡地望着叶九思离去的方向,眼底的水波荡出一圈圈涟漪,氤氲着莫测之意。   她抬手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口哨,一只雪白的鸽子在空中盘旋一圈,翩然落在她的肩膀上。   一张写着娟秀字迹的纸条被塞进鸽子脚上的小筒里,鸽子振了振翅,依恋般蹭蹭师妃暄的脸颊,咻地一声轻叫,便展翅而飞。   师妃暄静静地看着鸽子越飞越远,渐渐失去了踪影,她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幼稚园版决斗场面 【小酒儿:(脸颊肉呼呼,扛着重剑)祝小妍你放学别走小树林见!这次一定打死你!】 【祝小妍:(容貌娇艳,双手叉腰)哼!你有胆就跟我到教室里打!让大家见证我们的输赢!】 【小酒儿:(眼神像是看傻逼)你shi不shi傻?!shi不shi傻?!在教室里打了你老师还要找我家长,你当我和你一样是傻逼吗?!】 【祝小妍:(大怒,上爪挠)你才傻逼你才傻逼你一户口本的傻逼!!!】 【小酒儿:(愤怒,重剑糊脸)不许骂我湿乎乎!不许骂我湿乎乎!!!】 校门口—— 【叶英:……思儿,过来。】 【小酒儿:(脸带抓痕,低头忏悔状)湿乎乎……我错啦。】 【叶英:(淡然脸,摸摸小酒儿脸上的伤)错哪了?】 【小酒儿:(握肉爪,忿忿状)我应该多糊几剑!】 【叶英:(沉默,拍头)……今晚自己睡。】 【小酒儿:(大惊失色,扑,挂手臂上摇摇晃晃)湿乎乎!!!我错啦我真的错啦!!!】 ………………………………………… ┑( ̄▽  ̄)┍脑洞大得关不掉…… 下章一定写男神!一定!!! 鱼唇的小酒儿还不造麻烦要到来了哼唧~作者君怎么可能让你和男神平平淡淡甜甜蜜蜜? 果断火上浇油有木有~猜猜师妃暄要干啥子?0w0~~ 一月份可能会忙起来,所以这几日可能会日更,大宝贝们求别一天热情如火一天冷淡如冰嘤嘤嘤。 明天早上要出门,亲们的回复可能没法立刻回,等我回来哟~ 爱乃们么么哒~(づ ̄ 3 ̄)づ 另祝,元旦快乐哟~~0w0~~~   ☆、【第三十六章】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上)   叶英记得,公元705年周神龙元年,是藏剑山庄成立的那一年,是一代女皇武则天驾崩的那一年,也是叶英初晓啼哭的一年。   叶英的父亲叶孟秋本是一名读书人,满腹才学和精忠报国的雄心,却不料因为没有贿赂考官而导致名落孙山。他心性直率,傲骨铮铮,也不屑于做那奴颜媚骨之人,便舍弃朝堂投身江湖,成了一名江南侠客,以一手铸剑工艺和四季剑法独步天下。之后叶孟秋创立了藏剑山庄,处处和霸刀山庄争锋,他手段过人,翻云覆雨,一手将霸刀山庄这个百年名门压制住,一手提拔起自己所创立的藏剑山庄,以一柄“御神”剑名扬江湖。   叶英是很崇拜自己的父亲的,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强大,博学,如山峦,如海洋,仿佛永远不会坍塌,永远不会失败一样。   叶英的童年,本来是很幸福的,他有着威严但是强大的父亲,有温婉如水,慈祥和蔼的母亲。藏剑山庄初创立,叶孟秋日夜劳碌,苦心孤诣想要打下一番基业,时常外出何人比剑,是以叶英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温柔慈祥的母亲在一起的。叶英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性格内向安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的脾性难免有些柔软,和后来淡然但是严谨的性格可谓是大相庭径。   叶英还记得自己的母亲,那是一名正统的江南大家闺秀,书香世家出来的名门女子,是叶孟秋还未闯荡江湖之前,叶英的爷爷给叶孟秋定下的妻子,不会武功,性情温顺,是个标准的以夫为天的女子,她是叶孟秋的槽糠,陪伴着叶孟秋走过最艰难的岁月,为叶孟秋诞下了两名儿子,叶英和叶炜。   那是一年雨过天霁的午后,天空被绵延如丝的细雨洗刷得湛蓝青碧,像是一块染满了水的布,轻轻一拧都会流出蓝盈盈的水来。   叶英才三岁,还是被人疼着宠着,膝下承欢的年纪,他坐在母亲的床上,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饰,漆黑柔顺的长发被母亲细心地束了起来,盘着小短腿,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翻弄着一个小小的九宫锁,束起的小马尾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地晃动着,可爱得能让人心都化成了水。   只听得“喀拉”一声轻响,叶英抬头望去,便见一身穿绣有并蒂莲荷叶连天图样的青碧色襦裙的女子正款款朝他走来,娴静而优雅,仿佛临水青莲般雅致。她是叶英见过的能将青碧色穿得最美的女人,端庄清雅,她有着江湖女子所没有的温柔与宁静,因为她是从小就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书香女子。   “英儿。”女子轻唤他的小名,伸出手将他抱入怀中,那向来温柔如水的嗓音此时竟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和哽咽,吴侬软语的清甜都化作江南烟雨迷离如丝的哀愁和怅惋,“英儿,你爹爹要娶平妻了。”   那时候的叶英有些懵懂,他不知晓平妻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这种东西让娘亲很伤心。因为那温婉贤德的女子,在走出外人的视线之后,回到房里,面对自己的儿子,她才卸下端庄大方的面具,任由泪水滚落,宛如串串骊珠。   叶英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才好,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有些踌躇不安地绞了绞手指,然后抬起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母亲的脸。见母亲止了眼泪朝他看来,他才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带点羞涩的笑来。   然后他看到,母亲那染满哀愁的容颜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母亲抱着他,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那语气中的珍而重之,仿佛在唤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至宝。叶英愣愣地发呆,半晌,才伸出手,笨拙地拍拍母亲的背,依恋地将脸蛋埋进母亲的颈窝里,神情平静而安心。   叶英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一生一共有三名妻子。原配妻子是叶英的母亲,而平妻,乃是叶孟秋闯荡江湖时认识的一名侠女,后来也为他添了两个儿子,二弟叶晖和四弟叶蒙。那女子人倒是不坏,性格爽朗大气,容貌明艳英气,一手九节鞭更是用得炉火纯青。   叶英至今还记得这名侠女见到他时的反应,她气得发抖,差点连鞭子都握不住。但不是气他,而是气父亲不该隐瞒已经娶妻且有了这么大的孩子这件事,让她枉做小人。她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她背对着叶英,但一身红衣竟有种灼目刺眼的炽烈,后来磋磨了很久,她最终还是成了叶孟秋的平妻,叶英记得那一天,她挠着头,局促不安地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块糖果。   糖果很甜,叶英并不讨厌她,但是想起母亲的泪水,那水珠沉甸甸的,似是要砸进他的心里。   父亲为什么要让母亲伤心呢?叶英含着糖果站在梧桐树下,低垂着眉眼暗暗地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母亲常常念叨的句子。他还记得寒夜冬深,母亲抱着他坐在桌前,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一句话,然后反复呢喃,抱着他,唇角挂着安然幸福的笑。   母亲时常披着衣服,等待着不知何时归来的父亲,有时候会抱着他,哼着江南的柔情小调,教导他君子如风的为人处世,告诉他,要学他的父亲一样,当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一生只爱一个妻子。   他谨记母亲的教诲,可最后这个信念,亦或者母亲的执念,被父亲亲手打破。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后来的日子像是一场易逝的梦,父亲的平妻入门一年,便给叶孟秋生下了二儿子叶晖,叶英很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看上去很精神的弟弟,而那位平妻,有一天看了他很久,然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了声“罢了”。叶英不知晓这是什么意思,但那女子对他很好,比对亲生儿子叶晖还好。她像是想要弥补什么一样,叶英有一次看到她抚摸着二弟的脑袋,轻声地告诉他,要听大哥的话,好好辅佐他。   又隔几年,叶英的母亲也给叶英添了个弟弟,叫叶炜。比起二弟的老实憨厚,三弟几乎是个调皮捣蛋的磨人精,生性桀骜不驯,然而即使叶炜童年时期是如何猫嫌狗憎的,但是叶英还是很喜欢他,喜欢着“哥哥”两个字。   可是好景不长,幸福也太短,母亲身体本就羸弱体虚,产下叶炜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那一天,是叶英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牵着叶晖和叶炜的手,耳边听着叶炜嚎啕大哭的声音,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他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看着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母亲握着父亲的手,惨白但是仍然美丽的容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却溢满了幸福的味道。   “英儿。”母亲唤他,纤细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满带着爱怜和不舍,“要做个好哥哥哦。”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叶英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便看到拔步床上精美的雕花和水般倾泻而下的帐幔。他神情微微恍惚,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回忆起如此遥远的过去,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却仍然历历在目一般,仿佛还能感觉到母亲逝去的那一刻,大脑中的一片空白,和凄神寒骨的冷。   摇了摇头,不再去回想那悲伤的往事,叶英起身,着衣,依旧向往常一样抱剑观花,体悟剑道。   不,也或许,有点不一样。   “大哥,你今天又去西湖啊?”叶晖抱着几本账册在山庄门口和叶英相逢,对于自己大哥这几天的异样,叶晖也很是疑惑不解。他不明白自己那时常闭关不出的大哥为何这几日总是在午后去西子湖畔,从残阳向晚一直站到星河高悬。他不知晓叶英的异样是因为什么,他那沉默寡言万般心事都藏在心底的大哥也不会开口和他说,只是日复一日地去西子湖畔,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在等待着一个连叶英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   叶英被问得微微一愣,那双沉凝如琥珀的暖棕色眼眸竟然罕见地划过一丝迷茫,他愣怔地思索了片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半晌,才用一声微不可查的呢喃来回应叶晖的问话:“不,不去了,许是……错过了。”   此话刚落,叶英便不自知地握紧了手,心脏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那或许不是他生命的全部,却对他很重要。   重要到以他的心性,竟说不出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叶英告别了叶晖,一路漫步走回天泽楼,一路上各门下的年轻弟子皆向他打招呼,他淡淡地回应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往日里觉得暖心的问候此时觉来竟有几分遥远和陌生,像是漫长的岁月岁月里逐渐淡去的记忆,很美,却让他触之不及。   他依旧抱剑观花,闭关修剑,然而往日里觉得平淡充实的生活,此时却觉得有几分孤单的落寞,他似乎在踽踽独行,孤孑一身。   叶英觉得,日子可能就会这样如流水般过下去,直到一日午后,他抱着剑走出房屋,来到天泽楼的长廊边缘,看到的却不再是昔日美丽而寂寥的风景。花树层层叠叠,落花漫天飞舞,那种四季轮回更迭交替特有的风景,向来能让叶英心情平静。   然而此时漫天的落花中,有一人穿花拂柳而来,捧着一怀素色的栀子花。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容貌素丽如画,却清艳如锦绣繁花。一双眼睛温柔和煦,却很明亮,仿佛漫天星子都沉到她的眼底。那昳丽至极的眉眼本有几分妖艳,但是她气质高雅,楚楚谡谡,如清风明月,花朝月夕般典则俊雅,似郢中白雪,秋月寒江,便现出了十成君子如风的矜雅和秀逸。   叶英看着她,却有些莫名,女子穿着藏剑的服饰,但是叶英却并不曾见过她,即便他不在意皮相,但是如此出众的容貌,他也多少会有印象。   叶英想问她是谁的,想问她为何出现在天泽楼?但是当女子走到他身前之时,他却突然不想问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双暖棕色的眼眸澄澈如水,干净清冽,却沉凝得分辨不出其中的思绪和情感。被这双眼睛凝视着,几乎有种灵魂都被看穿了的错觉。   女子却似是毫无所觉,看着他的眼睛,忽而嫣然一笑,笑出十里桃花盛开的美,笑出旭日东升般的明媚。   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这一笑而变得鲜活起来。   “师父,溪边的栀子花都开了,很美吧?”女子捧着栀子,垂着眼眸细心地抚平花瓣边角小小的蜷缩,神情温柔到近乎缱绻,“师父的窗边已经放了月季,不如寻一只青瓷细颈瓶来盛放?青瓷色沉,清雅又不浮夸,反而能衬出几分‘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的美,师父,你看可好?”   她的语调自然而亲昵,像是叶婧衣面对叶英时那样带点撒娇的小女儿家的情态。   叶英沉默不语,他正阳门下弟子众多,虽然只是一个挂名,但是他都一一记在心里。藏剑弟子对他,一直都是敬畏而爱戴的,但是正是因为这份尊敬,难免带出几分疏离。可这女子尊敬中却带着十分自然的亲昵的意味,竟似是他十分亲近的人。   他的沉默没有让女子感到尴尬或者不自在,她像是习惯了自言自语一般,也像是习惯了叶英的冷淡和无趣。对他人而言可能是难以忍受的淡漠和古板,她却像是能发现叶英潜藏在心底的柔软和温暖,一点点敲开叶英的心房,自己却站在门外,将美丽的花束和明丽的心情都送给他当礼物。   叶英静静地听着女子的絮絮低语,那话语里的平淡和温馨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并不觉得女子聒噪。实际上,那女子实在太过于熟悉他了,当他抱着剑站在花树底下之时,她便流畅而干净地结束了谈话,轻笑着走入他的屋内,将素雪般洁白栀子花放进花瓶,盛了水放在床头柜上。   叶英本以为做完这一切后她会转身离去,谁料到那女子竟又踱步回来,在他身侧寻了处地,盘腿坐下来开始打坐,动作自然得让叶英愣怔。   叶英忍不住侧首去看那女子,柔和的天光之下她素丽静美的容颜有种让人心悸的温暖,叶英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心灵明媚而美好的女子。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可能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却是最容易让人想到家的。只是比起母亲全然的依偎和柔软,女子同样温柔的外表下却藏着刚毅坚韧的心。   绕指柔,百炼钢,如此相驳的两种秉性,竟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叶英站了一下午,女子便陪着他枯坐了一下午,然而在女子睁开眼睛的瞬间,她面上却又泛起宁静平和的笑意。叶英这才确定,女子并不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他,他觉得寂寥之时,她用言语告诉他美的事物,然而等他需要安静时,她却也能静谧无声,那样自然地陪伴在他身侧。   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始终在外面徘徊着,谨守着某种戒律,不敢向他多迈出一步。   当女子给叶英倒了杯茶水,准备起身去厨房准备晚膳之时,叶英突然叫住了她。   女子有些疑惑地回头,便对上了叶英一双如琥珀般沉凝静谧的眼眸,原本想要开口的问话顿时堵在心口,仿佛连灵魂都被那双澄澈的眼眸看穿。两人静静的对视着,男子清俊,女子清妍,竟恍如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那样般配。   女子静静地等待了半晌,才听到叶英淡淡的说道:“你,和藏剑山庄,到底哪一个才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神的过往是我编哒,叶孟秋到底有几个老婆作者君不造…… 考据党请不要和我撕……_(:зゝ∠)_ 这章和下一章都是男神的主场,很难写……不造大家看没看懂这一章。 秘密在下一章揭晓哦~~猜猜这个长得和小酒儿一模一样的姑娘是谁嘿嘿嘿~~~ 不是女配……_(:зゝ∠)_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下一章有惊喜,大大的惊喜,大家一定要关注哟呵呵哒~~~ 晋江抽风啦把我的文案给换成另一篇了!!!求助,怎么办?!!! 嘤嘤嘤男神和小酒儿的日常写起来还尊是温馨米粒,希望大家喜欢,么么哒爱你们~~   ☆、【第三十七章】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下)      叶英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微微一滞,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逼仄感。   女子面上的笑意微敛,她垂了垂眼睫,盖住眼中的深邃莫测之意。半晌,她抬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怎么发现的?”她抬起双手,比了比四周,又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藏剑山庄,屋舍,风景,弟子,叶晖,以及——我。”   “以你的记忆创造出来的世界,你为什么会说是假的呢?”   叶英眉眼平淡无波地看着女子,眼眸仍然清冽得宛如一泓秋水,宁静如琥珀。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并不为女子口中透出的信息而感到惊讶:“正是如此,才是假的,我三十岁目盲,此后二十余载,很多人的容貌都淡忘了。构造出来的景象是否真实,我无从考究,但人的容貌都似是蒙上了烟雾,可见记忆已经模糊了。即便是二弟叶晖,容貌上也有失真陌生的痕迹,但唯有你,清晰如昨。”   女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道:“原来如此,毕竟这张脸是你前不久才触碰过的,印象深刻,也是必然的。”   叶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他淡声道:“既然这里是虚构的一切,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这里不好吗?”女子浅笑,声音婉转仿佛在唱一首悠扬的曲调,“有你挚爱的藏剑山庄,有你的亲人、朋友,还有我陪在你的身边,这样还不够好吗?离开了这里,你就是一个背离故土的人,无家可归,没有可以让你守护的藏剑山庄,你的剑道如何继续下去?”   叶英不为所动,淡淡地道:“现实再苦,那也是现实,梦境再美,那也是梦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逃避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再残酷的事情都要学会去面对,我并非软弱之人,也无需畏惧现实的残酷。”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他是叶英,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他何惧有之?   “你为了藏剑山庄而选择了守护之剑,守护的心给了你无穷的力量,但当你离开藏剑山庄,离开故土之后,却又成了你的桎梏和枷锁。”女子走到窗边,纤细白皙的手指点在栀子花皎白的花瓣上,笑容清雅,“你能发现不对之处,很了不起,这里,是你的心魔幻境,换而言之,这里是你最眷恋的地方,有着你最割舍不下的人,你想要成就无上剑道,就必须破除‘我执’。”   叶英静静的凝视着笑意盈盈的女子,问道:“那你又是谁?这些天以来,我想等待的那个人,是你吗?”   “我?”女子笑意不变,耸了耸肩,曼声道,“你还不明白吗?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眷恋的人或物,而‘我’是你最割舍不下的人。”   “我本不该出现的,你的人生本不该有我。”   “这才是你人生本来的轨迹,平淡、单调、乏味,永恒不变的风景,和渐渐淡出你生命的人。叶英,这很可悲不是吗?你那样在乎他们,但他们都会长大,会成家立业,会有自己的爱人,像叶凡,像叶婧衣。他们的人生会出现更重要的人,你止步不前,他们却渐行渐远。”   “或许,你会觉得满足的吧?毕竟你是一个责任心如此之重的人。你会不断变强,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藏剑山庄,当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没有情爱,没有风花雪月,有的只是不变的责任和守护。将来,等下一任弟子能担当起一切时,你便会把这份责任交付出去。或许会继续你的守护,或许会去追求更加至高无上的剑道,等年华逝去,生命走向终极,平静地接受生命的有一个更替,这本来是你的命数,不是吗?”   叶英沉默不语,他无法反驳女子的话,因为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女子却浅笑,笑容里却满含伤感的味道:“破除我执,便是学会放下,深谱自然更迭罔替之道的你,本来是最容易看淡的,但沉重的责任却让你始终无法放下。如今,你在异世界流浪徘徊,本已触及了道的本真,却偏偏,遇上了‘我’。”   “和那个‘我’在一起时,你很开心吧?因为你是被需要着的。我能听到你的心在说话,你说——我喜欢这样的陪伴,我想要和她在一起,因为我在她心中,是最重要的。她不会淡出我的生命,只因她心中只有剑道,所以她不会有爱人,不会像弟弟妹妹一样,成家之后,很久都不能一见。”   “你心很淡,却畏惧着寂寞和孤独,渴望有人的陪伴——这样的想法也不算自私。”   叶英平淡无波的容颜染上了些许惑色,询问道:“她,是我的爱人?”   女子失笑,摇头道:“不,是你的弟子。”   叶英沉默无言,半晌,才询问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你的幻境,构建起一切的都是你的心,你问我,莫不是也在询问自己?”女子巧笑倩兮,伸出食指点了点栀子花的花瓣儿,低低柔柔地说道,“虽然只是短短半日的相处,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那是一个像栀子花一样的女孩。   栀子花从冬季便开始孕育花苞,却直到临近夏至才会绽放,花苞孕育的时间越长,其芬芳便越发沁人心脾。栀子树的叶似常青树一般坚韧,任由风吹雨打,它依然青翠如新。这种看似纯白娇弱的花朵,却蕴含着漫长的坚持和等待。这是一种很平凡的花朵,甚至在野外街边都能随处可见。但是,在这样平凡的外表之下,掩藏的却是坚毅、顽强、醇厚的生命本质。   她像栀子,平淡、温馨,却有着一颗赤忱之心,真诚待人,也真诚地面对这个世界,柔软无害的外表下是刚毅不屈的强大和坚持。   叶英凝视着栀子上如雪的白色,眼前却仿佛略过叶九思温和宁静的眼睛,回忆的匣门霎时被打开,那些温暖而明媚的过去,如水般流淌了出来。   柔软脆弱的孩童包着破旧的襁褓,安静地睡在随时可能翻塌的木盆里,他伸手将她抱起,她突然睁开一双明净如水的眼睛,咧嘴一笑,咿咿呀呀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他闭关而出,双目已盲,他想送她离开,她却扑倒在他的脚边,揪着他的衣摆嚎啕;八岁那年她拜师,她跪下磕头,他听着那沉闷的声响,却不自觉地想着,她是否会磕伤了自己。   而之后,在异世他乡漂泊,柔软稚弱的孩童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剑客,那个温文尔雅却有些男儿心性的少女逐渐蜕变成外柔内刚静如止水的美丽女子。他原以为,她会像每一个弟子一样,像他的弟弟妹妹一样,长大了,能独立了,便会慢慢疏远他。   然而没有,他站立在原地,她却一步步向他靠近,她给予了他太多的温柔和感动,铭记在他的生命力,如光华内敛的珍珠,永不淡却。   叶英的神色温柔了下来,站在他对面的女子面上的笑意却越深,那昳丽如画的眉眼竟染上了几分令人心生不安的莫测,她的声音越发温柔了,温柔得几乎要拧出水来:“叶英,你还不懂吗?藏剑山庄是你的执念,而叶九思,却是你心魔。”   “唯有破除执念,除去心魔,你才能达成大道,可懂?”   “你错了。”叶英不看她,只是垂眸注视着放在桌上的白色栀子花,“藏剑山庄是我的责任,是我的家,但我却并没有放不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我守护着整个藏剑山庄,但我相信,我对于藏剑山庄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藏剑弟子人才辈出,一个门派的地位并不是靠一个人来稳固的,藏剑倾注了我父亲的心血,倾注了我的半生,但它已然成长了起来,没有我的存在,或许会历经一些坎坷,但风雨过后,藏剑会更加强大。”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传承,轮回,更替,时光岁月的碾转之下,没有人是永恒长存的,责任也不可能由一人背负,而是一代代传承下去。”   “我没有放不下,也没有遗憾,我很开心,也很自豪,因为藏剑是如此的强大。”   叶英的话音刚落,这个虚构出来的空间便悄无声息地崩塌碎裂,蓝天白云、藏剑山庄、弟子、叶晖,在这一刻都全部消失无踪。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干净的白,只剩下一朵落在叶英手心的栀子花,和站在叶英对面的女子。   叶英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神,但最终还是复归了平静,他一双暖棕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女子,等待着她开口。   女子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她平静地道:“恭喜你,破除了‘我执’。”   “那么现在,便只剩下心魔了。”女子一步步靠近叶英,用柔软的语调说着残酷的话语,“你不觉得,你对自己弟子的感情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吗?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却在你心中占据了太过重要的地位,不是吗?”   叶英闭了闭眼,摇摇头:“她配得上,她对我的好,我一直铭记在心,感情无需控制,无需消除,我对她的好,还远远不够她的付出。”   “但是你已经因为她而出现了心障!”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拔高,似乎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如蜂蜜般粘稠的甜,“叶英,承认吧,她的温柔消磨了你锋锐的剑心,她给你的温暖动摇了你的道途。你扪心自问,如今你对她的感情,真的还是单纯的师徒吗?”   叶英敛了眼睫,不去看女子那眼中过于尖锐的光,只是平静地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陪着她,一辈子,罢了。”   这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渐渐衍生出来的愿望,他喜欢叶九思所给予的岁月静好,便有些贪心地想要她一辈子都对他好。   叶英觉得这样子很自私,但他无法控制,无法控制听到她说“儿女情长之事,思儿并无此意。”时漫上来的喜悦。   纯白的世界漫上了黑暗,那阴霾一样厚重的色彩在空间中扩散,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叶英的脚边。叶英握在手中的栀子花也迅速凋零,枯黄的花瓣从花茎上掉落,散了满地萧瑟的憔悴。叶英看着手中枯败的花梗,神情无喜无悲,透着一丝安详的静谧和淡然。   女子的笑容愈深,甜蜜中蕴含着危险,她终于走到了叶英的身前,和他靠得极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叶英垂眸,注视着女子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女子抬头,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叶英清俊秀逸的容颜。   女子的声音温柔中透着蛊惑,轻轻地道:“来,杀了我,杀了九思……她是你的心障,是你的弱点,除去她,你就可以达成无上剑道。”   “叶英,拔出你的剑,杀了她!”   “铮——”一声剑鸣迸出,清越而锋锐,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之中悠悠回响。   叶英拔剑,劈砍而下,锐利无匹的剑气席卷着流云,那种决然,几乎要斩尽世间所有的旖旎和缱绻,辉煌而璀璨。   叶英出剑的刹那,女子笑得妖冶而魅惑,然而叶英的这一剑,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刺穿自己的心口,而是狠狠的劈在了她和叶英之间。浑厚的剑气逼迫得她不得不后退数步,拉开自己和叶英的距离,而那曼延之上就差些许便能将叶英吞没的黑暗,也被叶英的剑气逼开。   女子木然,再也维持不住自己云淡风轻的笑靥。   黑暗渐渐凝聚在一起,包裹在女子的身上,她的人形一阵扭曲,褪下了属于叶九思的昳丽容华,变成了一团雾气般的黑色。   心魔,最擅蛊惑人心,最易动摇心智,若为其而动摇,则神智尽失,迷失自我。   若叶英当真遵循它的话,将“叶九思”当做心魔,杀了作为“叶九思”的她,那叶英便会被心魔所噬,走火入魔。   现出原形的心魔显然难以置信自己的失败,黑色的雾气一阵翻涌,发出尖锐到近乎刺耳的咆哮:“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可能发现的!!!”   “你既然能放下藏剑山庄,你不可能放不下她的!你可以达成无情之道,怎么下不了手杀她?!我是你的本心,我最了解你,你明明很在乎她的不是吗?你明明对她难以割舍的不是吗?!她已经影响到你的心绪了!她会成为你的弱点的!你为什么不杀她?!”   叶英归剑还鞘,沉凝如琥珀的暖棕色眼眸仍然平静得没有丝毫的波澜,根本看不出心魔口中的“她”对叶英所造成的影响。   “你又错了。”   叶英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那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动不摇的沉稳和淡然让他有种令人高山仰止的伟岸。他身周的剑气在空间中盘旋流转,封锁住心魔所有可能的退路,他抬起手,并指为剑,在心魔恐惧而崩溃的注视中抵上了它的眉心。   叶英的眼眸沉沉的,却干净而清透,他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思儿从来都不是我的弱点。”   “她是我的骄傲。”   叶英指尖剑气一吐,锐利无匹的剑气便将心魔洞穿。心魔扭曲着翻滚着,发出尖锐的嚎啕,身形却渐渐破碎,在空中化作飘絮般晶莹的光点,四散着飘开,化为了虚无。空间中仿佛刮起了大风,吹拂着叶英的衣袂,临风而立的他竟有种羽化登仙的飘渺之感。   他的神情淡然无波,没有喜怒,没有悲欢。   整个纯白的空间都开始崩裂破碎,叶英低头,看着掌心那渐渐化作光点的栀子花梗,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天地破碎湮灭,一切都重新回归了黑暗。   叶英缓缓地,闭上了那双沉凝如琥珀般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男神你开窍了男神你开窍了啊啊啊啊!!!! 救命我的少女心!!!写这章作者君简直感觉自己没吃药,萌.萌.哒.有.木.有!!! 我本来没想让男神开窍的但是写入神了之后简直就把持不住啊啊啊啊!!! 作者君感觉自己像是精分了有木有!!!一半带入男神的感情在码字,一半花痴喊好帅啊!!! 卧槽写到男神说“我很自豪,因为藏剑是如此强大”的时候我心都要醉了~~~~ 男神你怎么能这么可爱舔舔舔,你绝对是必不可少舔舔舔,你是我们的大庄花舔舔舔~~~ 你想要小酒儿陪着你一点都不自私啊我去!!!快点把可怜兮兮写着“求收留”的小酒儿抱回家吧!!! 男神你要求如此之低让小酒儿情何以堪!!! 栀子花是我最初就觉得最适合小酒儿的花朵,捂脸,别说我俗。 大家看懂了木有?很担心大家没看懂哟嘤嘤嘤…… 好激动~~让作者君去淡定一下~~~(捂脸) 今天写这章好累……嘤嘤嘤,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更新嘤嘤嘤…… 我要去舔屏嘤嘤嘤,男神太帅太美太萌了~~~嗷呜~~~~   ☆、【第三十八章】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洛阳城最破败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名为“黑店”的客栈,寻常人等看见这名字便发怵,不敢靠近半步,是以客栈的生意非常萧条。即便是此时天下间大部分的武林人都齐聚洛阳,客栈满当当的情况之下,这件客栈仍然冷清至极,只因为此处的收费,哪怕是一碗米汤,都会要出天价。   然而手上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这家店乃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万事通的情报交易点。   客栈里一个人都没有,小二甩着汗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油腻腻的桌椅,掌柜的咬着笔杆,目光盯着账册,口中呢呢喃喃地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时不时地拨两下算盘,看上去认真得很。若有人在此经过,怕是要疑惑不解,这么一家生意冷清的客栈,到底有什么账好算的呢?   然而若有人经过这一家店的大堂,走到顶层最右边的杂物间,打开开关进入一扇门,顺着楼梯往下走,一直走到最下一层,便能发现其中蹊跷之处。那楼梯的墙面上全部用上等的夜明珠照明,当走到最底下的屋子时,便豁然开朗。地底下是一处精致到极点的阁楼,从金丝楠的桌椅床榻,到各种精致华贵的瓷器摆设,无处不美,无处不精,透着一股低调的奢侈和华美。   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叶九思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披散着一头漆黑如夜的秀发,正靠坐在床上,翻阅着手中的书册。她容貌清妍静美,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之下,显出如霜华皎月般的清丽,柔和得一塌糊涂,便是看一眼,都让人的心化成了水。   屋中突然传出一声嗤笑,叶九思侧了侧首,便听那人三分讽刺七分无奈的说道:“外面因为你都乱成了一锅粥,你倒是在这儿悠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惠兮,过来坐。”叶九思抿唇淡笑,拍了拍床沿,笑看着隔间突然转出来的一名样貌平凡至极却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调侃道,“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新的样貌,倒是让我好生难辨。别家姑娘总是希望自己更美一些,你却总是把自己往平凡里整。”   “我若是不平凡一些,哪里能活到现在?”被唤作“惠兮”的男装女子有些尖锐地反驳,这倒并不是她不友好,而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罢了。此时见叶九思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靥,谢惠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倒是给我个准信啊!现在外面四处乱传你和那扬州双龙是一伙儿的,说你打败了阴后还打伤了净念禅宗那群老秃驴,抢走了和氏璧!现在慈航静斋和阴葵派都找你麻烦呢!你倒是悠闲!”   叶九思听罢却不恼,还弯眉笑了笑,温声道:“你急什么呀,不过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我竟然不知我还能□□,打了阴后又偷了和氏璧?”   “除了慈航静斋那群道貌岸然的假尼姑还有谁?!”谢惠兮尖锐地讽刺道,平凡的容颜之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她似乎对慈航静斋有很深的芥蒂,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轻鄙,“拿你做筏子来搅混水罢了。一个能打败祝玉妍、宋智、杜伏威的人抢走了和氏璧,总好过两个只是小有名气的小子抢走和氏璧好听一些。慈航静斋要护着那张脸皮子,还能顺便拿阴后战败的事迹打压一下阴葵派,何乐而不为呢?”   谢惠兮本意是讽刺,叶九思听罢,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颔首道:“确实,一箭三雕,还能顺便除了我这个不归顺李唐的人,名声名望全收,排除异己,剔除后患,还将慈航静斋丢失和氏璧的脸面给捡了回来,师妃暄真不愧是慈航静斋大力扶持出来的弟子。”   谢惠兮头脑一热,抓起桌子上的书册便朝着叶九思兜头砸去。   叶九思伸手截下书本,看着少女那双仿佛燃烧着怒焰的眼睛,哑然失笑道:“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好歹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万事通呢,我倒真奇怪你这性子,你姐姐怎么放心你来混江湖。我知道你和慈航静斋有仇怨,但她们现在如日中天,你总要避着些吧?”   这个名叫谢惠兮的少女,正是江湖上和百晓生齐名的“万事通”,也是江湖一流的高手,那一手流云飞袖用得出神入化,性格却极其尖锐暴烈。   “避着些!谁要避着些!我恨不得撕了那些假尼姑虚伪的皮!”谢惠兮恨恨地道,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染上了感伤之意,“若不是这群假尼姑,我姐姐何至于郁结于心,将自己困在宋家不肯出门?!也不知道那‘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梵斋主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姐夫惦记了这么多年!”   谢惠兮的身份高贵,乃是魏晋时期便流传下来的书本网陈郡谢氏的嫡女,那个绵延百年的名门望族,和琅琊王氏齐名的谢家,虽说如今已经隐匿了起来,但其家族底蕴仍然是不可小看的。谢惠兮之上有一个姐姐,名谢婉兮,名门贵族走出来的闺秀女子,兰心蕙质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身清贵风华不可谓不惊艳,她大了谢惠兮十岁,谢惠兮可以说是被这个姐姐拉扯长大的。   只是谢婉兮后来倾慕宋缺,嫁到了岭南宋家,本来才子佳人,可谓是天作之合,却不知为什么,江湖上竟流传起宋缺因为爱慕梵清惠而不得,所以故意娶了个丑女的传闻。谢婉兮是深闺女子,性格又温柔,她珍重芳姿,自恃身份,是以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显贵的名声。这个传言一出,她又不愿意抛头露面只为证实自己不是丑女,便导致这个传闻越延越深,更坐实了宋缺深爱梵清惠的传言。   谢婉兮心思明净透彻,自己被传言是丑女,她并不在乎,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还深爱着别的女人。在她看来,宋缺那么好,又不是菜市场的白菜,由得人放在那里挑挑拣拣的,更何况梵清惠除了和宋缺有恋情以外,也和其他人有所牵连。但当时宋缺修炼至瓶颈,梵清惠已成了他的心魔,若是能看破这个情劫,宋缺最终怕是会成为“舍刀之外,别无他物”的天刀。因此谢婉兮询问他是否还对梵清惠有情时,宋缺沉默不答,算是默认了此事。   这算是彻底伤了谢婉兮的心了,她从此闭门不出,只是教导自己的孩子。她一直都在等待宋缺给她一个答案,但宋缺一直没能看破最后一关,是以这些年来,谢婉兮越发沉默,竟是连宋缺和妹妹都不想见了。   这下可好,谢惠兮听到姐姐被如此欺辱,小炮仗瞬间变成了大炮筒。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弃钗从武,借着谢家的底蕴,自己在江湖上打拼了一个天下来。她从事了情报专业,对当年之事掘地三尺,愤怒地发现传言居然是由慈航静斋语焉不详地流传出来的。   也不知是梵清惠听闻宋缺娶妻后心生懊悔,还是为了稳住江湖,误导众人,让江湖人士认为宋阀仍然站在慈航静斋这边,但谢惠兮认准了这个仇人,紧咬着不放,这些年来不停地发展势力,誓死都要为姐姐报仇。   “你这又是何必?”叶九思摇了摇头,身为局外人,她比谢惠兮看得更加清楚,宋缺对谢婉兮,哪里是没有情?分明是情到了深处,这才迟迟不敢化身为“天刀”罢了,见谢惠兮愠怒,便解释道,“梵清惠会如此作为,证明她对宋前辈仍然念念不忘,这些年心境也是半点没长,可见入魔颇深。宋前辈如今和我师父一战,怕是突破在即,突破后不再执着于梵清惠,也不知道梵斋主心里是何感受?”   “你以为宋前辈对你姐姐没有感情吗?如果说宋玉华和宋师道的出生是因为宋前辈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宋家,那么宋玉致的出生又作何解释?”   “梵斋主身为曾经的入世传人,想来也是聪慧绝伦,如何不清楚此事?心里怕是也万分难过煎熬的吧?”   叶九思的话语不急不缓,平平淡淡得并没有半分情绪,但是谢惠兮仍然露出了解恨的神情。她冷静下来之后,优雅地在一边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下,缓声道:“罢了,不提那等糟心之事,如今重点是你,慈航静斋为了达成她们的目的可谓是不折手段,我听说师妃暄还曾招揽过你?”   “她哪里是来招揽我的呀?”叶九思轻叹,合上了书本,平静地道,“当初她和秦王联袂而来,本是存了招揽我和师父的。但是她发现我的武功比她高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那话语虽然是招揽的词句,却半分诚意没有,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来惹我生厌,后来又刻意以剑道来尖锐我们之间的矛盾,这样既应付了秦王,又摆脱了我,这慈航静斋,不说别的,就这份谋略心计,便足以傲视天下了。”   “你武功越高岂不是越好?”谢惠兮漫不经心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折扇,卷了卷扇柄的流苏。   “你不懂。”叶九思又笑,黑发披散的她显得既温柔又秀美,面上却有种常人难及的豁达清透,“慈航静斋传承悠久,但靠的都是民心名望,以及她们在每一个被扶持的人眼中超然脱俗的地位,这地位关系着她们日后的威望,是不可动摇。若当日接待他们的是我师父,恐怕师妃暄便会是另一个态度了,换句话说吧,秦王手下可以有少年英杰,可以有鬼才谋士,可以有武功超凡入圣的宁道奇,但不能再有一个‘师仙子’。”   “原来如此。”谢惠兮虽然脾气狠戾,但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几乎一听便能明白叶九思的意思,“因为她们总是表现得超凡脱俗,不慕红尘的模样,是以那些当上皇帝的人便会安心,不会过河拆桥,任由她们继续发展声望,方便她们下一次‘代天择主’。但是如果出现了一个武功比她们高,容貌比她们好的,她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会有所下降,抛去那圣洁的皮囊,皇帝怎能容忍她们有机会再来一次‘代天择主’?”   梵清惠当年选择了杨坚作为明日之君,谁料到杨广不信奉佛教,最是厌恶慈航静斋这样的佛门弟子,加之杨广急功近利,失了民心,慈航静斋便顺水推舟地把隋朝推翻。却没有人想过隋朝只存在了短短三十七年,慈航静斋当初的选择到底有没有错。如今师妃暄选择了李阀二公子作为明日之君,简直是扇了李建成一耳光,逼他们兄弟反目,可笑竟然全天下人都没看出半分端倪。   若不是李世民爱慕师妃暄,以他的雄韬伟略,必定要斩草除根,免得让慈航静斋未来有推翻李唐的机会。   “可恨我的势力发展至今,仍然不足以推翻慈航静斋!若当真等秦王登上皇位,慈航静斋的名声更盛,我还哪里有机会?!”谢惠兮想到自己那温柔聪慧的姐姐,最后一次见她时那样憔悴,心里就滴血般的疼,眼眶霎时红了,“难道我姐姐的仇就不报了吗!难道你就任由她们欺辱利用吗!”   “不急。”叶九思安之若素,丝毫没有自己如今已成为江湖两大最强门派追杀目标的急迫感,淡淡道,“慈航静斋最大的依仗是她们的名望,这让他们能号令群雄,为秦王收敛民心,整顿江湖。我们为什么要正面和慈航静斋对抗呢?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推动一下流言,她们就会从神坛跌落。”   “你还记得忘尘大师吗?”叶九思淡淡地问道,“当年那个因为表现出对慈航静斋的不敬而被赶出寺庙的和尚。”   “是他?”谢惠兮讶然,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那个疯子。”   疯子,没错,就是一个疯子——忘尘是佛祖的狂信徒,据他所言,当年他所在的村庄被流寇烧杀抢掠,他重伤之后躲进了佛堂藏在佛祖的法身里才幸免于难,从此以后,他变成了佛祖的狂信徒。他剃度出家,入了少林寺,却不学武功,而是研读佛法,博览群书,任何经文都可信手拈来。比起慈航静斋的仙气渺渺,忘尘却是真的悲天悯人,当年因为对慈航静斋“代天择主”的行为不满而开了讲座批判慈航静斋的所作所为,最终被人赶走。   忘尘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他的脸被烧伤了,只剩下狰狞的皮肉和坑坑洼洼的伤痕,看上去很是可怖。   当年他四处流浪,化缘饱腹,因相貌之故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却仍然静心苦修,早晚课半点不落。他有一次化缘化到了叶九思身上,叶九思也半点不嫌弃地请他吃了顿素斋。交谈之时发现他对佛学认解之深厚独到简直百年难遇,听闻他无家可归便带到了谢惠兮的据点里,请了大夫帮他治脸。   谢惠兮现在见到他仍然怵得慌,那种狂热的信念和慈悲,说是割肉喂鹰也不为过,看着就吓人。   “你干了什么?”谢惠兮觉得牙疼,“你要让他用三尺不烂之舌和慈航静斋对骂吗?”   叶九思摇头,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明亮而温柔,不带半点阴霾,只听得她静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王会是个好皇帝的,而一个国家的强大便必须让朝堂和武林分割开来,像慈航静斋这般以江湖之道去乱朝政之法,迟早会出大事。师妃暄当初在秦王面前暗算了我一把,我又何尝不是给她设了个局?若她如今不打搅我的安宁,我也不会插手此事,当初埋下的种子也顶多让秦王心生防备而已。”   “但她如今欺到我头上来,我又怎能坐以待毙?你总是想着怎么正面打击慈航静斋的声望,为什么不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解决问题?”   “你想做什么?”谢惠兮眼睛亮晶晶的,让那平凡的眉眼都变得徐徐生辉。   叶九思淡淡一笑,有种云淡风轻般的平和安静:“不过是一招釜底抽薪,暗度陈仓罢了。”   叶九思轻描淡写,谢惠兮却觉得这一刻的叶九思像极了她的姐姐。那种智珠在握的从容镇定,那种建立在强大实力之上的自信和平和,让她们格外地耀眼夺目。叶九思本就是极美的女子,但谢惠兮觉得此时此刻的她似乎格外的吸引人,有种使人不自主沉沦的魅力。   “你说,让忘尘大师这样的佛学大家去给秦王讲一次佛,会怎么样?”   “特别是当他换了一张比师妃暄更有说服力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 =结果小酒儿和慈航静斋还是对上了……悲剧…… 我挺喜欢宋缺的,也真心觉得梵清惠挺不厚道的……宁道奇和宋缺一战啊……宋缺的第九刀其实是砍在梵清惠心口上了吧……宋缺的老婆原著没提,但是我觉得宋缺的样貌出现宋师道和宋玉致这样刚强俊朗的容貌也不算奇怪,但是出现宋玉华这样的柔弱小白花……就略违和,所以果然母亲的基因也不算差吧? 编了个正统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古代大家闺秀是真的不扬名,不抛头露面,应了薛宝钗那两句“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以及“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了。 一直觉得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都很牛逼啊……_(:зゝ∠)_ 作者君之前埋下的伏笔一一揭晓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师仙子其实不希望小酒儿入伙哒~~ 其实这章主要是我想要让小酒儿秀下智商……_(:зゝ∠)_我觉得吧,小酒儿的对内条件是够了,她能给男神温暖就是最好的内在条件了,但是对外的条件还不够圆满。叶英不仅是叶英,还是藏剑山庄的庄主,和他比肩而立的女人不仅要能给他温暖和幸福,能和他并肩作战以外,我觉得谋略和手段也是必备的。 当然,这不代表小酒儿变得心机深城府深啥的,我只是觉得,善良正直,没有问题,但也要与保护自己的手段。一昧的柔软退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 小酒儿和慈航静斋最大的矛盾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堂的更迭却是由江湖人主导的,慈航静斋觉得这是她们的荣耀,小酒儿却觉得这会模糊江湖和朝廷的概念,这二者之间的矛盾自古不可调和,一旦江湖凌驾于朝廷之上,恐怕会生出无数隐患。是以像是剑三的世界里一样,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危急关头江湖和朝廷能众志成城,共同御敌才是最好的。 这章不知道大家看懂没……_(:зゝ∠)_看不懂可以问作者君,作者君会回答大家的~~ 忘尘大师换了啥子脸呢嘿嘿?   ☆、【第三十九章】败而不馁胜不娇,傲骨凛凛硬似刀      洛阳最大的酒楼里人声鼎沸,做派豪放大气的江湖人士杯盏交接,津津乐道地诉说着和氏璧丢失的事件。有人痛斥那偷盗之人卑鄙,有人对女子插手天下事而鄙夷,然而更多的人,却是再讨论着那横空出世,接连战败“袖里乾坤”杜伏威、“地剑”宋智和“阴后”祝玉妍的神秘女子。也有一部分人讨论着那在曼青院击败上官龙并扬长而去的扬州双龙以及跋锋寒,各种猜测皆有之,说是天马行空也不为过。   李世民今日心情有些抑郁,在酒楼里要了间厢房便自斟自饮了起来,糟心的事情太多,他一时之间竟有些烦躁。   慈航静斋丢了和氏璧,李世民说不生气是假的,甚至他还有些阴暗地想是不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共同编导的戏?否则明明说是被净念禅宗保护得好好的和氏璧怎么会一夜失踪?扬州双龙他很看好,但是李世民也不觉得他们有能耐从了空大师的手中夺走和氏璧。   师妃暄告诉他是叶小姐拿走了和氏璧,本来他已经相信她了,但是后脚阴葵派阴后祝玉妍便找上门来告诉他——叶小姐实力已是宗师,和氏璧失踪的晚上祝玉妍和叶小姐打了一个晚上,天将明时才分出胜负,根本没有时间去偷盗和氏璧,更何况叶小姐不归顺任何一个势力,没有偷和氏璧的动机。   师妃暄这个正道圣女和魔门阴后,选择相信谁,本来几乎是不用犹豫的。但是李世民却心凉了一半,因为阴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对阴葵派来说完全没有好处。若阴葵派也推说叶小姐去偷盗和氏璧的话,那便没有了和阴后交手的可能,自然没有战败之说。但此时阴后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战败的事实,两个宗师之间的决斗,不持续一两天都不可能分出胜负,而阴后既然承认了战败,那叶小姐就没可能还有内力和时间去偷盗和氏璧。   师妃暄,在骗他。   这个发现,让李世民难得有些浮躁。他爱慕那不染红尘的瑶池仙子,但比起美色,天下要重要得多。莫名的,他突然想起当日叶小姐说的那些话,想起那三本秘笈交给李世绩时,自己的属下是何等的欣喜若狂。可那样轻描淡写给了他三本秘笈的女子却从未开口跟他要过任何东西,真的是师妃暄口中那个觊觎和氏璧不得而强取豪夺的人吗?   李世民不想怀疑师妃暄的,但是当日叶九思种下的疑心如今已经生根发芽,如今师妃暄为了慈航静斋的名望而做出地隐瞒,反而阴错阳差地促使了李世民加深了这个怀疑。说到底,慈航静斋还是被捧得太高,师妃暄在这样的追捧中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正义的,一切以门派的利益为上,舍小我而保大众,优越的地位让她忘了一个可能成为皇帝的人该有的疑心病。   一个门派越兴盛,便越要步步为营,谨慎小心。慈航静斋的初心是为了天下苍生和保护好自己,可如今,她们却真以为自己是九天上的仙子了。   李世民正心烦意乱之时,却发现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那些窃窃私语的喧嚣,就仿佛一下子被人卡住脖子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的变故让李世民略微有些好奇,正欲探头一望之时,一道如风过疏竹般清越的声音飘来,打破了那死一样的寂静。   “店家,贫僧冒昧打扰,不知谢施主在否?”   李世民撩起帘子往下看去,目光触及站在门口的人时,顿时呼吸一窒,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一位衣着朴素陈旧的僧人,年纪轻轻,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脑袋上光秃秃的,点着戒疤。李世民曾以为,不管再如何美貌的人削去三千青丝恐怕都会入不得眼,但是如今看到这位白衣僧人,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佛子生了一张几乎可以堪称绝世无双的容颜,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恐怕便是师妃暄站在他面前,都是要黯然失色。更妙的此人的神韵气质,清朗如修竹,皎洁似明月,明净无暇,澄澈如水。那一双眼睛,里面溢满了沧桑和慈悲,和师妃暄那种仙气缥缈的高高在上不同,佛子的眼睛是平和而悲悯的,那种历经尘世风雨洗练沉淀而出的宁和悠远,几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人想到那步步生莲的佛。   掌柜微微晃神,随即反应过来后,立即热情地道:“忘尘大师是你啊!嘿,您看我这脑袋,东家一早就离开了,也没告诉我您今天要来啊。”   忘尘蹙了蹙眉,谢惠兮传信请他过来,谁知他急急忙忙地赶来,谢惠兮自己却跑得不见人影。若是换成了别人,怕是会被如此戏弄怠慢而心生不满,但忘尘却仍然平和安详地道:“如此,是贫僧打扰了,这就告辞。”   “等等!大师请留步!”李世民见那佛子转身要走,头脑一热,顿时喊出了口。见忘尘扭头回看过来,对上那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那沉重的沧桑感竟几欲催人心肠,让人心口发酸。李世民定了定神,才露出一抹笑,朗声道,“大师您好,李某对佛学极感兴趣,不知大师可愿一述?”   传递佛法本就是僧人的职责,忘尘没有推脱之理,他沉吟了片刻,终是合掌道了声佛语,平静地道:“如此,贫僧自当从命。”   没有人知道忘尘对李世民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从清晨一直聊到夜深,忘尘离开之时李世民曾百般挽留,甩出许多承诺,却都被忘尘一一拒绝。最终忘尘留下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后便翩然离去,李世民久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那慈悲众生的佛祖。   第二天消息传回谢惠兮手里时,谢惠兮一点都不顾名门淑女的形象笑趴到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东西了!慈航静斋选择出来的天命之主差点被说得剃度出家!你说秦王要是真的去剃度,那就是回归佛祖的怀抱,身为佛家子弟的慈航静斋究竟是欣然接纳呢,还是誓死抗拒呢?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忘尘这舌颤莲花分分钟把慈航静斋比成渣啊!”   “别得意得太早,这不过是第一步棋而已。”叶九思换上轻甲,配上轻重双剑,神情淡然,“第一步,是让秦王质疑慈航静斋佛家弟子的身份,对其‘为了天下苍生’的言论产生怀疑。第二步却是要激化这样的矛盾,你做好准备,近期可能会被慈航静斋打击得不轻。”   “我怕什么?!”谢惠兮揉烂了手里的纸条,笑得灿烂,“势力建立起来就是为了打倒慈航静斋,要不然我要这些人脉有何用?大不了诈死跑回族地,光是我的嫁妆都够我一辈子锦衣玉食,想怎么挥霍都可以了。而且我人缘还算不错,能爆出万事通死在慈航静斋手里的消息就更好了。”   叶九思整装待发,听闻此话,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拍拍谢惠兮的脑袋,淡声道:“别让自己沉浸在仇恨里,也别拿别人来惩罚自己。”   谢惠兮睨了她一眼,终究没有拍开她的手,而是有些不耐的问道:“你现在要开始第二步计划?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时机卡得刚刚好。”叶九思从桌上拿起一杯茶浅饮一口,露出舒缓的笑意,“我在秦王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再由忘尘亲手催生,如今只差师妃暄一脚踏错,那从此以后慈航静斋便再无回天之力。我们不对付她,秦王登基之后也不会放过她们,而她们错就错在于真的挑了个明君。”   如今忘尘已经在李世民的心中植入了一个观念——出家人心怀慈悲,习武是为了自保或强身健体,妄自动武乃是出家人的大忌。   如此,只要让师妃暄亲自打破这条戒律,并且触及李世民的底线,这并不算牢固的联盟迟早会分崩离析。   “你要引蛇出洞?!”谢惠兮一把揪住叶九思的马尾,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一字一句恨声道,“你给我站住,我挡不住你师父的一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你死了或者受伤了,你师父出关不仅要削了慈航静斋那群假尼姑还会把我也给削了呀!错而不谏亦是错,我可不想为你殉葬!”   叶九思被拽得一个趔趄,却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道:“你放心,我和祝玉妍一战之后已经能将轻重双剑的剑技融会贯通了,正是需要实战的时候。这欲加之罪,我也不愿背,能让秦王心生警惕,莫要日后让大权旁落便足够了,今日便一次性了结此事。更何况我身上带着一大堆唐门的暗器和雷火弹,就算慈航静斋能舍下颜面,让四大圣僧和了空一起出手对付我,我就算打不过也绝对逃得掉。”   叶九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雷火弹这种东西在普通人手里都有足够的危险性,更何况是在叶九思手里?   而且叶九思准备的不是一颗两颗,而是……一整个落花碧绒包,二十六格,一格九十九串,其火药的数量足以炸翻半个洛阳。   她既然答应师父绝不以身犯险,就不会食言而肥,有时候尝尝师兄口中“有钱就是任性”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叶九思猜测师妃暄一定会带人来逼迫自己“交出和氏璧”,但是却远远低估了师妃暄对她的忌惮程度。当叶九思在洛阳桥上被拦下,看着四个宝相庄严的四大圣僧、阖目并掌的了空大师、仙风道骨的宁道奇、美似天仙的师妃暄以及站在师妃暄身边的多情公子侯希白,深深的觉得可笑。   “无名小辈叶九思,能得诸位如此忌惮,严阵以待,也算此生无憾了。”叶九思回头轻笑,昳丽的眉眼笑出十里桃花般的绚烂华美。面对众多顶级高手甚至是巅峰宗师的围捕,叶九思的神情却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心生不安。   师妃暄见叶九思已被围住,再无逃脱的可能,登时站出些许,神情庄严肃穆地道:“叶姑娘,多日不见,却不料再次相遇,你我却是兵戟相对。如此局面,妃暄亦不愿看见,若是叶姑娘愿意交出和氏璧,慈航静斋愿和叶姑娘冰释前嫌,但若叶姑娘一意孤行,妃暄也必要为我派讨要一个说法!”   “荒唐。”叶九思静静地看着师妃暄,漆黑如夜的眼眸透着一丝凌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师仙子,人在做,天在看,九思是否有偷盗和氏璧,你知我知,你信口开河污蔑于我,也不怕道心染暇,佛祖怪罪?”   师妃暄猛一抿唇,线条美好的下颚顿时显露出几分刚硬的弧度,但是她却很快缓过神来,明眸微黯,平淡地道:“姑娘既然知晓此理,为何还明知故犯?和氏璧对慈航静斋乃是整个天下都有莫大的意义,若非丢失此物事关重大,妃暄也不愿如此仗势欺人。既然姑娘对我不愿交出和氏璧,不如便来一场公平的对决,妃暄知晓姑娘武功高深,曾击败阴后祝玉妍,只要姑娘打败四大圣僧,或者接宁前辈八招,妃暄便不再追究此事,如何?”   叶九思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环视四周,发现那些围观的人士居然都是一副认同的模样,顿时笑了:“滑天下之大稽,我叶九思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头悬三尺有神明,师仙子说话也不知道掂量着点,我刚入宗师之境不久,四大圣僧皆是准宗师,打我一人,这也算公平?至于宁道长,谁人不知您的成名绝技便是‘散手八扑’?您一积年宗师,对付我一无名小辈,用出完整的成名绝技,也好意思说是公平?”   “更何况我凭什么要接受你如此无礼的要求?你拿不出我偷盗和氏璧的证据,我也不会随随便便背这个黑锅。而你提出这样建议看似好心,但实际上却是坐实了我偷盗和氏璧的罪名,九思焉何能认?师仙子,九思确实拒绝归属于秦王摩下,毕竟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却为此便要除去九思,让九思背上污名,如此作为,以后谁还敢效忠秦王殿下?师仙子难道不怕秦王怪罪于你吗?”   身背轻重双剑的白衣女子负手而立,笑容带着清风明月般高洁的美。叶九思容貌丝毫不逊色于师妃暄,气质又明澈如水,不带半点邪念戾气。那些被师妃暄的风姿所迷惑的人终于回过了神来,将叶九思的话语反复咀嚼一番,顿时神色都怪异了起来。   确实,这个叫叶九思的人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在和氏璧出现之前可谓是毫无名气,如今和氏璧一失踪,却立刻名扬天下。而既然师妃暄喊出了“叶姑娘”这样的称呼,可见之前的确是见过面的,只是交往很是有限。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妃暄确实拿不出证据。”师妃暄坦然告知,却神情平淡的回问了一句,“可姑娘也拿不出证明自己没有偷盗和氏璧的证据。”   叶九思实在不想跟师妃暄对话了,大唐天策抓小贩非法贩卖都要讲究证据呢,这师妃暄牙尖嘴利,这么轻易地偷换一下概念,又变成自己拿不出证明自己无辜的证据了。就好像你家里丢了东西,你能去街上随便拦一个人,叫他拿出证明自己没偷东西证据吗?简直无理取闹。   “无需多言,拔剑便是。”叶九思一手摁上剑柄,临风而立的姿态说不出的英姿飒爽,似是清风拂山峦般清灵。   即便是到了此时,她的唇角仍然带着温文的笑意,脊梁挺直,修雅如竹,不管风霜雨雪,都不能摧残压折她的铮铮傲骨。   富贵不能淫正气,贫贱不能移志高。   威武不能屈气节,八面寒风不折腰。   叶九思一步步踏出,身姿潇洒,君子如风,坦然而大气。   那秀逸雅致的风姿耀眼而炫目,仿佛九天旭日,仿佛初冬暖阳,那样震人心弦。   叶九思环视四周,最终目光定在师妃暄身上,温润却不留后路地道:“师仙子一直言辞凿凿,想必底气颇深。听闻师仙子乃是慈航静斋高徒,有天纵之资,剑术也高明非常。九思习剑,自然要与习剑之人比武,师仙子莫要再提他人,便是你我二人一战,如何?”   话毕,叶九思用内力凝声,将自己的声音远远扩散开来,一时之间,叶九思清朗正气的声音便在整个洛阳城上空缭绕,气势磅礴浩大,仿佛席卷着流云迤逦的辉煌,夹杂着雷霆声声的壮丽,那话语中洒脱不羁的傲然之意,随着那声音遍洒整个洛阳:   “叶英之徒叶九思不愿受不白之冤,在此请战,请慈航静斋高徒师妃暄应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结果作者君还是没能找到满意的大师脸……_(:зゝ∠)_ 可能是因为大家捏脸都太帅了作者君实在拿不定注意…… 嗷嗷我真的很不想写小酒儿和师妃暄撕的场景啊,超无趣的,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赶快走完这一段剧情吧我想写男神萌萌哒~~~ 小酒儿提出挑战什么的简直把师妃暄坑死,不打吧丢脸,打吧输了之后更丢脸…… 师妃暄知道小酒儿武功高强但别人不知道啊,大家只觉得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之间的战斗而已…… 佛子一晃而过,感觉风姿略醉人。 让慈航静斋一边去吧,本来作者君是想丰满一下小酒儿的形象的,但是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好像如果一旦耍起手段来的话小酒儿的画风就有点不对头,好吧知错就改,赶紧悬崖勒马,咱么不跟慈航静斋玩了_(:зゝ∠)_ 小酒儿步步为营其实只是为了让李世民警惕一些免得未来被慈航静斋坑啊。 现在目的达到了小酒儿打算把黑锅一抛自己走人了……=v= 剩下一个收拾烂摊子的师妃暄和一个已经产生怀疑了的秦王殿下…… 下章我一定要让男神出来!(尔康手)   ☆、【第四十章】凭栏一心剑,静看花满天   师妃暄会接受叶九思的战帖吗?   答案是否定的。   明知道是必输的战役,根本没有打的必要,这样理智而清醒的认知让师妃暄的面色一时之间不太好看。身为慈航静斋的亲传弟子,身为这一届唯一的入世之徒,师妃暄一路走来可以说是万人敬仰,顺风顺水的。她容貌绝世,武功高强,身后又站着慈航静斋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都无人胆敢略其锋芒。但此时碰到了叶九思,师妃暄却是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对方容貌不比她差,武功比她高强,那一身世家子弟才有的矜持风雅,更是显得她出身不凡。然而不管慈航静斋如何盘查,都查不出她的来历,对方重视的人只有一个师父,偏偏身为师父的那人武功更加高强,就算想仗势欺人,对方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   师妃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挺拔明艳的女子,她想张口反驳,想说自己是来讨债的而不是让她解释的,但是叶九思一句传音弄得洛阳城人尽皆知,她若是不应允,怕是会堕了慈航静斋的风头。但若是应下了,她一个巅峰级别的高手如何能抵抗得过宗师?   师妃暄这片刻的迟疑,自然被叶九思收入眼底,她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淡淡道:“本想讨教一下慈航剑典的威力,却没想到师仙子竟没有一往无前的剑道之心。也罢,既然师仙子不愿与九思交手——”   叶九思话音一转,直接面向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了空,轻剑出鞘,斜指地面,沉声道:“还望了空大师多指教了。”   众人对这突然变卦惊愕不已,师妃暄藏在袖中的手更是猛地攥起,表情虽未改变却能看出其紧绷之感。她渺如霜雪的眼眸骤然黑沉,流露出一股郁愤和被人轻视的耻辱,她如今双十年华,却常年居于深山之处,不染尘俗,心性虽然淡泊,但到底受不了这样直白的无视。   她不能让叶九思真的去挑战了空,否则她迟早会因此而产生心障,修为不得寸进。   便是输,也要输得漂漂亮亮的,不能有损慈航静斋的形象和声望。   师妃暄深吸一口气,同样以内力传音,将声音远远的扩散开去:“叶姑娘既然执迷不悟,妃暄也无可奈何,纵使叶姑娘武功远在妃暄之上,妃暄也愿与一战!”话毕,师妃暄的目光缓缓变得坚毅起来,从背后抽出了色空剑。   叶九思有些讶异,扭头看向师妃暄时,目光却带上了几分欣赏。说到底,她和师妃暄也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她们两人在思想观念上的不同注定会产生矛盾,但是对方这份将门派永远放在首位的责任感,叶九思却很欣赏。   叶九思横剑而立,欣赏你的敌人时,不管彼此的差距有多远,都要全力以赴。   铮然一声剑鸣炸响,师妃暄率先发动了攻击,她一剑刺出,匹炼的剑气恢弘磅礴,雪亮的剑光几乎耀冠寰宇。风中传来的凌厉剑气几乎要划伤人的皮肤,众人看到这刺眼灼目的剑光,登时惊呼连连,纷纷掩面避走,唯恐一时之间伤及无辜。   师妃暄一瞬间便营造出了一个剑气的领域,锁定了叶九思的气息,令其无可闪避。然而叶九思也没有想过要规避这耀眼夺目的一剑,比起师妃暄的惊人的剑技,她却似乎漫不经心地抬起剑,朝上一架,只听一声金属相击的冷脆声响,师妃暄的起手剑势竟被稳稳的格挡住。叶九思剑刃上挑,剑身似乎萦绕着浑厚如山的剑气,朝着师妃暄施压下来,空气中传来崩裂破碎的声响,压抑逼仄至极。   骤然间,师妃暄瞳孔骤缩,面色微变,她脚尖在地面上仿佛蜻蜓点水般一拂,整个人却如同弹弓般弹跳纵身而起,柔软如细柳般的腰肢猛然下折,险险闪过叶九思惊如雷霆霹雳的一击。她在空中反身,剑再度刺出,瞬间刺出七十二剑,剑意如游龙。师妃暄一身白衣,仗剑如惊云,当真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美得仿若云中仙。   与之相比,叶九思目光沉着,招式清灵,剑势浑厚,不管师妃暄如何严防死守,叶九思都能轻而易举的突破重围,将她逼退,那从容自若的姿态,竟已然是一派宗师风范。两人顷刻间交手数百回合,围观的武林人士看得如痴如醉。   然而,就在第四百回合之时,原本阖目静立的了空大师突然道了一声佛语,他声音喑哑沙沉,竟像是许多年未曾说话一般。他轻叹一口气,似悲似悯,沉沉的道:“无需再比了,师侄,你已经输了——”   师妃暄心神一震,叶九思却率先收手,师妃暄翩然落地,归剑还鞘,扭头望向了空,目光中似有疑惑之色。   了空嘴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沉默半晌,又是一声长叹:“叶小姐的资质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年纪轻轻,武功却已臻化境,我师侄也是不世之材,却未能逼叶小姐移动半步,自然是……输了。”   师妃暄猛然扭过头去,那些围观的人士也定定地看着叶九思脚下的土地。叶九思所站立的那块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已经深深地凹了下去,周围却是半点痕迹皆无,果然是和了空所说的一样,方才如此激烈的打斗,叶九思竟未移动半分,师妃暄却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师妃暄心微微一沉,神情却是不变的,宗师和巅峰高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她自己知晓,多少人困在宗师的边缘数十年不得寸进?多少天赋奇才的人物就因为这临门一脚而心魔横生?她虽比自己的师父梵清惠心境要更高,接近剑心通明的境界,但也仅仅是“接近”,而非到达。   她虽然心境淡泊平和,但是……到底,意难平……   “慈航剑典果然名不虚传。”叶九思亦是归剑还鞘,见师妃暄神色黯淡,剑心似有破碎之相,沉声道,“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剑心犹在,何惧其他?心无外物,何必染尘埃?师仙子,你已经着相了。”   师妃暄神情微怔,眼神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她合掌行了一礼,沉默寡言地回到了空身边。   师妃暄心烦意乱,一时之间无法顾及和氏璧之事,被特意请来的宁道奇却不得不管。和氏璧本来就是师妃暄从宁道奇那得到,交由了空大师保管的,本欲赠给慈航静斋代天择主选出来的天命之君,以此来安万民,平天下心,意义重大,于情于理,宁道奇都是最有资格追回和氏璧的人。   “小友武学修为当真让老道惊讶,令师想必也非凡俗之人。”宁道奇仙风道骨,神情却很和蔼,“只是此事,总归需要一个交代。”   叶九思对宁道奇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宁道奇本身是一个恬淡无为、洒脱开朗的人,无奈当初为了武学进展而闯了慈航静斋,翻阅了《慈航剑典》。没想到武学没能精进,还收了内伤,甚至还对梵清惠产生了好感,之后就因为曾经翻阅了《慈航剑典》这一把柄,答应了慈航静斋而三度追杀邪王石之轩,他的名声名望甚至多次被慈航静斋拿出来做文章,可以说被利用得很彻底。   但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她自己被人嚼舌尚且无碍,但若是因此染了师父的清名,她如何能忍?   “宁道长,不管你们怎么问,我叶九思还是那句话,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叶九思一身白衣潇洒,秀逸如风,宛如蒹葭倚玉树般清绝,她轻剑出鞘,屈指轻弹,铮然的剑鸣中朗声道,“曾有人说过,剑直,剑刚,心中奸邪之人焉能藏剑?我叶九思胆敢对朗朗青天起誓,我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也无愧于我的剑!家师教导严格,戒律清正,谨守君子之道,怎可行盗窃之事?!你们要战,便战,但莫要再以和氏璧为借口,九思受之不起!”   叶九思铿锵有力的话语远远传开,带着石破天惊般的朗朗正气,竟让人心中生不起半点疑虑和阴邪。   宁道奇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道:“也罢,此事,是我等鲁莽了。小友能使出如此平和中正的剑道,已经足以证明己身了。”   叶九思听罢,扬眉轻笑,她素丽如画的眉眼竟恍如水中花般嫣然清雅,淡去了那刚毅的飒爽,让她染上了几分温柔灵秀。但她心知此事不可能就此了结,慈航静斋已经放出她偷盗和氏璧的消息,不找回点面子,以后恐怕会名望大损。   “小友的剑术高超,我却是闻所未闻,如此,不提和氏璧之事,小友接我三招,如何?”   三招,宁道奇已经是半步踏入大宗师的门槛了,早已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   别说三招,就是一招,叶九思怕也是招架不来,但叶九思心中无惧,也万不可能退缩,便颔首道:“请前辈指教。”   叶九思本以为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乃是一种掌法,但没想竟然是一种气功。宁道奇伸手的刹那,整个空间似乎都刹那静止,叶九思只觉得身上被一道气机锁定,竟让她不得后退,只能迎敌。整个空间似乎都被编织出无形的气网,一层一层地将叶九思包裹住,宁道奇的手掌看似绵软无力,叶九思却察觉到巨大的危险,那种虚中有实,实中带虚的飘渺,让人捉摸不透。   叶九思神色沉凝,暗自蓄力,在宁道奇气功击出的刹那,狠狠地刺出一招九溪弥烟。   轰然一声巨响,宁道奇的气劲和叶九思的剑气撞击在一起,砰然爆裂。萦绕在整个空气中的气网被震碎了大半,然而不等叶九思欣喜,那气网又一层一层地包裹交织而上,形成更加绵密的封锁。   叶九思后退数步,不由得苦笑,第一招彼此都存了试探之心,但一招下来,她的内力却空了大半,以宗师那磅礴浑厚的内力看来,宁道奇这一招是何等的可怕?叶九思忍住翻腾的内息,身周的剑气越发凝实稳厚,她静静地调息片刻,目光坚毅地道:“再来。”   宁道奇第二掌击出,看似轻描淡写,叶九思却觉得自己有种被挤压到窒息的错觉,不得不将剑罡一炸,终究还是将气劲化去。   “小友果然厉害!”宁道奇双目微亮,语气中却充满了郑重之意,“还请小友小心,这是第三招了。”   “前辈,请。”叶九思肃然地道,第二掌的气劲比第一掌浑厚三分,这第三掌,怕是不会手下留情。叶九思不得不调动起身周所有的剑气,全部凝聚在自己的前方形成坚固的防御,此时她为了抵挡宁道奇的攻击,竟是顾不得其他。   宁道奇一掌击出,叶九思全力以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手成爪状,携带着惊人的气劲,以刁钻毒辣的角度狠狠地击向叶九思的后心。   叶九思瞳孔骤缩,她能感觉到那手掌上的气劲,此时她身后已无护体剑气,倘若被对方得手,定然会将整颗心脏都掏出来!   然而宁道奇的掌风已经近在眼前,叶九思倘若回身迎击,同样会被宁道奇击中,照样逃不过一死。在这样万分凶险的时刻,饶是以叶九思的心性,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她的心脏骤然收缩,仿佛有一双手拧着她的心脏,让她一瞬间竟感到窒息的痛苦。   我死了,师父怎么办?   叶九思一时之间竟想不到其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叶英。   师父……若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轰然一声巨响宛如雷鸣响彻九天,叶九思神情微微恍惚,眼前却骤然乍现出一大片璀璨刺眼的金光。她听得耳边传来一声近乎扭曲的凄厉惨叫,漫天都是气劲爆裂后发出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鸣。金色的剑光在天空中连绵成一片,却并未伤及叶九思半分。叶九思抬头望去,入眼的便是十数柄悬浮的巨剑,剑身流转着金色的剑光,上下漂浮旋转着,将她牢牢地护在中间。   “啊——!!!是谁!!!是谁!!!”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声音唤回叶九思的神智,叶九思低头看去,便见一黑衣的中年男子在地上翻滚惨叫。他的右手被齐腕斩下,奔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叶九思脚下的青石板,看上去凄惨可怖。   “魔隐”边不负。   众人都因为这场□□而瞠目结舌,宁道奇飞速后退,撤出剑光笼罩的范围。他的袖子已经染上了鲜血,手背更是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方才若不是他收手的速度快,只怕也是和边不负一样被人斩断了手。饶是如此,强行收回的气劲也让他受了不清的内伤。   又是一道剑光袭来,毫不留情地劈在边不负身上,边不负惨叫一声,身上血光迸射而出,当即昏死了过去。   众人惊骇欲绝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穿白衣轻甲,站在高高的屋顶之上,正垂头朝着此处望来。   他容貌清俊秀逸,双目轻阖,恍如高卧云端的姑射仙人。但他手中握着剑,身周悬浮着密密麻麻上百把剑刃,凝实的剑气几乎要将空间都扭曲变形,他身周气势磅礴恢弘,却带着张弛欲裂的滔天愤怒和冰冷的杀意,仅仅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都仿佛感觉到海洋倾塌,天空碎裂般的绝望和压抑。   他站在一片暖柔的天光里,如霜似雪的白发被风吹拂而起,白衣长剑,却仿佛敛尽了一世的明光,那样耀眼夺目。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平和的,却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压抑:   “欺我徒儿之人,站出来,接叶某一剑!”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师父大人怒槽爆了…… #一出关就看到小徒弟被欺负!# #能忍吗?# #绝壁不能!# 请叫作者君断章小能手啊哈哈~~~!!! 明天作者君要坐一整天的飞机,所以没法更新,今天提前更新啦~~~~ 很快要去领成绩了,大家祝福我~~~ 好吧其实我最想说的是——男神男神你真是帅得掉渣啊啊啊啊~~!!!求跪舔!!! 出成绩那几天可能情绪不稳,更新可能会不是很稳定……而且要处理申请学校的事情~~ 要霸气,要不OOC,还要满足你们的少女心……作者君今天坐飞机的时候想起这一句,嗯,我就这么写了,下一章也这么写了……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 心揣揣的好难受,下星期一要出成绩了嘤嘤嘤…… 爱你们哦么么哒~~(づ ̄3 ̄)づ   ☆、【第四十一章】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欺我徒儿之人,站出来,接叶某一剑!”   叶英的话语掷地有声,场上却是死寂一片,无人应声。众人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漫天悬浮的剑刃,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世上从来不缺剑道高手,也不缺能将剑练到极致的天才,但是从未有人能将剑气凝聚成形,更妄论这样铺天盖地的剑意化形,简直闻所未闻。   来者到底是什么实力?宗师?大宗师?还是更往上?   众人揣测纷纷,回过神来的叶九思却面现惊喜之色,朝着叶英绽开一个明媚的笑颜,轻快的唤道:“师父,你出关啦?!”   听到叶九思的声音,叶英的动作微微一顿,听见那声音中并无虚弱之意,总算略微放心了些许。愤怒之后,随之席卷而来的便是恍若隔世的怀念,以及淡淡的欢喜。对叶九思而言,她和叶英不过分别了数月,但对叶英来说,他们却隔了三十多个春秋岁月。   南柯一梦,坐忘千年,叶英虽然没有当真经历千载的岁月,却是实实在在将自己的人生再走一遍。   一个没有叶九思,没有这些光怪陆离的人生,平淡而略带萧瑟,安怀却染着凉意。   短短数月,不过眨眼白驹过,对叶英而言,却像是熬过了漫长的一辈子。那些宛如跗骨之蛆的寒凉,那些挥之不去的孤意,在叶九思所不知晓的时候,他熬过了这样空寂的冷。此时听到叶九思的声音,听到那仿佛能感染所有人的欢馨,漫上心头的除了思念、欢喜——还有些许不能自己的温柔。   那种莫名的,言语难描的触动,就像是在他宛如死水的心湖中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层层浅淡却不可忽视的涟漪。   当真是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叶英的神情仍然淡若烟云,眉眼却晕上了几分浅浅的柔意,衬得他宛如一块温润的玉玦,秀雅如风,君子温文。   “道友误会了。”宁道奇看着那漫天的剑刃,心中有些惊骇,然而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师妃暄,终究不得不撑着一张苍老的容颜解释道,“我们并未有欺辱小友的意思,只是和氏璧丢失,事关重大,小友虽然以剑道证明己心,但终究需要给慈航静斋一个交代,是以才有三招之约。只是老道也没想到魔门中人会如此作为,险些害了小友性命,真是万分惭愧。”   说完,宁道奇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叶英,他虽说得中肯,但如何瞒得过心如明镜的叶英?只听得短短几句,叶英便大略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何事,他神情平淡,气息却越发冰冷。叶九思是他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秉性,没有人比叶英更加清楚,纵使和氏璧对她来说重要到非得不可,她也绝不会用这等盗窃的手段。而会传出这样的消息,甚至被人围困在此处,恐怕是被他人利用,成了牺牲品。   宁道奇所说的三招之约,给慈航静斋一个交代,何尝不是欺负叶九思没有过硬的后台,便借此来成全慈航静斋的颜面?   叶英收了漫天的剑刃,纵身而下,白衣翩迁如流云,阳光洒在他雪白的发上,竟有种细碎如珍珠般的柔润色泽,他一步步走来,姿态优雅,气势磅礴,便仿佛是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谪仙,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他走至叶九思面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叶九思的发,神情却仍然静若止水。   “……师父?”叶九思喃喃地说道,她觉得师父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这样往日里温存的举动,此时竟有几分亲昵的疼宠。   叶英不答话,只是拍拍叶九思的头,微微转过身面对着宁道奇和师妃暄,淡淡地道:“道长所说的事情,叶某都明白,只是叶某也有疑惑之处,不知道长是否能代表慈航静斋,为叶某解惑?”   宁道奇侧首看了看师妃暄,师妃暄微一迟疑,仍然轻轻颔首,宁道奇回道:“自然,道友有何疑惑?”   “道长与叶某徒儿立下三招之约,是为了给慈航静斋一个交代。”叶英神情淡淡的,言语却罕有的锋利,“然而道长与思儿的约定险些造成她的死亡,若叶某迟来半步,只怕大错铸成,后悔晚矣,对否?”   宁道奇苦笑,对这种事情也实在无能为力,一个武道天才因他而陨落的话,他心里也定然不好受,只能拱手道:“是,此事老夫有过。”   “道长并无过错。”叶英心中澄明,是非对错自有一番计较,平静地道,“思儿没有偷盗和氏璧,却仍然需要给慈航静斋一个交代,以成全慈航静斋的脸面。如此,因为这三招之约,思儿险些身陨,也险些让叶某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此,慈航静斋是否也需要给叶某一个交代?”   听出叶英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师妃暄面色微变,宁道奇哑然,失声道:“这……”   叶英看不见两人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们波动的心绪,他神情却半分不变,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兀自语气平平地接道:“不必三招,思儿因道长最后一招而险些身陨,慈航静斋的入世之徒便接叶某一剑,如何?”   “这,这……”宁道奇想起方才漫天的剑刃,竟一时无言。   他想说,师妃暄是此届慈航静斋唯一的弟子,身份贵重,若出了事,这天下怕是要让阴葵派主宰。他想说,师妃暄是下一届慈航静斋的斋主,若是当真殒命,慈航静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想说很多很多的话,到头来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只因他听出了叶英话语中的愤然之意,让他感到惭愧不已,故而无言。   你慈航静斋唯一的入世弟子矜贵,我唯一的亲传弟子,难道就不矜贵吗?   在拿无辜之人顶罪的时候,是否想过对方的亲人是否会痛彻心扉?在你自恃身份,觉得自己举重若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时,是否想过那些被你所利用伤害的人也是他们亲人心中千金不换的珍宝?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没有,只因你只看到自己,却看不见他人。或者,你看见了,却觉得没有在乎的必要。   如此,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你又作何感想?   见宁道奇沉默,师妃暄的心不由得揪紧,面色微白。   她不怕死亡,甚至对她而言,能为天下而死,为苍生而亡,是一种荣耀,是一种不朽的功勋。但是不代表她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帮助天命之君登上皇位,她不能死,死得如此没有意义。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寂。   叶英难得的锋锐让叶九思想起了唐无乐杀上藏剑山庄大闹一通,说要教训叶凡的那时候,那时候的叶英亦是如此,纵使理亏,纵使自家弟子有不对之处,但也绝不能让他人轻辱。教训、告诫,都是自家人的事情,该打该骂,他人却别想动藏剑弟子一根手指。   这是她的师父,这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这就是叶英。   他用一生的时间去诠释“守护”二字的真谛。   叶英正等待着宁道奇的回答,却突然感觉到袖子被拽了一下,他微微一怔,侧首倾身,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吐息轻柔地喷洒在脖颈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突然想到这是徒弟,刹那间的犹豫,却已经让叶九思靠近,在他耳边轻喃了一句话。   “师父,何必跟不重要的人一般见识,站在这里等他们的回答无趣又没意义,还不如用这时间去用晚饭呢。”   叶英听罢,微微一怔,半晌,却是勾起一丝浅淡得几乎没有痕迹的笑意,微微偏首。   叶九思也笑,平淡地瞥了宁道奇和师妃暄一眼,轻轻一扯叶英的衣袂,两人便扬长而去,竟没再往后看一眼。   离得远的江湖人士听不清叶英的话语,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就因为叶九思扯了扯叶英的衣袖,踮起脚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众人原本以为会爆发出的压抑顷刻间便一扫而空,随即两人拂袖离去,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宁道奇和师妃暄。   众人窃窃私语,师妃暄却沉了面色,只感觉到一阵比杀了她还要强烈的难堪和屈辱,压在她心上,令她几乎窒息。   宁道奇轻轻一叹,有些萧瑟地想道:这叶姑娘的心怀当真宽广,只是如此作为,师妃暄想要破除这一层心魔,怕是难了。   而此时沉浸在快乐中的叶九思,却无心去管被撇下的师妃暄的心情。原以为她突破了之后,再次面对叶英会平静些许,但是如今叶英当真站到她的面前,叶九思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了起来,便是路边的野花小草,都因他一人而变得鲜妍。   “师父,这里是我暂时的落脚点,惠兮她赶回去布置其他计划了,所以我们今晚就歇这里吧。”叶九思带着叶英去到洛阳酒楼的后院,这个自成一派的院落布置清幽雅致,是谢惠兮喜好的风格,叶九思也很喜欢,她满意地点头道,“师父,我去给你收拾房间,晚上想吃什么?”   “随意。”叶英在客厅中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听着叶九思远远传来的声音,微微有些晃神。   真的是,久违的温暖……   出关的时候,那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思念;千里迢迢赶来时,那难言的担忧和期盼;见她命悬一线之时,心中刹那的空白和心慌。这样波荡起伏的情绪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但是此时安静下来的时候,面对着她的时候,那种静水深流的静谧和阳光泼洒的温暖,又一点一点地驱散了心中叆叇的阴霾。   那些陌生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淡去,波动的湖面再次回归了平静,那泛起的涟漪,似乎成了一场幻影。   这样好吗?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叶英平静地告诉自己,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感情不必抑制,不必消除,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天色渐晚,食物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客厅,晚风席卷来海桐花清新怡人的淡香,和食物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温馨暖情的氛围,令人心生眷恋缱绻之感。迎着向晚的风,叶英能感觉到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流连在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暖意,不灼人,却让人心情舒缓。   像极了叶九思在他身边的感觉,也是这般平淡,却温如水的暖。   叶九思点亮了蜡烛,一盏盏灯,映照得客厅亮如白昼。叶英温淡的眉眼在明灭的火光中看得并不分明,他仿佛还是在抱剑观花一般挺拔而肃穆,叶九思回头看去时,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师父有些许的不同,仿佛那内敛而隐忍的温柔,被人调皮地磕破了一个角,那柔和便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师父,你突破大宗师了吗?”叶九思抿唇轻笑,觉得师父的变化应当是与他的心境有关。   叶英本来面对着窗户,容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叶九思的问话,他微微偏首面向她,轻嗯一声,却不再多言。叶九思也习以为常地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布菜。轻声说起自己突破宗师之后的感受和武学的进展,以及叶英不在的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对于师妃暄和李世民的拜访,叶九思也简单地提了提,告诉叶英自己将天策的武学秘笈交给了唐太宗,便跳过此事,说起一些比较轻松愉悦的话题。   叶英突破大宗师,叶九思很高兴,他们彼此都在为这自己的目标而努力,且都有了很大的进展,这让人心情很是愉悦。叶九思温了一壶花酒给叶英暖胃,甜津津的桂花酒,后劲也不大。叶九思不敢贪杯,便浅斟两口,一双温润平和的桃花眼泛起了淡淡的水光,像是胭脂在水面晕开,清艳却不俗媚,自有一番风流韵致,叶九思却毫无所觉,仍然笑得桃花艳艳。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叶九思就着烛光凝视着叶英,脑海中却想起了很多很多昔日的回忆。那些充满了欢笑和泪水的过去,那些温暖和苦涩并存的记忆,那些情深入骨的恋慕,那些求而不得的茫然,那些不敢开口言爱的胆怯,此时都化作比蜜糖更为粘稠甜腻的情感,充溢在心口,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份感情到底有着怎样的重量,叶九思不知晓,但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粉身碎骨,都无所畏惧。   再次见他的这一刻,叶九思只能承认,这辈子,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取代叶英在她心里的位置了。   叶英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手中的杯盏,偏首望来。   他渊渟岳峙的身姿仍然挺拔,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语气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师父。”叶九思轻笑,她的眼睛很明亮,仿佛漫天的星子都沉到了她的眼底,“徒儿很想你。”   很想很想,不是无时无刻的念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脉脉不语。她想起曾经有人拿一颗兽骨雕琢而成的骰子,在里面按一颗殷虹如血的相思豆,告诉她,这就是入骨的相思。那时候她还年幼懵懂,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是此时此刻,她似乎有些明悟了。   终她一生,只愿将这一人放在心口,只愿为他倾尽一生,只愿守着他一个人。   叶英手指一顿,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抚在她的发上。   叶九思听到叶英很轻的一声话语,却让她心悸:   “为师,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给你们吃,我造你们看到这结尾又想打我了…… 男神稍微柔和了那么一点点……好吧,我真觉得男神是个另类面瘫吧…… 今天累成狗了,走了一下午,被太阳晒成干的了…… 更新晚了,很抱歉,这两天实在忙得脚不沾地的。 明天就要出成绩了啊啊简直想选择死亡……抱头痛哭,如果没有按时更新或者回复,大概是作者君挂了吧……_(:зゝ∠)_啊哈哈小可爱们要祝福我哦~~~ 另外卖萌求作者收藏嘿嘿~~~   ☆、【第四十二章】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叶英的到来仿佛让叶九思一汪死水般的生活恢复了灵动,她也不再每日除了练剑看书就无所事事。有叶英存在的地方,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替他着相一切,这些习惯并不会让她感到麻烦或者繁琐,相反,这带来的却是充实和满足,仿佛残缺的岁月和时间终于被填满了一般。   有叶英的存在,她才会停下匆忙的脚步去观赏路边的风景,并将之整理成文字复述给叶英听;每到饭点也会精心打理所有的吃食,想着怎么更精细一些更营养一些,而不是像往日一般随意在路边小摊解决;人也总算不再像是一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忙个不停,甚至在叶英抱剑观花时她也能在一边静心打坐,一待便是一个下午,却从来都不会感觉到枯燥,心里只有平静。   是叶英,让她学会去发现世间美好的风景,是他教会她观天边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宁静。   只是,师父出关之后好像哪里有些不太一样了?还是说,只是她的错觉?   “师父,你的衣服熏好了,我给你放在房间里了啊!”叶九思捧着叶英晒得暖暖的白色轻甲,嗅着上面淡雅的冷梅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对坐在书桌前的叶英喊了一声,抬步朝着叶英的房间走去。   “嗯。”叶英眉眼舒淡,持笔落在雪白色的宣纸上,然而叶九思还没走出书房,便听见叶英平淡的道,“别累着。”   叶九思的脚步猛地一顿,抱着衣服的手也倏然收紧,口中笑着应是,步履轻松地走出书房,耳垂却红得几乎滴血。   果然……还是哪里不对劲吧?   倒不是说叶英以前不关心她,只是以前,叶英的心思大多放在剑道上,对她的照顾也只视作是徒弟孝顺的表现,并没有阻止的念头。他不是不关心,只是情绪太淡了,也太过内敛了,且这些大多都体现在行为上,从来都不会用言语来表达,很容易便给人造成不好相处的冷漠假象。   他的感情太过于内敛了,内敛到若不是朝朝夕夕和他相处,恐怕都无法发现他掩藏在淡然之下的温柔。   但似乎现在,他那孤云高月般的遥远似乎淡去了,整个人都显得真实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他甚至学会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关怀,那些内敛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也稍稍外露了些许,像潺潺的流水般平缓悠长,却能温润地沁到人心的最深处。   但叶九思却觉得不太妙,她好像对这样的师父没什么抵抗力,他的一句话语,就能将她的自制力摧残崩毁。   朵伊莎曾经说过,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叶九思叠着叶英的衣服,她抬起手展开衣服长长的袖子,看着她用金丝绣出来的细腻纹路在阳光下显出流水般的色泽,被这样的水色迷蒙了眼睛,一双剪水秋眸氤氲起如丝般的迷离,她冷静理智到几近刻薄地想道——   那她早就溃不成军了。   叶九思最近多了个爱好,就是大街小巷地去找品相不错的栀子花,致力于将这平凡的花朵堆满叶英的小院。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因为叶九思有多喜爱栀子,她一直都知道叶英喜欢花,故而也经常在他窗边或者床头柜上摆上不同的花束,但如此有目的性的寻找,还是第一次。找的还不是牡丹名品或者兰花里的贵君子,而是一种路边都随处可见的栀子花。   叶九思会这么做,不过是那一日叶英对放在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舒淡的眉眼都变得温柔。   叶九思恰好看到这一幕,午后暖阳之下,眉眼温柔的男子倾身去感受栀子的花香,那画面深深的镌刻在叶九思的心底,一时之间竟难以忘怀。从小便致力于当师父贴心小棉袄的叶九思第二日便将所有的花都换成了各种各样的栀子,然后被叶英摸了脑袋。   所以,师父是喜欢的吧?很喜欢,很喜欢栀子花。   洛阳城里关于叶九思的流言蜚语已经淡下去了,但叶九思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结束,至少谢惠兮不会允许这件事情轻易结束。或许再过不久等师妃暄回过神来,万事通已经将慈航静斋无视天命之君的命令而擅自排除异己的流言传遍整个江湖。叶九思相信慈航静斋不会坐以待毙,谢惠兮应该会被打击得很惨,但是这次的事件加上李世民心中的怀疑揣测,慈航静斋不仅会失去李世民的信任,将来还可能上演一场过河拆桥的悲剧。   不过那都不关叶九思的事情了,她和师妃暄不同,她的心很小,看不到这个天下,甚至只能守住一个人罢了。   今天的莲藕很新鲜,水灵灵的,嫩生生的,就算随手切下一截干啃,都清爽脆口得怡人。叶九思在那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殷勤的目光下,挑挑选选了好几节漂亮的莲藕,想着晚上给师父做桂花糯米藕吃,想着想着,唇角便带上了一丝笑。   小姑娘才十一二岁,从未见过还有这般美丽的女子亲自出来买菜,本就有些局促的她被叶九思一笑险些丢了魂。直到叶九思挑完了莲藕将银子和莲藕一起递给她,她才涨红着脸接过,磕磕巴巴地道:“大姐姐是新婚吗?出来给良人买食材洗手作羹汤?”   叶九思笑容一僵,险些把手里的莲藕握碎,但还是缓过神温和地笑道:“怎么这么说?我还没成亲呢,小妹妹。”   “啊是吗?”小姑娘惊呼一声,轻轻捂住自己的嘴,窘迫道,“因为……因为大姐姐的笑容很幸福啊,就像西市的张姐姐新婚时出来买菜一样,娘亲说新婚的夫妻都很恩爱,但日子久了难免会磋磨掉的,所以我刚刚才以为姐姐是新婚啊,真是太对不住了。”   叶九思默默地低头看着手中已经碎掉的莲藕,笑着道了一声对不住,暗中在小姑娘的袖袋里塞了一颗银角子,提着莲藕便走。   一、二、三、四、五……从八岁到现在,她已经在师父身边待了十八年了。   喜欢上叶英,已经九年了。   时间,真的能磋磨掉感情吗?   叶九思觉得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她掉进了一个名为爱情的湖里,挣扎不出,她爱的那个人站在湖边,看不到她的挣扎也看不到她的痛苦。   可怕的是,她竟不想伸手将他也拉进湖水里。   回到家便看到叶英正抱着剑站在树下,双眸轻阖,容色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九思原以为叶英在体悟剑道,正准备放轻动作回厨房不打扰叶英的参悟,却没想到叶英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道了一声:“思儿。”   “师父?”叶九思诧异地回道,见叶英不开口说话,便缓步踱了过去,一边开口说道,“师父方才不是在体悟剑道吗?”   “为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叶英抬手拍了拍叶九思的脑袋,淡淡地道,“武林三大宗师,宁道奇、傅采林以及毕玄,宁道奇为师已经见过,接下来或可拜访一下傅采林以及毕玄,思儿怎么看?”   “三大宗师吗?可为何师父刚进入大宗师的境界,徒儿却觉得师父的境界似乎和此地的江湖中人有所不同,宁道奇虽是天人合一,但似乎还未能如大宗师一般引动天地之力。莫非是功法的原因?”叶九思暗自思忖着,道,“傅采林远在高句丽,又是高句丽人们心中的英雄和精神象征,若当真前去拜访,恐怕变故颇大。武尊毕玄虽然身在大漠,但是徒儿手上有地图,要找到他也容易,离开时要躲避各方人马也方便很多,不如先去拜访一下毕玄?”   “也好。”叶英无有不可的应道,道,“宁道奇道心有暇,毕玄羁绊难舍,傅采林心怀国家,这三人心中各有牵挂,且看不开,也放不下。是以只能算是巅峰宗师,而不能算是大宗师,能引动天地之力化为己用的,才能算是入了大宗师的门槛。江湖中给他们三人冠以大宗师的名号,怕是跟其背后的势力有所相关,并不单指个人的实力。”   “原来如此。”叶九思哑然失笑,她拉了拉叶英的衣摆,轻快地道,“那徒儿去准备东西,近日出发,正好避开一些闹心的事情。”   叶英听出叶九思口中的“闹心事”指的是什么,也点点头,唇角染上微不可查的笑意:“如此甚好。”   恐怕很快洛阳城就会因为和氏璧以及杨公宝库而乱成一锅粥,有谢惠兮这个万事通在里面搅混水,洛阳一定是人仰马翻。这种时候叶九思这个曾经呆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便不适合待在此处了,毕竟虽说慈航静斋不再追究和氏璧之事,但难保各方人马仍然心存疑虑,希望从叶九思手里得到和氏璧。如此怕是会搅了难得的安宁,去寻找武尊毕玄也顺便避避风头,这样子再好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慈航静斋将和氏璧丢失之事闹得这么大,如今叶九思证明己身清白,双龙又拿不出和氏璧,慈航静斋又要如何收手,以慰天下心呢?   至于在沙漠这种险恶的环境之中是否能找到人,那根本不是叶九思烦心的理由。他们的地图可以精准地定位毕玄的位置,背包也可以储备足够他们活得很轻松舒适的物资,哪怕他们在沙漠中迷路个半年也不怕,是以叶九思毫无畏惧。   叶九思却不知晓,这一去,他们获得了几乎足以改变一个世界的机缘。   去沙漠最重要的还是水,洗澡的水、食用的水、叶九思林林总总地用羊皮袋裝起,足足塞了好几个落花碧绒包。食物、点心、庖丁的工具以及厨具、材禾等等,以及躲避风沙的斗篷、适合沙漠行走的短打、从白日透气但不会晒伤人的衣服到晚上保暖还不累赘的服饰,叶九思一一打理得细致妥帖,直到叶九思完全确定自己足以给师父提供最舒适精致的生活之后,才去准备沙漠使用的骆驼。   叶英默默地等待着叶九思打点行囊,也没有告诉她有内力不管寒暑风沙都不必畏惧,这毕竟是徒弟的一片好意。   “白色的骆驼,在沙漠中是吉祥和身份的象征,若有人走失,白色的骆驼也比普通的骆驼更加显眼。”叶九思解释道,白色的骆驼价格极其昂贵且珍惜,哪怕用钱买也买不到,但是若要论人脉关系,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比得过万事通谢惠兮。这姑娘性格虽然爆裂,却是个有义气的人,叶九思不过提了几句,竟真的送来了两只白色的骆驼,这一份情谊倒当真是难得且珍惜。   叶英颔首,也不在乎这其中的不同之处,徒弟人缘极好,他一直都知道,只能说多做善事,终究是好人有好报。   “此次一去也是山高路远,怕是许久不能归来了。”叶英轻敛眼睫,雪色的发与衣袂纷扬,竟恍若临江之仙,“其余事情可处理好了?”   叶九思愣了愣,明白过来叶英说的是远在岭南的叶怀瑾,顿时摇头失笑道:“师父你放心吧,小瑾那孩子精明着呢,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性格很是尖锐,徒儿让他学琴也是为了消磨些许极端的想法,虽说手段还比较稚嫩,但不至于被人欺了去的。再则,那些下人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上,定不敢奴大欺主的,十二三岁了,也该长大了,过几年怕是可以娶妻生子了,我也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毕竟……”叶九思话语微微一顿,轻笑着接道,“徒儿,总要和师父走的。”   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朝代、不同的世界……   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叶英微微一怔,叶九思的话语云淡风轻,似乎只是随口一言。但叶英却仿佛拂过鲜花绿柳,在心中勾勒出心魔幻境里浅笑盈盈的女子。她笑起来眉眼总是明媚的,低头静默之时却又是柔情脉脉的,那双眼睛总是温文平和的,似是蕴含流淌着莫名的情愫和如江南烟雨般的连绵不休。   若是换上男装,对着人这般缱绻温柔地一笑,哪个女子可以抵挡这样仿佛酒酿般醉人的毓秀?   叶英有些想象不来,似乎不管怎样的言语描述都会失了三分韵味,显得不够真实,唯有这种时候他心里才有浅浅的遗憾,他为了剑,舍弃了永远的光明,代价却是永远都不知晓弟妹和九思的容颜了。   叶英只觉得心口有些微的酸涩,还有清浅却不能忽视的柔软,这样的情绪很陌生,陌生到叶英竟有些无措。   有点像是知晓叶炜伤重武功被废之后的悲哀和疼惜,但是却又蕴含着什么他并不知晓的情感,那样温暖,也那样的柔软。   仿佛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升腾起的莫名的情绪,叶英抬手拍了拍叶九思的脑袋,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如云般轻柔的发,那丝绸般的感觉似乎在指尖掌中留恋不去,令人心迷。叶英微微垂头,容色平淡,认真地重复自己曾经在月圆之夜许下的诺言:   “为师,定会带你回家的。”   所以,不要畏惧时间的漫长,不要恐惧前路的坎坷,我会守护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以剑之名,以叶英之名。   不管如何,总归,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久不见~作者君好想你们~ 承诺给大家的万字长更,请收下~ 作者君的学校还没落实好,而且现在内忧外患,还生了病,又是感冒又是咳嗽又是发烧,今天要去看医生呢。 并不是恢复更新了,只是好基友过成年礼,作为礼物的双更,作者君就借花献佛啦啊哈哈~~~ 子非鱼,生日快乐哟~~ 等作者君找到学校且治好病,回来会继续更新的~ 这一章是过渡章节,再次深化小酒儿和男神之间的感情~总有一天会熬出结果的。 下一章会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吧?我造大家不期待这个人物的出现,但是作者君觉得单纯走沙漠太单调无趣了……就给加了点起伏,也算把后续给交代了吧~ 最后,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风沙连天的大漠向来人烟稀少,然而穿过沙漠,便会到达西域,那里出产的各色水晶酒酿或者布匹香料拿到中原都能卖出天价,是以即便沙漠上马贼横行,也依旧吸引了很多商人前来。久而久之,沙漠的边缘便林立起了一家家客栈,并不精致,食物也粗糙,但是店家却都赚得钵满盆泼。   沙漠边缘最好的客栈莫过于“龙门客栈”了,今日的龙门客栈迎来了大主顾,一只商队几乎包下了整个客栈,商队的老爷是个黝黑发胖的中年男子,常年奔波于沙漠,让他的头发枯黄黯淡,两鬓花白,但是精气神还不错,笑起来颇有几分和气生财的味道。此次奔波西域,旅途寂寞,他只带了自己新纳的小妾,妻子则留在家里管理后宅。他特意让小妾画了丑妆,只怕马贼若是和商队发生冲突,怕是保不住这如花似玉的妾室了。   商队的人都围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着粗糠面食,喝着冰冷的白水,这些食物能令所有吃惯美食的人感到适应不良,然而在沙漠里,这却是比黄金更为贵重的东西了。只是那小妾似乎有点食不下咽,斗篷之下露出晶莹白皙的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厚重得足以阻挡风沙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身穿精致的白色斗篷,带着白手套的女子走了进来,从众人的视野里看去,只能看到少女露出来的线条完美的下颚和如玉般白皙的肌肤,西域女子大多皮肤偏黑,在这里风吹日晒,皮肤也略显粗糙,鲜少有女子还能保持光滑白皙的肤色。因此女子一出现,眼光毒辣的商队成员都可以一眼判断出对方并非番邦之人,身份恐怕非富即贵。   “掌柜的,此处可还有房间?”女子的声音清润温柔,带着苏杭特有的柔软口音,听起来很是舒心。   那商队老爷的妾室掩盖在长斗篷之下的手微微一颤,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水哗的一下倒了满桌子都是,登时将商队老爷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他看着珍贵的水就这么被浪费掉,眼中滑过一丝疼惜,但还是招了招手叫小二再送上一杯。   “采芳,怎么了?”他蹙了蹙眉,语气中却没有怪责的意思,反而满满的都是关怀的味道。   但是他的小妾却并不领情,只是背对着那个女子虚弱的笑了笑,一言不发。   这一点小插曲并没有让女子注意到,她听得掌柜的回复后,便走出客栈跟另一身形修长同样披着斗篷的人交谈了几句,两人便一同走进了客栈。女子驾轻熟路地吩咐要了两个房间,也没打算在这里吃粗糙的面食,径自上了楼。   进了房间,两人都脱下已经被风沙染黄了的斗篷,赫然是叶九思和叶英两人。   “师父,客栈简陋,先暂且停留一晚吧,明日我们再进沙漠。”叶九思环顾四周,发现房间中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木桌,两个木椅,委实简陋得很。墙壁上,天顶上,甚至有些许的龟裂腐朽之处,角落里满是蜘蛛网,床上发灰的被褥都透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叶九思利落地从背包中取出各种物资,开始打扫房间,不过半个时辰,房间便被装点一新。叶九思不敢开窗,怕风沙吹进屋子,便在屋中摆上香炉,换上清新的水香。随后将破旧的被褥收拾好叠到一边,在屋中洒下万花谷出品的无色无味的驱蚊药水,将新的被褥铺上。打点好一切后又将破旧的木椅木桌暂时收起,换上一整套的红木桌椅以及一套精美的茶具,甚至还在床头摆上了一个白色细颈瓶,放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栀子花。   叶英嗅到熟悉的清香,有些许愣怔,静默半晌,才缓缓地道:“思儿,竟还带了栀子花?”   “嗯?”叶九思扭过头,眼角瞥见床头柜上素白如雪的栀子,笑道,“师父近来不是很喜欢栀子吗?我想着沙漠里环境穷山恶水,想要找到一朵花也是极其不容易的,因此就放了几丛栀子在背包里。还是师父不喜欢?那换成月季或者铃兰可好?”   “不必了。”叶英神情平淡,语气中却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温柔,“栀子花很好。”   叶九思笑了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叶英对栀子突如其来的喜爱,以往不管如何鲜花着锦,叶英都是淡淡的,虽然带着欢喜,但是也没有过度喜爱。但此时他对栀子花的态度如此温柔,竟有几分缱绻情深的味道,宠溺的,怜惜的,差点让她都感到嫉妒了。   收拾打点好一切,休憩一晚,整夜无话。   第二日叶九思和叶英便起身前往大漠,斗篷虽然能遮挡风沙,但却厚实臃肿,穿在两人的身上却偏偏透着一股利落潇洒的味道。阳光炽烈得几乎要将人烤成焦炭,沙漠的早上热得如火炉,晚上又冷得似冰窖,但对于两个武学都已臻化境的人来说,沙漠和草原并无多大的区别。然而阳光晒着总归是不太舒服的,叶九思背包中各式各样的伞便派上了用场,给叶英撑了一把桃李情,自己撑了一把念师恩,优哉游哉地仿佛在春日出游。   两人的骆驼用绳索栓在一起避免丢失,随即叶英便阖目开始参悟剑道,叶九思也不去打扰,而是拿着地图仔细规划这行进的路线。   晚间最好落宿在绿洲之上,这里尚且是大漠的边缘,绿洲还是很多的。   很多商人行走沙漠的时候哪怕面对沙尘暴的吞噬都不愿意前往绿洲,只因这大漠上太多的马贼。碰上沙尘暴如果经验丰富的话,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只是会损失一些财务,但命没有丢就好。但是碰上了马贼,这些贪婪无耻的强盗会抢光所有的货物,商队里若是有女眷,命运更是凄凉,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是以,很多常年经过此处的商队其实早已和马贼有不小的交易,每次经过会拿出自己商队里至少五成的货物来喂饱这些无耻之徒。   可叶九思无所畏惧,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甚至比不上正规军队,不用师父出手,光她一人就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叶九思并没有要打破平衡的意思,只是希望师父能住地舒适一点,好歹不用为风沙所扰,更何况只是暂住一晚,又不会碍着对方。   但是叶九思不想得罪人,对方却明显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雅量。   若是习武之人,自然可以探测出叶九思和叶英二人的深不可测,但马贼大多是不被朝廷接受的乱民或者是逃兵,也就会些许粗浅的武功,耍几个把式,根本谈不上精通武艺。在他们看来,自己是遇上了大肥羊——一个羸弱的瞎子,一个漂亮的少女,衣着精致,物资充足,想来是出来游玩或者打算前往西域的大家少爷或者小姐。对他们来说,尊贵的身份不是威慑,而是天大的利益,沙漠中死掉的人还少吗?何况马贼这么多,想寻仇简直难如登天。   “唷,好水灵漂亮的女娃子,做什么遮住这么漂亮的脸蛋?快掀开给爷看看,嫁给爷当小妾,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何苦在沙漠中受这样的折磨呢?”领头的男子肤色黝黑,容貌还算英俊,但是却被一道几乎劈掉左眼的刀疤给毁得一干而尽。他显然是这一队马贼的领头人,会些许外家武功,但是并不算精湛,是以并没有看出两人的危险之处,犹自不知死活地挑衅着。他话音刚落,周围将二人围起的马贼顿时哄然大笑,吹起了口哨:   “是啊,小娘子~跟老大回去,从此吃喝不用愁,老大一定会宠到你上天的~”   “你看这皮肤白的~花四娘那下贱的货色都比不上,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雏儿。”   “嘿——!姑娘,你看我们老大多么英俊帅气,身材还好,你那姘头整个一小白脸,能满足你吗?哈哈!”   叶九思听着那难听至极的污言秽语,神情却清清淡淡的,并无愠怒之色,只是目光微沉,用内力压声喝道:“我们并无冒犯之意,请诸位尽快离去,否则休怪在下剑下不留情!”说完,指尖轻弹剑身,“铮——”的一声剑鸣在整个天地间回荡,清越悠长。   叶九思先礼后兵,奈何对方却不领情,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不要命的土匪,连镖局都抢过,哪里会畏惧叶九思的威胁?众人沉默半晌,面面相觑,却是再次哄然大笑起来,戏谑地道:“这娘们居然还是个小辣椒!老大,这样才够味啊!”   被称作老大的刀疤男子轻哼一声,扬声道:“弟兄们,看清楚了,将那娘们儿带走,老刘的贵妾可是许诺我们花不完的真金白银啊!”   众人轰然应是,很是兴奋的模样,叶九思却忍不住邹了邹眉,听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似乎这次相遇似乎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想害她?   “师父,您离远一点,徒儿这就解决……呃……”叶九思扭头正想让叶英离远一点,打算用风来吴山一次性解决这些马贼,却不想话音未落,叶英的身后已经寒光乍现,剑光爆射,剑刃铺天盖地的朝着那些骑在马上的土匪袭去,那些马贼甚至没回过神来,已经惨叫着被全部打翻在地。   叶九思默默的咽下未尽之言,小心翼翼的瞥了周身冷气萦绕的叶英一眼,想着是不是自己拖拖拉拉的让师父感到不满了。   叶英没有杀他们,只是重伤,而方才起哄起得最热烈的几个却是被一剑毙命。叶九思这才知晓师父不是不满自己先礼后兵,而是生气他们的胡言乱语,一时之间心中五味参杂,也说不清楚是甜还是酸,但脸上终究还是带着笑的。   叶九思在那被称作老大的男子面前蹲下,用轻剑抵住他的咽喉,逼问道:“刘氏的贵妾是谁?”   那刀疤男子早就被那漫天剑刃的壮丽景象给吓呆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便看见叶九思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总算能看到心心念念的美女的容颜,他却不敢看了,唯恐那恐怖的白发男人再来一次“剑雨”。他闭着眼,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老刘是经常路过这里的商队老爷,和我们有过‘借道’的交易,我们每次都只拿他三成的货物,他们则会带来盐和一些生活必需品。那老刘前阵子纳了个贵妾,听说是某个富贵门庭的落魄小姐,被人欺辱且送进青楼,正好被老刘买了下来。那女子有几分才学,身体很是虚弱,但是性格冰冷骄傲,谁知道正好对了老刘的口,将她宠得几乎无法无天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女侠你们下手,老刘很信任她,让她负责这一次‘借道’的交易,她承诺会说服老刘这一次给我们五成的货物,代价是要求我们去找一对骑着白色骆驼的男女,她说你们是财富滔天的贵族子弟,不过要求我们掠走……掠走女的,打伤那个男的,不要伤他性命。”   “至于女的,她说随我们处置,最好能杀掉,别让她再次出现。”   刀疤男子说得但颤心惊,叶九思却听得眉头蹙了又蹙,有些想不通这女子对自己和师父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便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采芳,她自称叶采芳,说是来自宋家城的富家女子。”刀疤男不明所以,但看着那寒光凛凛的金色剑刃,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了。   叶采芳?   叶九思冷笑,她想,她知道对方是谁了。   “她还有说什么吗?”叶九思将轻剑微微一压,冰冷的剑身触碰到男子的皮肤,几乎让他感觉到剔骨的疼痛和冷意。他不敢摇头,只是僵着身子哆嗦地说道,“她说……她说……将那男子打伤后丢到沙漠西区的边缘地带,她找到那个男的之后,就会将报酬给我们。”   原来如此。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采芳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杜若……本以为,你会聪明一些,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你竟然还对师父不死心啊……   只是你凭什么觉得,除掉了我,再对师父有恩,他就会爱上你呢?还是你觉得,师父双目已盲,所以你捏造的虚伪身份就会毫无破绽呢?   叶九思也不知晓这是否就是女人的直觉,杜若似乎一直对她的敌意很大,甚至完全不管叶九思和叶英的关系是师徒,只是一昧地针对她。或许去询问杜若为何如此,对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本能地觉得似乎会受到威胁,便有了铲除的念头。   不过,杜若当真是对师父一点都不了解,这样粗糙稚嫩的手段,该说她爱得太傻,还是该说她爱上的只是一个师父的幻觉呢?   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师父知道了。   叶九思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冷意更多还是讥诮更多,她不想继续和这女人纠缠下去,但又觉得没有杀对方的必要。尽管对方内心真的如此恶毒,竟打算着毁了她的清白甚至毁了她的人生,但叶九思却不想理会,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对方已经不配被她放在眼里了。   嫉妒是如此丑陋,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叶九思放走了那群马贼,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些马贼虽然贪婪且无耻,但终究有妻儿要养。那些被劫掠回来的女子成了她们的妻子,有了孩子,成立起了家庭,依靠着这些马贼劫掠的东西为生。若他们当真全部都死在这里,叶九思也相信,那些孤儿寡母,不一定能在沙漠里生存多久,她警告了这些马贼做事情要适可而止,否则下次见面不会对他们客气。   说完这些,叶九思便和叶英离开了此地,继续深入沙漠,寻找武尊毕玄。   而一脸恭敬目送两人离去的刀疤男却在两人消失在视野里后,面容整个狰狞扭曲了起来。   他不敢报复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但对付一个无足轻重的妾室,还是很容易的。   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骗他!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肥羊富家子弟!这次居然折损了这么多位兄弟,他定要那个女人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是杜若妹纸,大家没想到吧~~~_(:зゝ∠)_别打作者君,真的只是来点调味剂而已。 小酒儿的内心想法奏是【不希望自己变得丑陋,所以不要去嫉妒。】 这姑娘作死到这种境界总算把自己给坑了,唉…… 杜若这姑娘算是个悲剧角色吧,她爱上了自己想想出来的叶英,对叶英一点也不了解,或许是外貌,或许是气度,她觉得自己爱上了,然后就疯狂催眠自己,对一个渺茫的影子追逐。 针对小酒儿的话,除了所谓的女性的直觉,恐怕还有些许原因是因为不甘心吧。 大概是仇富的心理,我哪里比你差呢?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我若是也能投个好胎,根本不会输给你这样子的想法。只能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小酒儿让她走,也没对她多加责罚,她没有感激,心理只有怨恨,将自己的一切悲惨人生都归属于小酒儿的错,这姑娘已经有点扭曲啦。 或许最开始她的性格只是倔强、坚强、贞烈这样的美好品性,但刚极易折,也是这个意思吧~ 好了,更新就到此结束了,作者君去医院看看,ヾ( ̄▽ ̄)Bye~Bye~爱你们哟~   ☆、【第四十四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沙漠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昼伏夜出的毒蝎子毒蛇遍地皆是,它们埋藏在黄沙之下,轻易不出,一出现却是成群结队的,从沙地里噌地蹦出,足以将一个九尺大汉瞬间啃成白骨。饶是叶九思和叶英武功高强,面对这种沙漠里的魔鬼也不能视其无物,好在有地图在手,排查出一个安全的地方用来休息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把帐篷搭在蝎子窝的上方,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叶九思把休憩的地点定在绿洲的边缘,正好临近一口小水潭,地上也长着青嫩嫩的小草。叶九思搭好了帐篷,便拿出材禾垒锅炉开始做饭,从背包里拿出来的食材都新鲜得仿佛刚摘下来的一般,水灵灵的很是喜人,若是有人在干旱的沙漠里看见这样的蔬菜,怕是要惊得目瞪口呆。   风沙会扰得人根本吃不下饭,叶九思支起挡风板,将饭菜带到帐篷里。   即使是临时搭起来的帐篷,也大得惊人,摆下两三张床都绰绰有余。叶九思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看着阖目静坐似乎是在养神的叶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低低地道:“师父?师父?吃饭了,还好吗?”   她单膝跪下,双手握住叶英搭在膝盖上的手,关切的询问道。叶英似乎才回过神来,敛了敛眉,也不抽出自己的手,伸出另一只手拍拍叶九思的头,轻声道:“为师无事,只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叶英抿了抿唇,优美的唇形抿成平直的线条,别有种坚毅的锐气。叶九思听闻此话,心头却是猛地一凉,习武之人对危险的感应是十分敏锐的,就如同她之前对洛阳之事有预感一样,这些预感往往能让他们避免落入更大的危机之中。如今叶英说有危险的预感,叶九思半点都不会怀疑,以叶英的实力仍然感觉到危险的话,那当真是天大的危机,叶九思细细地思考自己所有的准备,也不清楚哪里存在疏漏。   心中繁杂如丝,叶九思却突然觉得手背上一暖,抬头看去,便见叶英将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双手上,修长有力的手掌几乎将她两只手都包裹进去,令人格外有安全感。叶九思微怔,却见叶英露出一个舒淡的笑,雪色的发丝垂过他的鬓角,清俊而温柔:“莫怕。”   叶英敛睫,淡淡道:“有为师在。”   “……嗯。”叶九思闭了闭眼,轻笑着应道。   第二天两人继续启程深入沙漠,一路上也算是风平浪静,并没有遭遇蝎潮或者沙尘暴之类的灾祸,然而不仅仅是叶英,连叶九思心中都隐隐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明显。叶九思心中不安,唯恐两人会分开,将所有的物资都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叶英,一份自己收着,甚至将唐门的机关飞爪都拿出来扣在腰上,也给叶英别了一个,以防万一。   饶是如此,叶九思却从不认为以自己和师父两人的实力会需要用上这个机关飞爪的。   两人一再小心谨慎,避过了地图上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区,但两人都没有想到,危险会来得如此淬不及防。   内息鼓荡震动起来的那一刻叶英便发觉不妙,两人迅速从骆驼身上翻身下地。四周风平浪静,然而体内的内息却宛如滚水般沸腾翻涌起来,甚至变得不受控制了。两人正想调息压制着失控的内力,却发现内力在短短十数秒的沸腾之后,居然刹那间消失了。   不是被封锁,而是真的消失了,丹田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叶九思很熟悉,当初她被公孙兰所害,叶英选择让她破后而立之时就是如此的。对习武之人来说,最为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武功被废,那种瞬间被人从神坛拉下的感觉,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而此时的叶英和叶九思便能分明感觉得到这样的落差,身体失去了力量,轻功无法使用,持剑的手尽管沉稳有力,却远远达不到以往半层的杀伤力。   若是换做一般人,不说当场崩溃,但手足无措的必然的。   但叶九思和叶英心性到底都是突破宗师的人,叶九思发现异常仅仅是蹙了蹙眉头,叶英更是表情都没变半分,仍然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有内力,还有剑气,没有武功,还有手中的剑,不管将要面对的危险是什么,他们都无所畏惧。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空气中竟传来浓重的水汽,叶九思只觉得心神不稳,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她的心绪一般,极其危险。叶九思毫不犹豫举剑便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疼痛能让她的神智不会轻易涣散,至少不要成为师父的累赘。   水汽越来越浓,四周却仍然没有任何异动。叶英觉得情况不对,朝着一边轻轻迈出一步。   “沙”的一声轻响,叶英竟像是踩进豆腐块里一般,靴子都陷进去了一半。四周的的沙子开始陷落,竟仿佛漩涡一般缓慢地回转流动的,看似平静的沙面之下是汹涌危险的暗流,像是魔鬼长大的血盆大口,想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流沙!”叶九思一惊,扬声道,“师父!快走!”   如果说沙漠中最怕碰上的天灾是沙尘暴,那最诡谲难防的无疑便是这种天然的死亡陷阱——流沙。   这是一种地下水和沙泥混合才形成的天然陷阱,流沙的范围向来很大,而人倘若陷进流沙里,就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流沙吞没,采取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因为人体一旦陷入流沙中,沙泥会瞬间固化,想要将一个人从流沙中拔出,甚至需要上百公斤的力量。且不说常人是否有如此可怕的力道,但只说这力道就没有多少人能承受,完全足够将一个成年男子撕扯成两段。   若他们轻功尚在,自然无惧这些,飘萍渡水,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又何惧这小小的流沙?但最担心的便是此时二人皆是武功尽失,而流沙的面积又大,想要逃出生天怕是并不容易。叶九思正想走,却发现已经有些迟了,脚底下的沙已经开始下陷,好似会流动的水。   叶九思当机立断从背包中拿出重剑甩了出去,重剑平放在不远处的流沙之上,叶九思喊道:“师父,快上去。”   叶英虽然失去武功,但力气和身手还是在的,很轻易便跳上了重剑,朝着叶九思伸出了手。但叶九思却不敢上去,一柄重剑平衡一个人的重量已经相当勉强了,若再加上一个人,怕是根本承受不住,反而弄巧成拙。好在背包中存放的武器很多,叶九思又丢出一柄重剑,因为连续两次甩出重剑的行为让她的脚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沙土里,她两手按在重剑身上,吃力地试图将自己从流沙中□□。   “思儿?!”叶英见叶九思没递过手来,语气有些严厉地喊了一声。   “师父,徒儿没事儿!你要小心!”叶九思见自己越陷越深,心中暗道不妙,一手按在重剑身上尽量让自己不要再下沉,另一手从腰间拔出飞爪,对准远处的一块石岩,扣下了机关。飞爪爆射而出,巨大的冲力和利爪的尖锐让飞爪深深的砌入岩石里,叶九思也因为这股后坐力再次下陷三分。   情况越危险,叶九思反而越冷静,此时若不自救,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师父,拿着背包,里面有十数柄重剑的模型,您拉着这根绳索,将重剑丢在前面的流沙中,顺着绳索走出去!”流沙下陷的速度很快,几乎已经快形成肉眼可见的流动性漩涡。地底下仿佛有什么在坍塌一般,叶九思已经被沙子淹没到膝盖了,她心中焦急,只想着先让叶英出去。她将落花碧绒包攥在手上,朝着叶英伸去,她的眼中带着期盼,仿佛递过去的是生的希望,能护住她藏在心口的人。   叶英却不接,他站在重剑之上,微微低头望着她,定定地道:“你呢?”   叶九思一愣,反应过来叶英问的是她要怎么办?她下意识地笑了笑,却突然想起叶英看不见,只能极力平静地道:“徒儿拉着这边的绳索,师父出去以后便帮徒儿拉扯绳索的那端。流沙虽固化,但徒儿可以用水使起变得泥泞,自然可以脱身,就麻烦师父接应徒儿了。”   叶九思的话语不见一丝颤抖,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她并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脱身。   她已经没有武功了,想要让固化的流沙变得柔软,便是需要大量的水。但是此时流沙下陷的速度极快,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在完全被淹没之前自救,即便脱身也未必能顺利走出这一片流沙的领域,她交给叶英所有的重剑,恰好足够他走出去,但是她自救的过程这些重剑是否会被沙子吞噬或者改变的位置?只要缺少一把重剑的承载,她就有可能再次掉进流沙的陷阱里。   但只要师父能够走出去,就都是值得的。   落花碧绒包里的物资,足够师父走出沙漠了。   叶九思并不是不想活下去,实际上若是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可是在最危急的关头,若注定只能够活一个,她宁可用自己的粉身碎骨,去换师父的安然无忧。   叶英定定地望着叶九思,叶九思挂着笑,伸着手,一动不动地等着叶英来拿。半晌,叶英才缓缓的蹲下身,朝着叶九思伸出手来。叶九思以为叶英想通了,眼中滑过一丝欣喜,再次微微倾身,努力靠近叶英,她腰部以下已经完全陷进沙子里去了,只能弯腰,高高举起手中的荷包。   “喀——”   叶英突然跳到叶九思扶着的那柄重剑之上,一俯身,便将呆愣的叶九思抱了满怀。   清冽雅致的冷梅香满溢在腔喉,脸颊能感觉到布料的光滑和透过布料传来的体温,温暖且令人心生眷恋。叶英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一只手微微扣着她的脖颈,将她按到自己的怀抱里。他的力道很大,紧紧的,死死的,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叶九思怔怔地收回伸出去的手,攥着荷包,神情茫然。   她听见叶英在她耳边轻声道:“思儿,你又骗为师。”   “没有。”叶九思也听见自己平静应答,“我没有骗你,师父。”   “这句也是在骗为师。”叶英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而是在亭中赏花观月一般,“思儿,为师了解你的。”   叶九思熟悉叶英胜过叶英自己,叶英同样了解叶九思胜过叶九思了解自己。他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人,知道她面对各种情况会有什么反应,他能从她每一句话语之中轻易判断出她的情绪,叶九思能骗得过世界上所有人,唯独骗不过叶英。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为师?”   “说要在一起是骗为师的,说不管什么危险都要一起面对是骗为师的,说要一起回家也是骗为师的?一次又一次,思儿是不是总觉得这是对为师好,觉得这是对为师的在乎,所以总是将危险留给自己,将希望留给为师,不顾为师的感受,不管为师怎么想,只要为师能活着,就什么都无所谓?”   “为师从不骗你,为师的每一句话都是誓言,你呢?承诺过后又是欺骗,你让为师活着,却让为师亲眼看着你陷入危险。”   “为什么——让为师一次又一次见证自己的无能?”   叶英的话语轻描淡写,他抱着叶九思的手仍然沉稳,神情也平静无波。叶九思却觉得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又堵又烫,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整个人埋在叶英的怀里,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可叶九思的心却说不出的冰凉。   她能说什么呢?对不起?我错了?   那苦苦压抑的情愫仿佛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叶九思的心墙,湮没了万里沃土的美景如画,将整个世界倾塌破碎,尽数化为齑粉。那粉末却又幻化成明亮的星子,融入缠绵悱恻的月光,缓缓流过满目疮痍的废墟,充满了毁灭的,绝望的美丽。   最后的时刻,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了一句话,轻轻地呢喃在他的耳边:   “师父,徒儿求你,快走吧。”   她反手抱住叶英,有些依恋地闭了闭眼睛,但最终还是压着叶英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注水,为师拉你出来。”叶英半跪着,却将叶九思抱得更紧了,口中淡淡的道,“思儿,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叶英难得一见的威胁式话语差点要将叶九思气哭了,对叶英这时候犯执拗的老毛病叶九思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深知叶英犟起来有多可怕的叶九思半点不敢耽误,直接从背包中导出大量的水浇在自己身下的沙地里,看着水渗入沙地,盯着那比四周颜色要深一点的沙土,叶九思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师父。”叶九思的声音有些喑哑,透着一丝涩意。   “嗯?”叶英试图将叶九思从略微泥泞的沙土里抱出来,但显然这并不成功。   沙子下限的速度越来越快,叶英不愿走,不愿留下叶九思一人,但叶九思却早已泥足深陷,走不出泥沼。眼见两人都可能葬身于此,叶九思气得眼眶都红了,她破罐破摔地一把抱紧叶英,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大声道:“师父!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将来一定要比你厉害!”   “嗯,会的。”叶英拍拍埋在自己怀里的叶九思的脑袋,平淡的安慰道。   叶九思咬牙,埋得更紧:“你下次再任性徒弟一定要把你丢出去!我说真的!我一定会把你丢出去的!”   叶英:“……好。”   叶英淡淡的应答声被巨大的坍塌声湮没,骤然纷扬的沙尘让叶九思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失重感传来,叶九思只感觉到沙土疯狂的掩埋而下,两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强烈的失重感和在空中无所依的危险让叶九思下意识地抱紧叶英,沙土流动的细碎声响,坍塌的轰鸣,掩埋而下的沙土在将天空完全遮蔽掉的一刹那,叶九思看到叶英清微淡远的神情,和在空中纷扬飘散的雪色的发。   本来应该害怕的,本来应该畏惧的……   但是看着叶英平静的神情,叶九思却突然觉得心里变得沉静了下来。   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经历过这么多次生死与共,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叶九思闭了闭眼,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倏尔一阵地转天旋。叶九思只感觉到自己和叶英的位置瞬间调换,她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想抬头,却被叶英牢牢地摁住了脑袋。猜到叶英的作为,叶九思几乎来不及多想,只能伸手护住他的后心。   砰然一声重响,叶九思只听到叶英一声闷哼,一股几乎让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袭来,她便瞬间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回来啦!大家有没有想作者君?作者君可想你们了么么哒~~(づ ̄3 ̄)づ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让大家等了那么久,真的是万分抱歉QAQ 作者君的病情太缠绵了,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上呼吸道感染直接变成了支气管炎,好在总算抑制住了,现在虽然有点咳嗽,但是已经接近痊愈了……_(:зゝ∠)_ 真是可怕,生病还正好碰上寒流,没有热水袋作者君都觉得自己熬不住了…… 手冻僵打不了字的感觉相当酸爽,真不愿再体会一次嗯! 这一章,小酒儿和男神再一次同生共死啦!作者君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适合的诗词,最终还是扒拉出了这一句“击鼓”,哈哈虽然描绘的是战友情,但拿来形容一下也没有太大过错啦~~~ 小酒儿的内心是崩溃的,师父你能不能不要辣么任性!信不信我咬你哦! 嗯,这一章写得很艰难,磕磕盼盼写了好久,修改了好几次,因为作者君有点把握不好此时男神的心理状态。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叶英面对小酒儿牺牲自我的行为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呢?心疼?感动?怜惜? 但是我想了很久,揣摩了很久,我觉得,男神应该是愤怒压过了一切。他不是那种等着别人来拯救他的人,男神一直都是守护的那一个,在他心里,小酒儿同样是他要守护的人。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内心第一反应应该是自责,但是对于小酒儿这种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守护,叶英定然是愤怒的。 愤怒她对自己的不珍惜,愤怒于她对自己生命的轻视——叶英为人师长,这些以长辈为角度的情绪是必然存在的。但是他对小酒儿的感情,又参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是以,这是另一种的愤怒。 男神和小酒儿的行为,其实都是守护之道,小酒儿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叶英,她比叶英弱,所以选择尽可能地将危险揽在自己的身边,将希望留给叶英,这是居于弱者地位之上的守护。而叶英,比小酒儿强大很多,为弟子挡风遮雨,为她消灭一切的祸端,是属于叶英的强者地位之上的守护。二者虽然有不同之处,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出于真心,并不是说小酒儿轻视自己的生命,而是在危机的时刻,小酒儿会将叶英摆在自己之前罢了。 作者君前文,反反复复强调了“一起”这个约定,并不是单纯为了增加暧昧或者温馨日常,而是一种真实的承诺和誓言——男神和小酒儿,要比肩而立,要共同面对风雨,要成为彼此的半身,未来还会成为夫妻,牵连一辈子,永远都无法舍弃断裂的羁绊。 而小酒儿,尽管具备了和男神比肩的实力,却一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作者君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吧?所以男神狠狠地骂醒了小酒儿,对男神来说,舍弃了守护的信仰,失去了自己的剑道,这约莫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他永远无法接受弟子为他而死,所以他无法接受小酒儿这种“弱者的守护”。 现在的小酒儿,会渐渐产生这种自觉的——作者君可不希望小酒儿一辈子把叶英当神啊,如果小酒儿把叶英当做神仙供着,那和我们这种脑残粉有神马不同咧?(泥奏凯)夫妻就是彼此的半身,是相伴一世的人,叶英已经有了这种自觉,他开始给予小酒儿同等地位的尊重和对待,但小酒儿显然还没能走出师徒的枷锁,唉,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  ̄)┍ 噗,一分析起来居然又扯了这么多,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耐心看看的……捂脸(/▽╲) 小酒儿被拥抱啥的好萌好萌捂脸~~~男神男神你尊的不是面瘫吗为什么这种时候了你还是淡定脸! 我不开玩笑我说真的虽然叶英是我男神我深深爱着他但是该吐槽的我还是想要吐槽!!! 男神! 你.为.什.么.辣.么.难.女票!!! 直觉告诉我不来点起伏你很可能就和小酒儿这么“相伴一生”了啊!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但一辈子都不会说开的那种“相伴一生”啊!!! 捧心,感觉自己好难过嘤嘤嘤,小酒儿乃能坚持到男神待你与众不同……真.心.不.容.易! 最后,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行在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水滴砸在脸上有种冰冷的刺痛感,扎得叶九思扯回了自己迷蒙的理智。睁开眼后的第一感觉是痛,第二感觉却是温暖,且觉得自己趴在一个宽实的怀抱里,片刻的迷茫后叶九思猛然想起掉下来的瞬间被叶英护住,登时心口一揪,连忙爬起身来。   “师父……”叶九思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叶九思看到叶英惨白的容颜和唇角的血迹,想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便是叶英,也要受不轻的伤。两人都很狼狈,身上全是沙子和水迹,头发散乱,整洁的衣饰都变得皱巴巴的。叶九思直起身,探了探叶英的脉搏,发现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检查完叶英,发现除了一些小伤和内伤以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便从背包里取出药,小心翼翼地倒入叶英口中。见叶英并没有吞咽,叶九思便想起师兄给师弟们灌药时的场景,俯下身,对着叶英的咽喉轻轻一吹。喉咙传来的痒意果然让叶英下意识地吞咽了起来,见叶英吃了药,叶九思这才松了口气。一放松,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脱臼红肿了,小腿一道深深的伤口,没有再流血,但被水泡得发白,外翻的皮肉看上去异常狰狞。   叶九思握住脚踝,猛一用力,便听得“喀”的一声脆响,关节已经被强行接上了。剧痛过后便是酸麻,叶九思尝试运动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妥之处,便拿出药膏和绷带开始处理小腿上的伤口。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叶九思都没有什么表情,用小刀剃掉腐肉,止血,上药,绑绷带。手指灵活流畅地将绷带在小腿上捆了几圈,扎起。   处理完一切后叶九思才有心情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座绮丽奢华的宫殿,空间极大,穹顶高而遥远。这样极广极高的空间简直仿佛是巨人建造的宫殿,身处在这样的宫殿之中,叶九思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微小且毫不起眼。殿内正对入口处的石壁上由上至下凿刻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行大篆,首尾相隔三十丈许,那神秘而庄严的气息令叶九思感到震撼,竟油然而生一种高远空茫的苍然。   宫殿中心的殿顶处嵌有一块圆形的物体,约两丈直径,散发着青中带黄的光,使整个巨殿都笼罩在清濛濛的光雾里,神秘至极。以此处光源为中心,四周圈了一处二十丈左右的大圆,巨殿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支柱房梁,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雕,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总共便是四十九幅浮雕图。叶九思没有细看,却也能感觉出浮雕的精美和神秘,甚至有几分玄妙之感。   叶九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塌了一角的穹顶之处,之所以会造成流沙的原因,恐怕便是因为塌方。这奇怪的殿宇四周居然有丰沛的地下水,可能是因为距离绿洲不远的原因。地下水渗出加上宫殿塌方,才形成了流沙,但却不知道为何他们两人会武功尽失。   坍塌的穹顶处还在渗水,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没有内力,叶九思竟感到了久违的寒冷和虚弱。叶九思赶忙从背包里拿出材禾和火折子,生了篝火,火焰带来的暖意总算让人好受了一点。叶九思抱出被褥,在地上铺好,小心翼翼地除去叶英的斗篷和满是沙子的外衫,雪白的里衣也有些湿,叶九思却不敢帮他脱下,只能将叶英平放到被褥之上,让他尽可能地接近火堆,免得湿气入体。   用烧水陶锅接了些水烧热,倒到木盆里,叶九思拿着丝巾,沾了水,轻轻擦拭着叶英的脸颊、脖颈、手等地方,其他的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直到将叶英打理好,叶九思自己却也累得气喘吁吁,这种久违的普通人才会感觉到的沉重和疲惫,当真是令人无所适从。   叶九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早已感到饥肠辘辘了。叶九思翻看自己的行李,两只骆驼在流沙出现之前便跑了,物资的确是损失了些许,但是大部分还在,已经足够他们生存了。从背包中取出吊锅,淘米洗净后放入,加水,盖上木盖熬煮。待到粥将熟之际,叶九思才将切好的香菇、葱末、肉丝等食材丢进锅里细细熬煮,很快,锅里便翻滚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香气渐渐四散开来。   叶英便是在暖融融的氛围中醒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质朴却令人心生温暖。这样温馨的感觉让叶英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一次不慎染了风寒,母亲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点点地喂给他,那蒸腾扑在脸上的热气,那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竟是恍若昨昔。   “师父,可还好?”时刻注意着叶英的叶九思立刻发现了叶英的苏醒,连忙问道。她伸出手,轻柔地覆在叶英的额上,试探了一下温度。发现并没有发烧,便收回了手,回身走到吊锅边,揭开木盖,见粥熬煮得差不多了,便舀了一碗粥,盛在瓷碗里,端到叶英身边。   扶着叶英坐起身,叶九思将小几放到叶英身前,将粥碗放了上去,轻声道:“师父,吃点东西。”   叶英应了一声,温醇如水的嗓音却变得喑哑低沉,喉咙更是炽痛不已。粥很香,也熬得软糯可口,叶英勉强地吃了一碗,却再没了胃口。   不知道为什么,叶英仍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叶九思却觉得他好似在生气。叶英任性,叶九思可以硬气,但叶英一生气,叶九思就立刻心虚了起来,非常果断地低头认错:“……师父,徒儿错了,您别气了,小心气坏身体……”   叶九思越想越后悔,之前她以为已经到了生死一瞬的时刻,居然如此“大逆不道”地喊出了要把师父丢出去这样的话来。师父会生气也是必然的吧,毕竟叶九思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所有弟子的模范代表,不像天策府那些皮实得整天上房揭瓦猫嫌狗憎的小狼崽,也不像万花谷那些成了精的食人花妖一样整天想着怎么让师父倒霉,叶九思从未叛逆过,而且一直将叶英照顾得很好,说吃饭绝对不吃菜,突然对敬爱的师父说出这种话,一定很让人惊愕吧?   叶英偏了偏头,侧首望着叶九思,他的发冠已经被叶九思摘下,千山暮雪般的发长长的蜿蜒在被褥上,只听他淡淡道:“你何错之有?”   “……因为徒弟不该说话如此放肆……呃。”见叶英神色不好,叶九思立刻改口道,“因为……因为思儿没有……遵守约定吗?”   叶英没有开口说话,死寂一样的沉默在整个宫殿里蔓延,逼得叶九思无所适从。   半晌,叶九思几乎觉得沉默是种煎熬似的惩罚之时,叶英平淡地开口反问:“你不觉得自己错了?”   “错了的。”叶九思静静的看着叶英,认真道,“没有遵守和师父的承诺,面对危险时没有共同去面对,徒儿知道师父很生气,徒儿也知道徒儿有错,且错得很离谱,师父从小便教我莫要轻易承诺做不到的事情,徒儿此举,有违君子之道。”   “但是,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却并不后悔。”   爱之欲其生,哪怕明知道会让他痛苦,她也不后悔将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他,这种爱一个人的心情,师父怎么会懂呢?   人的理性和感性本来就是相对的,理性上叶九思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感性的驱使之下她仍然会在下一次做出同样的抉择,且百死无悔。她爱着叶英,任何危险,她都愿意以身代之。但同样的,她也了解叶英,知道他有着无法放下的责任和重担,她愿意和他一起战斗,一起面对,甚至是一起死亡。但前提是他的死亡是源自他对自我的追逐和守护,但绝对不是因为可笑的意外或者天灾。   材禾烧着暖和,空气却干燥逼仄得紧。叶九思抹了把脸,笑了笑,率先开口扯开了这个话题。她给叶英讲诉四周的环境和情况,讲得细致非常,着重描绘了那奇特的晶状物以及浮雕图,以及高高的穹顶上漫天的星斗之图。   叶英的心中有火烤炽燎的焦灼之意,他很在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他本就不是那等巧舌如簧之人,见徒弟坚决认错,死也不改的模样,有心想说她几句,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能隐隐的感觉到,叶九思心中那种复杂难掩的情绪,像是天边漂移不定的流云。他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因为叶九思定然不会说出真话,甚至连她自己,可能都分不清楚其中的滋味,那又何苦来哉?   叶英知道叶九思想让他活着,也知道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之下,活一个总比死一双来得更好。但是叶英却是不愿的,以弟子的生命做筏子而活下去,他成了什么人了?他不仅会失去信念,还会失去自己的剑心,到得那个时候,叶英都变得不似叶英了。   他想要她陪他一辈子,从生,到死,可徒儿为何就不明白呢?   听得叶九思的描述,叶英也不能再纠结此事,只是淡淡地道:“四十九幅浮雕图,此乃《战神图录》,如此,这里就是战神殿了。”   叶九思早就听闻战神殿游离不定,四处飘移,唯有有缘人才可进入的神秘传说,乍听闻叶英证实,也觉得奇妙无比。她细细思索一番,有些惊异地道:“这战神殿当真玄奥,如此徒儿回想起来,徒儿与师父骤然武功尽失,内息沸腾,竟是像极了那和氏璧的奇妙效用。据听闻,和氏璧若是佩戴在身上,会影响人的心智,却对修行有绝佳的功效,净念禅宗为了隔绝和氏璧的影响,将之放入铜墙铁壁之中,想来此事也非子虚乌有。”   “莫非此地竟有和和氏璧一样的事物?”   虽然心生好奇,但叶九思也不敢妄自搜寻,对她来说,就算是绝世秘籍,也不如叶英重要,便道:“师父再休息一会儿吧。”   “无妨,扶为师起来吧,”叶九思觉得无所谓,叶英却不能心存侥幸。武功被封锁太久,可能会出现很多后遗症,对叶九思日后的武道之途怕是不利。他强撑起身,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身体沉重无力的笨拙僵滞,叶九思立刻伸手扶住他,体贴地担负了叶英大半的重量。   叶九思一动,伤口便伸出血来,叶英嗅到血腥气不由得蹙了蹙眉,低声道:“思儿,你受伤了?”   叶九思微微一愣,不在意地笑了笑:“一点小伤,许是掉下来时被尖锐物划到,已经包扎过了。倒是师父的内伤颇为严重……”说到这叶九思就忍不住一哽,叶英觉得她的作为多有不妥,但是叶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掉下来之时本是叶九思在下,但叶英为了护她周全,强行改了位置。结果她只是轻伤,叶英却受了挺严重的内伤,便是调理好都需要一段时日。   “为师无碍。”叶英摇了摇头,站起身后雪发披散了一背,叶英立刻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伸手按了按衣襟,才有些错愕的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实在不妥。沉默了片刻,却不好直说,便在叶九思的搀扶下朝着那散发青黄色光芒的晶状体走去。   大唐人士日常照明多用油灯,富贵些许的人家才会用火烛,再贵气的便会使用夜明珠或者东珠。藏剑山庄富甲天下,叶九思自然也见过光线柔和的夜明珠,但是这圆型的晶状物青芒万丈,简直宛如另一个小太阳,当真神奇得紧。   叶九思给叶英详细描述了这神奇的球形,叶英却对地上的浮雕图比较感兴趣。他蹲下身,触碰了一下浮雕,叶九思也低头朝着地上的浮雕看去。   殿心地上的浮雕图雕工精美,堪称鬼斧神工,且精细地上了漆彩,只见图上刻着一个身穿奇怪盔甲,戴着面具的天神。他□□坐着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从九朵厚重云彩的左上角跃下,直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那九朵厚重的云彩都刻了字,由下至上分别是“一重天”、“二重天”一直到最后的“九重天”,浮雕上还刻着五个大字,书著“战神图录一”的字样。   叶九思环顾四周,发现四周的浮雕好似在讲述着一个故事一样,除了地上的“战神图录一”之外,四周的浮雕图从“战神图录二天地太极”一直到最后一幅“战神图录四十九破碎虚空”,端的是玄奥无比,却不像是武功秘籍,更像是歌颂宗教信仰的壁画。   正思索着这些浮雕图的意义,却忽而听得机关运作时“吱嘎”的声响,叶九思猛然回头,却发现叶英单掌摁在那血红的大火球上,他听到这声音也愣怔了片刻。叶九思却看见,那火球竟整个陷了下去,像极了某些机关触发的按钮一样。   叶九思面色□□,四周的青芒乍然变得血红,叶九思抬头望去,那镶嵌在殿顶中心的球体剧烈地颤抖着,由青转红,那不详的血色凄艳绝伦,仿若杜鹃啼血。那红色凝聚宛如流动的鲜血,凝聚在球中心,忽而爆射出一缕红光,电光火石的刹那朝着叶英射去。   “师父!”叶九思骇得肝胆俱裂,这战神殿处处充溢着诡异的气息,如今两人武功尽失,简直是束手无策。   千钧一发之际,叶九思朝着叶英扑了过去,试图以身代之,但是却已经晚了,叶九思喊出声的那刻叶英便站了起来,却也躲不过这一缕红光,却正好将扑过来的叶九思搂了满怀。那红光击在叶英的眉宇,霎时红芒爆射,竟是将两人一同笼罩了进去。   叶九思只觉得有一股炽烈的火焰钻进她的肺腑、经脉、丹田,极致的热带来剧烈的疼痛,几近撕心裂肺,说是锥心刺骨都不为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一个不小心我又断章了……诸位原谅则个! 最近在看红楼的小说,感觉自己古风十足呢简直弃治疗呵呵哒~~~ 章节名有绝处逢生之意,恩大家放心吧这两只碰上的不是恶事而是机缘啊呵呵哒~~~ 这章真是甜蜜蜜的又酸涩涩的,写得作者君都迷醉了好吗,花样虐狗啊求给点生路! 男神和小酒儿各有想法,但是都对彼此的想法有误解恩!哎呀我去那句他想要她陪他一辈子神马的虽然拗口但是真心萌萌哒!于是两人一个觉得师父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一个觉得徒弟笨死了说好要相伴一生的结果老是打算自己送死。这种默默的爱恋说不出口的踌躇真是好甜嘤嘤嘤~~~~ 虽然是秀恩爱但是真心说不出分得快的诅咒呢呵呵~~~ 我觉得作者君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应该不用仔细分析了吧?看不懂可以询问哟,作者君会回答的~~~ 最后,还是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      烈火烹油浇注于身到底有多痛?叶九思不敢轻言其中的滋味,但此时此刻,叶九思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焚成灰烬了。   那火焰似是择人而噬的蟒蛇,在经脉中游走盘旋,却痛得叶九思恍若被凌迟刀割。叶英也好不到哪去,本就不甚红润的面色此时惨白如纸,额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嘴唇死死地抿着,泛着一丝病态的青紫和灰白,饶是如此,他也仍然勉力站着,护着叶九思不让她摔到地上。   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两人却觉得仿佛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那炽烈的痛感渐渐消退,两人都已经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等到叶英回过神,这才感觉到浑身乏力酸痛,想来应当是方才剧痛之时因为忍耐而肌肉紧绷,骤然放松下来竟有些后继无力。然而不等叶英坐下,又是一股暖流迸发而出,流经四肢百骸,暖意融融的,竟是说不出的舒畅通泰,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叶英觉得温暖,叶九思却正好与之相反,只觉得体内寒气四窜,寒心彻骨的冷。但奇异的是,叶九思能感觉到那股冷意,但是却并不觉得难以忍受,任由那股寒气游遍身周,最后流淌回丹田之处。再次睁开眼,竟觉得身体清灵无比,心境澄澈清明,隐有脱俗于世的漠然之感。叶九思愣怔半晌,觉得脸颊微微冰冷,抬手一抹,发现脸上的汗珠竟是凝成了冰粒,当真是说不出的诡谲莫测。   “师父,可还好?”叶九思见叶英流汗,便取出丝巾为其擦拭脸上的汗渍,担忧道,“那道红光……到底是何物?”   叶英运气,发现武功已经恢复如常,且内力圆融流畅,竟似是更进一步了。心知此事或许是福非祸,但到底不放心,正想再仔细探索一番,却忽而觉得眉心滚烫,有什么画面在面前一帧帧的闪过。脑海中似乎被塞进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让叶英不由得扶住了额头,俊眉微蹙。   “师父!”叶九思吓了一跳,见叶英面色不好,赶忙伸手扶着他坐下。见叶英似是头痛,修长的手指不住摁压着眉心,蹙着眉很是难受的模样,当下也不敢多言惹得叶英心烦,只是满心担忧地跪坐在叶英身侧,等待着叶英平复下来。   叶英“看”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物——一群穿着奇怪服饰的人坐着一个圆形的事物降落在一片荒土之上,那圆形的事物报废了。而这些打扮奇怪的异域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苍茫的大地上流浪。他们找了很久,却一直都找不到,最后似是心灰意冷,放弃了漫长的寻觅,安定了下来。这些异域人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另一群身穿皮草的人,似乎是一个部落。异域人凭借着知识和莫测的力量获得了部落人的接纳和喜爱,和部落里的女人相爱,成亲,繁衍后代。   部落逐渐富强了起来,和另一个部落交战不断,两方皆是死伤惨重。异域人的领袖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他带领着族人建造了一座雄奇伟岸的宫殿,拆下那圆形物体的核心放在殿顶,正是那青芒万丈的球体。他们留下了浮雕图,抱着自己的子嗣,指着浮雕图,似乎在告诉着他们什么。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部落里便爆发了一场瘟疫,仿佛燎原之火一般蔓延开来,将本来富足安乐的部落湮灭成灰。异域人的领袖在绝望中痛苦大喊,依稀可以看见其不停呢喃着“天谴”、“命运”等字眼。他送走了族中的一小部分孩童,自己却选择留在部落里终了余生。临死的最后一晚,他跑进宫殿里,写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行字,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晶莹美丽的水晶,朝着那青芒烁烁的球体掷去。   那水晶碰到球体的刹那,哗的一下碎成了粉尘,纷纷扬扬地洒下,却又在空中化作光斑,四散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画面仿佛被石子敲碎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视野里的色彩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重归一片漆黑的无尽永夜。随后纷至沓来的便是大段大段的文字资料,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若是在以前,叶英或许会将之当做怪力乱神之说,但如今,叶英却不得不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奇闻之事。   想到这,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细细梳理整合着所有的资料。那些资料里所说的很多事情叶英根本看不懂,但是大部分却能自行摸索出一二蕴意。只是越看叶英便越觉得惊异不已,虽然很多谜团被揭开,心中有所明悟,但是单看这份资料,当真是神秘莫测已极。   “师父?师父?”叶九思见叶英眼睫轻颤,便知晓他定然是回过神来了,低声道,“发生了什么,师父?”   叶英沉默半晌,斟酌着该如何向叶九思说明那些资料里讲述的事情,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叶九思的脑袋,叹道:“为师要和你说些事情。”   叶九思懵懵懂懂,不知道叶英为何如此严肃起来,不过比起这些,她更担心叶英是否受到了伤害,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可有不适之处?徒儿先去给你盛杯热水可好?”说罢便想起身,却被叶英阻止了。   叶英摇摇头,摁住叶九思的肩膀,止住她想要起身的举动,说道:“为师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跟我们回去有关。”   “当真如此?”叶九思跪坐于地,听闻此话,也很是惊诧不已,便也认真地听叶英讲下去。   接下来叶英说的一切,简直可以说完全违背了叶九思从小所学的礼仪教导,几乎颠覆了她对整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佛教中,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说,其中分为“小千世界”、“中千世界”以及“大千世界”三种。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初禅天,为一“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覆一二禅天,为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覆一三禅天,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覆一四禅天,为一“大千世界”。一大千世界有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故称三千大千世界。   说得太复杂了些,其实不过就是传统的俗话“天外有天”了。不同的时间段会衍生出不同的时间链,同样的,这个世界也存在着许多“平行世界”。对这些不同的世界,战神殿的创造者们称呼它们为“位面”。小千、中千、大千世界,便就是所谓的低中高三种不同的位面。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叶九思有些哑口无言,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去了不同的时间点上,但是没想到,竟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陆小凤那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藏剑山庄,也没有他们盛世大唐,难怪那些史书里记载的历史和她所理解的情况有这么大的不同之处,原来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物了。   对于叶九思的评价,叶英也是颔首赞同,将方才所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平淡地道:“那些异域人,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人。只是与我们的世界不同,他们的世界并不是以武功作为主导,而是一种名为‘科技’的力量治理着整个世界。但是每一个位面都是有寿命的,他们将‘科技’发展到了极致,却不得不面对位面的损毁。是以,他们试图寻找一个新的位面用以繁衍,或者……用另一位面的生命来弥补他们的世界。”   “所以,他们一开始寻找的,就是我们所处这个位面的‘生命’?”叶九思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那岂不是会害死这个位面的人?”   “不错,据说他们寻找的东西,名为‘世界之基’,但是他们寻觅了很久,终究没能找到。”对于这些异域人损人利己的行为,叶英也很是看不过,轻叹一声,眉眼舒淡地道,“于是他们改变了计划,打算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繁衍,于是他们和这个位面上的人联姻,有了子嗣。他们利用自己的科技来使部族变得强大,企图让自己的子嗣取代这个位面上的天命之主,谁料想,惊动了天道,被予以了天谴之邢。”   说到这里,叶英也不免蹉叹,那些异域人虽然自私,但是那么繁荣昌盛的部落转瞬间分崩离析,不免令人心生悲凉。   “异域人的领袖心知逃不过去,便送走了族中年幼的孩童,但天道仍然不打算留给他们活路,族中的幼童也死去大半。领袖总算明了天道是不可能容忍他们这些异域人的存在的,为了子嗣的传承,便彻底破罐破摔,取出他们本源世界的世界之基,将之摧毁。世界之基毁灭,他们的位面也会彻底回归混沌虚无之中,他们便不再是异世之人。领袖做下这些事情,总算为自己的后嗣搏得了一线生机,让他们得以遁入华夏大地,改名换姓地生存了下来。”   “而当初战神殿创造出来,本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子嗣传承智慧和知识的。这些浮雕图,是他们融合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通过慎密的计算而创造出来的武学理念——破碎虚空。所谓的破碎虚空,便是从中千或者小千世界超脱而出,进入大千世界的一种道法。”   “战神图录并不是武功秘籍,而是这个世界的本源道法,是一种理念,一千个人会看出一千种不同的武学,当真是珍贵至极。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那些异域人为了传承也称得上是用心良苦。能进入此地的唯有两种人,一种便是拥有他们血脉的后裔,另一种……便是异世之人。”   说到此处,叶英清逸秀雅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分悲哀,他轻轻抚摸着叶九思的脑袋,低叹:“思儿……此大唐非彼大唐,不过是另一个异世罢了。”   叶九思心里一揪,竟有些笑不出来。她早就怀疑此地也并非他们的故乡,毕竟什么阴葵派,什么慈航静斋,不管后来如何,但多多少少都应该留下些许痕迹的。但是她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说过这两者的存在,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怀疑此事。只是从唐太宗李世民的口中得知天策军的诞生,心里便心存了侥幸,盼望着藏剑山庄的出现,却不想,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想着,叶九思面上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悲色,口中却仍然安慰道:“无事的师父,什么风刀霜剑,我们不都走过来了?如今能得知如此天大的秘密,已经是极大的幸事,若是强求过多,反倒不美。反正听这份消息中所言的事况,我们还有回去的机会,不是吗?”   话虽如此说,但叶九思也知晓回去的机会过于渺茫。不提那神鬼莫测的黑色漩涡,即便是他们破碎虚空而去,那也是进入大千世界,而非他们的盛唐故土,且进入了大千世界后是否还能重回中千或者小千世界,那更是说不清楚。不得归乡,这是何等的憾事,自然令人心中伤感悲凉。   叶英知晓叶九思定然也不会无动于衷,正想安慰几句,却见她竟反过来劝他,心中登时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弟子,总是太过刚强,也太过内敛,所有的苦闷和烦恼都藏在自己的心底,却始终试图将善意和温暖传递给他人。   叶英抿了抿唇,平静地道:“为师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莫要多想。这份资料可以传承,虽不知是何原理,但你也记下吧。”   叶九思也抛开那点愁绪,正想应是,却忽而见叶英附身靠近她,惊得叶九思睁大了眼眸。叶九思见叶英越靠越近,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她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英轻轻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   尚且来不及感到羞窘,叶九思只觉得眉心一烫,眼前便仿若流水般滑过叶英曾经目睹过的画面,一下子将叶九思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清濛濛的光雾下,身量修长的雪发男子微微俯身,双目轻阖,一手覆在女子的后脑之上,轻轻将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压去。两人眉心相抵,呼吸交融,姿态端的是暧昧无比。叶英容色淡淡,却微微有些失神,他能感觉到扑在自己面上柔润的呼吸,能嗅到叶九思常用的清雅的竹香。那是她唯一会调制的香料,一种名为竹韵的合香,清淡雅致,没有丝毫的脂粉浮华之气,因长期使用,香气早已入骨,似有若无,却沁人心脾,剔透且温柔静雅。   像极了叶九思这个人,恍若月下竹林,深山空寂,那种清雅、恬淡、素净,如诗如水,几近缱绻。   有些浮躁的心居然逐渐沉寂了下来,叶英突然觉得很多事情,并不需要那么去在意了。这一份传承带来的到底是机缘还是祸端,叶英也不想去深究了。从心底蔓延上来的,近乎不能自己的温柔,那在洛阳再次相遇时奇妙而柔软的情绪,少了些许酸涩,竟品出几分醉人的清甜。   很陌生,但是,却并不想拒绝。   然后,任由那细水长流的柔情一点点地汇聚成汪洋大海,浸透他的一生。   叶英只觉得心口一暖,泛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他顺从自己的本心,微微偏首。   微凉的唇瓣轻轻印在叶九思的唇上,像是柳叶娇花轻盈的触碰,小心翼翼的,如水般温柔。叶英一触即离,容色仍然平静淡然,心却微微一悸,仿佛那缱绻至深的吻落在自己的心口,那细微的痒意,仿佛通过这一吻,轻悠悠地落在灵魂之上。   叶九思回过神,神情有些茫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正想抬头看向叶英,却突然觉得面上一暖,一只手盖住了她双眸,阻挡了她的视线。   “师父?”叶九思不解地唤了一声,便听得叶英淡淡地回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闭着眼,不敢开口多言。   叶英一手环着叶九思的肩膀,一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一个仿佛拥抱的动作,亲昵且暧昧。   叶英神色淡然如常,只是抿了抿唇,偏了偏首,任由雪色的发垂到身前,盖住微微泛红的耳垂。   也盖住了一场迷离如丝的懵懂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了啊! 男神我之前还跟大家说你是师徒以上恋人未满呢,你能不能不要辣么快就打脸啊!!!QAQ 这一章说明了大体的世界观,希望大家能好好看看,不懂的话也可以提出来,作者君会解释的~~~ 这一章很重要哦,因为往后的世界里面都是会建立在这一章所说的一切之上,所以看不懂一定要问的呢~ 好吧……请别只关注结尾的那个吻啊要看看上面长篇大论的世界观啊! 我勒个去啊写男神的亲热戏简直是要死作者的节奏光是描写这一段作者君都感觉自己可以狗带了啊! 原著里面并没有提及战神图录到底是谁传承下来的,有说是外星人,有说是破碎虚空的高人之类的。嗯,作者君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了,因为点出“位面”和“世界之基”这两者很重要,战神图录和这一分传承都是我给男神开的金手指——没错你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作者吗不给自家闺女开金手指就给男神开金手指的简直呵呵哒不解释! 男神的好感度快被刷爆了哈哈~~(捶桌子)简直满心血泪无处哭,五十多岁的男神想让他脸红都做不到啊只能耳根微红有木有!男神你尊的不是面瘫么么么…… 嗯不想小酒儿发现自己的异样还把小酒儿的眼睛给盖上了简直哭瞎作者君!QAQ 你都亲了两次了结果小酒儿一无所知啊!!! 发糖给你们吃,快吃快吃!到仙剑世界了就要喝药了么么哒~~~! 最后撒娇打滚求作者收藏啊嘤嘤好久没涨作收了果然只有一部作品有些拿不出手啊……_(:зゝ∠)_ 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第四十七章】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一个高级位面的诞生,世界之基会提供巨大的能量来维持一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最初始的时候,一朵云彩,一滴露水都有成仙的可能性;后来,位面逐渐平稳下来,有了自己运作的法则和秩序,便会开始优胜劣汰,神仙可能陨落,人类也可能成仙;再后来,位面的能量逐渐减少,神仙逐渐陨落,人类成仙越来越困难,灵气逸散之日,永绝得道的可能,位面便正式进入了衰弱时期,称之为“末法时代”。   而位面的力量体系也很是不同,有如大唐世界那般以武功内力为主的,有以魔法斗气为主的,这种力量体系可以作用于个人的位面,便是中级位面。而如那些异域人一般,拥有决定的智慧和科技,个人却不可能得道的位面,称之为低级位面,而可修炼仙法或者可成神成仙的位面,称之为高级位面。   并不是指低级位面的人便比高级位面的人差,只是运用的力量体系不同,其世界之基的能量也强弱各异。科技位面虽然先进,甚至已经堪破了世界的奥秘,但是就其位面本身来说,灵气不足以提供给个人,令其得道成仙,是以才被评为低级位面。而大唐世界虽说可习武修炼内力,便意味着能量可以作用于个人,只是能以武入道而登极升仙的人却几近于无,其灵气的浓郁程度应当和这个世界相差无几。   “接下来这段时间,思儿便好好参悟战神图录吧。”叶英拍拍叶九思的脑袋,道,“好在传承之中同样有战神图录的影像,为师也不必用肉眼去看。你便在此处好生参悟,若能早些时日突破至大宗师,前去大千世界也能多几分底气,休要被人欺辱。”   于是叶九思便开始没日没夜盯着四十九幅战神图录,两人废寝忘食,各自参悟,互不干涉。虽说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十几天不沾米水也并无大碍,但叶英仍然在战神殿寻了处偏殿,进入了龟息之态,闭关修炼,独留叶九思一人在正殿中参悟战神图录。   战神图录虽说是提供一种武学理念,但实际上晦涩难懂,非悟性绝高之人,怕也是悟不透其中的玄妙之处。叶九思拿着纸笔,一笔一划将战神图录细细的拓印了下来。描摹的时间虽长,但是画完一遍却让叶九思心有明悟,她将自己参悟出来的感想一点点画出来或者写出来,夜以继日,没多久便书了厚厚一本。   战神图录果真神妙异常,叶九思从第二幅图中悟出了内息循环不绝的法门,又悟出了一门龟息修炼之术,竟和传闻中慈航静斋的最后一层境界“死关”相似,却是和而不同。越看便越觉得惊心动魄,每一幅图中都可谓是千变万化,能从中悟出的东西也是包罗万象,作用于什么的都有。   叶九思一开始还有闲情雅趣一点点的破解,但后来却并不想再耽误时间了,直接将自己所习所得的一切套入其中,慢慢疏导。想要吃透这些,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在叶英闭关之后,叶九思咬牙借助新得的龟息之法进入了龟息之态,让自己不吃不喝地进行参悟和修炼之中。   龟息之态呼吸细不可闻,脉搏也近似于无,恍若死人,但是内息流转自如。叶九思阖目静坐,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面色冰白而无血色,如珠如玉,简直宛如一座精雕细作的玉像,竟似姣花照水般妍丽无暇,虽是极美,却恍若玉雕,失了几分灵动之气。   也不知晓那红光到底是何物,每当催动内息之时,叶九思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意在丹田处蔓延游走,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凉却不冷,似有清气横生,运行一周天,亦是感觉心境明澈平和,说不出的剔透清净。叶九思对自己狠,用了龟息之术,闭了死关,不突破便不可苏醒,当真宛若身死之人。她内息运转,神智参悟,并没有发现那股清气越发雄厚起来,寒意透体而出,乃至于十数天后,她身周的地上都有浅浅的冰痕,睫羽眉梢竟都染上了雪霜。   叶九思不知红光到底是何物,只想着将之剔除,却不晓得这本就是一份天大的机缘。中级位面虽说灵气不算贫瘠,但想得道却也是难如登天,是以战神殿里的核心事物其实是一部分世界之基的能量,只要走入战神殿,染上一丝天道气息,来日想要得道便会容易许多。这本是异域人留给自己子孙后代的机缘,却不曾想叶英以异世之人的身份触动机关,竟将这份世界之基夺走了大半,那异域人算计了一辈子,估计也未曾想过会为他人作嫁衣裳。   有了世界之基,便相当于身怀天道之种,只要坚定不移,天资足够的话,得道成仙也并非是一场空谈。   而天道之种便是激发人体内的天资,铺设一条通往大道的路。女子体质属阴,男子体质属阳,这一道红光便引出了二人的本源之气,正所谓,天地人乃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机缘是上天注定的,剩下的一切便都看个人所为。   叶九思虽然悟性极高,叶英教的一切都能吃透明了,但是若要论自创武学到底还是有些阅历不足。且叶英的心剑之道已经非常完善,攻守兼备,捉摸不定,可以算得上是完美无缺,根本无法改动半分。是以叶九思并没有想改动叶英的剑法,而是借助自己的见解,将心剑衍生出更多的招式。   时间宛如指间沙,水流般从指缝流逝,眨眼之间,竟是半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快得仿佛是一场虚假的幻影。   战神殿中不知日月变迁,唯有那万丈青芒时刻耀眼炫目,不曾减弱半分。   叶九思盘腿而坐,双手掐诀,脊梁挺直,与半年前相比,她不曾被尘埃沾染半分,面如美玉,流转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她身周的地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她温软的身躯此时也是冷若冰雪。叶九思眉眼未变,但是墨发越黑,肤色愈白,唇如涂朱,纵使神姿高彻,却也压不住那令人窒息的尖锐艳色。   叶九思沉醉在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里,分不清现实与虚假,她梦见自己成了一朵山茶,被一青衣女子折下,放在一个细颈瓶里。   那女子回身抱起一个啼哭不止的小婴儿,怜惜而宠溺地轻哄着,哼着柔情似水的江南小调,口中似含了珍珠,吴侬软语,娇美动人。直到小婴儿止了哭声,破涕为笑,那女子才垂眸,含笑,一双雾气朦胧的眼似是青烟氤氲其中,湿凉地宛若秋江寒月的天里叆叇如丝的云雾。   “英儿——”   叶九思听到女子的轻唤,忍不住抬眼看去,那粉妆玉琢的小娃儿头上有一朵昳丽的五瓣儿红梅,在那雪白的额角,似是傲雪而立的琼葩。那样小小的一个婴孩,柔柔软软地蜷成一团,眷恋地窝在母亲的怀里,发出细软的咿呀声。他攥着粉嫩的小拳头将之抵在脸蛋上,睫毛上还挂着欲坠未坠的泪珠子,一双澄澈干净的暖棕色眼眸满含委屈,看得人心都要化成了水。   女子轻哼着乐曲,抱着那小男娃走出门去,叶九思下意思地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被困于此,身不由己。   叶九思顿时有些茫然,她觉得不应该这样的,自己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朵花,所以她拼命地伸展枝条,企图离开这个细颈花瓶。   叶九思兀自为了自由奋斗着,冷不丁却被阴影笼罩住,她抬头一看,却正好撞入一双澄如秋水的眼眸。   小男娃坐在床边,两只小肉手扒在床头柜的边缘,正努力稳住身体,满面好奇地看着插在细颈瓶里的粉色山茶。那双眼睛干净透彻得几乎让人自惭形秽,他面上带着纯然的天真和好奇,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便朝着山茶花抓去。   “住手!”叶九思惊得大喊,但是她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粉色山茶猛地摇晃了一下,却还是被小男娃抓在手心里。   山茶茎叶上的尖刺刺破了婴儿柔嫩的肌肤,加上小孩没轻没重,伤口竟是极深。恰恰扎在掌心指肚,十指连心,最是疼痛。小男娃被扎得一呆,痛得忍不住猛地一甩手,当啷一声脆响,细颈瓶便砸碎在地上,哗啦一声流了满地残水。   娇妍的粉色山茶躺在碎片残水之中,一点殷红的血珠挂在花瓣儿尖上,缓缓滴落,像是美人含泪,泪尽夭亡,有着那样凄艳昳丽至极的美。   小男孩眉头一皱,小嘴一瘪,抱着受伤的手哭得伤心,泪珠滚滚而下,却不嚎啕大哭,只是啜泣,听得令人心如刀割。叶九思只觉得耳中翁鸣声声,折磨着她倍感头疼郁痛的脑袋,心中疼,泪却往里吞。   别哭了,别哭了,我并不想伤害你的,所以,别哭了……   看着粉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哭得伤心,叶九思只觉得一颗心也被人扎得千疮百孔,说不出的心疼难过。这样感同身受的异样,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变成花的人,还是妄想变成人的花?但感觉到生命的消逝,叶九思也不想去纠结着无谓的答案了,她只想让小男孩别再哭泣了。   叶九思费劲儿地摆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登时吸引了小男孩的目光。   她倾尽最后一丝生命之力,努力舒展花瓣儿,让花苞完全绽放,露出最娇艳的色彩和最美的风姿,明明是有些俗艳的山茶,这乍现一瞬的美丽,却似是如诗如水的清雅女子,站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故土,露出一抹温柔恬淡的笑靥。   小男娃愣愣地看着山茶清艳绝俗的绽放,一时之间忘了疼也忘了哭泣。他的眉眼又染上了那种纯稚的好奇,然而不过眨眼一瞬,方才还尽态极妍的山茶花转瞬便枯败成断枝颓梗,枯黄的花叶散落了一地,说不出的荒凉冷寂。   小男娃一呆,啊地一声轻叫,不管不顾地伸出两只手,竟要朝着地上扑去。   “英儿!这是怎么了?”匆匆赶来的青衣女子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得魂飞魄散,若是小男孩当真摔下地,那遍地碎瓷非要让他毁容了不可。青衣女子赶忙接住小男孩往外扑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小声安抚道,“这些怠惰的丫头!把吾儿独自留在房内,险些酿成大祸,若当真出了事儿,如何能饶了她们!”说完又翻看小男孩受伤的手,心疼得眼泪直掉,小男孩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地上的落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儿子盯着那枯死的花看个不停,青衣女子也回头望去,这一看便忍不住轻咦一声,喃喃道:“今个儿起来还好好地,怎生突然枯死了?”   “英儿,怎么哭了?可是疼得很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怔怔的,眼泪却如断线的骊珠,滴在掌心,漾出一片红色的水晕,带着杜鹃啼血之哀,花繁春深之艳。   叶九思只觉得自己作为一朵花的生命定然已经走到了尽头,也淡然地打算接受自己的死亡,却不想眼前一黑,却是瞬间换了个景象。   叶九思正暗自思忖之际,忽听得喧嚣吵闹之声,抬头看去,却见一中年男子满面愠色,拂袖而去。一个体格壮实的小男孩却是震惊又焦急,似乎想阻拦却又不敢,只能扯着另一个小男孩的衣袖不停地劝解着什么。另一个男孩叶九思一眼看去,便注意到他额角的五瓣梅,他神色平淡无波,垂眸敛眉,半晌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能说出口,他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疲惫,却只是沉默,没有开口。   苍然的余晖之下,面对父亲的愤怒和二弟的质疑,他也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开口。   沉默,亦或者是执拗。   风声飒飒不绝于耳,他衣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却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瘦削的身形,显得那样落寞和刚烈不屈。   叶九思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疼,仿佛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似的,血淋淋的豁口空落落地灌着风,说不出的悲怆萧条。   她似乎化作了一团灵魂,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她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陪伴在那男孩的身边,看着他被父亲冷落,被藏剑弟子所遗忘,居于偏僻的剑冢,每日抱剑观花,越发沉默寡言。叶九思不能跟他说话,只能默默地守着他,从初春到冬夏,看着他从单薄瘦削的小男孩渐渐长成俊逸挺拔的翩翩少年,抱着剑往树下一站,漫天落英纷飞,他不出一招一式,但叶九思却分明能感觉得到,他的剑道正在渐渐锻造成形。   世态炎凉,云谲波诡,他绝世无双的资质和无人可比的悟性,长达六年,却是落得瘗玉埋香的满纸荒唐。叶九思有时候远远的看着他,只觉得院子里葳蕤花繁,却是那么空,那么静。那个如圭如璋的少年气质越发出众,似君子般有澧兰沅芷之温文,又有山川大海之渊渟岳峙。寂寞、孤独、坚守与执着,铸成了如今独一无二的他,就这么独自一人伫立庭前,看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那双眼眸更沉更静,却分明还似当年那般澄澈温柔。   叶九思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但叶九思知道他定然会觉得寂寞,从八岁到十四岁,他一直都是孤孑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剑。   不,或许……还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她?   “痴儿,痴儿!这么久了,竟是还未堪破我执吗?!”   脑海中传来一阵炸响,有人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道,叶九思却平静无波,神情淡若天边云,轻声道:“我执?那是什么?又和他有何关呢?”   那声音有片刻的沉默,半晌,才话语含悲地幽声道:“破除我执,大道方成,可你执念入骨,易生偏执,也容易走上歧途,大道之路何其凶险?你师父看得开,未历雷劫。你却是早早入了情网,渡这最是折磨人的红尘情劫。痴儿,如今兜兜转转已是六年岁月如水,你竟还未能放下吗?”   “放下说的轻巧,但谈何容易?”叶九思低低地轻喃,转头望向那站在花树下抱剑观花的少年,忽而敛眉一笑,“原来,这就是我的执念?”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原来,竟是如此。   偏执入骨,执念成魔,不过是因为我恨——你最孤单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男神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哟~~萌哭了~~~ 作者君真是喜欢埋伏笔呵呵哒,加上这章已经四个伏笔了~~ 这章大家看懂了吗? 这个场面和梦境是不是和叶英破除我执的时候很像?但是不一样的哦~~小酒儿的情劫开始了呢~~ 两人从这章开始,其实是从武侠转仙侠了,因为这份机缘,所以以武入道。叶英看得开,心性豁达,澄澈如水,修仙之人的雷劫、情劫、心魔劫,他渡的是最常见的雷劫,过雷劫则可得道成仙;小酒儿却是相思入骨,虽然她早已看开对叶英的这份感情,只想着陪伴在他的身边,让他一生幸福便没有遗憾,但是成仙渡劫,过的却是情劫,人生八大苦难,多少是因爱而生?仙剑世界的劫难也因此而来。 小酒儿走出了一个执念,却掉进了另一个执念里。她看开了自己对叶英的这份情愫,想着坦然接受和守护,但因为爱,而产生了“希望他一辈子都幸福”的执念。而众所周知,叶英人生的坎坷,基本都在童年和少年时期,那是没有小酒儿存在的岁月,是以小酒儿对此耿耿于怀。 但其实何必如此?男神并不可怜,他一直都很坚定,很坦然,所以执念便只是执念了。 那个声音不是心魔,和男神情况不一样,大家不用担心哈哈~~小酒儿的劫难在这开始,但是真正坎坷的却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暂时性的是安全无忧的~~~~ 君生我未生,到头来,小酒儿一生最大的遗憾,还是生不逢时吧? 若她和叶英同样的年岁,又何苦爱而不言,又何苦情深缘浅,这个梦境不是心魔,也并非渡劫,只是小酒儿对自己的一种剖析,她放不下叶英,也就不可能走上无情之道。 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吧,小酒儿真的爱惨了男神,幸而最终还是会有好的结果~~ 很快要去仙剑世界了,我再斟酌着发些糖吧哈哈~~~ 最后,爱乃们哟么么哒~~   ☆、【第四十八章】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那个声音仅仅出现了一日,便很快失去了踪影,再没出现过。叶九思也安之若素,并不为之惊诧忐忑,只是随遇而安。   第二日,她也如同以往一般坐在台阶下,等着清俊优雅的少年步出房门,抱剑观花。叶九思托腮,这些年来她一直这样陪伴在少年身边,不远不近,有时候只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也会觉得心里平静如水,说不清的安宁祥和。   只是今日,似乎和往日有什么地方不同?   “你是谁?”清冽如泉还带点雌雄莫辩的少年音骤然响起,叶九思一怔,偏头看去。碎叶扶苏投射下一片斑驳的阴翳,少年容貌清俊秀致,黑发高束,一双暖棕色的眼眸仿佛凝固的琥珀,澄澈干净。叶英此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神色却沉稳平淡,竟带了几分脱尘绝世的不悲不喜。   “你看得见我?”叶九思讶异,却并不多想他物,心中很是欢喜。她温柔了眉眼绽颜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台阶,高兴道:“坐?”   叶英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身藏剑的服饰,心知应当是藏剑的弟子,且看衣饰的精致程度,应当是内门甚至是嫡传弟子。他顿时淡了眉眼,收了有些凌厉的气势,语气平平地道:“速速离去吧,剑冢剑气纵横交错,血气戾气难掩,不可久留此地,你既是藏剑弟子,应当知晓剑冢不可随意往来。”   其实只要实力到达了一定境界,山庄中也不拘着弟子不让他们来剑冢,不过是叶英幽居于此,才鲜少有人往来罢了。   “去哪儿?我哪儿也去不了。”叶九思扬眉浅笑,只让人觉得雨落疏林,风过湘竹,当真是清妍如画,“坐吧,我在你身边待了很久了,只是你一直看不见我罢了。如今六年已过,我竟是还未曾知晓你的名字,只晓得你母亲唤你‘英儿’,你莫不是便叫叶英吧?”   此时的叶英显然还没有数十年后的冷静,虽然沉稳,但乍听对方提起早逝的母亲,也很是讶异:“你认得家母?”   叶九思摇摇头,淡笑道:“不认识令堂,但是却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这些年见你日日苦修,抱剑观花,已入道剑之境,实属难得。我本以为,当日你父亲怒而离去,弃你不顾六年余载,你是少年心性,纵使不恨,也必有怨,但看你的心境修为,竟是半点都不在意了吗?”   叶英年纪虽小,但却很谨慎,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还说些胡话的女子,他本不想理睬的。但是听得她说出昔日往事,心中不免有些怔然,半晌,才冷淡地回道:“身为父亲长子,却不成才,无法负担起责任,父亲恼我,实属正常。我口舌蠢笨,道不明自己心中明悟,累得二弟须得接替我的重担,他本不喜武艺,却因我之故不得所愿。我愧对父亲和二弟,何来埋怨之说?”   身为长子,本该继承祖训家业,无法负担起这份重担和责任,叶英已觉心中有愧,他虽被冷落,幽居于此,又何尝不是得了清净。   叶九思微怔,看着他那双越发沉静去仍然清明如故的眼眸,回过神来后却是浅笑:“你倒是好心性,令堂将你教得很好,知你如此,定然欣慰。”   “你到底是谁?”叶英容色淡淡,一双暖棕色的眼眸却流露出一丝锐利,“藏剑山庄里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确实没有,叶英只是一照面,便能感觉到对方内息的深不可测,竟隐约有几分父亲的气势。而如今藏剑山庄兴盛不久,门下虽也收了弟子,但是也还未能成才,多是年幼的孤儿或者外门弟子。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穿藏剑的衣饰,但是这份武功已非寻常,若山庄中真有此人,他不该不认识。   “非人非鬼,别人看不见,我也不晓得自己如今算是什么。”叶九思轻笑,伸出手道,“不信,你看。”   她伸出手要去抓叶英的手腕,叶英一拂袖便要避开,但是他却震惊地发现对方的手从他的衣袖里穿过,他的一拂袖并没有甩开她的手,倒像是碰上一团空气一般虚无。叶英有些不敢相信,叶孟秋虽然冷落于他,不曾给他请夫子,但是往日他也是看书自学,论学识也不逊色他人分毫。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叶英原本是信的,但是此时此刻,明晃晃的事实就摆放在他的眼前,却是让他无法反驳分毫。   但是惊讶只是一瞬,很快,叶英便又恢复了淡然无波的神情。正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莫怕鬼敲门,他也不担心自己面前的是什么魑魅魍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九思,第三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你是谁?”   “唔……听那人所说的,我是你的弟子。”叶九思话音刚落,脑海中登时一阵清明,笑着道,“我想起来了,我名叶九思,取自君子九思之意,乃是你未来的亲传弟子,正阳门下。我本是黄昏日落之后随水而来的孤儿,被你捡了回来,后来便成了你的弟子。”   叶英抿了抿唇,想斥一句“胡言乱语”,但一想到方才之事,也不知晓如何反驳,只能抱着剑,听着叶九思的讲述。   叶九思语气平淡地讲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先是成了一朵花,又成了一缕孤魂。怕叶英不相信,便捡了几件事情跟他说了,见叶英有些迷茫,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好奇之色,方笑道:“不过我却是不太记得从前了,也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作何,居然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了过去。”   叶英也寻了处地坐下,听到叶九思谈及“死”字,垂了垂眸,淡淡道:“那在你来之前,我可还活着?”   叶九思不明所以,偏了偏头细细思考,点头道:“自然,师父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若是出了事,我应该会有印象。”承认了身份之后叶九思改口也快,顺理成章地喊上了“师父”,此二字一出口,便觉得分外熟悉顺口,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叶英轻嗯一声,却不开口,叶九思疑惑了半晌,才听他低声道:“我若在,你便不会死。”   一句话便砸碎了回忆了桎梏,无数画面纷扬而来,仿佛曾经也有一个男子,双眸轻阖,青丝成雪,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低低地许下一声承诺。   叶九思险些笑出声来,这世间竟当真有这样纯善正直的人,心若赤子,恬淡如莲。她一垂手,便碰到腰间的荷包,心神一动,便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蛋叉叔叔的糖葫芦,难得狡黠地将糖葫芦递到叶英的面前,笑得十里桃花艳艳,诱哄道:“来师父,徒儿请你吃糖葫芦。”   叶英:“……”孽徒!   叶英默默地看着叶九思笑得明媚灿烂的脸,却不伸手去接。他虽然不出山庄,但并不代表他见识差,这糖葫芦一旦接过便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俏皮话,大唐人士的最爱,门中的小弟子不知道被塞过多少次糖葫芦。眼前的女子既然是他的徒弟,怎么可以开师父的玩笑!   叶英虽未见过叶九思,但听她讲诉的一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早已有为人师的自觉。当即一甩袖,淡声叱道:“胡闹。”   叶九思心中倍感遗憾,只能收回糖葫芦自己啃了一口,她虽然不记得过去,但却是从六年前便陪伴在少年身边,将他视若至亲。叶英看不见她,孤孑一人,她也很是心疼怜惜,若是能从对方口中听见一句“最喜欢叶九思姐姐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不过叶九思也早知晓事不能成,遗憾有之,却也没觉得什么,咬着口中酸甜的糖葫芦,像是品着一段甜蜜却也酸涩的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许多温馨得几乎令人垂泪的回忆汹涌而来,令人心生柔软。叶九思想到叶英这孤寂的六年,便捡着一些故事说给他听,一桩桩一件件,说到趣处叶九思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故事里外冷内热宁和如水的师父和看似乖巧实则倔强的徒弟,仿佛活生生地站在流年岁月里,回忆不似砂砾,倒像是珍珠,光华内敛,透着柔润皎白的色泽。   “师父你把我当男孩子养大,二庄主和罗姨发现之时已经晚了,是以蹉跎至今徒儿也云英未嫁,反倒满心皆是无上剑道。不过徒儿觉得这样很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渐渐的徒儿长大了,师父的饮食起居都是徒儿一手打理的,师父喜食莲藕竹笋,不大爱吃油腻之物,徒儿当时候也是研究了许久才能做出符合师父胃口的菜肴,后来也习了女红。当时候二庄主还在师父跟前感叹道总算不用担心徒儿嫁不出去,师父你沉默了好几天没开口说话,也是有趣。”   “徒儿小时候性格倔得很,但是刚极易折,在外难免受人欺负。那时候徒弟因为勤奋习武,自恃天赋不逊色任何人,年少气盛,难免骄傲。师父一句话都没说,压制了内力,只用剑鞘,便让徒儿惨败而归。师父问徒儿,八岁习剑,十四岁得道,算得上天资绝世否?徒儿回答,惊世骇俗。师父却拍了拍徒儿的脑袋,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为师也不敢轻言剑术超绝,剑圣拓跋思南、纯阳李忘生,哪个天资不比你强?”   “徒儿这才幡然醒悟,自愧不如,后来师父教导为人之理,君子之道,性格才日渐温和下来。过了许久才知晓,那八岁习剑,十四岁得道的人,竟然就是师父。可师父极少走出藏剑山庄,也未曾扬名,一直秉承君子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徒儿才知晓自己见识浅薄,坐井观天了。”   “那年兵荒马乱,徒儿之友天策府百夫长向昭雪上了战场,许多好友都投身于此,徒儿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那时候徒儿剑法初成,未得剑道,上了战场后才发现自己托大,杀敌无数,自己也深受重伤,心疾发作。本来必死无疑,却不料正巧碰上万花谷首徒号称‘活人不医’的斐先生,也算是徒儿幸运,好歹被救了一命,斐先生却向师父告状,师父一怒,惊得整个藏剑山庄风声鹤唳,徒儿跪了剑冢三日,喏,就前面的那处地。”   “该当如此。”叶英听到此处便忍不住训道,“保家卫国并非错事,但也须得量力而行。当时情况既然不算特别严重,没得到你为国捐躯的地步,如此行事,实在莽撞至极。为师既然唯你一名亲传弟子,你如此行事乃是不重视自身性命所为,可谓不孝!”   叶英此时才十四岁的年纪,容貌清俊,却还带着点婴儿肥,稚气难掩。他虽然苦修多年,心性平和,但是也还带着少年志气,不如多年后的他沉稳。叶九思自称是他徒弟,他已经信了,此时口称“为师”,严肃正经的模样让叶九思乐得不行。叶九思见到如此稚嫩的师父,心生欢喜,未来的叶英沉稳淡然,心事也多藏在心底,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会告知,但如今还很年轻的师父,却很坦然直白。   “徒儿早知错了,年轻鲁莽,师父都已经罚过一次了。”叶九思笑若春桃,咬着糖葫芦无辜地道,“师父你真的不吃糖葫芦吗?”   叶英:“……”   从那天之后,叶九思便时常和叶英谈及往事,或者陪着他抱剑观花。叶九思不能触碰人,却能碰到事物,相处几天时间,每日都下厨。叶英吃过一次,实在合胃口,便不再动侍女送来的饭菜,怕被人知晓,解释不清,便让叶九思偷偷收进背包里。二人虽是师徒,但叶英十四岁,叶九思看上去十七岁,反倒像是姐弟,叶英出不得山庄,叶九思便大清早出门,去九溪十八涧折一朵香花,放在叶英房里。   叶英起初觉得很不适应,他被冷落多年,除了弟弟,无人问询,过得也是平淡无奇。但叶九思将他的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满含宠溺和尊敬,就差没将他泡进蜜罐里,想到今早从对方手中接过刚刚绣好的衣服,绣工精湛,款式怡人,可见是经常动针,对方所言未来替他打点一切,想来不是空话一场。   除了娘亲,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就算是罗浮仙,也难免要听从父亲的命令。   可叶英却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一切只是一场易逝的梦,不得长久。   果不其然,三月后,叶九思发现自己可以触碰到叶英的手了,身形却渐渐淡了,竟像是一缕烟,随时要化为虚无。一日叶英醒来,换好衣物,抱剑而出,便见到叶九思背对着他站在庭院里,眼眸如水,唇带淡笑,但那虚无缥缈之感越发明显,好似羽化登极的仙,眨眼便要御风而去。   叶英凝视了她许久,见她回身展颜而笑,便道:“你要走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在这陪了师父六年,已经心满意足了。”叶九思抿唇浅笑,她容貌清妍,素丽如画,姿态姽婳于幽静,清癯如竹,这一笑便有雪霁初晴之清雅,几可入画,“这些天,徒儿想了很多,逃避总归不是办法,师父也没有教过我逃避这等无能之事。徒儿到底不是此世之人,想得越明白,离开的时间就越临近,徒儿虽然舍不得师父,但也不愿一辈子做个糊涂之人,便就此离去吧。”   “自当如此。”叶英点了点头,又严厉地道,“武学之道如汪洋大海,不进则退,纵使得道,也不可怠惰懒散,切记。”   叶九思定定地看着叶英,半晌,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叶英,捏了捏他稚嫩的脸蛋,蹭了蹭他的发顶。不等叶英反应过来,便直接旋身跃上屋顶,一边朝着叶英挥手一边笑着道:“师父你真是太可爱了!徒儿在未来等你,记得把徒儿捡回来啊!”   叶英看着叶九思离去,他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轻薄过,此时到底没数十年后的淡定,当下脸蛋发红,耳垂微烫,抱着剑冷声喝道:“孽徒!”   不管叶英如何恼怒,叶九思已经踏风而去,她气息掩盖的极好,在山庄中飞纵,也没人发现她的踪影。她寻遍整个藏剑山庄,总算见到一抹粉衣窈窕的身影,不由莞尔一笑,弹指击出一道剑气,果然引起了公孙大娘的注意,见公孙大娘寻来,叶九思将她引到剑冢附近,身形一阵波动,便彻底消失无踪了。   她来去如烟,公孙幽失了她的气息,心中疑惑,不想四处寻找时,正好见到抱剑观花的叶英,见其伫立树下,不出一剑,心中却已然震撼不已。   公孙幽在藏剑借宿一晚,对此念念不忘,第二日和叶孟秋交流剑道,谈及此事,叹服道:“叶氏一脉,果然人材辈出,先有庄主大才,兴盛藏剑,昨日偶观令公子进境,已达道剑境界,实乃后生可畏!”   公孙大娘是当世奇女子,剑法高超,比之叶孟秋也毫不逊色,有她此言,叶孟秋毫不怀疑,心中惊喜莫名,终于关注起被自己冷落多年的长子。   而叶九思灵魂归体,六年的岁月,现实却只过了六个月,于她而言,却是沧海桑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标题作者君怒刷存在感~~! 怕你们看不懂,解释一下,标题的意思大概就是为了等待花树下的人而不愿归家的意思~哟~抱剑观花的男神和等待的小酒儿,但是小酒儿终究是要离去的~~~ 大家可能看的云里雾里,作者君就直说了,这不是幻境,其他人是真的,小酒儿才是假的。大家可以理解为小酒儿灵魂出窍,被那天道能量带到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去了。这个世界……嗯,就算是作者君的第一个大纲里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小酒儿和男神是一辈子的师徒,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两人没有爱情,却有着比爱情更深的羁绊,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但是对于小酒儿来说,这里很美,但不是她的世界。她完成了她的执念,陪伴叶英最孤独的岁月,因此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面对现实。 这章使劲吃男神的豆腐哈哈哈~~上一章幼生期的男神调戏完这章来调戏少年期的男神~~~~ 回忆过去真的很温暖,我想把这两人都写得更真实一点,文字能渲染描摹出一个世界,我也希望他们是活着的,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我陛下简简单单的文字。顺便把叶老爷子洗洗干净,大家好像都挺不待见他的,但是作者君对叶老爷子真的没什么恶感,如男神所说的,希望儿子成才,也算是正常事,只是手段激烈了点。作者君不会黑叶老爷子的,人总有缺点,但叶老爷子也很不容易。 男神问小酒儿我还活着吗,意思就是想伤害你就必须踏过我的尸体,捂脸好苏好俗但也好萌嘤嘤嘤。 哎呀妈呀我真的很想给男神塞糖葫芦但是怕OOC啊嘤嘤嘤……_(:зゝ∠)_ 最近作者君在寻求突破,嗯文风可能改变比较大,较为文绉绉,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男神三次无语到点点的地步,调戏师父轻薄师父,小酒儿你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吗? 下章开始进入倒计时了,快到仙剑世界了~~ 最后,祝大家新春快乐,财源广进,身体健康,家和万事兴!作者君不太会说俏皮话,只能送上暖暖的充满正能量的章节一篇,希望大家喜欢~~~ 你的回复是我最大的支持,所以请大家不要吝啬地拿评论砸作者君吧嘿嘿~~~ 高兴就给你们发糖哦~~~~   ☆、【第四十九章】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叶九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她轻呼出一口气,眼前便升腾起一缕乳白色的烟雾,如丝般融入清濛濛的光芒里。   叶九思垂了垂眼帘,长睫抖落下点点冰渣,细碎如天边星子,晶莹得仿佛是泪水滴滴。她运功一周天,活络了浑身僵滞的筋脉和四肢,直到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才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那些覆在她身上、衣服上、发上的碎冰都簌簌落下,碎冰残雪破碎在地上,发出宛如骊珠落盘般清脆的声音,竟似是满地乱玉碎琼,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别有一番精致脆弱的美丽。   叶九思此时面无人色,冰白如玉,身周气息不稳,萦绕着凌厉至极的剑气,仿佛雷鸣风啸,又似冰刀雪刃,剑势凛然且深不可测,令人心生畏惧。她那清妍娇艳的丽色都尽数化为清冷矜持的孤绝和遥远,神姿高彻,却已然隐隐有了几分叶英的气势和风华。   她似乎在晃神,尚未能反应过来此处是何地,然而失神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她很快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微微一笑。伴随着这一抹笑靥,她身上的冷意便顷刻间崩碎瓦解,如云飘散,再无痕迹。那一双线条优美的桃花眼微敛,拭去眼中的深邃和锐利,便自然地流露出了几分平和的娴静之意。叶九思只身而立,脊梁挺直,身形修长,姿态端庄,似高山悬崖上清雅至极的兰草,又恍若雨雾之下迷蒙而挺拔不屈的青竹。   简直恍若隔世。   如果说,曾经的叶九思明媚温柔得宛如西湖秋景,却带着男子般清贵矜持的风骨。那此时,她仿佛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沉淀和积累,变得越发柔和的同时,也带上了几分飘渺如云的高远,拉扯出十分的距离,竟让人不敢冒犯。   想到临走之前少年叶英愣怔无措的模样,叶九思的唇角便忍不住勾勒出一抹笑,虽然在世人的眼中师父是木讷无趣的人,但于她而言,却当真可爱得紧。   六年多的沉淀让叶九思的心境趋近圆融臻美,叶英抱剑观花六年,她又何尝不是陪着他看了六年的花开花落,四季更迭?此时举目四望,看着画壁上的战神图录浮雕图,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武学理念此时历历在目,不必苦心揣测,也能理解其中的深意。这种玄奥的感觉就仿佛是被上天开了玲珑七窍,无数妙想神思都像是泉水般涌出,那些无法明悟的岁月变迁之道,都一一呈现在她的面前。   叶九思眉眼温淡,神情平和,心中却有些感慨和怅然。   如今,她是不是离师父更近一步了?   听见脚步声时叶九思有些哑然,回过身便见到高标逸绝的白发男子漫步而来,他神色淡淡,容貌清俊雅致得恍若姑射仙人。乍然见到已是大人模样的叶英,叶九思很是恍惚,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铭心刻骨的思念和欢喜。这些年,她虽然日日夜夜陪伴在叶英的身边,但别人看不见她,她也无法何人交流,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和寂寞,又岂是他人能够明了的?   心仿佛被什么莫名的情愫涨满,暖而柔的水几乎要满溢出来,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其中令人沉醉的缱绻,不由得开口唤道:“师父。”   叶英闻声望来,他舒淡宁和的眉眼似乎也掠过一丝迷茫,但随后,却很快化为绕指的柔意,叶英伸出手,道:“思儿,过来。”   叶九思毫不犹豫地迈步朝着叶英走去,一直走到距离叶英仅剩一臂的距离,微微低头,便正好被叶英按住了脑袋,轻轻摩挲了几下。这样亲昵的举动,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隔阂,即便是叶英,都觉得倍感亲切和怀念。   “师父。”叶九思低眉顺眼笑得很温柔,六年多的分离和孤身一人的寂寞,她却只将之化作一句简单的话语,“徒儿很想你。”   身为游魂,渺无所依,不知过去是非恩怨,不知前路茫茫终局为何,说不感到无措,那是假的。在那个世界里,她几乎成了一个无根之人,一缕眷恋人间而不肯离去的残魂,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一直陪伴在叶英的身边,虽然有心中的执念之故,但是又何尝不是因为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此时再见叶英,她竟有种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怅然若失之感,但一切都随着叶英的一个动作,化为飘散的云烟。   叶九思没指望叶英回答她,她伸手揪住叶英的衣袂,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叶英微微垂头面向她,神情不变,却透着庄严慎重的认真。正当叶九思思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耳边却听得叶英一声轻叹,随即便是一句轻轻的呢喃:“为师亦是。”   叶英难得的情感让叶九思诧异不已,然而还不等她斟酌着如何回话,便听到叶英再次开口道:“收拾好东西,我们回去吧。”   “呃,不去找……武尊毕玄了吗?”叶九思好不容易想起他们来沙漠的目标,但话已出口便险些咬着舌头。本来叶英就已经突破了大宗师,比毕玄更胜一筹,来找毕玄也只是想见见三大宗师之一,看看是否有一战的价值。如今他们今非昔比,得到了这份天大的机缘,叶英的境界更上一层,可谓是直指破碎虚空,再去找毕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不用比,叶九思都可以猜到结果了。   想到这,叶九思也很顺从地道:“徒儿这就去收拾东西。”   叶英轻嗯一声,转身寻了处地盘腿坐下,叶九思这才发现,叶英的气势也改变了很多。以前的叶英渊渟岳峙,神姿高彻且孤绝高远,但此时,他几乎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从气质到气息,几乎都是一个风采出色的普通人罢了。叶九思细细探查,却感觉不到叶英身周有任何剑气的痕迹和波动,这样返璞归真的极致境界,让叶九思惊叹不已,也感到一丝紧迫的压力。   她在成长的同时,师父也在不断的变强,若因为一时的成功而懈怠,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次被师父远远抛下。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离去之时,叶九思最后环顾了战神殿一眼,心中感慨万千。倘大的宫殿只有这传承希望和知识的战神浮雕图,浓缩着一个位面的剪影。从传承的画面中也不难感觉出这些异域人的智慧,尽管没有武功,他们却早已凭借着知识做到了太多他们所不能及的事情。这样聪慧的一个种族,最终却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莫怪那领袖字字血泪,走至穷途末路,写下这满含不甘与绝望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不容异世之人。   这是一个位面的秩序和法则,无法更改。叶九思难免有些不安,她不清楚自己和师父这般闯入异世是否会被天道察觉,但所幸他们在每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更没那些异域人的雄心壮志,企图替代这个位面上的天命之君,只是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如此,天道应当也会网开一面吧?   回去显然比来时更加容易,武功更上一层楼后两人便连夜赶路,没了骆驼反而速度更快。之前十数日的路程两人短短两天便赶回了沙漠边缘的小镇,略作一番休整之后便打点行囊打算返回岭南叶府,因为想购置一些特产或者礼物,便暂时休憩一晚。   叶英依旧住在客栈没有出门,是以采买之类的事情便是叶九思一手操办的。时隔半年,叶九思怕叶怀瑾忧虑不安,便先寄了封信回去,告诉他他们不日即归,劝他莫要担忧。寄出信后叶九思便出门购买丝绸锦缎,还有些茶叶或者香料、宝石之类的东西。   西域的货商经常在这里售卖他们带来的货物,因为还尚未进入中原,是以价格并不算昂贵。叶九思看中一匣子的原石,里面有翡翠、和田玉、金刚石、月长石等,甚至还有几颗流光溢彩的猫眼石。这些原石品相极好,晶莹圆润,耀眼夺目,不管是打成首饰还是用作他用都有着不错的效果。叶九思看着喜欢,琢磨着可以达成首饰或者镶刻到剑上作为装饰,便掏钱买下,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买了几匹花纹精致的布料,又购买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小食打算带回去作为叶怀瑾的礼物,准备返回客栈时,却偶然听到几名乡妇的讨论。   “那小娘子长得貌美如花,气质不凡,听说是落魄的大家小姐,没想到啊……居然是一个婢女,也好意思私自冠上旧主的姓氏,真是……”   “可不是吗?听说她的旧主也到了此地,她担心被旧主揭穿,竟唆使那些马贼去杀害自己的旧主。啧,真是美人皮下蛇蝎心,但偏偏这次踢到了硬板子,那旧主竟然是武林中人,马贼老大被打得半死,这不,恼恨她的唆使,回来之后将那商队老爷的货物抢得一干二净,还断了接道的交易。哟,那商队老爷也是可怜的,气得中风,手里头偏偏没个子,一群人灰溜溜地离开,恨极了那小娘子,把她赶进沙漠里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呸呸,快别说了,这等卖主求荣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出来也不怕脏了耳朵!”   “嘿,那小娘子的旧主进了沙漠便失去了音信,似乎是贵人来着,听闻失踪,好多人闻讯来找,比往日商队来往还要热闹呢!”   接下来那些乡妇说了什么,叶九思都无心去听了。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悲哀,杜若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她原本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她一生之中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可能便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而造成她一切悲剧的原因,却是因为她刚烈,却又不够坚持。   刚极易折,情深不寿,年少时期好颜色而慕少艾,这并没有错。杜若性格刚烈,有着睥睨众生的傲气,却没那一份坚持自我的傲骨。   她若当真有这一份傲骨,在明知晓不可能之后,定然不会作践自己,果断放手。若真有这一份傲骨,她积蓄的钱财也足够她衣食无忧,而不是沦为他□□妾,在正房面前伏低做小。或许是因为生活不易,百般挫折,她的妥协和认命,最终也不过是使她落入尘埃之中,一生如风中飘絮,在风中狂舞而没个着落。   自酿苦果自品尝罢了,自己选择的路,便要面对最终必然的结果。   叶九思觉得悲哀,却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很快她便脚步匆匆地离开此地,将那喧嚣嘈杂的声音远远丢在身后。杜若,这个可怜可恨的女子,在叶九思的生命之中不过是划下了浅浅的一笔,尽数化为未来谈起时一声云淡风轻的叹息。   那曾经肤浅的爱,已经不重要了,叶九思第一次明白,原来偏执,当真会毁了一个人。   第二日两人便唤出马匹踏上了归途,叶九思避开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眼线,直接给谢惠兮递了平安的消息,从谢惠兮那里换取了这大半年来的所有情报,才知道天下已成烈火烹油的水火之势,各方人马斗得不可开交,连宋阀都牵扯进去了。   半年前谢惠兮将慈航静斋不听从天命之君的命令而擅自行动,诬陷他人,找替罪羊等流言传了出去,江湖上哗然一片。有人四处奔走竞相告知,也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慈航静斋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声誉并非那么好推翻的。但谢惠兮的目标不是江湖,而是秦王李世民,只要能引起他的忌惮之心,那什么都是值得的。谢惠兮无后顾之忧,几乎疯狂地安排了许许多多的布局,慈航静斋淬不及防之下,很是吃了几次暗亏。   阴癸派见谢惠兮对慈航静斋满带敌意,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提出希望能和谢惠兮联手,却被谢惠兮断然拒绝。在慈航静斋反扑之后,谢惠兮几乎是殊死一搏,将海量的证据推到明面上,自己则诈死飞快逃回谢家族地,正好避过了影子刺客杨虚彦的刺杀,当真险而又险。   慈航静斋许多道貌岸然的行为皆被捅破了窟窿,遭到江湖上极大的反弹,一时之间也给慈航静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师妃暄许多行事上便开始束手束脚,游说群雄地时候也备受猜忌和怀疑,可谓是举步维艰。但到底是慈航静斋花费巨大心力培养出来的弟子,暂时稳住了场面。   谢惠兮这半年里送来了十数封信,都存放在据点里,叶九思取回了所有的信件,一封封慢慢浏览。   最开始的消息里得意洋洋地说了自己的壮举,其次便是表达了对于叶九思消失之后十足的担忧。除此之外,这个至真至信的女子还寄来了一封寥寥数字的信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段话:   “姐姐来信,说姐夫突破瓶颈,彻底放下了那个女人……我,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信纸上泪迹斑斑,字迹潦草,想来书写时,谢惠兮心中也是痛极恨极,却也欣喜。为了替姐姐报仇,她不可以借助谢家的势力,一无所有地在江湖上闯荡,暗自筹备了十数年,未曾出阁议婚,生生将自己从云英未嫁的花季少女熬成了年近三十的大龄姑娘。她所有的爱憎,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伤,此时都只化作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道尽这么多年风霜雨雪的酸楚。   谢惠兮同样刚烈,同样骄傲,同样的宁折不弯,但她的一生,苦涩有之,甜蜜有之,却活得万分精彩。   为的,却是别人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过度,顺便交代完很多事情的结尾和结局,比如杜若的,比如谢惠兮的。 这两个姑娘相似却不相同,我个人很喜欢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当然也要讲理有个度才行~ 谢惠兮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是因为梵清惠和宋缺的这一场恋情中,两人同样耿耿于怀,但宋缺一放下,便代表着梵清惠放不下的终局。 这姑娘我想写得更鲜明一点,半辈子的仇恨和固执,最终为的却是姐姐的幸福。 哪怕是个配角,我也突然觉得她值得我去润色,将她刻画得更立体真实一点。 至于杜若,唉,我不想再黑她或者洗白她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 她错了,却不思悔改,一意孤行,最终会有什么结局,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但是这种事情非她所愿,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富有的家世,在乱世中如何能独自生存下来? 这一章还是有个伏笔哈哈~希望大家能找到。 预计下章或者下下章可以结束大唐双龙传的世界了~仙剑世界即将开篇! 大过年的我真的不想虐你们哈哈……_(:зゝ∠)_   ☆、【第五十章】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叶九思下马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怀瑾跑来,她笑了笑正想说话,却冷不丁被少年模样的叶怀瑾扑了满怀。叶九思连忙稳住身子,按住叶怀瑾的肩膀稍稍推开些许,便忍不住笑着道:“多大的人了,还那么莽莽撞撞的,如今都到我肩膀那么高了。”   可不是?叶怀瑾本身便处于少年生长发育的年龄,以前长得瘦弱矮小,不过是因为食不果腹的原因。如今吃□□细,睡卧舒适,这身子骨立刻坤开了去,整个人看上去修长如玉树,只是还略显单薄。发如泼墨,还未束冠,便用一条绸带挽起,风流写意。容貌虽说不算俊美,但却清秀耐看得很,杏眼温润如水,笑起来时和煦如风,温文尔雅,芝兰玉树便宛如魏晋时期的文人雅士,洒脱且全无浮华之气。   白衣衬人却也挑人,想要穿出风骨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叶英一身白衣,清俊如仙,恍若九天神祗,叶九思一身白衣,清癯挺拔,宛如月下青竹。而叶怀瑾同样是一身白衣,却仿佛是百年传承的书香世家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风度虽然还略显逊色,风骨却令人欣羡赞叹不已。   “阿姐一走便是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瑾怎能不担心?”叶怀瑾对于两人失踪这么久很是怨念,嘀咕中也带了几分不满。抱怨了之后便转身面向叶英鞠躬一礼,一板一眼正正经经地问候道,“瑾见过大人。”   “嗯。”叶英应了一声,却不再开口说话。叶怀瑾虽然是叶九思捡回来的,如珠如宝当做弟弟来养,但平日里却和叶英不亲近。此处没有藏剑山庄,叶九思也不好擅自传授藏剑的武学,便挑了一部以前叶英自创的心法教给了叶怀瑾,往日里也会教导剑术,却是以软剑为主,令其苦练琴技,以音入道,如今不似藏剑,反而更像是长歌门的弟子。且因为其未入师门,是以对叶英的称呼一直没有改变。   叶怀瑾接过两人手中的缰绳递给一边的小厮,让他们把两匹马牵走,一边向叶九思述说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他这大半年来也不能算太悠闲,天下纷争四起,几乎没有了安全之地。幸而叶府乃是坐落于宋家城里,宋缺第一人的名号还是令很多人缚手缚脚。加之宋缺和叶英一战,终于突破了大宗师达成“天刀”之境,有这一份情分在,宋缺一直颇为照拂他,加之谢惠兮的处处维护,虽然有些许小麻烦,却并没有出大事。   “对了,阿姐或许不知晓,宋前辈已经出关了,前阵子还递了拜帖,说要和其夫人一同上门拜访。”叶怀瑾说罢,便看见叶九思有些惊讶的神色,忙补充道,“据说宋夫人未出阁前乃是陈郡谢氏的嫡女,宋前辈的拜帖上曾言其妻妹多受阿姐照拂,是以上门道谢一番。”   叶九思虽然和谢惠兮关系甚好,但是却从未和谢惠兮口中完美无缺的姐姐谢婉兮见过面。便是之前叶英和宋缺论道,他们上门拜访,也不曾见宋夫人出门见客,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这张拜帖来得好生突然,她和谢惠兮是朋友关系,也不存在照拂一说。昔年她和谢惠兮认识,便是因为谢惠兮走漏了消息被人堪破了身份,招来了大批的杀手,叶九思出门正巧撞见,便顺手帮了一下,两人这才成了朋友。   叶九思虽然武功高深,但是人脉却远不如谢惠兮宽广,这些年来谢惠兮也是助她良多,当不起谢婉兮的一声“谢”。   不过谢婉兮既然愿意和宋缺一起走出家门,是否就证明了谢婉兮已经原谅了宋缺,两人重归于好了?   叶九思颔首,摸了摸叶怀瑾的脑袋,笑道:“我知道了,这半年来,你的琴艺和剑术可有进步?”   “自然,先生都说我灵透聪慧,琴技上一点即通。”叶怀瑾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说到此不由得有些骄傲,一双温和的眼眸也亮得仿佛天边星子,“剑术的话,瑾按照阿姐的吩咐,每日将所有剑招挥三百遍,一开始只觉得三个时辰下来手腕酸痛,如今已经能提前完成所有功课了。”   “如此甚好。”叶九思莞尔,叶怀瑾那文人雅士的魏晋风度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丢得一干二净,还只是个孩子。   宋家城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宋家人的法眼,叶九思和叶英回到叶府不到一个时辰,小厮就急急忙忙地进来说宋家夫妇联袂而来。叶九思收拾完行礼刚坐下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又急急忙忙的起身相迎,小厮把宋家夫妇领进大堂时,叶英和叶九思已经扫榻以待了。   大半年的时间,宋缺的变化也几乎是翻天覆地的。若说之前的宋缺睿智深沉,眉眼却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和苦涩,那么此时的宋缺几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那双眼睛漆黑如夜,像是深不可测的寒潭幽海,身周的气息圆融饱满,却很内敛,几乎要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见到叶九思和叶英,他显然有些诧异于两个人的改变,微微一笑,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柔,却也叫人难以忽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让叶九思诧异的是宋夫人,根据谢惠兮的讲述,谢婉兮是个久处深闺的世家女子,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按理来说也该显老了。但是谢婉兮摘下面纱后却露出一张清水出芙蓉的纯美容颜,竟似是二八少女,典则俊雅,温柔得仿佛江南最秀的水。她容貌虽美,但更美的是她的气质,端庄典雅,却无呆滞木讷之感,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如诗如画,甚至连那张绝色的容貌都成了锦上添花的陪衬。   她一抬头便对上叶九思的眼睛,勾唇露出温柔善意的笑容,一双剪水秋眸仿佛盈满了银子融成的水,潋滟生辉。   所谓美人,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谢婉兮是叶九思见过的最像女人的女人,那种端庄、娴静、优雅、灵慧的柔美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稍显柔弱,但是从她从容的举止,温文的谈吐中都可以感受出这是个充满智慧的女子,绝不是那种深受礼教规章荼毒的没有自我的花瓶。   叶九思没有见过梵清惠,不知道这个让宋缺念念不忘大半辈子的女子到底有多美。但是但就师妃暄而言,美则美矣,比之谢婉兮却还是缺了几分动人的韵味。她站在宋缺这个世间罕有的美男子身边也毫不逊色,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叶九思顿时就佩服起宋缺来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对你百般体贴,温柔呵护,痴心不改,宋缺居然还能守着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人大半辈子,这是何等的……死脑筋……   当然叶九思也知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宋缺,毕竟她也死脑筋地打算守着一个人一辈子。   “半年不见,两位竟是武功大进,想必定有一番机缘。”宋缺仍然笑得平和温柔,这让叶九思有些疑惑,似乎突破了境界之后宋缺没有变得冷酷无情,反而变得更柔和了些许,只听他介绍道,“这是内子,陈郡谢氏,名婉兮,听说叶姑娘和妻妹相熟?”   “是的,一次意外便认识了,惠兮很好,我们很谈得来。”特别是谈怎么坑杀你的旧情人这个话题,当然,这绝对不能说出口。   “家妹性格有些急躁,劳烦叶姑娘多加照拂和看护了。”谢婉兮抿唇一笑,似姣花照水,美得几可入画。略带嗔怪的一句话,却说得柔情似水,呵气如兰,看似在抱怨,但话语中浓浓的宠溺和怜惜却几乎要软了所有人的心肠。   叶九思对女子从来都秉承着君子温文的态度,即便面对天策府宣威将军曹雪阳都能将对方看作是弱不胜衣的娇花一朵,更何况此时碰上这样本就是娇花的女子?她丝毫没有武学高人的自傲,面对谢婉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非常尊重,说话轻声细语,满带呵护之意,不一会儿两人便成了闺中密友,反倒是身为正主的叶英和宋缺被当成了陪衬,但两人都不在意,端庄静坐,一派宗师风范,一人唇角带笑,一人沉默不语,气氛也不显得尴尬。   叶九思摆出茶具正准备泡茶,谢婉兮却一伸手便将茶壶接了过去,莞尔一笑:“我对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又是家妹的友人,婉兮便托大唤一声妹妹了。虽说客人不该越俎代庖,但当初夫君拿乔让妹妹奉茶,婉兮便也不讲究这些,为妹妹奉茶一杯,聊表对家妹的救命之恩。”   “不敢当,惠兮这些年来也助我良多,无功不受禄,九思受之有愧。”叶九思摆手回绝,谢婉兮轻轻一笑,却微垂臻首,径自开始烧水洗杯。   叶九思见阻止不及,便也坦然地仔细观看。谢婉兮抬眼便看见叶九思专注而敬重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更加欣赏,暗道这样有君子之风的女子当真少见。她心中百转千回,手下的动作却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做过许多遍一般,一套泡茶的动作下来可谓是无一不美,无一不雅。叶九思茶道的造诣也颇深,但是此时比之谢婉兮,却还是远远不如的。谢婉兮身上有那种丝绸锦缎,罄竹管弦熏陶出来的洒脱和风雅,那种千年世家才有的风骨和气度。   叶九思也是被叶英矜贵娇养起来的,但是她自小所学的便是君子六艺和武术,其余的风雅之事也不过是兴趣而为,言谈举止虽然文雅但也难免染着江湖的利落飒爽之气,自然和谢婉兮这样的大家女子有所不同。谢婉兮的雅致比万花谷甚至是长歌门的弟子更加入骨,这是从小便居移气养移体而培养起来的气质,需要长时间的熏陶和长辈们的以身作则,就像是谢惠兮,虽然性格爆烈,但其举手抬足都透着雅致,无需刻意,只因那份清贵之气早已融入了骨血之中。   叶九思赞叹不已,接过谢婉兮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浅尝一口,便不由得一叹:“好茶。”   “茶叶可是妹妹家的,妹妹是在自夸?”谢婉兮噙着笑,也给叶英和宋缺各奉上一杯茶,才牵起叶九思的手回眸对着宋缺笑道,“夫君想必要和叶公子论道吧?婉兮一妇道人家可不懂这些,便不打扰你们了。只是一个人难免无趣,便借走叶妹妹陪我说说话,叶公子雅达,想必不会介意吧?”   “自然。”叶英颔首回道。谢婉兮又是抿唇一笑,从容有度地行礼,便牵着叶九思的手去了偏房,不去打扰大堂两人的论道。   叶九思被牵走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一对夫妻拜访另一对夫妻的感觉真的是太浓郁了,让她有些不自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抬眼却看到谢婉兮定定的看着她,少了一分端庄,多了几丝灵动,满眼狡黠之意:“妹妹可别怪我多事,夫君都跟我说了,我实在是好奇得紧,今天才跟着过来。叶公子很好,你也很好,下手可要趁早,莫要到最后才追悔莫及,这后悔药忘情水,可是千金难买的呢!”   叶九思被谢婉兮的突然转变惊得一愣,等想明白其话语中的意思,登时无言以对。她自以为自己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来不及感到羞窘,叶九思却忍不住汗颜,听着谢婉兮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述着爱情的伟大,就算是师徒也无需畏惧世俗的眼光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叶九思这才反应过来谢婉兮不仅是个深闺女子,还是个有点离经叛道的深闺女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宋缺一见倾心,嫁给宋缺后还将儿子宋师道养成了情种。   守矩和叛道,如此互相驳逆的两种个性在她身上交融,让她不会为了爱情而舍弃所有,却能在担当起责任的同时追逐爱情,不放弃自我,当真世俗罕见。   “夫人是难得聪慧灵透的奇女子,何至于……和宋前辈蹉跎了半生?”这是叶九思唯一不解的地方,这些年来谢婉兮几乎被梵清惠和宋缺的这段过去逼得走投无路,外人说其闲话,和宋缺生了嫌隙,就连子女都认定宋缺对梵清惠余情未了,实际上以谢婉兮的能耐,不至于蹉跎至此的。   谢婉兮捧着茶杯温温一笑,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声音却还是似水般温柔:“妹妹是聪明人,又是家妹的闺中密友,品性可鉴,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试问妹妹,我若一直以真挚之心赤忱以待,夫君的确有可能会更早爱上我,可是……他能彻底放得下梵清惠吗?”   “自然是……不能。”叶九思微愣,摇头失笑道,“原来如此,九思明白了。”   付出而没有回报,人迟早有一天是会累的,谢婉兮不一定能保证自己坚持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是以几年如胶似漆的生活,让宋缺知晓自己的情深义重,之后随着流言四起,谢婉兮见势不妙,便以退为进,以伤心为名闭门不出。伤心是真,但谢婉兮却未对宋缺断情,只是做出一副断情的模样,一则她有孕育子女之功,可加深宋缺对她的怜惜,二则让这始作俑者自食其果,让宋缺更理智清楚地看待和梵清惠的这段过往,永绝后患。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宋缺对她的情分,赢了宋缺从此便忘却梵清惠,两人好好过日子,输了,这辈子便是独守空闺,永绝连理之恩,白首之情。   为此,她自毁名声,空等十数载,几近惨烈地放手一搏,所幸最终,她还是赢了这场博弈。   “我知道,你也懂得这种爱一个人的心情。”谢婉兮眼波似水,声音温柔,却隐隐带着哀戚,“我自幼所学,自恃不逊色世间须眉,嫁给他,我不后悔。本以为夫妻一心,无需算计,但没想到,我的手段和心机,终究是用到了他的身上,对此,我如何不伤心?但我不甘,我也愤恨,他是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被人弃如敝履?被人当做饰品挑挑拣拣?甚至那女人还想利用他,用一份不够真挚的爱情,如何让我不心如刀割?”   “爱一个人的心情,就是想给他最好的。我算计他,但是我什么都给他了,最美好的年华,最纯粹的爱情,以及最美丽的自己。”   昔年湖畔她撑着伞在雨中漫步而过,回首便看见他在风雨中持箫,吹了一首孤凉的小调,却不料只一眼,便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设计谢婉兮这个角色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名门世家走出来的柔而不弱的女子,一身清华,绝世无双。 守规矩不代表失去自我,娴静不代表木讷,端庄不代表无趣。 我国古代的大家闺秀,小智可治家定宅,大智可安邦卫国。 不写出来很可惜,所以还是特别划出一章来交代清楚。 首先,和大家说清楚——小酒儿的君子之风,是对女子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惜和爱重,但不是看不起女子,将之视作无能之辈,认为其不如男子。这里拿曹女神做筏子,但是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想表达一种风度,所以想和作者君撕这个问题的话,恕不奉陪……_(:зゝ∠)_ 其次,这章写的是宋缺和谢婉兮,看似和男神小酒儿没什么关系,但是其实这两人的感情也是花酒的写照。 多有磋磨,但最终还是会携手一生的。 最后,我不知道这样的谢婉兮是否会有人反感,认为她的爱情也不够纯正,算计宋缺什么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吧,品行端正没错,但没有手段保护自己,也是不行的。 谢惠兮和谢婉兮,这一对姐妹,看似性格不同,但实际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都爱得很傻吧。 最后仙子和妻子的明争暗斗,谢婉兮终究棋高一筹,尽管如此,流逝的韶华和岁月却再也回不来了。 但正如谢婉兮所说的,她不后悔,因为她将自己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尽数给了宋缺。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样的爱总让人觉得傻,但却也是最动人的。 谢婉兮是如此,九思亦是如此。 最后,感谢【云中鱼】萌物,【花粉】萌物,【夏那】小萌物,【佩佩在读书】小萌物,【18887486】小萌物,【natanyisi】小萌物以及【16318467】小萌物,你们的打赏作者君已经收到了~!非常感谢!扑住挨个抱一抱,作者君算是第一次被人领养了咩嘿嘿?! 爱乃们么么哒~!(づ ̄ 3 ̄)づ   ☆、【第五十一章】时光流转雁飞边,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暖的仿佛融化的蜜糖,带着一丝惬意慵懒的味道。叶九思见叶英难得没有抱剑观花,很是高兴地去厨房捣鼓出了几样点心,配上花茶一起送到叶英的面前。茉莉花的芬芳很是清雅怡人,配上淡味的桂花糕和糖酥雪梨,便是一顿甜而不腻的下午茶。   “你将战神图录的拓本给了宋夫人?”叶英抿了口微甜的茉莉花茶,开口问道。   叶九思听见叶英的问话,抬头朝着叶英笑了笑,道:“是的,宋夫人在琴技上的造诣相当高深,便是比之七秀有‘无骨惊弦’之名的高前辈也毫不逊色。如今宋前辈突破大宗师,寿命漫长,可宋夫人只是平凡女子,两人只怕是无法相伴一生……徒儿想着宋夫人能否借助战神图录里的道法以音入道,以宋夫人对琴技的造诣,若能悟得道法,只怕未来成就不在宋前辈之下,更何况战神图录虽然珍贵,却也没有藏私的必要。”   战神图录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种道法的理念,叶九思相信凭借着谢婉兮的聪慧,定能从中悟出以音入道的法门。前些时日叶九思和谢婉兮来往频繁,两人斗茶谈天或者交流技艺,短短数日叶九思便被逼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人。她觉得谢婉兮这样的人要是在大唐不管是去万花谷还是去长歌门估计都是首席大弟子的水准,在谢婉兮略带伤感地说起寿数问题之时,叶九思考虑了很久,终究还是将战神图录再次拓印了一本交给她。   谢婉兮是个聪明的女人,给了她等于给了宋缺,叶九思相信战神图录落在宋缺和谢婉兮这样的人手里,定然会用作正途,也能守得住,而不是像长生诀一样闹得沸沸扬扬,或者再成立一个形似慈航静斋的门派。这一对夫妻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更懂得是非,也更懂得权衡利弊,只怕是除了谢惠兮,这本武学奇书绝对不会再转交他人,甚至可能包括他们两人自己的孩子。   对于他们而言,战神图录中悟出的武学可以传承,但这本奇书,却不能传承给下一代。   叶九思如此作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番私心的。当知晓谢婉兮琴艺无双之后,便让叶怀瑾拜了谢婉兮为师。谢婉兮也承诺过如若是悟出以音入道之法,定然对叶怀瑾倾囊相授。叶九思打算得很好,就算谢婉兮最终没能悟得乐曲之道,叶怀瑾也是谢婉兮的徒弟。他们若是有朝一日离开这个世界,宋缺也不会放着妻子的徒弟不闻不问,而谢家重视传承,自然也不会让叶怀瑾落魄,如此,便算是给叶怀瑾招揽了两个靠山。   更何况,她的琴技虽然也上得了台面,但是要以音入道,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还不如让琴艺大家来教导叶怀瑾走入正道。   对于叶九思的解释,叶英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仿佛叶九思送出去的是一盒点心而不是万分珍贵的战神图录。他尝了块晶莹剔透的桂花凉糕,手放下却正好被叶九思握住了。叶英不由得低了低头,问道:“怎么了,思儿?”   “师父的指甲有些长了,拿剑可能不方便,徒儿修剪一下吧。”叶九思握着叶英的手细细打量,习剑之人的指甲通常都不会太长,大多磨得圆润平整。但是可能这半年未曾打理的原因,叶英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依旧骨节分明得好看,但是指甲确实有点略长了。   叶英点了点头,叶九思便径自去寻了工具。叶英的指甲不长,不必使用剪子,叶九思便用粗糙的指刀一点点细细地磨。她捧着叶英的手,磨得很仔细,不想伤到他分毫。十根手指一个个修剪过去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叶九思却修得很认真很耐心。   窗外暖暖的阳光泼洒在身上,温柔得很舒心。耳边听着细微的沙沙声,掌中能感觉到温热柔软的触觉,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指尖,不显得粗粝,反而软软的很可爱。叶英看不见,只能听到摩挲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一首缠绵如水的曲调,那样切合心意,那样触动人心。   极其少见的,再这样暖意融融的环境下,叶英竟感到了几分久违的困倦,像是倦鸟归林,疲惫却安心。   “师父,好了。”叶九思满意地看着如水晶般晶莹整齐的指甲,抬头朝着叶英笑道,却倏尔一愣,“师父?”   叶英头微垂,端庄静坐的姿态仍然肃穆,但是叶九思却能看得出来对方应当是睡着了。清俊秀致的容颜带着水墨一般怡人的清雅,闭目垂头的姿态祥和安宁,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有几分少年般的纯澈。叶九思跪坐在叶英身侧,捧着叶英的手,因为叶英低头的动作,远远看去便是一对相敬如宾的爱侣在窃窃私语。   叶英鬓角的雪发轻轻抚在叶九思的脸颊上,簌簌的痒意,像是被调皮的猫儿挠了掌心。叶九思只觉得心中一悸,随即便涌出几分不能自己的温柔,叶英很少如此放松过,整个人都像是松弛下来的弓弩,平淡的眉眼都染上了三分疲色,但却透着安然静谧之意。   “……竟是睡了?”叶九思喃喃低语,声音却放得很轻,不去扰了他的清净,“本来想当面和你说的。”   “师父,今日乃是君降日,徒儿愿你一生无忧,平安康顺。”   叶英醒来时只觉得难得的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那种久违的舒心的沉眠实在令人贪恋。叶英静静地躺了片刻,强大的自制力还是压倒了这一份惰性,缓缓的坐起身来。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许散乱的白发和衣物,忽而间,一股馥郁却清新的甜香涌入鼻腔,驱散了还残留不去的困意。叶英微微一怔,伸手朝着床头柜上磨去,果不其然触碰到娇嫩的花瓣儿和略带湿气的叶茎,这种熟悉,像极了极昔日的每一个早上。   栀子花,其香如故。   叶英眉眼舒淡,神情平静,正想起身,却听见轻盈的脚步声在朝他靠近。随即,身上便是一重,冷香扑鼻,衣料上却还暖意融融的,很是舒适。叶九思清冽的声音里仿佛也带着一丝衣物上的温度,温柔和煦:“夜里风寒,师父要小心身体。”   “无妨。”许或是刚睡醒的缘故,叶英的声音有些沙,他轻咳几声,就着叶九思递来的水杯抿了口温水,才温声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过盏茶的时间,正好赶上饭点。”叶九思端来装水的银盆,拧了条丝巾给叶英擦洗。叶九思站起身帮叶英束发,做完这些,便将一边放着的饭菜端上桌,拿出一壶汾花酒,笑意盈盈的道,“师父,喝点酒可好?”   叶九思语气中的欢快之意被叶英所察觉,他心中疑惑,语气却是温淡如故:“何故如此?”   叶九思却笑,温声道:“师父忘了,今日可是师父的生辰呢,徒儿自然欢喜。”   叶英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生辰。微怔过后便不由得轻叹,这些年来东奔西跑,生辰大多是错过了,或者无心去庆贺。加之两人容貌未变,时间仿若静止,是以因着一份回家的执念,他们都刻意忽略了岁月的流逝和变迁,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继续朝前走。   十年了,他们在异世界已经流浪了十年。   “师父今年五十有七了,虽不是整寿,但也该庆贺一番。”叶九思摆上晚饭,分量都很少,正好够两人吃饱罢了。而主食正是两碗长寿面,只有一根面条,整整齐齐的盘在碗底。雪白的面条,碧绿的葱花,鲜香却色泽清淡的汤汁,面上还窝着一个鲜亮可人的鸡蛋,看得人食欲大增。   叶英手持酒杯,微微偏头听着叶九思讲诉着以后的安排和计划。小到对叶怀瑾的安置,大到进入大千世界之后的安排,桩桩件件,详详细细,却又不显得枯燥无味,而是用一种清扬婉转的语调和情绪述说出来。叶九思所给予的这种令人倍感舒心的温暖几乎要层层叠叠将叶英包裹住,他低垂着眉眼轻抿了一口芬芳甘醇的酒水,在那馥郁的馨香之中品出了一丝酸,和一丝涩。   二十七岁,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那个纯善明媚的女子,终究因为他而留下了。   叶英举杯,一点点咽下那清甜发涩的酒酿,仿佛将一腔爱与愧疚尽数灌入肺腑,其中滋味,只有一人知晓。   汾酒入口绵,落口甜,回味悠长,但是后劲却很大。叶英素日虽也小酌几杯,但从不会让自己喝醉,此时一杯汾酒入口,初时不觉得什么,渐渐的却觉出几分微醺的醉意。不知晓是汾酒醉人,还是那平淡却温馨的话语动人心扉,叶英突然有种莫名的触动,心口有种难言的酸涩和柔软。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九思的发,低低地道:“思儿……”   “嗯?”   “回去之后,陪为师……去给母亲上柱香吧。”   叶九思微微一怔,梦里青衣如莲的女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如诗如水的女子,清雅恬淡。叶英骨子里的七分的清雅似母亲,三分的侠气似父亲。只是叶英很少跟别人提及早逝的母亲,那是叶英心中难得柔软的地方,藏着最深最刻骨的温柔和感动,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从未和他人述说过,即便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可是如今,叶英却对他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叶九思愣怔过后,却是浅笑,轻声道:“好。”   一夜无话,第二日叶英便再次闭了死关,而叶九思却开始替叶怀瑾打点以后的一切。   战乱年代英雄辈出,各家称王。令叶九思倍感惊讶的,便是昔日的小混混寇仲和徐子陵异军突起,以势如破竹之势率领起一只名为少帅军的军队和秦王李世民分庭抗礼。寇仲和宋缺的幼女宋玉致相爱,甚至获得了宋缺的相助,一时之间,寇仲成为了寒门子弟的代表,他充满励志性的传奇人生吸引了大批的追随者。而李世民则是世家军阀的代表,因其保卫边疆有功,善待百姓,在民间声望极高,远远超过了其大哥李建成。   慈航静斋和阴癸派依旧斗得水深火热,慈航静斋师妃暄和阴癸派绾绾都对徐子陵倾心不已,只是最终皆不能与之相守。徐子陵最终娶了邪王石之轩和上一任慈航静斋的入世传人碧秀心之女石青璇为妻,绾绾带着情伤返回阴癸派,师妃暄却借徐子陵对寇仲的影响力,最终劝服了寇仲拜入秦王门下,帮助李世民收服了最后一片土地。眼见天下大势已定,师妃暄抽身而去,返回慈航静斋继续静修。   然而登基为帝的唐太宗李世民却始终对慈航静斋心生芥蒂,加之绾绾带出了弟子明空后来入宫成了李世民的妃子,搅得李唐王朝风生水起。多年之后,明空更名武则天,字武曌,成为中国历史之上唯一的女皇帝,将慈航静斋打压得险些一蹶不振,只得闭门隐居,许多年后才重出江湖,此乃后话不提。   数年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一名琴剑双绝的翩翩公子,姓叶,名怀瑾,以一手举世无双的琴艺冠绝天下,其琴中剑锋锐无匹,寒芒湛湛,剑指之处众人无不避其锋芒。他酷爱穿一身白色镶金边的精致服饰,身背名琴素音冰弦,容貌俊秀,温文尔雅,乃是江湖中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五年后,叶怀瑾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仗义行侠,君子端方,人称“琴中剑”以示对其敬重。   同年,雷鸣惊蛰,乌云罩顶,倾盆的大雨几乎要将人间毁灭。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一场大雨引发洪涝毁了一年的心血,却见天现异象,千万柄剑刃凌空而出,剑气森寒,金光四溢。众多武林中人闻讯而来,误以为天现异宝,纷纷摩拳擦掌,只待能者得之。却忽而见雷鸣大作,剑刃炸裂,剑罡四射,万剑齐发之际,硬生生在天空中四处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   就在众人惊得瞠目结舌,奔相退走之时,竟有两人踏云而出。   两人皆是一身金色轻甲,一人容貌清俊,发如冰雪;一人容貌清妍,素丽如画。   不等众人产生疑问,便见雪发男子紧握住那女子的手纵身而出。两人身形快若闪电,飘若流云,在那空中悬浮的万柄飞剑上轻轻一踏,剑罡便登时爆裂,两人借助着这股冲力一路登天,竟仿佛凭虚御空,御剑而飞一般神异无比,惊得众人惊声不迭。   而作为引发这场混乱的两人——叶九思和叶英却已经无心照顾那些惊呼之人的心情。叶英破碎虚空本就不易,如今还要多带一人,天道又如何允许?雷劫越来越强烈,竟有毁天灭地之势,让叶九思不由得心生忧虑。   叶九思本想开口劝说些什么,叶英却倏尔握紧了她的手,薄唇紧抿,面上显出孤注一掷的郑重,那些动摇他的话语便登时尽数卡在喉口,再也说不出来。   她垂眸,浅笑。也罢,不管最终是什么后果,她总是会和他一同承担的。   叶九思闭目,身周气势一凛,千柄剑刃爆射而出,咆哮着席卷在两人的身侧。叶九思苦修十数年,已经临近大宗师之境,她的心剑和叶英的心剑一触即炸裂崩碎,剑气的爆破形成巨大的气浪,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冲力,将两人送入黑色的漩涡之中。   轰然的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天地都为之震撼失色不已,须弥,雨过天晴,乌云散去,却留下一个无可超越的神话,经久不息。   (第二卷大唐双龙传之乱世风云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泣)我居然没有按时更新嘤嘤嘤…… 作者君耽搁了这么久总算找到学校了,所以前天一整天都在坐车,十个小时啊路上还一直堵,也是迷醉了……所以没有码字,今天一整天都在城市里四处走,所以码字也迟了。 小可爱们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嘤嘤嘤…… 我错了/(ㄒoㄒ)/~~求不弃啊嘤嘤嘤…… 接着,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作者君最后一次送糖给大家吃,下个世界即将开启,高能预警哦~! 大家可能不太懂糖在哪里,好吧我来戳穿男神闷骚之下的伪装—— 【男神:(故作镇定)思儿,回去之后……就和我去见家长吧……】 【小酒儿:(懵懂不知)好啊!】 没错!有木有小可爱找到亮点?!!!男神对小酒儿说的是“去给母亲上香吧”! 男神你怎么能把“为师的母亲”给缩略成“母亲”呢呢呢!!!这是让小酒儿也叫“母亲”的意思吗?!! 你们不是老是抱怨男神情商低吗?!!!我告诉你们男神的情商一点都不低啊擦这已经.求.婚.了!!! 说男神情商低的果然和作者君一样被男神打脸了吧呵呵哒! 男神这种沉默寡言型的果然每时每刻都在诠释什么叫做用行动证明真心啊! 你们不是老是抱怨男神慢热不开窍吗?!!来作者君开给你们看! 男神的那一段迷之心理历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来给你们剖析一下! 【二十七岁,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那个纯善明媚的女子,终究因为他而留下了。】 #叶英:徒弟嫁不出去了,以后就只能跟我了……# 噗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意外?!!!好吧虽然有点OOC但是男神的意思就是酱紫,作者君把它说得浅白一点! 这章写完作者君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剧情又特么的脱缰了啊啊啊!!! #男神男神你连求婚都那么面瘫闷骚可是会注孤生的哦~!# #情人节男神也要求求婚,但是太隐晦了所以小酒儿没听懂怎么破?# #情人节虐单身狗,你中招了吗?# #这时间卡得太美妙我也是醉了……# 最后一次发糖,所以打算下重量版的……这章的前篇是想写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但后面莫名其妙就高能了我也无言以对,嘛,反正男神啪啪啪打脸都不是第一次了作者君已经习惯了…… 下一章就是大家期待已久(泥奏凯)的仙剑世界了!是不是很开心! 反正作者君表示不用被男神打脸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开心的……_(:зゝ∠)_ 最后,感谢【佩佩在读书】的手榴弹打赏!【寻安】和【夏那】的地雷打赏!非常感谢! 高能预警爱你们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巍巍昆仑,世外仙山,这座汇聚了天地灵秀之气,夺天地之造化神工而成的山脉坐落着历史最为悠久也最为正统的修仙门派,分别为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总称为昆仑八派,各有所长,其中琼华派一派信奉九天玄女,素以铸剑秘术而扬名,求仙之法讲究“人剑合一”,凭借三尺青锋,体悟天道,圆融道学,除妖荡魔,为方圆百姓敬仰。   在昆仑神州中,昆仑山有三界天,一界是凉风之山,登而不死,二界是玄圃,空中乐园,登之则灵,能使风雨;三界是上天,兜率空,登之乃开仙。九重天之上居住着诸天神佛,天皇伏羲、西王母、大圣乃至九天玄女等人,与天地同寿,享凡俗修仙之人香火供奉,自在逍遥,是以为诸多修仙者所慕。   除昆仑八派之外,另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皆有大小各异的修仙门派盘横其中,信奉不同的仙神,修不同的仙法。诸天神佛皆有自己的道统传承,世间修道者众多,但是能登机成仙之人却寥寥无几,委实令人蹉叹不已。   九嶷山,又名苍梧山,相传三皇五帝时期,舜帝南巡狩崩于山间,即葬于苍梧山下,其二妃娥皇女英走过千山万水前来寻觅,溯潇水而上,沿大小紫荆河而下,久寻舜帝而不得,二妃泪如雨下,扶竹恸哭不止。泪洒竹节枝叶,青竹竟显出墨色的泪斑和指痕,一竹千滴泪,后人称之为湘妃竹。   苍梧山风景如画,云烟袅袅,山脚下居住着许多淳朴老实的平民百姓。世间许多乡村百姓都喜欢将村落建在仙山底下,受仙人庇佑,灵气滋养,不用受妖魔肆虐之苦,也可享寿数悠长。相对的,村民们也要定期给予供奉,毕竟修仙者尚且不能算是仙,衣食住行也需要阿堵物的支撑,这些也是必备的。   但是对于苍梧山下的乡村民众来说,苍梧山上住的定然是真正的仙人。   他们不曾见过那些御剑而飞的剑仙,也不曾听闻苍梧山上有什么门派。九嶷山乃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中的第二十三小洞天,灵气充沛,也算是修炼圣地。但是九嶷山悠久古早,已有天生植株灵物修成散仙,独居山上,虽不害人,却也对人类不甚友好。是以小门派镇压不住,大门派又看不上小洞天,这九嶷山便空乏了下来。山下的居民也习以为常,与那些天生地养的灵物相安无事,却不料数年前来了一男一女,直接在九嶷山安了家。   奇怪的是那灵物修成的仙灵居然也不驱逐他们,任由他们在苍梧山上住下,甚至一反常态,时时关照,很是友好。   有村民曾经见到仙人下山,那女子容貌清妍如画,如锦绣繁花,谈吐举止清贵优雅,有种逸韵高致的美;男子清俊秀逸,发白如雪,却不显老气,反而神姿高彻,渊渟岳峙,翩然如仙。两人往村子里一走,村民的蔬菜瓜果便送了一路,怀春的少男少女心知凡人和仙人的差距,不敢心生妄念,但是也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甚至有人跑到两人面前跪下,祈求他们的庇护,皆被小心扶起,却还要再跪,引得女子哭笑不得。   这一男一女,正是破碎虚空之后踏入大千世界的叶英和叶九思。   他们破碎虚空之后进入了大千世界,竟正好摔在一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梧桐树上。凤凰栖梧,梧桐树灵性绝佳,早已修炼成散仙,化形之时正好遇见一怀抱婴孩的美貌女子。梧桐树见那女子貌美异常,想以她为原型化作人身,谁料阴差阳错,竟化成了那女子怀中的婴孩模样,就此定了型,哪怕成仙也无法改变,心中无比懊丧。恰巧叶英和叶九思摔落于此,砸断了梧桐的一根树枝,梧桐本恼怒不已,但一见两人姿容,竟百般奉承讨好了起来。   草木树精本是天生地养,最受天道宠爱,梧桐已成散仙,本该舍去嗔痴爱恨,却不料他虽然心性纯朴,思而无邪,却最爱凡人的好颜色。   一想起那生得神清骨秀的小男娃每天对着师父垂涎三尺的模样,叶九思便觉得无言。小男娃曾经凤凰一族的栖息之树,自名秋梧桐,堂堂九转散仙,历劫百载,虽然思慕凡尘不肯登天,但在九重天上也是能被人尊称为仙君的天生灵物,居然因为贪恋凡人的美色而滞留凡尘不肯离去。   叶九思和叶英一辈子都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以貌服人的一天。   梧桐从天地初辟,洪荒亘古的时代活到至今,说不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知道的东西也是常人所不能比的。幸得有他的庇护和教导,才弥补了叶英和叶九思对大千世界认知的不足。加之对方虽然喜好美色,但是却并无邪念,只是单纯爱美罢了,让他看看也无甚大碍。   叶九思本以为自己进入了大千世界之后会逊人一筹,但没想到两人以武入道后在这个世界也能算得上是佼佼者。他们走的是以武入道的法门,和正统的修仙者不同,成仙的几率要困难百倍不止,但若真的成功,恐怕实力会比正统修仙者要更加强大。叶九思若能突破大宗师,便算是此世界的大乘期,而叶英破碎虚空,就算是此世的地仙级别,许多天生灵物生来便是地仙,但实力远远不如叶英。   地仙渡过雷劫便可沐天光,脱胎换骨,塑成天仙之身,也不能滞留人间,会被天道法则接入九重天之上。但如果自愿放弃登极的资格,度雷劫而不沐天光,就要经历九次劫难,熬过天道的九次刁难,就可留在人间,如秋梧桐一般,成为九转散仙。   想要成为九转散仙的大多是心有牵挂,放心不下去飞升的人,如叶英,但是像秋梧桐这样只因贪恋人间美色而苦苦熬过九重天劫的……当真闻所未闻。   叶九思脖子上挂着一个仿佛冰雪雕砌而成的雪娃娃,淡着眉眼和一只不知死活的妖怪打斗。身子翩然,步若惊鸿,简简单单几件就逼得妖怪发狂咆哮。她动作虽然从容优雅,实际上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但不管她怎么翻转腾挪,那雪娃娃就是死死扒着她的脖颈不动不摇。   “九儿你慢点,老朽一把老骨头了撑不住你这么折腾!”软包子一样的雪娃娃奶声奶气地说着,真是难以言说的喜感。   “你可以松手的,反正木头也摔不坏。”叶九思旋身而起,白衣胜雪,身姿轻盈宛若飞羽,但一脚扫出却又快又狠,那比叶九思足足高出三倍有余的妖魔直接被踹飞出去,轰然一声巨响,撞碎了一块岩石后深深的砌入到土地里,登时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梧桐的眼登时直了,轻咳几声,弱胜弱气地撒娇道:“我这么柔弱需要保护,你不能这么凶残地对我!”   叶九思幽幽地瞥了一眼“柔弱”的散仙,归剑还鞘,径自朝着山上走去,她容色淡淡,神情平和,眉眼间却仍然藏着一丝郁色。   叶英已经闭关了七年了。   进入大千世界之后,失去中级位面法则的压制,叶英的修为几乎是一日千里,涨势惊人。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不得不进入了苍梧山的灵脉洞府,闭了死关。闭关前他跟叶九思讲述了以后的计划,倘若渡劫顺利,叶英将会走散仙之路。虽然要经历九次天劫,但是却不必像天仙一样受他人钳制,能陪着叶九思,将来两人返回大唐的几率也要大上很多。叶九思虽未突破大宗师,但是也打算未来走和叶英一样的道路。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叶九思知道此次一别,只怕很长的时间都不能见面,但她也没想到,竟是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   这七年来她独自一人过,每日练剑修行,闲极无聊,便和梧桐一起建房子。叶九思也善丹青,但是于房屋建造上却是一窍不通,梧桐活得长久,古灵精怪的想法却是层出不穷。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也建出了一座精致典雅的群居地,山的最顶端还坐落着贵气磅礴的宫殿,梧桐总是念叨着开门建派也不差什么了。   叶九思却无心于此,每日仍然练剑习武,收拾几只为非作歹的妖魔,等着叶英出关。   不知何时起,她竟也爱上了抱剑观花,总觉得不管是繁花着锦的艳丽,还是落英缤纷的萧条,都能让她心情平静安然。   眼瞅着明媚鲜妍的姑娘变得静若止水的模样,看着那张典则俊雅的美丽容颜,梧桐顿时有些不忍心了,安慰道:“安心啦,依老朽看啊,闭关越久,渡劫越稳,你师父很快就出来了,还不多笑笑,不然等他出来,你都忘了笑了,那可如何是好?”   叶九思闻言,侧首挑眉一笑,那本来有几分形似叶英的冷淡就因她这一笑而尽数化为了乌有,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明艳照人。那种江南水乡蕴养出来的刻骨温柔当即把梧桐迷得七晕八素,小肉团子一样的手捧着心一副要窒息而死的蠢样,被叶九思伸指一戳就趴到地上去了。   两人正笑闹着,却突见天边乌云骤起,电闪雷鸣,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烟云聚合,黑到几乎成墨色的云在空中翻涌,满是不祥之色。   叶九思满面震惊,梧桐却一蹦三尺高,急忙腾空而起,叫道:“九儿,老朽先走一步了!老朽不能待在这里,否则天道会认为老朽插手你师父的飞升,若是按照两个人的天劫来计算那你师父就麻烦大了!你也小心点,别靠太近,你还未能成仙,被天劫劈了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梧桐倒是没打算带叶九思一起走,认识这师徒两人这些年,他也知晓他们师徒二人间的情分非同一般。他相信,叶九思定然希望叶英出关能第一眼看到她,而叶英定然也希望渡劫成功后第一个和叶九思分享,他在这里待着反而显得碍眼了。   可是许多年之后,梧桐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感到无比的悔恨,当初为何没有带叶九思一起走。   叶九思满心担忧,但也知晓自己此时赶过去也只是给师父添乱,还不如好好保护自己,让师父没有后顾之忧。但她也不敢离得太远,只是远远地看着,苍梧有九峰,当看到那遥远的山头上突然浮现出千把剑刃,叶九思顿时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虽然她早已知晓叶英有所突破,但根本没想到叶英居然到达了这等境地,那剑气冲天而起,浓郁锐利得将空间扭曲得逼仄压抑,但是那剑阵中心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古井无波。   乍然看到心剑,叶九思心中便是涌起喜悦怀念之感,见叶英独自一人便可支撑起本该由许多名藏剑精锐弟子辅助才能撑起的剑阵,更是为叶英高兴不已。   叶九思对叶英一直有着盲目的自信,她从来都不怀疑叶英的实力,也执拗地相信着他会成功。   修者渡劫的天劫非同小可,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当金色的闪电撕裂苍穹狠劈而下,其声势几乎要毁天灭地。爆裂的巨响响彻云霄,引发了巨大的动荡,叶九思担忧惊扰到山下的百姓,赶忙开启了梧桐留下的结界,将苍梧山和山下隔绝开来,以免误伤他人。   一场惊雷整整劈了七天七夜,中间间隔有长有短,叶九思见心剑仍然在空中悬浮游移,似乎还有余力,便放下了心来。   七天后雷云渐淡,心剑剑阵却还完好,天道见奈何不了叶英,只好散去雷云,投下一缕金光。   叶九思见雷云消散,知晓叶英渡劫成功,心中万分惊喜,当即朝着叶英闭关的地方跑去。   当远远看到一身剑气凛然,清华无双的背影时,叶九思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欢喜。她当真如梧桐所说的那般扬起灿烂而明媚的笑靥,唤道:“师父!”   叶英闻声转头看来,他沐浴在金光之中,面色无喜无悲,有种看破红尘的脱俗清冷,恍若神仙中人。但是在听到叶九思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淡漠的眉眼转瞬温柔了下来,神仙成了谪仙,虽然仍旧清冷淡漠,但是却染上了几分红尘的气息,那样动人心弦。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要踏出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升仙之路,于他而言,天界再好,到底也没有徒弟陪在身边。   如此,不去也罢。   叶九思本来是笑着朝着叶英跑去,想扑入他怀里,告诉他这么漫长的时光里心中流淌的思念,告诉他,她很想他,也一直在等他。   七年,这么漫长的时间,她终究还是走了过来,她也终于等到,能够再次和他携手的这一刻。   叶英踏出天光的那一刹那,金光大作,璀璨得几近刺目的光辉乍现。   叶英微怔,突然觉得背后一冷,感到十足的危险,正想闪开,却忽然僵住了身形。飞升的金色光束瞬间消散,那柔和的光辉刚一泯灭,一道同样璀璨但是却凌厉得刺眼的金光仿佛流矢从空中爆射而下,携带着无比狂暴的力量,直直击在叶英的心口,洞心而过。   叶英怔怔地抬手摁上心口,没有伤痕,没有血迹,但却感到一阵凄神寒骨的冷和碎裂的疼,仿佛有什么被撕裂了一样。   他浑身乏力,阵阵发冷,竟是站不住身子,微微一晃,便支撑不住的倒下。   叶九思的笑容蓦然僵硬,她瞠目,眼睁睁地看着叶英在她面前倒下,不由得惨声嘶喊出声: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遁走,大家别急,男神没死,我说了不会虐男神的了~! 哈哈哈我在下很大一盘棋哦~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得出来,仙剑世界可是很复杂的呢~ 别怪作者君嘤嘤嘤,我已经给你们打过预防针了,受不鸟的小可爱们可以等仙剑世界结束再看哦~作者君会一直等你们回来的么么哒~! 首先,给大家道歉,非常郑重的说明……作者君已经找到学校了,住进学校里管得比较严,作者君也要好好学习,所以以后的更新可能有点不稳定,不一定能隔日更了,我很抱歉……!(鞠躬) 其次,嘤嘤嘤作者君不喜欢撕逼的所以看仙剑世界的时候要淡定,等结尾出来再骂也不迟呵呵哒……_(:зゝ∠)_但是求不弃,我发誓保证写下军令状证明结尾一定甜到掉牙虐狗,还有包子和小可爱出没!已经暂时定下了,小酒儿和男神家的二子一女三包子,所以,要淡定! 嘤QAQ不许寄刀片也不许威胁作者,什么晚上一脸血站你窗前或者吊死在我防盗门前啥的求不闹! 作者君知道写虐的话可能有小可爱会离我而去嘤嘤,但是作者君最初在构建这篇文的时候,就是从仙剑世界开始的。仙剑世界之前的铺设是为了小说的完整,但是真正算得上的剧情,只有仙剑四和仙剑四之后的剧情。很多小可爱虐点很低,作者君犹豫了很久,还是打算把这个世界写出来。 因为构思的时候,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此,删掉了未免过于可惜了。 你们就算骂我我也得写出来……我是完美强迫症,不写就不能算是完整,而不完整,当初还不如别开坑呢……所以我还是把仙剑四给写了_(:зゝ∠)_ 这么跟你们说吧,现在的小酒儿,人设还不完整,只有走完仙剑四,小酒儿才是完整的小酒儿。 顶着锅盖都要写完呵呵哒……_(:зゝ∠)_ 最后,感谢【燕燕】和【少年A】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作者君是很耐你们的呵呵哒~~~!   ☆、【第五十三章】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      叶英觉得冷,觉得痛,但双眼却仿若火烧。   头晕目眩之际,只感到有人将他一把抱住,死死地揽在怀里。叶英知道那是叶九思,他想告诉徒弟不要担心,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叶九思只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她抱着叶英,却能感觉得到他越发微弱的气息和逐渐冰冷的身体,内心漫上来一层层的惧意,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握剑的手向来沉稳有力,便是千斤重的巨剑她也能分寸不移。但是此时,她却不能控制自己双手的颤抖,甚至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眼前漫上一片一片的黑,她却勉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就此倒下,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如刀割,几近窒息,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下。   不,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叶九思死死的抱着叶英的肩膀,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泪水落在叶英的脸上、额上,滴落到眼睑处,微微的凉意驱散了那火烧般的炽痛。她心中绝望而崩溃,泪如泉涌,落在叶英脸上的泪也顺着脸庞滑下,竟仿佛叶英垂泪一般。   叶英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疼,不知道是那种来自于灵魂上的伤痛更深,还是因怜惜而起的心疼更深。他只想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但他此时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勉强伸出手虚虚地搂着她的腰,低声安慰道:“思儿,别哭了。”   感觉到身体渐渐僵持冰冷,虽然不知晓那道金光为何物,但此时也无力去追究了。他闭了闭眼,感觉眼睛的疼痛稍微淡了些许,身体也有了点力气,叶英定了定神,淡声道:“生死由天命,怪不得他人,思儿,为师走后,你也自当勤勉,若有一日返回故土……”   “替为师向父亲告罪一声,说……叶英不孝……”   “不!师父!你不会死的!你已经度过了天劫,你会得道成仙,寿与天齐!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能死呢?!”叶九思听不下去叶英的遗言,出声打断叶英未出口的话语,她声泪俱下,哽咽得语无伦次,一时间竟是萌生了死志,“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师父你若是不在了,徒儿……徒儿……”   你若不在了,徒留我一人,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一想到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叶英,叶九思就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没有丝毫的阳光。   再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她去关心世间的美景,然后用言语转述给他;再没有这样的一个人能让她劳心劳力,却又那样甘之如饴;再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会陪她走过春秋冬夏,看花谢花飞,听流风回雪,等着时光岁月催人老,白首誓不悔。   “师父,徒儿求你了,别离开我,求你……求求你……”叶九思死死地抱紧叶英,痛极之下俯身,将脸深深的埋在叶英的发顶,凄厉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怨恨之意,“什么生死由天命?!什么怪不得他人?!都说好人有好报,我叶九思虽不说处处与人为善,却也没有亏欠他人!什么样的仇怨,欠下什么样的债孽,为何不报复在我的身上!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若是有眼,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该让师父受此劫难啊!”   叶九思不是一个消极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埋怨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地,她竟是除了怨恨,再生不出其他情绪了。   叶英听出她话语中的怨恨和求死之意,顿时心中一凛,厉声道:“思儿!”   叶九思木然,眼神空洞,乌漆漆的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听到叶英的呵斥,便缓缓直起身来,她满面泪水,看起来凄惨又可怜。她抱紧叶英,轻咳几声,喉咙沙哑还有几丝含糊的哽咽,一张清妍素雅的容颜却是面无血色,惨白如纸。   叶英伸手握住叶九思的手腕,叹了一口气,眉眼间也染了几分惆怅和遗憾,语气淡淡地道:“没能带你回家,日后要留下你独自一人,是为师食言了。世人都道求仙问道好,为师却不希望你强求……若是遇到心悦之人,便好好过日子吧,一个人,总归是太寂寞了。”   叶九思面无表情,兀自流泪,任由叶英握着她的手腕,听着他交代遗言般的话语,一动不动。   叶英运力于掌,将毕生苦修的内力皆传功给叶九思。他们二人是师徒,内力同出一脉,自然不存在不相容的弊病。尽管叶英心知此举有些拔苗助长,但是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回天乏术的无力感,在这个诸天神魔的世界,他不能保证叶九思一定能安定无忧。传功于她,虽然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融会贯通,但是在危急关头却是能保她无恙,在苍梧山上好好修炼,或者重回凡尘过正常人的生活,都随她喜欢罢了。   叶英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   只是,那尚未告诉她的情愫,也没有再说出口的必要了,他人之将死,注定给不了她承诺,又何必徒惹她伤心难过呢?   躺在叶九思的怀里,那冷意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叶英淡淡一笑,轻轻抚了抚叶九思的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么多年了,你的蓝焰青君剑丢失之后便再没有一柄顺手的佩剑,为师的焰归便赠予你。它陪伴为师多年,早已是为师的半身,你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有焰归在,也能替为师履行承诺了。”   “不要怨恨,不要执着,思儿……从收你为徒的那天起,为师便一直和你说,入为师门下,不求你功成名就,只求你过尽千帆,也能初心不负。”   “你向来让为师放心,这一句话,为师说过很多遍,但如今,还是想再告诉你一次。”   “思儿,你一直,都是为师的骄傲。”   “苍——”的一声嗡鸣乍起,那风云消散的天空中竟再次投射下一道光柱,落在叶九思的身上。她跪在地上,尘埃却瞬间离她而去,白玉般的肌肤泛起柔润的光泽,青丝飞扬,便仿佛是随时要羽化而去的仙。金光一闪而逝,叶九思的额上却缓缓浮现出冰蓝色的仙印,隐现金光,衬得她清妍如画的容颜有种高不可攀的孤绝遥远。她身周的气势更是节节攀升,直到达到某个零界点,瞬间突破了屏障,消融成一片虚无。   醍醐灌顶,传功化神,终究使叶九思无劫成仙。   或者说,她的劫难,已经应在了叶英的身上。   叶英收功,只觉得那股冷意越发明显,几近刺骨。他心知自己大限将至,一时间竟有些不想去克制内心的情感,他抬手,触碰到叶九思的脸颊,轻轻将手覆在她的脸上,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叶九思清冷而破碎的声线:“师父,我不是一个好徒弟,也不是你的骄傲。”   叶英蹙了蹙眉,却没说话,徒弟好不好,他心知肚明即可。   却不料,叶九思一开口便抛出了惊天霹雳:“师父对我好,对我视若至亲,但思儿不孝,有违伦常,负了师父对思儿的好。”   “师父,思儿思慕于你。”   叶英一怔,随即大讶,突觉眼睛酸涩,有光线映入眼中。他猛然睁开眼,恰好对上叶九思一双染满心碎与绝望的眼眸。   叶九思微微低头,叶英便突然睁开那双唯有在梦里才能看得见的暖棕色眼眸,她却无心欢喜,成仙可重塑肉身,师父能重见光明,定然是已经成仙了。   但是到底为什么又有此一劫?   此时她无心多想,只是抬手轻轻抚上叶英的容颜,泪如雨下,用压抑不住颤抖的声音尽量平静地道:   “师父一直教导我君子之道,世俗伦理,徒儿如此,师父一定很失望吧?”   不等叶英回答,她便用力闭了闭眼,仿佛生怕从叶英口中听到令人绝望的答案,急促地道:“师父放心,等到回了大唐,徒儿会去幽河谷找鬼医林酆,服下离情散,忘掉这有违伦常的情感,一直一直都会是师父的好徒弟的。”   “但徒儿不求其他,只求你活着,只求你活着啊——”   说到最后,似乎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伤悲,她已经是声嘶力竭地嘶喊了。   说出这段埋藏在心底的情愫,翻出宁可带进棺材里去的秘密,亲手判决自己爱情的死亡,这样的一切都痛得她撕心裂肺。   但是如果这一切能换来叶英的安然无恙,便是拿她的命去换,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说得越多,心里却越绝望,和心疾发作的疼痛不一样,叶九思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她拥抱着他,但是抱得越紧,内心却越空乏。   “剑客最重要的是手中之剑,太上忘情,方可得无上剑道!师父,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   “我是一个剑客,放下剑,我会死,但放下你,我会生不如死!”   “我爱你啊——我不求你回应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只是想陪伴在你的身边罢了。我可以一辈子不嫁,只是留在你的身边,走过漫长的岁月,永远都不会分别。成仙、得道?你若不在我身边,无上的自我不过是残缺灵魂的尸体,漫长的寿命也不过是更深的煎熬——”   “如果这份不伦的爱是你劫难的根源,是对我的惩罚,那我错了!我错了!我宁可我从未爱过,也不想你死啊——!”   叶九思满身凄惶,嘶哑的哭声中已经染上了心碎心死的绝望,她的悲伤就宛如被撕裂的苍穹,大厦将倾之际,理智悬于一线的溃乱。   叶英怔怔地看着叶九思,面前这个崩溃恸哭的女子,慢慢地和昔年那个稚弱的哭声重叠到了一起。那种仿佛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惶然无措,那种失去最重要的事物剜心刻骨的疼痛,穿过时光和回忆的洪流,汇聚在他的脑海里,一点点浸润他的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两相思,两不知。   叶英平静淡然的眉眼总算染上了一抹哀色,这样的阴差阳错,真的是可悲可笑至极。   若没有这份世俗伦理的隔阂,他们彼此都能更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样多的时间?   他终于看见了叶九思的容颜,看见了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无数个日夜的女子的模样。   叶九思说她错了,说她不该爱的,但叶英又何尝不愧疚呢?若是没有他,她可能还是那个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的水乡女子,执着着她的君子风度,骑马踏过水上桥,引无数人的幡然瞩目。若是没有他,那双眼睛应该如流淌着星河的夜空那般美丽,而不是这样空洞的、绝望的,带着走到世界尽头的心思和凄惶。   她是这样好的姑娘,总有人会爱上她明媚的笑颜,爱上她水般柔软的温暖。   她会成亲生子,有一个安稳的家,会有人对她视若至宝,一生相敬如宾,他们也会携手一起白头到老。   这莫非,当真是一种惩罚吗?   叶英有些恍惚,沉静如秋水的眼眸有着不变的宁和之意。这样悲伤凄然的时刻,他没有落泪,但眼眸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叆叇的云雾。心口漫上来汹涌如潮水般的酸涩和悸动,那种陌生的情感来得凶且急,刹那间便将叶英湮没。   一个人的相思,尚且能苦苦忍耐,但两个人的相爱,还有什么阻止这份感情的生长?   只是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黑暗席卷而来,吞噬掉叶英失而复得的光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破碎,化作万千金光,在空中纷纷扬扬,却又重新凝聚,像是一团灿烂温暖的火焰,温柔地跃动着火舌,那火焰不刺眼,甚至带着静谧安然的气息,却又厚重得仿佛山峦,令人心生眷恋和依赖。   叶英突然有一丝明悟,那是他的灵魂之火。   不等他多想,火焰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只觉得意识一沉,仿佛有桎梏的枷锁瞬间破碎,冰冷和痛苦瞬间离他远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而在叶九思的怀里,叶英不过是最后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其中蕴含的深意,她不知道面对她这样的剖心述爱,他的内心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但那双沉凝如琥珀般的暖棕色眼眸,却是彻底闭上了。   他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仿佛沉睡了一般,仍旧静谧而美好。   就仿佛是曾经每一个惬意的午后,他敛眉小憩,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叶九思会坐在床沿悄悄把玩着他的发,或者翻着他的手掌来回揉捏。她会将自己粉嫩的小手按在他的掌心,让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拳头。那时候她便会笑得眉眼弯弯,无比欢喜地用脸蛋蹭他的手指。   他醒来后会柔柔她柔软的发顶,宠溺地勾了勾唇,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庭院,告诉她四季轮回更迭的玄妙,讲述着无上剑道的体悟。   只是这一回,她笑不出来了,而那个看似淡漠但实际温柔的男子,也不会再满带宠溺地抚摸她的脑袋了。   叶九思怔怔地看着叶英惨白的容颜,感受着怀里逐渐冰冷的温度,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抬手去试探一下他的鼻息。她僵硬地跪坐在哪里,宛如一棵枯朽的老树,眼神空洞无神,表情一片空白,仿佛失了灵魂的木偶,那样了无生趣。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残阳如血,映红了叶九思的双目,她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僵硬的身体仿佛突然崩断的琴弦,叶九思仿佛脱力一般软了手脚,宛如一段枯竹般缓缓俯下身,将脸埋进叶英的颈窝,发出嘶哑而凄厉的悲鸣。   她想哭,然而眼泪都咽进了心里,咸涩的泪水让千疮百孔的心脏痛得惨烈凄寒。   她死死扣着叶英的手,十指相扣的指尖却再也找不到昔日温暖的触动。   师父,师父——   三千红尘路,寥寥九州土,无你处,无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地顶锅盖……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躲到苍爹的大本营了我才不怕你们呢嘤嘤嘤QAQ 别说我没打预防针啊从开坑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提醒你们啊!仙剑世界会虐啊! 我也没说谎,仙剑世界确实定情了呵呵哒……_(:зゝ∠)_ 我发誓仙剑世界结束之后一定疯狂发糖给你们,绝对让你们蛀牙!!!求不弃……QAQ 嘛,别担心,悲伤只是一时的,结局总是会好的……觉得还是很不甘心的亲去看看文案啊!作者君文案上都写明白了啊嘤嘤嘤!小酒儿只是在命(zuo)运(zhe)的魔爪下挣扎而已…… 好吧,这章的小酒儿有一点点黑化了……=v=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是那句话,我最欣赏的女主角,就是她能初心不负。这不仅是叶英的期望,也是小酒儿骨子里的品质。 后文小酒儿会性情大变,但是善良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想写一个过尽千帆,却能初心不负的姑娘,也想写一个万般不得,却还能温暖如故的姑娘,这才算是完整的小酒儿~! 不过人在绝望之际会心生负面情绪,是很正常的吧?小酒儿的怨恨不是为了谁,而是因为叶英而感到不甘。 那啥,大家要淡定一点,一切都会好的。 最后一句话来自少司命的《烟笼长安》,我一直很喜欢少司命啊河图啊董贞的歌曲,写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别戳心,所以就写上去了……标题名是我一直很喜欢的一首诗,出自柳永的《忆帝京》,小可爱们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哦~~! 好吧转移话题不太成功……其实写这一章的时候作者也是如鲠在喉,挺难受的,删删改改了十数次,才捣鼓出这个成品,不知道大家看着有什么感觉,反正作者君觉得……挺惨的…… 话说最近不是回暖了吗为什么作者君还是觉得辣么冷!素不素你们在背后怨念我了嘤嘤嘤?QAQ 感谢【路人不说话】、【慕湮白璎】、【寻安】三位小可爱的地雷打赏~作者君裣衽拜谢~! 这章大家感觉还好吧?不然多看几遍,看多了就不觉得难过了呵呵哒(泥垢) 最后,爱生活,爱家庭,爱男神,也爱你们,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当你的心死去之后,时间就成了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叶九思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跪坐在苍梧山上被天劫摧残过的一片废墟之上,四周尽是破碎萧条的荒凉,她抱着叶英的尸体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也哭了三天,直到最后再也流不出一滴的泪水,只能怔怔地望着叶英的容颜,说不出一句话。   她数次抚摸他的脸颊,拥抱他的身体,拼命想从他身上汲取哪怕只是一丝的温度,但是却终究事与愿违。   叶九思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叶英死去的那一刻,仿佛将她的灵魂也一同抽取带走了。   不知是成仙重塑了肉身,还是真的早已痛到麻木了,那撕心裂肺,粉身碎骨的剧痛也湮没在一片混沌之中。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很冷很冷,仿佛胸腔被人开了个洞,有人攥了一把最冰最冷的雪,塞进她的心口,于是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很冷很冷。   叶九思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觉得眼前有纷扬的白色飘飘而落。她神情木然地抬头,才发现整个苍梧山脉竟是下起了雪。   仙神一念,四季骤变。   叶九思不知道这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是因她而起,甚至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褪去凡胎,塑成仙身。看到雪花飘落的那一刻,她便想带叶英离开这里,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去一个温暖湿润的江南水乡,那里姹紫嫣红的鲜花和温暖的阳光会让叶英的心情好起来。   叶九思想要站起身,但却因为久跪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因塑成仙体的原因而并没有受伤。她恍了恍神,动作缓慢的站起身,轻柔地将叶英抱起。那种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态度,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身形修长的成年男子,而是一件脆弱美丽的陶瓷。   她偏了偏首,用冰冷的脸颊蹭了蹭叶英的发顶,有些安然地抿了抿唇。   现在,她的温度和师父一样了。   所以,师父只是睡着了。   叶九思像个不愿接受现实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朝山顶走,她拒绝一切的事实,逃避着叶英的死亡,逃避着她唯一不敢面对的事。   当一道金光从九天垂落,直直投注在叶九思的面前时,她也无动于衷。只是神色平淡或者说是木然地看着一身金色广袖流仙裙的绝色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女子身披金光,凌空而立,容貌绝艳,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姿态却端庄雍容如神妃仙子。她神情淡然中透着悲悯,却又高高在上得仿佛是神庙里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神祗,那双眼中透着居高临下的淡漠,仿佛注视着蝼蚁。   她一开口,清冷悦耳的声音便在空中袅袅传开,空灵庄严至极:“前些时日天庭接连投下两道金光,却没有迎来一位得道之人。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前来接引二位,凡人求仙,得道不易,莫要再滞留人间,速速随本座前往天庭面见天帝。”   她本是有些漠不关心的态度,然而低头看见叶九思怀中已经了无气息的叶英之时,却禁不住蹙了蹙眉头。   叶九思黯淡空洞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深邃而晦涩,她定定地看着沐浴在金光之下的九天玄女,半晌,她开口吐出的却是沙哑得可怕的质问:“求仙不易,求仙不易——既是如此,为何师父一朝得道,后脚便遭人杀害?!你们天帝既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倒是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我师父!”   成仙之后,距离天道更进一步,知晓的东西自然更多。   仙力为金,赤金为尊,颜色越浓厚,便代表仙力越强大。   那道金色的流矢,分明是仙人的手笔。   若当真如此,若当真如此——那即便将天庭众仙杀得片甲不留,屠戮殆尽,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叶九思额上的仙印金光乍现,明灭不定,隐隐有堕仙入魔的征兆。她言语中多有不敬之意,九天玄女却并没有露出愠怒之色,她眉头蹙得更紧,显得严厉肃穆,听罢却是道:“无冤无仇,不会有仙人对已成仙的得道者下手,平白惹得一身因果。”说完她抬手对着前方的废墟轻轻一点,一帧帧的画面仿佛流水般涌入她的脑海,看着画面中那道璀璨耀眼的金色流矢,九天玄女心中一震,不由得面色微变。   半晌,她收回手,淡淡地问道:“你们可是异世之人?”   叶九思一怔,抱着叶英的手微微一紧,目光乌沉沉地透不出半点的光彩:“有何高见?”   “愚蠢!”九天玄女竟是呵斥出声,“异世之人,本就为天道所不容,你们在此界成仙,夺天地之造化,却不肯受天庭调遣,天道如何能容尔等?!仙人身死,灵魂不灭,但你们又并非此世之人,灵魂只得在人间漂流,不得入六道轮回,身死道消,不过迟早的事!”   叶九思一震,顿时浑身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变得不稳:“你的意思是说,师父有此一劫,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不是她太没用,让师父放心不下,师父又何苦滞留人间?   如果不是她因为那一点子的见不得人的私心,又怎会让师父立下那样的誓言?   叶九思紧紧地咬着牙齿,可不管怎样,都制止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九天玄女看着叶九思有入魔的迹象,心中暗惊,神情似悲似悯,垂了垂眸,叹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九天玄女反手在空中一抹而过,广袖飘飘,仿若流云飞雪。她指尖金光灿灿,流光溢彩,四周的金光汹涌而来,汇聚在她的掌中。   她朝着叶九思伸出手,只见一团半个巴掌大小的明黄色火焰在她的掌心静静的燃烧,不炽热,却很温暖。   叶九思怔怔地凝视着那一团火焰,那是她乌沉沉的眼眸中唯一的光亮。   她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温暖和悸动,那种宁和的温柔,是叶英给予她的不变的永恒。只是这样看着,枯朽的心都仿佛活了过来,干涸的眼睛也微微湿润,她不敢伸手,也不敢去触碰,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像是守着一场易逝的梦。   “这是你师父的灵魂。”   九天玄女的语气冷淡,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空灵,无喜无悲,在空中抽扯出细细的丝线:“你师父虽灵魂未灭,但是却失了一魂三魄,乃是爽灵一魂、天冲灵慧二魄和命魄。灵魂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一名爽灵,阴气之变也;一名幽精,阴气之杂也。如今失去爽灵,阳气压制阴气,会造成灵魂不稳,若不能想办法补足阴气,魂飞魄散也是迟早之事。”   “命魄是人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命魄的衔接,纵使六魄俱在也无济于事。而天冲灵慧二魄主思想和智慧……”九天玄女轻叹一声,淡淡道,“没有天冲和灵慧,就算救回了命,找回了命魄,也不过是一个会动的活死人,即便如此,你还坚持吗?”   叶九思轻轻将叶英的尸体放在一边,抬头注视着那一抹跳跃的火焰,衣袂一展,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九天玄女没料到她如此作为,当下便是一愣:“你……”   叶九思的语气淡淡,眼中却有着将要破碎的明亮:“请上仙将师父还给我,并告知补救之法,九思感激不尽。”   “即便你会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痛,也不后悔?你要知道,即便你付出了所有,他也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活死人。”   “百死无憾。”叶九思深深地拜了下去,她舍弃一切,倾尽所有,只为求得一个渺茫的希望。   比起叶英,她的骄傲,她的尊严,都不重要了。   九天玄女沉默了,许久许久,叶九思才听她开口说道:“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没有命魄,他的灵魂便无法衔接,迟早有一日会分崩离析。而失去爽灵之魂,他的灵魂本身阳气便大过阴气,加之久处人间,若没有阴气均衡,很容易便会消散。”   “本座告知你此法,却并不希望你用,此法动戈两人皆是魂飞魄散,十分危险,而能得道成仙的人,实在太少了。”九天玄女说罢停顿了片刻,见叶九思面容平静,点无波澜,心知此事绝无回转的余地,方才道,“女子灵魂本身阴气充沛,若你敢忍住分魂之痛,将他的灵魂温养在自己的神魂之中,以阴魂滋养,便可保他无恙。但这并非长久之法,你需要寻找寄托之物,能让他的灵魂寄居其上,若是潜心修炼,或许终有一天能够恢复神智。”   “寄托之物?”   “不错,当年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制琴,共成三把,名凰来、鸾来、凤来。后凤来化灵,具人之形态能说人语。祝融心悦,托请地皇女娲,用牵引命魂之术,使此灵成为完整生命,便是琴灵。”九天玄女的声音压低,在璀璨的金光中,她的神情显得有几分明灭不定的莫测之意,“而在人界有部族名龙渊,他们拥有绝顶的铸剑之术,只要经过‘血涂之阵’,便可将生魂铸造成剑灵。”   “如今龙渊没落,寻找不易,我可将铸剑之术传授与你,成为剑灵,你师父便可以在人世间生存下去。”   “只是切记,末将此法告于他人知晓,倘若有丧尽天良之人以此为非作歹,本座定不饶你。”   “是,九思谢过上仙。”叶九思淡着眉眼,任由九天玄女将一道金光打入她的脑海。无数的文字在脑海中宛如流水般徜徉而过,晦涩难懂,却玄奥非常。叶九思谢过九天玄女,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叶英的灵魂之火,她柔和了眉眼,那几乎令人心碎的温柔中却又透着几分脆弱易碎的哀戚和难过。   像是抓住了一线的希望,却又知晓未来是怎样的无望。   “切记,温养神魂之法极其危险,倘若他并不能完全接纳你,你的灵魂可能会受到无法逆转的伤害。届时你若是因为本能而反抗,那你们二人都可能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是以慎之。”   “是,九思明白。”叶九思收起叶英的灵魂,郑重地道了谢,这才抱起叶英的尸体,顶着满身风雪,朝着苍梧山巅的方向,一步步走远。   九天玄女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离去,面上仍然带着那高高在上却又悲天悯人的淡漠神情,无悲无喜。   直到再也看不到叶九思的身影,她才凌虚御空,踏着祥云,直上九天。她收敛起平和淡漠的神情,目光如电,竟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她手一展,漫天飞舞的彩绸宛如一道道利剑飞射而出,只听得她一声厉叱,彩绸纷扬四射,令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天箭手,给本座滚出来!”   隐匿在流云之间的男子在漫天彩绸的逼迫下终于显出了身形。那是一名极其英俊挺拔的男子,身材魁梧,两只手臂刚硬有力。他身背一张黑红色的长弓,弓身亮着赤金色的符文,长弓虽然是木制,但是弓身却燃烧着红莲般的烈焰,看上去骇人之极。   男子一见九天玄女,便单膝跪下,道:“后羿见过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目光森冷,扬手甩出两张神纹缭绕的神谕,冷笑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后羿低头捧起两张神谕,打开,同样是天帝的神谕,但却下了完全矛盾的两条命令,无怪乎玄女一时间竟是恼了。   九天玄女虽是天帝伏羲的女儿,但其原型却乃是妖族凶鸟,有道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作为商朝始祖,九天玄女在天界的地位也是超然,几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九天为干金之象,性刚好动。九天之方,扬兵布阵。玄女继承了九天之名,本身便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慈和的性格,她是代表战争的女神,擅长排兵布阵,军事韬略,在这一点上,整个天界中唯一能和她相比的只有神将飞蓬。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天帝传达神谕了,但是却从未有过今日的情况,竟是在她下了凡之后,天帝又发下一道完全矛盾的神谕。   后羿却是不便多说,他指了指后来发下的那道神谕,伸指朝上一扬,低声道:“陛下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四个字便让九天玄女浑身一震,半晌,才蹙了蹙眉头,淡淡道:“如此,也罢了。”   神祗的仁慈不过如此,神祗的无情……也不过如此。   苍梧山上的雪越下越大,不过片刻的时间,整个山峰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盖住了万千姹紫嫣红的娇艳繁华,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这样单调纯粹的色彩,像空白的画纸,只等着人在这之上勾勒出色彩最为浓重的一笔。   叶九思抱着叶英一步步朝山顶上走,有灵力护持,叶英身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叶九思却披了一身的雪。   她的背后是一串印在雪地里的脚步,也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   她抱着叶英的尸体站在山巅,看着伫立在风雪中的建筑群,清冷寂寥得仿佛一片荒芜的风景。   “师父,我们到了。”   她喃喃自语,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站在风雪中良久,直到飞雪染白了她的发,她才勾了勾唇,有些寂寞地笑了。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只影……向谁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简直深水鱼雷,炸出了好多潜水党,突破【凭栏一心剑,静看花满天】那一章的记录了。 这一章,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懂,没看懂的可以询问,作者君会回答的~~ 另外关于九天玄女,我看到很多人在问是不是她下的黑手。嗯首先跟大家说一下,仙剑世界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作者君会从比较客观的角度去将每一个角色剖析给大家看,所以严格来说,仙剑世界是没有所谓的主角和反派的,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缺点和优点,不可能完美。 九天玄女的设定是作者君去翻资料找出来的,这里忍不住吐槽一下琼华派真能作死。信奉着九天玄女呢还整天喊着斩妖除魔,给跪了,你家玄女娘娘自己就是妖族凶鸟啊你这么喊难怪会被穿小鞋,三代都在铸剑野心勃勃的了九天玄女愣是没提醒一字半句…… 那个后羿手里拿的弓箭我相信玩过仙剑四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就是云天河最后用来射毁琼华派的后羿射日弓,哈哈大家可能猜出来时间线了~~没错呢现在还在非常早的时期,琼华都还没开始双剑的计划呢! 这章可能显得比较扑朔迷离吧,也可能有亲能猜出后面会发生什么,作者提前说了,小酒儿的劫难开始了。 标题的这句话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男神现在的情况就是未亡人,但是小酒儿已经开始绝望了。 小酒儿以为男神的一魂三魄已经散了,然而并没有,这里先瞒下不提。 大家感兴趣可以翻翻前面的伏笔哦~~~! 另外看到大家这么热衷于刷作者……作者君打算将来开个小短篇《组队刷作者》,讲的是有一天读者们都受到系统的一条消息说:亲爱的读者们,万恶的作者君已经被本系统丢到基三的世界里了,各位可携带好您的随身行李,套上属于你们的基三壳子,组队到基三刷作者哦! 找到作者,【温馨日常+1】 干掉作者,【虐心剧情-1】 来吧小可爱们给你们报仇的机会!作者君已经走上自黑的道路无可自拔了……_(:зゝ∠)_ 资料要求是你们在基三里的游戏人物资料哈~ 格式如下: 姓名: 性别: 性格 门派: 心法:(如单修冰心或者双修七秀这样的) 容貌: 以上资料请填写完整,只收取前二十五人(大型副本),当然如果报名人数不足二十五人那就有多少写多少……_(:зゝ∠)_另外一个人只允许报一个,不可以一人多报哦~~~ 另外,感谢【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在一众刷作者的呼声中难得的安慰……_(:зゝ∠)_ 其实我是爱你们的么么哒~~! 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五十五章】一叶叶,一声声, 空阶滴到明      分魂而温养其神,阴灵之气以护其魂,说来容易,做起来才方知其中难处实在非同小可。   叶九思盘腿静坐,神识扫过自己的气海,便一眼看到分隔两地的明黄色灵魂和冰蓝色灵魂,前者温柔沉静,后者却有些不甚稳定,从灵魂中渗出悲伤消极的情绪,透着一丝孤冷的寒凉。冰蓝色的灵魂极力想要靠近那明黄色的魂魄,却被对方一个劲地避过去,就算急得上火,也无济于事。   看着金光黯淡的灵魂,叶九思一咬牙,将仙力覆在冰蓝色的灵魂之上,强行将其中的阴灵之气撕开。   作用于灵魂上的疼痛比被人捅了一刀要更加难耐,可怕的是分魂之时那种冰冷和空虚,像是被人挖走了一部分生命一般。分出一部分阴灵之力,爽灵大伤,元神受损,但是好生修炼,仍然会渐渐恢复如初的,只是这分魂之痛难免缠身,怕是要受尽磋磨了。   尽管痛苦非常,叶九思却仍然打算继续下去。冰蓝色的火焰即将被撕裂之时,那明黄色的火焰一阵翻涌,竟缓缓团成一个模糊的婴孩的形状。叶九思微微一愣,尚且没能反应过来,那金黄色的小人已经朝着冰蓝色的灵魂扑了过来,一掌拍散了覆在其上的仙力。他伸出两只如烟团般的手,将冰蓝色的灵魂拥抱在怀里,灵魂相互接触的瞬间叶九思只觉得仿佛被雷击了一般,一股神魂相融的感觉几乎要粉碎她的心脏。   神识猛然撤出气海,叶九思蹙眉,捂住自己悸动的心脏,有些不明就里。   神识再次重回气海,叶九思发现自己苦恼了半天的问题竟然已经解决了。叶英的灵魂本就不完整,而叶九思的分魂虽然不彻底,但是毕竟已经将阴灵之力撕裂开来了,这一部分的阴灵之力自动纳入了叶英的灵魂里,暂时填补了他灵魂的残缺。   见叶英的灵魂稳固了下来,叶九思也无心去追究方才那微妙的悸动。她小心翼翼地按照九天玄女给出的方法,将自己灵魂里的阴气传递给了叶英。而方才还挺抗拒的明黄色灵魂却好似睡着了一般,任由灵气传递到他的体内,神魂相触的地方也回馈着他心中的安心平静之意。   输送灵力和阴气,导致神魂不稳,叶九思的面色顿时苍白,却有些诧异地发现丝丝缕缕的金光顺着神魂传递到叶英的灵魂之上,却又须弥间消失无踪。   叶九思不知道那些金光是何物,但是意外地发现叶英的灵魂在金光的滋养下竟然凝实了许多,当即不再犹豫,一股脑的将金光灌输过去。   金光明灭隐入叶英的灵魂,化作千丝万缕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里。   叶英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心中只有沉沉的遗憾和不舍,即便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也希望能感受到哪怕一丝属于叶九思的气息。   然而没有,除了墨色一般厚重的黑暗,便是水冰凉的触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沉浸在水中,那种湿润的水并不轻浮,反而沉重异常,即便是丢下一条手绢,都只会往下沉,而不会漂浮起来。叶英就身处在这样的水中,一直往下沉,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都不会有落地的时候。   “阿弥陀佛——”   混沌的黑暗中一声仿佛从苍茫亘古传来的厚重佛语,隐约能听到木鱼声声的叩响,带着沧海桑田的古拙和空澄明净的叹息,慈悲而宽容。   叶英只觉得在这只能沉落的水中,有一道温柔而又暖和的气劲轻轻将他托起,像是佛祖张开的一只手掌,带着他不停往上,逆水而行。一片漆黑的视野里也流露出几缕金芒,那沧桑而厚重的声音仍旧在一声声的轻叹,呢喃着一句模糊的话语。他身周金光环绕,隐隐形成一行行古老的文字,那金光温柔又透着暖意,隔开叶英身周的弱水,带着他破水而出,将他牢牢护持在金光里。   “谛听!谛听!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何况恣情杀害、窃盗、邪淫、妄语,百千罪状。叹诶,叹诶,众生不知其罪,历经百苦亦无悔意,只怨上苍不公,何得救赎?广行善事,积攒福德,赞叹皈依佛祖,长期以往,业力渐消,方可得心中安宁。”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仿佛带着袅袅檀香的佛语空荡荡的盘旋在寂然的空间之中,那带着佛性的灵光和明净,让人心生安然之感。叶英在一片混沌的沉浮之中感觉到一丝直透灵魂的暖意,不浓烈,却温柔而周密将他笼罩在其中,释放出微薄的温度,让叶英有了片刻的清明。   “诶?怪哉怪哉。”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悠悠响起,虽说着疑惑的话语,口吻却平淡得没有一丝的波澜,“此人当真怪哉!分明造下杀戮罪业,却不被罪孽缠身;三魂七魄仅剩一魂三魄,浸入鸿毛不浮的弱水之河,却并未消散;自身并无多大功德,却又有如此浓郁的功德金光护身;魂魄不全,不入轮回,却分明已经铸就了仙魂,鬼差皆视其无物,竟不似此世之人,奇也,怪也!”   “阿弥陀佛——”那慈悲而宽容的诵经声渐停,似是叹息,似是遗憾,复又念道,“痴儿,又是一痴儿啊——”   “嗤,倒不知是何人积攒下这样的功德,竟用这般浓郁的功德金光来保住这么一缕残魂,可不是一看不破的痴儿?”那空灵的男声微讽,扭头看着坐在莲花座上宝相庄严的佛,毫不客气地伸脚踹了踹盘踞在莲花座下的似龙飞龙,似虎非虎的动物,语气平平地道,“谛听小友,说与本座听听。这世间竟还有嫌自己功德忒多的奇人?你说本座拿这缕残魂和那人交换,那人是否会将自身功德全部给本座?”   被唤作“谛听”的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皮毛油光水滑且净如白雪。他本来趴在地藏菩萨脚下听对方讲经,正痴迷入神之际,淬不及防被踢了一脚,当即呲了呲牙,口吐人音:“莫起如此歹念,功德护身之人,必有天大造化,且那痴儿已成仙身。我虽能知晓六界之事,却不得随意泄露天机,他人舍不去爱恨情仇,经此一劫,本就受尽苦楚,你又何必火烧浇油?”   男子不满,反驳道:“你情我愿,有何不可?怎能说是火上浇油?”   谛听甩甩脑袋,嗤笑道:“趁人之危也敢说是你情我愿?能积攒出如此浓厚的功德,平日定然多行善事,心性纯粹,为人正派。这般多的功德,下辈子定然投生大富大贵之家,一生平安康顺,夫妻和美,子孙满堂。但既然对方已成仙身,这功德便是她以后的依仗,你自然可以趁人之危,想必以她满腔深情,也情愿和你交换。只是你这般所为,却是绝人道途,断人后路,乃是天大的恶事!也不怕你的道场被天罡给卷了!”   男子转身瞪了谛听一眼,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空灵至极,仿佛毫无污染的水。他的头发是淡淡的水蓝色,长长的迤逦及地,却不沾染半点尘埃,仿佛一泓流水。他一身纯白的长袍,面容圣洁美丽至极,空灵澄澈得好似极北之地的□□,冷而寒,清且透,神圣且不容亵渎。   他就像是居于雪山之巅的一株雪莲,也似是高卧明月之上的仙,那样冰冷遥远,那样高不可攀。   他抬手一挥,袖子已经如流云般朝着叶英卷去,他袖里是一片山河日月,星辰流转,眨眼便将叶英的残魂收到了袖里。   “我可不管这些,功德是好的食物,我已经很久没吃饱了。”男子偏头,圣洁而带着灵性的容颜却透着桀骜,“只要魂魄不灭,那痴儿就会不停的传递功德过来,就算我不找她换,迟早也会掏光她的底的。”   谛听一声尖啸,大骂他卑鄙无耻,可男子只是不屑地撇撇线条好看的唇角,转身便消失在浓重的水雾里。   “他是不容于世的异界之人!寒琪你会后悔的!”   谛听咆哮完最后一句,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谛听却是闷哼一声,咽下喉中的一口鲜血,恹恹地重新趴回地藏菩萨座下。   泄露天机,总是要受些惩罚的。   “世尊,就他这个样子,真的是传说中仁慈温和的水麒麟吗?”谛听几乎要为那一对可怜的有亲人揩把泪,嘟嘟囔囔的道,“好不容易碰到个灵魂纯净,三世明净的人,却偏偏只剩一缕孤魂;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功德无量,身无罪孽的良善之人,却偏偏遭此情劫。”   “更好笑的是两人分开明明都是生有大造化,迟早要问鼎青天的人,但偏偏他们却相爱了!”   “然后功德全部都被一只披着麒麟皮的貔貅给吃了!明净之人也染上红尘情爱了!这算什么?造化弄人吗?”   谛听觉得很悲哀,这样的天意弄人,这样焚心刻骨的恨意,怕是在枉死城待上千年,这份伤痛都不会淡忘吧?可偏偏这劫难一环扣一环,处处险死还生,半步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就算每步不错,却也难保她不会因此而崩溃疯狂,纵使千帆过尽,最终却有缘无分,岂非更大的悲哀?   “世尊,您说得对,浮屠众生,何人不苦啊?”   闭目静坐的真佛端庄肃穆,宝相庄严,听闻此话,却是双掌合十,低吟道:“阿弥陀佛——”   “谛听,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红尘情爱纷扰,各有各的造化,忘了吧。”   “是,世尊。”谛听轻叹,却又很快将之抛诸于脑后,沉浸在那重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木鱼声声之中。   而寒琪带着叶英的残魂回到了自己的道场——历经了洪荒万载的一泓寒潭。   寒琪是一只上古瑞兽水麒麟,在洪荒这样一口清气可成仙,一滴露珠可得道的世界里,他也能排进十大神兽的行列里。他乃是蛮荒万载寒潭所出,性喜吞噬妖物,能御万水,震慑群妖,生来便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乃是王者的神兽。   在女娲沉眠,三足金乌帝俊和东皇太一皆身死,上古大能十不存一的现在,他是当之无愧的妖族之王。   但是他和普通的水麒麟不一样,他生性桀骜不驯,做事全凭喜好,不爱吃妖物,却喜爱各种灵植或者功德气运这般飘渺的事物,是以诸多大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他扰了他们的气运。寒琪也不在乎,一个人独来独往,心情好了管管闲事,不高兴了就吓唬吓唬小妖怪,也算是怡然自乐。   寒琪翻遍了自己的洞府,终于刨到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手的养魂玉衡,随手便把叶英的残魂给封了进去,还顺便抓了一把功德尝尝味道。   养魂玉衡也算难得,能保其灵魂不散,至于功德嘛?就当做是房费好了。   浑然不知晓自己传给师父的功德都被人吃了的叶九思此时情况很不好。   撕裂了灵魂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虚弱和疼痛,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断了给师父的灵气传输。她只能盘腿打坐,咬牙忍着令人疯狂的痛苦,不断告诉自己要去适应这样的脆弱。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已经面覆薄汗,嘴唇发白,面无血色了。   那种疼痛其实并不剧烈,但是却仿佛跗骨之蛆,甩不掉,又忽视不了。   叶九思狠狠地握住床柱,力道之大甚至在那实木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但这并不能减缓疼痛,她只能满身冷汗的攥紧衣襟,紧紧地抿着唇,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的地步。然而那疼痛实在逼得人发疯,叶九思终究没能忍住,狠狠地一拳将床头木桌砸了个稀烂。   木屑扎进她的手背,顿时鲜血横流,但叶九思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闭着眼,满头冷汗地昏睡过去。   叶九思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来让自己适应这样折磨人的疼痛。即便这十几天以来她受了前所未有的苦痛,却也强撑着将这份沉甸甸的痛楚,怀揣着对叶英缱绻入骨的爱恋,熬过那几乎要让人崩溃的每一分每一秒。   灵魂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只要看到叶英的灵魂逐渐稳定,再难过的疼痛她都能捱过来。   只是比跗骨之蛆的剧痛更让她畏怖的却是一种看不到尽头和希望的茫然,有时候因为疼痛而昏睡之际,她便会做一个很美的梦。   梦中的她似乎还在故乡杭州的西子湖畔,还在那个细雨绵绵的江南水乡。看着来来往往身穿灿金色服饰的藏剑弟子,四处捣乱的小师弟小师妹,梦中的她笑得温柔,然后在湖畔摘一捧醉人的姹紫嫣红,穿花拂柳,走过那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建筑,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向天泽楼,便会在花树下看到那人端庄肃立,抱着剑等待一场清风吹拂的绚烂花雨。   她喊一声师父,他便回过身来,等她跑到他的身边,他便会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问一句回来了?或者叱一声胡闹。   梦里的她笑得那样开心,明媚得仿佛早春西湖之上最秀丽的风景。   那是她记忆之中最平凡但是也最深刻的回忆,很美很美,美得当她想起来时,总是忍不住笑,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然而梦境有多美,醒来便有多痛。午夜梦回之际便会发现满枕的泪水,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都觉得自由的驱壳束缚着最寂寞的灵魂,不得解脱,不得救赎。   窗外的月色冷得沁人骨髓,她有时候抱着焰归,赤着脚,跪坐在门槛边,静静地看着苍梧山上无尽的落雪。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灌屋而入的冰冷寒风,她有时候会就这么赤着脚往外走,任由白色的雪花裸了她满肩满头,整个天地似乎都只剩下她一人,孤独而绝望的冷。   她会将脸贴在焰归的剑鞘上,用时间去证明她的爱,也让岁月去证明曾经美好的回忆会带来怎样的痛不欲生。   师父——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的过错,那么我宁可我从未爱过。   每一个被泪水浸湿的夜晚,唯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便是焰归,那样孤凉的寂寞,渐渐将疼痛麻木成荒芜。   师父,我最初的幸福,只是想回到家后,笑着对你说一声——师父,徒儿回来了。   人,果然不能太贪心,否则上苍会将你最珍视的东西抢走,让你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和你一直慢慢的走下去,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写到最后作者君脑海中蹦出来只有这一句话,标题名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句。这一句并不是讲述故事的内容,而是其中寂寞的意境,就如同这章的结尾一般,诠释的是寂寞。 当初作者君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真的是没有一点点防备啊直接哭成狗。 出自一个很出名的基三故事,相信大部分玩家应该都略有耳闻,真的很让人感慨。 我说了男神没事,仙剑世界真的只虐小酒儿……_(:зゝ∠)_(顶锅盖) 为了写这章我还去翻了好多资料和佛经,迷醉…… 上章我说过,小酒儿已经开始绝望了,此时小酒儿面对的就是没有希望的未来,但是手中却揪着那么一丝救命的稻草而不肯放手,没有前路,没有后路,对于小酒儿来说,一切都只是在熬时间罢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个之前二十八章埋下的伏笔?哈哈其实是铺垫这里的哦~~! 那个功德之人是九思,嘛虽然九思已经有点黑化了,但是我只能说我三观很正的!好人有好报的哦~!(泥垢)而三世澄净之体在仙剑四的世界中也有一个,就是云天河……卧槽我才不信我男神比不过云天河这个娶了两个老婆的人呢哼唧! 寒琪是重要角色呢!!!记住,非常重要哦!!! 好吧大家看完这一章后可能比较消极……我来给大家暖一暖……=v= 【脑洞小剧场】 (关于男神的三世明净) 谛听:世尊啊这实在太惨了啊!!!三世明净之人啊!他好不容易从大魔法师修炼成法神,现在是要功亏一篑的节奏啊!!!要是再累加到十世!十世童男,尼玛妥妥是有一个唐僧啊!!! 作者君: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谁坑男神这么惨?! 众:藏剑山庄叶孟秋! 作者君: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坑儿小能手——叶老头! 警察叔叔我们已经报警了,不谢么么哒,请叫我红领巾!!! 另外二十五人大型英雄副本已经满人了……亲爱的们请不要再发人设了,看你们辛辛苦苦写人设发出来,拒绝你们我心好痛嘤嘤嘤……但是二十五人要驾驭在一篇小说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想写最好的给你们,所以很对不起了么么哒!!! 最后,感谢【布布羽KAKA】、【虢季子白】、【霖豆豆】、【少年A】、【燕燕】、【溡倪】、【花粉】、【夜岚】几位亲的地雷打赏哦!爱你们~!   ☆、【第五十六章】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梧桐在外面晃悠了好大一圈,还顺便去了极北之地挖了一块寒月冰魄回来打算作为叶英出关的礼物,这种能够宁心静气的矿物质在这世上是极其少有且珍贵的,梧桐相信那两个剑痴都会喜欢。他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好久,过饱了眼福,也收集了不少好东西,这才开开心心地往回赶。   他以为自己回到苍梧山就可以看见宁静致远的大美人和已经恢复春水般明媚的小美人,是以梧桐一路上都非常兴奋。他带了很多东西,有奇珍,有矿石,有灵物,兜兜转转了很久,估摸着那一对不像师徒反而像老夫老妻的大小美人应该已经述完旧了,这才悠悠然地往回走。   然而当他降落在苍梧山上的时候,却满面惊愕地被糊了一脸风雪。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白雪皑皑的山巅会是他那四季如春繁华胜锦的九嶷山,说这里是他前不久刚去的极北之地都有人信。他抱着寒月冰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只觉得心也一点点变成冰雪般的凉。   九儿一定是出事儿了。   梧桐望着苍梧山巅最高的建筑,那是他和叶九思一起搭建出来的楼屋,他还记得当时候她笑着说自己给不了师父一个完整的藏剑山庄,但是一个天泽楼还是给得起的。那时候他不明所以,满不在乎地说成仙之后移山填海不在话下,莫说是一座山庄了,便是一个国都建得出来。   那时候叶九思只是笑,淡淡地说:就算建出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最初的藏剑山庄了。   她说,天泽楼只有我和师父,藏剑山庄……却有太多不敢回忆的人啊。   梧桐很难忘记那时候的叶九思,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藏着深深的孤凉。只有当叶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那双仿佛沉淀了岁月温柔却寂寞的眼眸才会微微发亮。而叶英也是一样,他越发淡漠孤绝,几乎算得上是太上忘情了,但是梧桐能感觉到他在听见叶九思说话的瞬间,刹那温柔的眉眼。   真好,那时候他想,到底是怎样缱绻入骨的爱意,才会让他们变得这么温柔呢?   那时候的梧桐是很羡慕的。   但是他现在后悔了——这份缱绻至深的爱不但会使人温柔,也是会使人疯狂的。   “九儿,九儿!”他看到痛极之下不停朝着自己手臂上划道子的叶九思,忍不住淌下泪来。看着叶九思额上冰蓝色的仙印,浮躁不稳的气息,被她死死抱在怀里的焰归,他轻而易举便猜出了一切的缘由,心中不由得懊悔。看着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渐渐愈合,叶九思却不管不顾地再次划下一刀,他连忙扑上去抢过她手中的刀,将她死死的抱住,心痛道,“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九儿,你师父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师父?”叶九思被捏住了手腕,感觉到气海中一片沉寂的灵魂,呢喃道,“师父,师父他——不会知道的。”   “他又丢下我一个人了啊——”   叶九思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他人的陪伴,也或许是多日以来压抑的痛苦爆发。那些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过度压抑着的情感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来得汹涌,几近灭顶的悲恸像是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洪水,几乎要将天地都尽数泯灭。   “九儿!”梧桐半抱着叶九思,震惊地凝视着她的仙印一点点变成暗红色,心知这是堕仙的征兆。堕仙入魔之后会引发人心中的阴郁面,心性大变,嗜血嗜杀之人比比皆是,梧桐怎么可能让叶九思落入那等田地?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叶九思的天灵盖上,强行令她昏迷过去,看着她疲惫地闭上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眸,只觉得心中疼得厉害。他只是个小男娃的体型,没有叶英那样修长的身形,只能抱着叶九思的肩膀,用灵力探知她的识海。   怎么会这样?   梧桐收回手,神情变得万分古怪,既心疼,又有些扭曲。他只觉得命运弄人,他才离开多久?叶英就成了残魂,叶九思更是撕裂了自己的灵魂来温养叶英的神魂,简直是不要命的举动。灵魂是何其精细的东西?即便是伏羲天帝都不敢对灵魂下手,可叶九思就这么狠,直接将自己的灵魂撕裂了,好像撕的不是她的灵魂而是一张纸一样。如果寻不到修复灵魂的灵物,她永远都不会痊愈。就算找到了灵物,没有千八百年的时间,也别想回复如初。   但是这种灵物是何等的稀有?!便是上古洪荒时代,天地之大,岁月之久,梧桐也只见过一两件法器可以温养神魂而已!且无一不在大能之手!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梧桐快急疯了,用力揪了揪自己的长发,半晌,却又神情扭曲了起来。   灵魂互换,谓之结契;神魂相融,谓之双修。   这件事情,叶九思到底知道不知道?   在洪荒太古时期,所谓结契便是互相起誓结为道侣,通常是交换信物,或者交换一道气息。像叶英和叶九思这般互相交换灵魂的,那结的便是同生共死的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共享气运和功德,但其中一人魂飞魄散,另一人也不可能独活,是极致霸道的契约。即便是在洪荒时期,敢于结这种契约的人几乎寥寥无几,梧桐作为凤凰一族的栖息之树,即便是最忠贞的凤凰,也鲜少有人胆敢互换灵魂。   如果叶英的灵魂完整,那么互换了没什么大问题,梧桐也会祝福他们。但是如今叶英灵魂残缺,叶九思此举,相当于是两人共用一部分灵魂!   这稍有差池,都是两人一起魂飞魄散的结果啊!   而神魂相融,便是道法上的一种双修。仙神们不似人类,会产生肉体上的情欲并为之合欢,他们的双修是为了增长道行,是以大多选择的是神魂相融。神魂相融,彼此的感情和思绪都会一览无遗,既可以增进夫妻感情,又可以提升修为,唯独没有子嗣,但这对于仙神来说,子嗣并不重要。   梧桐很崩溃,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也没想过自己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两人都已经结契双修了。   他不由得仰天长叹:“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梧桐心知分裂灵魂的剧痛几乎是能把人逼疯的,这几天便干脆让叶九思陷入深度的昏迷。至少神志不清时感觉到的疼痛没有那么剧烈,也没有那么难熬。梧桐从那一大块寒月冰魄之上凿下一块,雕刻成水滴的形状,又潜到寒潭深处抓了一把月银珠,将之打磨成一条精美的额饰,扣在叶九思的额头上,将仙印封印了起来。只要不堕仙,情况就不会变得更坏,而且寒月冰魄和月银珠都是月光精华的凝缩,能宁心静气,即便不能治愈灵魂,也能缓解些许疼痛。   只是梧桐低头看着叶九思昏迷后冰雪般的容颜,再配上那么一个精致的额饰,简直美得不似凡尘中人。那蓝得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水滴和美得惊心动魄的银色,仿佛有细碎的星辰流转,衬得她如画般的眉眼有种水墨般的清雅和青瓷般的柔润,美得仿佛深山里一捧最冷的雪。   梧桐只是瞅了一眼,便有些不敢再看,以前的叶九思也很美,却温柔得如诗如水,如今这样的美却变得冰冷而锐利,高远而孤绝,那样的高不可攀,只是看一眼,都仿佛是一种亵渎和冒犯。修仙之人鲜少有容貌难看的,就算容貌平凡,气质也会很出众,但是叶英和叶九思这样的姿色,在仙界都算得上是少有了。   美则美矣,梧桐却知晓,以后,那个她希望去欣赏她美貌的人,怕是不在了。   剧痛被压制了些许,虽然仍然承受着分魂之痛,却正好卡在了叶九思所能承受的极限之上。只除了额饰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不便之处,这多少让叶九思稍微好受了一点。直到她的灵魂和叶英的灵魂开始融合之时,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才真正消失,叶九思静养了许久,便和梧桐提出了离开。   “师父曾让我去铸造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叶九思神情冷淡,眼神一片死寂,“当代之下,以铸剑术闻名天下的,唯有昆仑八派中的琼华。”   叶九思并没有告诉梧桐,她并不是为了铸剑,而是为了将焰归回炉重铸。她对九天玄女立下的誓言注定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剑灵之事,否则顷刻间被会被誓言反噬。而九天玄女给她留了一道神谕,琼华乃是九天玄女的道统传承之地,只要她带着这个神谕去琼华派,便会受到琼华最高的礼遇。   想到这叶九思目光不由得一黯,只有让叶英魂有所依,她才敢只身潜入十八层地府,去将叶英的残魂找回来!   叶九思心中的所思所想,梧桐一概不知。这些天以来,他不敢在叶九思面前提叶英哪怕一个字,更不敢安慰她节哀,他怕自己一开口,便会碰断叶九思那悬于一线的理智,造成无可挽回的结局。此时听到叶九思这般说,他也不疑有他,只当叶九思想完成叶英的遗愿,或者让自己忙碌起来,去淡化这份伤疼。   “也好,出去散散心也是不错的。”梧桐没察觉出自己话语里的小心翼翼,安慰道,“老朽也出去,帮你看看是否有可以治愈灵魂的灵物,这世间有可以补充魂力的灵物,你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   叶九思沉默半晌,淡淡地颔首,垂眸道:“多谢。”   梧桐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安慰对方听没听进去,他只希望叶九思别因为叶英的死亡而偏激,执念入骨,从而走上不归路。见叶九思虽然沉默寡言,但神智谈吐也清晰明了,便也怀揣着担忧离开了苍梧山,朝着北冥之地而去。   北冥之地乃是赤水女子献的地盘,她是黄帝之女,也是当世旱神。她本居于昆山共工台,曾在涿鹿之战助黄帝打败蚩尤,后流落至赤水之北,所居不雨,是以北冥之地万里旱土,贫瘠荒芜。梧桐也知晓那里乃是戾气横生之地,千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心有执念或者怨恨,不肯离去的灵魂在北冥之地盘踞,赤水女子献为了这些冤魂厉鬼不去祸害苍生,请来一面招魂幡,并借由赤水之上生长的三珠树,以此作为媒介,抚慰不得安宁的灵魂。   三珠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一曰其为树若彗。   那三珠树本就是神木,受天地灵气滋养,又被作为安抚灵魂的圣物,久而久之,也成了一件灵宝,其珠叶被魂力浸润,颗颗晶莹剔透,翠绿欲滴,珠叶里充裕着魂力,是极其罕有的可以治愈灵魂的珍宝。只是那三珠树已经开了灵智,渡化灵魂无数,功德护身,却偏偏性格臭美得紧,对自己的珠叶爱惜万分,即便是赤水女子献都不敢去掳虎须。除非他自愿给,否则梧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从他身上抢来几颗珠叶。   无奈之下,梧桐只能想到以物易物,三珠树渡化灵魂,梧桐孕育凤凰,两者之间的功德相差无几,打起来也是两败俱伤。但是三珠树爱美,梧桐却偏偏接触的是世间最美丽最华丽的凤凰,他手头上也有不少宝物,换几颗魂珠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梧桐一走,叶九思便开始收拾行囊,梧桐带回来的矿石包括那块寒月冰魄全部都被扫到背包里,做完这些,叶九思抱着焰归,离开了九嶷山。   叶九思和梧桐相处了七年,梧桐教会她很多知识,也教会了她不少心法,这其中便也包括御剑之术。只是成仙之后叶九思便发现自己知道了很多仙术,即便不用御剑之术,她也能凌虚御空,日行千万里都不在话下,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她甚至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但是叶九思知道这力量不是她的,而是师父的。   她也知道仙人的法力无边,却会受到天道法则的限制,天帝伏羲何等强大?不也只能被封锁在九重天之上,不得下界吗?   她和师父,似乎都是个异类。   但是叶九思无心去理会这些,度过了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日,那些崩溃和绝望被封锁进灵魂的深处,随之汹涌而来的便是孤冷的寂寞。   她伫立在高空之上,踏云前进,御风而行,她一身简单朴素的麻衣,墨色的长发只用牛皮绳束起,身上除了额头上的额饰以外,便再无任何饰品。   叶九思不肯承认叶英的死亡,却又已经掩盖不住内心的绝望。   她那一身为叶英守孝而穿上的纯白麻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明明朴素无华,却又仿佛敛尽了一世的明光,她身上有种孤绝高远的仙气,挟带着料峭的雪意,彻骨的寒凉,且遥不可及。她在空中俯瞰着世间百态,神情冰冷,一双眼睛黑得如同无星无月的永夜,无喜无悲,淡漠而无情。   琼华派仙人掌门明熙真人正好今日召集了所有的弟子和长老,宣布琼华穷尽三代之力,总算将琼华发展到鼎盛,收集众多铸剑材料,锻造双剑,寻找纯阴之体和纯阳之体的男女童,驾驭双剑,拉动整个琼华升至昆仑天光之处,举派飞升。   而就在此时,叶九思就这么抱着剑从九天之上垂云而下,墨发纷扬,白衣翻飞,迤逦的流云在她身后铺就了一条天途。   不是御剑,不是御器,叶九思明明只是一身素衣麻服,却压得全场黯然失色。   她目光淡漠冰冷地环视四周,凌冽如剑的气场已经逼得人几近窒息,明熙真人以及几位长老还好,如木桩子般直挺挺的戳在原地。但是修为尚浅的弟子却受不了,在那铺天盖地的剑气中扑通跪地,有些胆子小的已经险些要哭出声来了。   叶九思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她毕竟第一次凌虚御空,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气场。但是此时,她也没有去解释的心情,只是兀自收敛了浑身凌冽的剑气,抬手打出一行灿金色的篆书,流光溢彩的文字浮现出神纹,她凝视着道胤真人,冷声道:   “与九天玄女有约,责令,借贵派承天剑台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酒儿你又在不知不觉间霸气侧漏了一把。 如此高冷的小酒儿你们爱上了吗?! 以及,上一章的小萌点到底有没有人发现啊!就是神魂相融的那一段!哈哈哈哈双修什么的你们不是喊着要肉吗来来来给你给你~~~! 小酒儿你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把你师父给吃干抹尽了你到底造不造?!!!男神也就偷袭了两次而已也不过是一个亲吻,你倒好……直接把你师父给啃了啊! 卧槽九天玄女快说你给小酒儿提了这么个意见到底是要干森么!!! 好吧,咳咳,我们快把逗比收回来,谈谈正题。 另外标题名应该不难理解吧?【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的意思就是形容外面风雪连天,而没有你在身边,我都不知道如何度过剩下的岁月。 感觉就是现在小酒儿的写照呢呵呵哒~~~! 上一章看到很多人在骂寒琪,好吧我的锅……寒琪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不经意间作死的逗比而已,他虽然吃了小酒儿的功德,但是他也保护了男神啊?算是平等交换吧,将来他会派上大用场的~~~! 你们造我查了半个多小时的资料才查出赤水之上长着一棵三珠树咩?QAQ 另外小酒儿的性格已经开始转变啦,从温柔变为高冷,但是她的良善是不变的,希望大家别讨厌小酒儿么么哒~~! 另外感谢一下几位小天使【夜岚】、【莫汐】、【白皓亦如尘】、【溡倪】、【榭苏秣】、【墨深蓝】、【虢季子白】的地雷打赏哦!!!么么哒~~!!! 最后,我还是爱你们的小可爱们~~~!再虐我也是爱你们的~~!明明喝药呢还抽空给点糖……_(:зゝ∠)_   ☆、【第五十七章】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叶九思站立在承天剑台之上,一个圆形的平台被分成阴阳两半,一面烈焰成池,一面寒潭水深。炽热的岩浆可以融化一切的材料,锤炼出最完美的剑模,冰冷的潭水可以淬炼剑刃,让其形成锐利无匹的剑锋,即便叶九思出身以铸剑术闻名天下的藏剑山庄,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铸剑台堪称举世无双。   到底是仙人的手段,否则,谁能够让极致的冷和极致的热如此分割两地,互不干涉,却又相辅相成?   “仙子可以在此铸剑,您需要任何材料,我等都会为您寻来!”对于神仙下凡一事,一心想着举派飞升的明熙自然万分欣喜,却又拿不定这仙人的身份,只是看着对方有着九天玄女娘娘的神谕,故而敬重有加。听得对方乃是前来铸剑,顿时心中激动无比,暗道可能是九天玄女娘娘派下凡尘来传授他们铸剑之术的,不由得道,“晚辈有一弟子,名宗炼,于铸剑之术上略有几分拙计,还望仙子雅达,传授吾徒一二。”   叶九思无心理会对方的称呼问题,解释起来怕是不能轻意善了,只能闷不做声,听闻此言,想着自己也欠琼华一份人情,便道:“可。”   大唐世界的铸剑之术和此世界的铸剑之术大有不同,大唐世界的铸剑之术更注重剑的形状和材质,而这个世界的铸剑之术却更注重对剑的打磨和注灵。在苍梧山上枯等的七年间,叶九思也时常下山,或者从梧桐那里找一些注灵之法,融合自己的铸剑之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倒也走出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叶九思答应了,明熙不由得大喜过望,不等他传令出去,叶九思又道:“我需要准备,三天之后再让令徒过来。”   明熙想着对方铸剑可能有什么独家法门,需要准备也是正常的,便笑着道:“这是自然。”   明熙走后,果然遵守誓言将所有弟子都赶得远远的,不允许他们踏进承天剑台一步。叶九思等他走后,抬手便树立起一个结界,将整个承天剑台包揽了进去,之后掐了个诀,四周的泥土如同水流般掀起,眨眼间便铸成一间简洁的铸剑室。尘土飞扬,她的衣袂却纤尘不染,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火池里翻涌的岩浆,漆黑的眼睛里除了无尽的永夜,便只剩下血一般凄艳的红。   血涂之阵,龙渊部落的禁术,以血祭告慰上苍,以生灵做筏,将生魂转化为剑灵,叶九思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术法定然是不容于世的。   但是,她和师父都已经被天道排斥,早已不容于世了,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叶九思却不知道,她已成仙,以她的大公德在身,原本应当会受到一丝天道的提醒。但偏偏在此世,高位面的天道遮蔽了大唐世界法则的提醒,掩盖去了她最后一份生机,只为了让这两个闯入此世的异界人万劫不复。   启动一次血涂之阵,本需要大量的血祭,并且剥夺万千草木之灵,可谓是要造下天大的杀孽。九天玄女传下此等法阵是为了什么暂且不提,叶九思却并不打算犯下如此杀戒。即便她疯了一般想要叶英复活,但是叶英临死之前的那句初心不复,始终铭刻在她的心底。   她不希望有朝一日叶英回来了,她却不再是她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叶英为之骄傲的徒弟,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他的期望,他的每一句教诲,她都牢记于心,并为之努力。   这次也是一样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中艳红中带点金色流光的液体妖艳得近乎不详。那是她这十几天以来因为剧痛而自残流落的鲜血,被她收集了起来,用以画作血涂之阵。她已成仙,一人的鲜血便比得过成千上万个凡人的鲜血,而生灵也不必去收集,只要抽取她的修为就足够了。   叶九思以纸作笔,蘸了自己的血液后便在冰雪铺就的平台上细细勾画着符文,冰白的平台,殷红的鲜血,一个个宛若蛇形的文字,一切都透着诡谲妖冶的美感。叶九思的神情很平静,手也很稳,就像她握剑一样,沉稳如山,不动不摇。直到两天的时间如水流逝,叶九思才站起身来,看着还未成形的阵图,以及早已空掉的琉璃瓶,拔剑,手起刀落,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叶九思却面色不改,兀自抹了一把伤口,就着满手淋漓的血液,细细勾画着阵法的最后一部分。   与此同时,明熙遵守约定,三天之后派来了他的弟子宗炼。宗炼如今才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因为天生对剑非常喜爱,是以明熙早已将他内定为下一任执剑长老,并将铸造双剑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对于自己能得到仙人的提点,宗炼很兴奋,也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他一丝不苟地将自己打理好,一脸严肃地来到承天剑台,安安静静地呆在铸剑室外面等候,不敢冒然打扰。   他等了很久,突然一股寒流从脚上蹿起,他下意识地想要掐诀,一股浩瀚如海蓬勃如山的灵力突然扫向他。宗炼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勉强站稳,冷汗却突然湿了背脊。那股力量稍纵即逝,很快便被压抑了下来,重新龟缩回铸剑炉。但是宗炼无法忘记方才那一瞬间自己弱小仿佛蝼蚁一般的感觉,他自认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踏实上进,又是内门弟子,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实力已是不俗。   他原以为大道可期,可是直到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一时之间自信心被击碎,有些道心不稳的迹象,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如泉的声音淡漠道:“进来。”   宗炼定了定神,垂头以示恭谦,这才推开剑庐,走了进去。   “过来。”那个冷如碎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宗炼却觉得自己的动摇不定的心境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忽而听得衣袂摩擦之声,头上便是一沉,一股凉气顺着天灵盖直入五脏六腑,顿时让他神智一清,明晰了不少。   叶九思收回手,淡淡道:“道心不坚,剑道未成,若想有所成就,每日挥剑万次,方可导正道途。”   宗炼本来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却又很快低下了头,一时间竟是记不得叶九思的容貌。此时听着对方的话语,一时间无地自容,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琼华虽说是以剑术闻名,但是其实学的是法术,剑招基本上会就可以了,没有人愿意去磨练剑招,宗炼也是如此。此时被这么点醒,也知晓自己走错了道路,惭愧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怔怔地低头看着对方素白如雪的衣袂,恍惚间可以嗅到满腔寒冽。   “晚辈惭愧,多谢仙子指点。”宗炼最重规矩,一丝不苟地行礼后,便见叶九思指了远处的一片空地,道:“在那处看着吧,能学多少,都看你自己。”   说完叶九思也不看他,径自走回火炉边,抬手一掌击出,掀起千层热浪,滚烫的岩浆尽数落入剑庐中。宗炼只觉得眼前雪亮的剑光一闪而逝,叶九思将焰归送入剑庐,她的眼中倒映着红莲般的火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焰归在高热之下一点点化成铁水,无动于衷。   宗炼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淡漠冰冷如玉雕般的仙人,在这一刻竟然格外的脆弱。   焰归虽然是好剑,但是却也是一柄凡铁,叶九思从琼华送的材料和自己带来的材料中挑选出十几种,一一熔炼,剔除杂质,融到一起,反复精练,浇筑,随即便是千锤百炼的打磨,直到剑成型为止。叶九思铸剑之术上的造诣不亚于剑术上的造诣,她想打造一柄中正平和却也高洁的剑,至阴和至阳之物相互融合,形成大道阴阳的均衡,相生相克,也正好符合叶英的中正之道,并不仅仅只是作为一柄利器而存在。   叶九思全身心地投入,宗炼也看得如痴如醉,他这才知晓原来每一锤的落点精确可以造成这样不可思议的效果,让一柄剑成型并不需要细细的打磨,雷霆霹雳般的三百锤便可以打造出一柄成型的剑刃,一锤都不多余,也完全没有浪费。余下的打磨只是为了使剑的材质越发坚硬锋锐,宗炼相信,即便不注灵,这柄剑也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柄仙剑。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完全打破了他循规蹈矩的观念。   如果不是大师兄太清担心自家三师弟饿死在剑庐里,而冒着巨大的风险闯进来,宗炼恐怕都回不过神。   叶九思不眠不休地铸造了三个月,她面色冰白,嘴唇发紫,一双黑黝黝的眼眸却从深邃之中燃烧出炽烈的火焰,几乎要焚尽一切。直到三个月后,她看着全新的焰归在剑庐里成型,一动不动地盘腿静坐了五天五夜。   直到第五天时,叶九思才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剑庐里的焰归。   “啊!”两声低呼同时响起,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叶九思余光一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宗炼身边又多出了三名少年,从服装衣饰上看,应该都是琼华的内门弟子,而发出惊呼的两人,一个容颜稚嫩,年纪尚小,一个眉眼温和,神情仓皇,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子和宗炼一起,死死捂着两人的嘴。   这三人,便是宗炼的大师兄太清,二师兄青阳,以及四师弟重光。   这几人是都是明熙门下,同是内门弟子,感情甚笃。最开始,是因为宗炼许久不出,太清才顶着被上仙惩处的风险进来给他送饭,进来了之后发现没被处罚,便有一有二。之后青阳和崇光也跑了进来,见叶九思没有责怪的意思,也都排排坐着开始看叶九思铸剑。   而之前叶九思静坐,四人都不敢打扰她,只能茫然呆坐着,话都不敢说。本来好好的,谁料今日叶九思突然伸手到那炽热得可以融化钢铁的炉子里去取剑,性格柔软的青阳和尚且稚嫩的重光一时害怕之下不由得惊叫出声,这才让叶九思注意到。   四人惶惶不已,叶九思却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的手握着被烧得赤红的焰归,滋滋的发出烧焦的气味,她却恍若不觉,在四人心惊担忧的目光之下走到冰潭边,将焰归浸入寒潭。冰冷的潭水瞬间硬化了焰归的剑刃,叶九思换了之手去拿焰归,另一只手却已经血肉外翻,皮肉焦黑了。   这画面委实惨烈,心肠柔软的青阳不忍再看,撇过头去。   淬炼好后,叶九思拿起焰归,用手上的那边手在剑刃上细细抹过,留下串串血珠。四人不明就里,却听得叶九思轻轻地道:“欲取之必先予之,今日,便用我的鲜血为你开刃。”说完举剑一竖,血珠滑落,寒芒四射,雪亮的剑光几乎要刺痛众人的眼睛。   “尔等自去吧。”叶九思看也不看四人一眼,拿着焰归便转身去了内室。   四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朝着叶九思的背影行了一礼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叶九思进了内室,将焰归放入血涂之阵的中心,灌输大量的灵力,催动了阵法。焰归剑剑鸣声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叶九思定定的看了良久,这才一翻手,捧起掌心中一抹明黄色的火焰,动作轻柔地将他放进血涂之阵的针眼里。   一切准备就绪,阵法自动运转,绚烂到近乎刺眼的光芒乍现,叶九思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冲天的金光升腾而起,形成一道几乎贯穿天地的光柱,此时已是夜深,但是这道光柱却照得四方亮如白昼,方圆百里皆清晰可见。整个琼华派都被惊动了,众人都怔怔地看着拿到冲天而起的光柱,不由得纷纷猜测是否是仙人的剑已成,才会出现如此异象?   而才离开不远的宗炼一行人更是惊诧莫名,他们是眼睁睁看着剑刃成型的,可是最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形成如此恢弘壮大的场景?   他们忍不住好奇,偷偷回到承天剑台,却没有看见剑庐,只剩下一片废墟,七零八落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只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伫立其上,墨色的发披散而下,却又用白绸带松松挽起。她身子如竹,姿态宛如一棵清癯的玉树,明明是最简单最朴素的衣饰,她却已经穿出了最美的风姿。她冰雪般的容颜上戴了一个额饰,蓝的深邃华美,银的神秘圣洁,衬得她清妍如画的眉眼有种月光般的寒凉沉静。只是看着,她都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祗,如远山寒树,那样遥不可及。   可是仿佛冰雕一般的女子却抱着一柄剑,用一种轻柔得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动作轻轻摩挲着剑柄。   就仿佛抚在谁的脸颊之上。   甚至许久之后,宗炼回想起这一幕,都有种难言的震撼,他会摸着自己徒孙的脑袋,告诉着他这一段几乎被封存的往事。   “那样孤冷无情的仙人。”   “她居然笑了。”   那时候他只看到那不涉凡尘的上仙,伫立在承天剑台之上,抱着剑,仿佛抱着自己毕生的挚爱。   眉眼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同时出现了刚和柔两种概念,所以我选择了这一句话作为标题…… 宗炼,太清,青阳,重光,大家都应该知道了吧?玩过仙剑四的话应该知道,他们就是未来琼华派的掌门和长老,也是琼华覆灭的罪魁祸首。宗炼铸造了羲和望舒双剑,失败后却心存悔意,他是主角四人组之中慕容紫英的师公。 唉,那啥,大家都挺敏锐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九天玄女给小酒儿这个法阵的确是不怀好意的。=v= 小酒儿现在的状态其实挺危险的,有种理智悬于一线的感觉,随时可能会断掉。以往叶英的灵魂融合在小酒儿的灵魂里,小酒儿却感觉不到叶英的生机,是以感到绝望。而这一章中小酒儿给叶英找到了寄托之物,便“自觉地”生活有了盼头,对她来说,现在的焰归就是叶英,是她的希望,所以……你懂的…… 提个醒,小酒儿的剑道是在极致的绝望中走出的杀伐之道……所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琼华这里埋伏笔,并没有打算改掉琼华飞升的念头,这是一切之始。 而宗炼和小酒儿有半师之实,未来小酒儿会和紫花牵扯比较大~~! 好吧我这章又虐了我知道你们想打我虐心不算还虐身一定让你们很气愤,来吧各位少侠,《组队刷作者》已经开坑,欢迎入教,入教保平安哦~~!(希望不会被和谐……_(:зゝ∠)_) 多谢【燕燕】亲的地雷打赏哦~~么么哒~~! 最后,相信我,再虐我也还是爱你们哒~~~!   ☆、【第五十八章】见素抱朴,初心不负      火照之路泪成河,忘川河岸骨冷彻。三生石前望三生,奈何桥上叹奈何。   叶九思披着一件墨色的披风,抱着焰归走在开满了曼珠沙华的火照之路上。   四周有很多虚无缥缈的灵魂,他们身上都携带着或浓或淡的阴煞之气,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金光或者浓浓的黑气。他们神智全无,飘飘摇摇地走过火照之路,飘上一座布满风霜的古朴桥梁,从一个身披黑袍满头银丝的老婆婆手上接过一个残破的瓷碗,一口饮尽里面浑浊的汤水,然后灵魂度过了奈何桥。他们的记忆破碎且全部留在了彼岸,开出妖艳的花。之后他们便会在冥河搭乘青竹船,前往十殿阎罗的审判之地,决定他们是能投胎,下地狱,还是前往枉死城与放逐渊。   叶九思走在众多灵魂之中,孤孑一人,单薄瘦削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竟比那些游魂更加凄零无依。   奈何桥下是一条从地狱流淌出来的河流,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若有人不愿意喝下孟婆汤,便要从奈何桥上跳下去,受千年折磨,灵魂不散,方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但是若是有罪大恶极之人,便会从这奈何桥上掉下去,被那些不得转世的恶鬼拖下去吃掉。   叶九思踏上奈何桥的瞬间,便感觉到有一层隔膜和阻力,她熟视无睹,继续向前走,看也不看旁边排了长长一队的人群。   “诶——姑娘,莫要再往前走啦!”那满头银丝看上去慈祥非常的老婆婆睁着一双布满沧桑岁月平和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叶九思,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汤碗,殷殷地道,“红尘情爱多愁苦,姑娘,莫要再这般执迷不悟了,若实在难受,苦楚难言,不如一碗汤,将之忘得干干净净,还一身清净洁白可好?”   叶九思停下脚步,听她说完,才侧首望来。   冰雪般的姿容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樽白玉雕像,而不是一个人,那双漆黑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眸,乌沉沉的令人心颤,花语却是淡淡的,仿佛这沉寂的酆都之上漂浮的水雾:“……若是忘掉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她扭头继续走,这一次却没有阻拦,让她相当轻松地走过了奈何桥,她的身影一阵水纹似的晃动,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婆看着手里的搪瓷碗,摇头叹息道:“痴儿,痴儿——可惜啊。”   她颤悠悠地将汤碗递给等待的孤魂,看着他们喝下汤,一双平静的眼眸里溢满了祥和。   忽而刮来一阵阴冷的风,沁入骨髓的寒凉冰冷。叶九思下意识地扯了扯披风的衣襟,却有些晃神。她不发一语地走到河畔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冥河,她的身边还站着许多如白雾青烟般飘渺的灵魂。等了很久,才看到远处飘来一叶孤舟,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吱呀吱呀地摇着桨,缓缓地靠岸而来。   “一条船只能上四个人,其他的等下一趟吧。”斗篷人的声音仿佛含了铅,沙哑难听至极,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折磨,也是对他人的一种折磨。他的腰背伛偻,似乎早已被艰苦的劳作压弯了脊背,背后的骨节高高突起,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形。   叶九思站在一群飘渺的灵魂之中实在太过显眼,无人胆敢和她争抢。叶九思踏上了船,船只却晃都不晃一下,引得摆渡人侧目。   叶九思寻了处地方坐下,才有三个灵魂幽幽地飘了上来,两男一女,一个文弱书生,一个九旬老人,以及一个妙龄少女。三人本来是烟雾一样模糊的形态,但是一踏上青竹船,便立刻凝结成了完整的人形。三人上了船后,男子和老人便坐在了叶九思的对面,那女子晚了一步,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看了叶九思一眼,慢慢蹭到她身边。见叶九思没什么反应,才轻轻做到叶九思的身边。   四个人都很安静,那三个人也看出了叶九思的与众不同,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时之间只能听见摆渡人摇桨的吱呀声。   船只行驶到河中央时,四周已经氤氲着浓稠的白雾,加上那压抑沉郁的黑暗,更是让人心生不安。叶九思能听到那文弱书生牙齿颤栗的声音,坐在她身边的女子也是忐忑极了,时不时拽着自己的衣袖,拉扯几下,发出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倒是那个老人许是年纪大了,看淡了生死,竟也安之若素,无动于衷。   突然,摆渡人停下摇桨,沙哑地笑道:“冥府的规矩,我们要收取渡船费,这前面一半的路程是我们的果,后面这一半你们却要付‘因’了。交出你们身上的金银,不然便从这船上下去,过个百年时间,倒也能轮回转世。”   除了叶九思,那三人顿时惊呆了,那书生颤抖着厉声道:“银钱那等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们……我们身上怎么可能有?!你,你好生无耻!早在岸边的时候不言明此事,到得河中才逼迫我等,简直……简直……”   摆渡人突然摆摆手,哈哈笑道:“这本就是规矩,谈何无耻?你放心,没有钱财,可以用身上的财运相抵,顶多下辈子贫穷一点,又无大碍。”   听闻事情有回转的余地,书生这才镇定下来,想着下辈子的事情谁有知晓?只要能顺利投胎转世,贫穷一点也没什么。   那老人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蝉,叹道:“子孙孝顺,本想留作纪念,今日便当做渡河资吧。”那玉石就是含蝉,人死后,亲属为其操办葬礼,必然会在其口中放一小块金玉,一则为保平安,二则便是想让他们下地府能用这些通通关系。那玉蝉翠绿欲滴,华光柔润,是上好的美玉,可见其子孙的确孝顺。   摆渡人一点都不客气地拿过玉蝉,也不多加为难,转向那书生却是轻蔑一笑:“你生时便贫困潦倒,家属也不曾帮你准备含蝉之物吧?也罢,你的陪葬品还有一两件,这些都是你下辈子的财气,没有含蝉,你便用你陪葬品来抵押吧。”   说完便在书生面红耳赤的瞪视下收走了他身上大半的金光,只剩下薄薄的一丝,看上去可怜得紧。书生怒极,却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   “至于你……”摆渡人对叶九思一扫而过,不敢去招惹,将目光落在那妙龄女子身上,枯朽的面上露出憎恶之色,“你,立刻给我滚下去!”   女子翻遍了自己全身都没发现玉蝉,以为自己不小心掉到奈何桥上了,有些沮丧。但她知晓自己生时身份贵重,陪葬品极多,便是少一些也无甚大碍,谁料到摆渡人问也不问,就让她下去。她骇得肝胆俱裂,哭着求道:“你……不,您,您别这样,小女子的陪葬品很多,可以都给您的!求您别让我下去!”   冥河的河水一片漆黑,仿佛千古的墨水,黑得令人心颤,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布满了痛苦扭曲之色。   “呸,你还有个鬼的陪葬品!”摆渡人啐了一口,恶意地道,“怕是钱帛动人心,被盗墓贼偷得一干二净了吧?你身上半点财气都无,比那破落书生还不如!还想着投胎转世?!给我滚下去!要怨,就怨那个盗墓的贼人吧!”   “不!”女子凄厉地恸哭起来,她目光转向书生和那老人,目光中充满了恳求之意。但那书生瞥了她一眼,看着她姣好的容颜,面上闪过些许不忍之色,却还是撇过头去。那老人重重的叹息一声,却是不言不语,他陪葬品虽多,但财气都是要留给子子孙孙的,又如何舍得。   “不,不……别这样……”女子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摆渡人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举起船桨就要将她拍下去。   忽而从斜侧方飞来一道灿金色的光芒,一下子击在摆渡人的心口上。顿时震得他连退数步,气血翻涌,他险险咽下一口鲜血,回头看着叶九思,有些忌惮和惊惧地道:“上仙莫恼,待我处置完这不知好歹的鬼魂,立刻便送上仙到河岸。”   摆渡人大多是有罪之人,收渡船资,已经是地府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而等他们攒够足够的财气,便可以换取自己轮回的机会,这点人尽皆知。   何况这个世上的神仙大多断情绝爱,太上忘情,摆渡人自然也觉得对方发怒是因为拖沓了太长的时间。   谁料叶九思只是平平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乌沉沉的眼眸看得他背脊发冷。就在他差点要跪下磕头求饶的时候,叶九思忽而垂眸,如蝶翼般的羽睫遮挡住了深沉的眸色。摆渡人忐忑不已,却听得叶九思清淡地道:“一块沉沙玄晶,做她的渡资,可够?”   摆渡人低头朝着掉落在一边地上的晶石看去,只见流光溢彩,金霞满目,其中蕴含的能量更是让人窒息。他忙不迭地捡起沉沙玄晶,点头哈腰,笑容谄媚,本来弯曲的脊梁更加伛偻,看上去分外奴颜媚骨:“够了够了,多谢上仙赏赐,多谢上仙赏赐!”   这突如其来的□□让女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跌坐在地上,满面泪水,娇躯轻颤。叶九思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点无波澜,女子却出乎意料地在这样的目光之中镇定了下来。她破涕为笑,抹了一把泪水惨兮兮地坐回位置,对着叶九思轻声道谢。   叶九思不再理会,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到达彼岸的时候叶九思这才睁开了眼睛,径自下了船。男子和那老人很快便被鬼差领走了,唯有那女子站在叶九思身边,优雅而谦卑地行了一礼,感激地道:“不知仙人可否告知小女仙人的名讳?小女子愿意来生立长生碑,日日供奉上仙,生生世世行善积德,为上仙尽点绵薄之力。”   女子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便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誓言印记,若她将来违背此誓,便会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女子却面带浅笑,目光温润,可见其方才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之言,没有半点虚假造作。   叶九思微微一愣,淡声道:“何至于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至于的,至于的……”女子笑,泪水却止不住往下掉,清雅的嗓音里染上几分哽咽,凄然道,“对上仙而言,这或许是一件无关大小的事情,对小女子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上仙可知晓,过奈何桥时,孟婆对我说过,灵魂污浊是比魂飞魄散更可怕的事情,因为有些爱恨,是孟婆汤都除不掉的。若是灵魂恨意滔天,下一世小女子便会不得善终,灵魂在人间徘徊,成为厉鬼凶煞,害人无数,怨憎缠身,即便轮回都不得安宁,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可是方才在船上,我却是恨了,我在想,即便拼着魂飞魄散,我也要用我的灵魂去生生世世诅咒那个盗墓贼!”   “我要让他们和我一样,我要他们子子孙孙都和我一样,命不过而立之年,死后也不得安歇,去向那些被他们惊扰了安息的人赎罪!”   “可是……可是……我生前最讨厌的,明明就是这样因恨而偏执的人了……我不想也成为这样的人……”女子哽咽,泪如雨下,似乎在懊悔自己竟然一时之间会产生这样的恶念,并因此而愧疚不已,“是上仙救了我,也让我没有走入歧途,我愿意永生永世信奉上仙一人,替您积攒功德!”   叶九思看着女子已经开始变淡的身影,以及她恳切的目光,抿了抿唇,转身离去,只留下清清淡淡的声音在空中飘荡:“我本也是凡人,无需供奉,你日后好自为之,莫要残害无辜之人便够了。人有七情六欲,嗔痴爱恨,你会有此念,实属正常,莫要多思了。”   女子眼角含泪,听闻此言,却是敛衽一拜,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了。   叶九思无心去理会女子日后的命运了,她知晓女子身上有不小的功德,生前想必与人为善,并无作恶。身上的财气虽然尽失,但功德也能保她平安康顺一辈子,到时候子孙有才,福气自来。至于被送出去的那块沉沙玄晶,叶九思也并不担心,倘若摆渡人聪明,便会将沉沙玄晶献上去换取轮回转世的机会。但倘若他贪婪不知悔改,贸然吸收沉沙玄晶里的力量,只怕是会不得好死。   而那女子的一番肺腑之言,却也让叶九思有些黯然。   爱或许是没有理由的,但是恨却一定有,可是师父死了,她除了自己,竟不知道该去恨谁了。   叶九思轻轻抚了抚焰归,抱得更紧,有些恍惚的想——或许,这是上苍为了惩罚她爱上师父而降下的诅咒呢?   罚她生生世世的思念和痛苦,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无论生死。   叶九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弱水河边,抱着焰归,垂眸看着片羽不浮的弱水。   她面无表情,容色淡淡,仍然是宛如一樽玉雕一样冰冷。但是她身上那种透骨而出的孤寂,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投身弱水河赴死。   魔尊重楼就是这么认为的。   重楼性格如火,桀骜不羁,前些时日和他人战斗,对方不敌,一路逃到鬼界,重楼也一路追杀到鬼界,直到将人击毙,方才罢休。他觉得无趣,便打算在鬼界找点乐趣。整个鬼界他能看得上眼没有几个,除了已经化身六道轮回的十二祖巫之一的后土,便只剩下地藏菩萨。   重楼洒脱惯了,二话不说便去凿地藏菩萨的乌龟壳,结果对方只守不攻,撑着金钟罩对他念佛经,念得重楼烦心,就跑了。   重楼百无聊赖,顺着弱水河慢悠悠地走,忽而感觉到一缕仙气,顿时心生战意。仙和神有所不同,九天玄女为神,凡人渡劫为仙,但比起高高在上的神,重楼更喜欢仙。一来凡人成仙经历过人间苦难,领悟的道法千奇百怪,比神要有趣的多,战斗力也不弱,拿来练练手也是无妨的。   于是重楼便带着一脸傲慢轻蔑的神情准备去挑衅找事,准备趁对方忍不住回击之时狠狠揍一顿。   可当他远远看着站在弱水河边的叶九思时,却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人了——反正他见过的仙人都是古板得要死的,对方这要为爱殉情的架势不要太明显。   凡人修炼不易,死了可惜,重楼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于是他趁着对方还没跳河之前,搓了个削弱版的魔血弹砸了过去。   叶九思突然一凛,反手拔除焰归便是狠狠的一剑刺出,快如雷鸣惊蛰,剑气滔天。这一道匹炼浑厚的剑气和重楼的魔血弹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几乎响彻整个冥府,引起一阵阵的动荡。弱水被炸出三丈高,滚滚的烟尘和热浪向四周弥漫,仿佛择人欲食的凶兽,骇人之极。   叶九思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空中几个翻转卸掉冲力,才平稳地落到地上,面色沉重地举起焰归。   重楼却是哈哈大笑,身周气势凛冽,眼神睥睨,仿佛帝王般桀骜不驯,傲慢得目中无人,却又傲慢得如此理所当然:   “过瘾,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魔尊你熊的……所以你说的你需要做点什么是趁她跳河之前先干掉她吗? 之前几章气氛辣么沉重,这章轻松一点,让大家缓一缓哈~~! 那什么,我相信玩过仙剑四的读者们应该都看出来我这一章埋的伏笔是为了谁了?仙剑四的女主角韩菱纱是个盗墓贼,而且是家学渊源。我这里就把世界给完整充实一下,点清楚其中的对错。 我相信,大家应该对仙剑四里面鲁莽勇敢的云天河,俏皮可爱的韩菱纱,高贵优雅的柳梦璃,英俊沉稳的慕容紫英都挺有好感的,作者君也不例外,我对他们的印象其实很不错,也很喜欢慕容紫英和柳梦璃。对于主角四人组,我不否认他们的善良和心中的美好,但是我写文会尽量中肯,点出所有对与错的。 至少对于韩菱纱盗墓这一点,我不能说她是对的,毕竟我觉得挖坟不只是种口头的粗话,现实中也很不道德的。这点我相信大家无法反驳,毕竟仙剑四里面也说了韩菱纱此举是有罪的。 虽然她劫富济贫,助人甚多,但这姑娘在原著中的三观明显有点不正常,她觉得自己拿死人的钱去救济活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我想被她扒了坟的人应该不会乐意。 死者为大,我一直觉得这是对的,毕竟死人不欠活人的钱,这种观念有种类似仇富的感觉。 我曾经看过,死人口中含着的玉石的确有让他们带入冥界的意思,所以我设想了这样的一种可能。倘若因为这些许的阿堵物而导致他人的痛苦,那么韩家背负上一个子孙寿命不长的诅咒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韩菱纱的粉丝请不要跟我撕哦,在这点上我是坚定不移的,盗墓就是错的。 另外这里给大家道个歉OTZ,我出了一个天大的BUG,是我查资料没查完整的原因——【道胤真人和太清真人中间还隔了两代人,太清真人应该是道胤真人的徒子徒孙,而不是徒弟,我的锅= =】 所以我会对前面两章进行修改的,太青等人已经出场了,不好修改这一点,我会把道胤真人改成【明熙真人】,这个人物是虚构的,毕竟大家都不知道太清的师父是谁? 时间线我也需要好好调整一下……_(:зゝ∠)_真是悲了个催的而且很抱歉。 这章的标题是【见素抱朴,初心不负】,从这章里面我希望能表达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概念。小酒儿虽然因为叶英的死亡而性情大变,但是她的温柔和善良是不变的,面对他人的苦难,她依旧会伸出手去帮助他们。 文中这个女子,一则是为了埋下伏笔,二则是为了提醒九思——不要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自己。 小酒儿会懂的……=v=~~~! 另外小酒儿真土豪不解释,三万多RMB的沉沙玄晶说给就给,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仙剑四开始在仙剑三之前,这个时候紫萱还没有出生,重楼还是一只野生状态下的哥斯拉,比霄哥更可怕的喷火龙,所以……有权任性没权认命,小酒儿你就当是被暴龙踩了一脚……(喂!) 先给小酒儿点个蜡,她不是飞蓬,没有以武会友的命,她也不是紫萱,也没有一见钟情的命。 另外,感谢【一叶心影】、【愿以百年挽朝夕】、【燕燕】、【虢季子白】的打赏,抱住么么哒~~! 我其实真的爱你们~~~~!(~ ̄▽ ̄)~   ☆、【第五十九章】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叶九思大半辈子都在当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可重楼却一直在当一个无人敢惹的流氓。   叶九思这么多世界兜兜转转,年龄加起来也刚过半百,一身仙力也是由叶英灌输而来的。但重楼却是洪荒遗民,乃是上古战神蚩尤的精气与战场上的英灵煞气交感而生,身具祖巫血脉,也就是盘古精血,一诞生便是魔界至尊,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他可以在六界游走,无人胆敢阻拦。   即便叶九思的心剑收放自如,变化万千,攻守兼备,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重楼可没有什么不能打女人的想法,毕竟魔族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蛇蝎美人,彪悍得不像话。在重楼的眼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分为两类——尚可一战的,和不值一提的。他虽然觉得叶九思的仙力强得有点不正常,但是一探骨龄,却发现对方年轻得有些出乎意料。   不足百岁便得道成仙,简直为所未闻,尽管对方的灵力似乎被人灌溉而来,但是境界距离成仙恐怕也不过一步之遥。   “剑术尚可,但是历练不够,还不算是你的。”重楼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化成实体溢出来了,若是在往常,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对手,即便天资绝俗举世无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对方的。毕竟运气也能算是实力的一种,早逝的天才还不如平庸的凡人。但是看着手脚都被折断,几乎去掉了半条命却还面不改色的人时,不由得便想起方才在弱水河畔感知到的大厦将倾的悲伤,忽而便心生了好奇。   区区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短短不过百载的光阴,为何会有这种几欲枯朽春华的彻骨寂寞?   或许是为了这一点好奇,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打斗了一场而戾气稍减,也或许根本是他闲来生趣罢了。重楼没有杀掉面前这个在他看来弱小得不值一提的蝼蚁,但他却要带走自己的战利品,是以他的目光落在叶九思即便被拗断手也死死抱着的焰归剑上。   剑芒内敛,中正平和,气息浩瀚而强大,且有灵性,没有人可以否认这是一柄世间难寻的宝剑,即便见多识广的魔尊也是如此。   他不通铸剑之术,却也同样觉得这柄剑的制作无处不精,细致入微。铸剑者仿佛将自己满腔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一柄剑上,方才锻造出这样一柄剑刃寒澈如雪,华光湛湛且冰冽澄明的宝剑,且若是没有看错,这柄剑应当是有剑魂在的,即便拿到仙界去也是拿得出手的。   作为战利品,自然也不会失了身份。   重楼伸手去拿,叶九思当看到他视线的落点乃是焰归剑时顿时目光一凛。她肩膀微微一用力,一翻身便将焰归剑压在身下,避过了重楼的手。   重楼不由得心生愠怒,在他看来,魔族战斗胜利了,有权利夺取对方的一切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他留她一命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了,但她如此不识好歹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他身周气息一阵波动不稳,身周萦绕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火焰,那惊人的气势逼得已然伤重的叶九思几乎窒息。   他霸道却又理所当然的道:“那是本座的战利品!”   重楼抬脚踩在叶九思瘦削的脊背上,想迫使她松手。叶九思只觉得五脏六腑无一不痛,当即咳出一口血,喉中发出沙哑而破碎的咳嗽声。   她明眸微黯,身上伤痕累累,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袍,几乎要将焰归剑泡在一片血水里。叶九思沉了沉眼眸,心里发了狠,借着重楼踩下来的力道狠狠的将自己脱臼的手臂往地上一压,“咔、咔”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重楼微微一愣,便见叶九思强撑着红肿的手肘拔出焰归剑便朝他劈来。   那样的惨烈决绝,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他同归于尽。   就仿佛扑火的飞蛾,明知炽热的火焰会焚尽它的羽翼,却仍然百死无悔。   这样看似狠决但实际上软弱无力的反扑根本伤不到重楼分毫,他甚至手都没抬,身周护体魔气一震,叶九思便彻底握不住焰归剑。看着焰归剑被震飞到不远处,叶九思急速地喘息着,口中不断渗出鲜血,几乎染红了她整个精致的下巴。她撑起身,重楼脚下一用力,她便又狼狈至极的摔回到地上。   大量的失血导致她的瞳孔开始涣散,染满鲜血的衣袖迤逦了一地,有种残虐到极致的美感。   她的眼中没有痛苦,没有被羞辱的愤怒,甚至没有对重楼的恨意。她伸长的手露出衣袖之外,能看到因为脱臼而红肿得惊人的手肘,和血迹斑斑满是尘泥的手指。可是她拿不到焰归,眼前阵阵发晕,魔尊暴虐的气场和已经伤重的身体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终局。   无论怎么祈求,都得不到的救赎;无论怎么追逐,都跟不上的脚步;无论怎么伸手,都握不住的幸福。   叶九思的眼眸突然氤氲起了水雾,沉郁的眉眼也掠过一丝悲色,但她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她在此情此地垂泪恸哭。   “师父……”她无意识的呢喃出声,话语却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反反复复念叨的,都是那死死刻在她心口上的名字。   焰归却突然一阵颤动,发出清越而沧古的剑鸣,似凤凰初啼般清丽,竟让人恍惚间看到鱼翔浅渊,鹰击长空般的壮丽和辽阔。焰归的剑身发出清濛濛的光雾,像是涟漪般一层层的漾开。空气中流淌着逼仄而压抑的气息,重楼微微一怔,一声轻咦,却是收回了对叶九思的压制。   金色的光雾邹然璀璨,渐渐凝成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形。   金黄色的长袍轻甲,白如霜雪的发,清俊雅致恍若谪仙般的容颜。男子身姿修长如竹,清癯如蒹葭倚玉树,一双暖棕色的眼眸仿佛凝固的琥珀,如沉静的死水,世间一切的浮云幻灭云谲波诡都尽数收于他的眸中,却又复归于平静。   “剑灵?”重楼看着凭空出现的男子,微蹙俊眉,“不……是仙人的残魂?”   白发男子的气势盛极,但灵魂的波动却很微弱,缺少天冲和灵慧二魄,他明显没有神智和意识。把仙人的残魂铸造成剑灵,这种手段何其残忍?又要血祭了多少人才能将仙魂转化为剑灵?想到这,重楼阴沉了面色,身周气势更盛,拔出炎波血刃便朝着叶九思一刀斩下。   他虽然也好战嗜杀,但是对这种丧尽天良之人,实在没有任何好感。   一声脆鸣炸响,白发男子身周浮现出万千剑刃,金光四射,剑罡凛凛。无上心剑交织出密实的剑网,阻拦下重楼含怒的一击。不等重楼反应过来,他眼前便是一晃,叶九思已经落在了白发男子的怀里,被珍而重之的保护了起来。   “已经连爱恨都被剥夺了吗?”重楼轻蔑地扬了扬眉,恶声道,“她害你如此,为何你还要保护她?”   白发男子,也便是叶英,他听到了重楼的话语,神智却是一片混沌,无法分清其中的意味。他只是垂眸,温柔地拭去叶九思脸上的血迹,眼中平静无波,动作却透着浓浓的怜惜。随后,他凝视着叶九思黯淡的眼眸,在重楼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上叶九思的眼帘。   温存的一个吻,不带半点□□,只有心疼和眷恋之情。   叶九思的早已神智不清了,此时她躺在叶英的怀里,静静地任由他在她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唇角却勾起一丝似是愉悦似是苦涩的浅淡笑意。   “师父……我是不是又梦见你了?”叶九思伸手轻轻攥住叶英的衣襟,眷恋的容颜之上满是疲惫和无力,“是不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做梦才格外的真实呢?听说……人死去的时候,心中最重要的人会将他带走……师父你是来接我的吗?”   叶英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他雪色的发从鬓间垂落,簌簌的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一丝细微的痒意,不由得轻笑。   叶英再次垂头,偏首轻轻地印上她的唇,仿佛是想告知她他的存在,交融的呼吸里都透着缱绻的味道。   亲吻一触即离,叶九思闭着眼,神情平静,眼泪却如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出,划过她的脸颊,在瘦削的下巴处凝聚,滴落。   “果然只是个梦……”   否则师父怎么可能亲吻她呢?即便是在她所有臆想出来的梦境里,她都不敢有如此不敬的妄念。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她害怕看见他的容颜,害怕看见他下一秒就化作漫天的飞絮,消失在她的面前。自从叶英死在她的面前之后,她每个夜晚都会做这样的梦,梦里或幸福或快乐或忐忑的回忆,最终都只是化作漫天的虚影,满纸的荒唐,一夜的无眠。   现实和虚幻的交织,她挣扎在甜美的梦境和痛苦的现实里,分不清虚假和真实。   “师父,徒儿思慕于你。”   重楼有些震惊地睁大了一双凌厉邪气的丹凤眼,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不是最不能接受这种有违伦常的恋情吗?   然而除了震惊,他看着面前这温存而又绝望的一幕,竟有些无法言说的触动,千百年来,他都不曾见过这样铭心刻骨的缱绻情深。   浓烈的,炽热的,恨不得将彼此焚成灰烬,糅合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爱意。   叶九思一边落泪,一边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尽数说给叶英听,她模糊的意识让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支离破碎的就像她捡不回来的感情。   “苍梧山上一直在下雪,春天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徒儿想给师父折一枝栀子花,但是寻遍了九峰,却什么都没有……”   “师父,徒儿将你的躯体封入冰棺,封锁在地下宫殿里,离徒儿很近,徒儿会经常去看你……跟师父说说话……”   “徒儿发现师父走后,徒儿好像变得很爱哭,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徒儿的心疾没有再犯了,但徒儿觉得心里那么空,四周这么静,好像只剩下徒儿一人了。”   “有时候会很累,有时候会很难受,但到底是什么压在我身上?重得我一直觉得沉甸甸的。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人,却又好像记起了很多事,师父……是不是有些人都像那被风雪摧折的栀子花,盼不来春天,便只剩下无尽的严寒和永远不会天亮的世界了呢?”   “师父,你是不是不疼我了?徒儿好痛,徒儿很想你,你却都不来见我一面。你以前不这样的,以前,以前……以前怎么样了?我竟是记不得了。”   “一年?两年?三年?……七年……师父,你离开了这么久……这么久……”   叶九思渐渐安静了下来,微弱的气息和伤重的身体,已经不容许她说太多了。   她蹭了蹭叶英胸膛,终究还是鼓起勇气,睁开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清俊如昔的容颜。   冗长的沉默之后,她容色淡淡,语气平平地道:   “师父,一辈子真长啊。”   是啊,一辈子真长。   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在叶英怀里昏睡了过去,仿佛沉浸在一场不愿意清醒的幻梦之中,恨不得一梦南柯,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叶英跪坐在地上,静静地抱着昏睡过去的叶九思,神情平静。他的身周仍然围绕着一层层的心剑,上下悬浮漂移的剑刃哪怕剑主灵魂不全,也在忠实地执行着守护之剑的剑道。重楼看着两人,竟莫名地觉得他们都在平静地等待一场死亡。   他撇撇嘴,抑住那涌上心头的不知名的酸涩,摈弃掉那会让他变得软弱的情感,故意地道:“喂,她快要死了。”   叶英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一双清澈如秋水,沉凝如琥珀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注视自己怀里的女子,似乎想要就这样看到天荒地老。   “本座可以治好她。”重楼傲慢地宣布到,但一想到对方一身伤全部拜他所赐,自己的立场特别不占理,觉得对方不信,又补充道,“本座要杀你们,一招足矣,哼,要不是今天心情好,本座又何须管尔等蝼蚁的死活?”   他说完后便等着叶英的回答,叶英怔然了许久,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凝视着重楼。   重楼的神情仍然是傲慢的,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满是邪气,但微微抿起的唇和蹙起的眉,且流露出几分肃穆的认真。   叶英注视了他良久,才闭上了眼睛,身体却泛起一阵金光,化作丝丝缕缕的烟雾,缓缓融合到焰归剑里。随着他的消失,四周心剑组成的剑阵也瞬间崩溃瓦解,重楼看着消失的心剑,神情却更加沉重。   原来,对方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吗?   叶英的灵魂本来就残缺不全,根本无法撑起这么庞大的剑网,不过是为了叶九思,才迟迟不肯散去罢了。   重楼忽而又想起方才叶九思为了护住焰归而不断反扑的举动,他原以为是对方不识好歹的挑衅,但如今看来,对方只怕是为了护住剑里的那道灵魂罢了。   明明都是蝼蚁,却可以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做到这种程度吗?   重楼走到叶九思身边,想随手把对方提起来,但是脑海中倏尔又闪过叶英抱着对方时,那种珍而重之的姿态。他唾弃着这些蝼蚁凡人的弱小,却对这样的似海情深有种难言的羡慕,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学着叶英方才的举动,笨拙地将叶九思抱了起来。   他刚一转身,被遗落在一旁的焰归剑便自己腾空而起,回归剑鞘,重新落入叶九思的怀里。   而叶九思即便昏迷不醒,也似有所感,用伤重的手臂,将焰归剑死死抱在怀里。   重楼有些晃神,鬼界河畔吹拂而来的风冷得有些刺骨,他看着怀里的一人一剑,久久无言。   半晌,他似是讥嘲似是沉重地嗤笑道:“爱这种东西,连死亡都阻止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特么的这章把作者君虐到了,写到那句一辈子真长啊,突然觉得心酸嘤嘤…… 小酒儿的意思是因为你不在身边,所以一辈子格外漫长。 那啥,你们拼命喊着的男神出场了……=v=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高兴。 那啥,先跟大家说一下,作者君不是很喜欢紫萱这个姑娘,虽然她很痴情,最后献身也很伟大,但是作者君实在对她喜欢不起来——毕竟第一世相恋是有夫之妇,第二世穷追不舍之后第三世为了创造自己和徐长卿相爱的机会策划了一场“美救英雄”……这样的爱我不敢苟同,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是我挺没法接受重楼这个嚣张了一辈子的大魔王就因为这一场早已计划好了的“美救英雄”而陷入了痛苦的单相思。 仙剑世界里痴情的女子很多,如灵儿,如夕瑶……相比之下紫萱的爱虽然痴情但是也实在自私。 但是作者君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抹黑任何一个角色的,这里让重楼见证这一幕,并非为了让他爱上小酒儿开启男配支线什么的——文案上的话就是作者君的态度,无男配,无暧昧,感情忠贞,至死不渝。 只是为了让重楼这个傻白甜的小可爱别因为一场早就计划好的事件就稀里糊涂地单相思了啊。 除此之外我不会对紫萱有太多着色的啦,我虽然不萌她,但是我不会黑她的真的~~! 楼哥比霄哥好多了,虽然以前我挺喜欢霄哥的,但是看到他打了我女神之后我就对他一生黑了╭(╯^╰)╮ 虽然楼哥这一章把我家闺女打得好惨……_(:зゝ∠)_ 咳咳那什么,大家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问题了,楼哥正在从二傻慢慢蜕变呢~! 楼哥这个单身狗被两人秀恩爱糊了一脸恶意啊! 男神三连杀!!!这已经是第三次的么么哒了,这次小酒儿觉得自己在做梦哈哈哈!!!! 另外撒娇打滚求评论,撒娇打滚求作者收藏~~!么么哒~~! 感谢【一叶心影】、【燕燕】两位的地雷打赏,么么哒抱抱~~~! 小可爱们我爱你们哟~~~!_(:зゝ∠)_ 【作者君的新晋女神仨儿在作者君百折不挠的骚扰之下不辞辛劳地帮忙录了这一段小酒儿的台词!表示这声音女神到了极点不解释!面对作者君的完美强迫症仨儿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真是感动死作者君了!欢迎大家来试听!么么哒~~!】 【以下是百度云的地址,可直达,请戳~~】   ☆、【第六十章】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寒琪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身为一个山大王,从远古时期便存活下来的神兽,他几乎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横行无忌无人敢惹的。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找乐子,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无聊,但是毕竟也是逍遥自在,从未烦恼过伤心过。   但是,自从他捡回来一缕残魂之后,他就被这些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情绪给缠了个结结实实。   起因,不过是因为他贪嘴吃了覆在这缕残魂之上保护他的功德金光。   这些功德金光挟带着另一个女子的执念和少许的记忆碎片,并不多,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画面。一般来说功德金光里面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寒琪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子撕裂自己的灵魂而造成灵魂不稳,才会将些许情绪和记忆融进功德里传到这缕残魂之上。   这很难得,却也很有趣。他自恃甚高,望眼天下能伤害到他的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他依旧吞噬对方的功德金光,一边品读里面的蕴含的情感。大多数时候记忆的碎片都是一个白发男子和小女童之间相处的片段,传递的情绪也并不激烈,而是淡如流水的,温馨平淡的暖。那种静水深流的感情很让人着迷,有的时候也让人心中舒缓宁静,寒琪渐渐的便喜欢上这种感觉,有时候即便一整天都不出门,也不会觉得无聊烦腻。   他甚至难得产生了几分难言的柔情,为了这份岁月静好的美好感情。   直到有一天,他仍旧如往常一样取了一份功德随手扔进嘴里。但是预想中的温馨并没有出现,汹涌而来的是一种炽热滚烫的、绝望而崩溃的情感。那种天穹欲碎,大厦将倾的凄惨和悲伤几乎要将他完全湮没其中,在那一瞬间,寒琪甚至产生了终了此生的念头。   只是,他的神魂到底强他人太多,很快便吞掉了那块碎片,寒琪蹙眉按着自己的心口,久久无言。   他不懂人类的情感,生来便无七情六欲。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复杂的情感?他早已看淡了生死,参透了参商,厌倦了红尘沉浮的万千变化。所以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的死亡会让另一个人绝望?那样可怕的,几近撕心裂肺的痛楚,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低头看着那块被摆放在寒潭灵脉之上的玉横,神情困惑地想道:   你死了,她很悲伤,你知道吗?   湛蓝如洗的天空蓝盈盈的很是喜人,但不过片刻时间竟突然变得阴暗了下来,翻涌的如淡水墨一般的乌云汇聚在寒潭的上空,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乌云压城,狂风猎猎,四周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摇摆不定,空气中却渐渐涌起令人不安的压抑。   寒琪愣愣的看着天上的劫云,有些不明所以。他百年前已经度过一次劫了,如今境界尚未能突破,怎么天上就出现劫云了?   难道有人在他的到场上渡劫?寒琪眉眼一凝,神魂强悍无匹的力量扫过整个山脉,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气息。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寒琪兀自不解,天边的劫云却已经凝聚成墨一般浓厚乌沉的黑。不等寒琪反应过来,一道紫色的电光便直劈而下,几乎要将整个苍穹都撕成碎片。寒琪本来并无防备,只因天劫只会劈其目标人物,并不会牵连无辜。但是当看到雷劫所指之地,他登时便瞠大了眼眸。   不好!是玉横!   劫雷要劈的不是别人,正是身处玉横之中,叶英的残魂!   寒琪惊得不知所措,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他长长的袖子瞬间化作流水,飞驰而去,缠在玉横身上,他手指一动,玉横便落在了他的手里。寒琪做这些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但是当冰凉的玉玦落到手中,他却突然僵住了。   他木木地抬头看着天上的劫云,只见劫云一阵翻滚,酝酿了片刻之后,一道比方才还粗两倍的劫雷便直直朝着寒琪劈来!   我就知道!!!   寒琪悲愤欲绝,整个人却已经腾空而起,立时避开了那道九霄罡雷。他一边跑,一边想将玉横丢出去。但是他一旦产生这样的念头,心脏就宛如针扎一般痛楚难耐,逼得他几近窒息。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带着玉横逃命,甚至还要替玉横挡下雷劫。   看着自己被劫雷劈得乱七八糟的到场,寒琪不由得想起昔日带回那一缕残魂时谛听的戏言,顿时悔不当初。   叶九思传递的功德金光里只有一个执念——保护叶英。这些功德金光在弱水河中就忠实地执行着叶九思的命令,将叶英的一缕残魂保护得滴水不漏。寒琪纵使比叶九思强百倍千倍,但是在毅力和执着方面却远远比不得过尽千帆的叶九思。加之他因为贪恋那些记忆碎片带来的温馨和美好,如同瘾君子一般吸收了大量的功德,叶九思那可怕的执念早已深入他的心肺,将保护叶英的这一念头深深的刻进他的本能之中。   简而言之,他吃掉了叶九思的功德金光,叶九思付出了功德却没有得到该有的福分,他就必须代替功德金光履行这个因果。   “亏大了啊!”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寒琪悲愤的闪身避过一道雷点,忍不住朝天空吼道,“拜托你想清楚好不好?!!!功德可以保护人但是挡不住劫雷的啊!就因为本座吃了功德就要本座去挡雷劫,这根本不合理好不好?!”   天道不管这个,天道只知道有人进阶了,而有人又插手别人的天劫,所以干脆两人一起劈了。在天道的眼里,寒琪就是个熊孩子,比任何人都熊,以往他吞噬了巨量的功德,导致雷劫的强度不高,每次都很轻松地度过。天道看在眼里,法则的运算因果又没有判断出错,所以一直没法下手。如今寒琪正好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护着那个非法入境的异世之人,天道当然要往死里劈了。   天劫足足劈了九天九夜,方才缓缓散去。   寒琪累得半死,整个人脱水得严重,只能趴在寒潭边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而沉睡在玉横中的叶英却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缓缓地恢复了意识。他有些茫然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只觉得身体轻若无物,慢慢的飘起。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一面宛若冰镜的水潭,四周一片狼藉。而在他的不远处,则趴着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罕见至极的水蓝色长发,圣洁空灵的容颜,带着一丝神性的俊美,其容貌气度,皆是世间罕有。   但是他此时不顾形象地趴在岸边,只有头搁在岸上,其他的全部浸泡在水里。叶英甚至看到他头发和衣袖的尾端都化作水流,飘在空中一甩一甩,时不时卷起一瓢水对着男子兜头浇下,看上去甚是狼狈。男子却仿佛很喜欢那冷的刺骨的水流,形状有些微尖的耳朵总是轻轻地抖动着。   叶英静静地漂浮在水潭边上,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女子的身影,不由得倍感失望。   叶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低头,便看见那水蓝色长发的男子正睁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看着他。叶英漂浮在空中,寒琪匍匐在岸边,但是寒琪的目光却仍然是高傲得目空一切的,仿佛神祗在注视着十丈软红,那样淡漠而无情。   “你醒了啊?”寒琪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但是莫名的,叶英却能从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和愤恨,还有些许难言的委屈。   寒琪的确觉得很委屈。   他只不过是想吃几顿好的,结果害得自己被雷劫撵得跟只狗似的。莫名其妙担负了保护一缕残魂的因果,他原以为已经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但是当叶英的残魂飘出玉横在他面前凝聚成形时,他才发现——原来真的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   看到叶英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记忆的片段,随即一股孺慕崇敬的情绪便从心口升腾而起。   那种感觉寒琪并不陌生,毕竟他曾经也是这么看自己爹的……   这个发现让寒琪很愤怒也很尴尬,他堂堂妖主,兽族王者,从洪荒太古时期活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来都只有他坑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坑他了?不过是两个年岁还不到百年的凡人,居然让他这么狼狈,简直罪不可恕!   但是愤怒之下又有很复杂的情感在滋生,就像现在,他明明想对他咆哮,但又想变回原型让对方挠下巴。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他气得咬牙切齿,深刻的感觉到叶九思对叶英的感情到底是何等的舍尽所有,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问她一句,女人你究竟为什么爱得如此卑微?   仿佛恨不得焚尽自己的所有,融化自己的血肉,在那惨白的尸骨之上,破碎绽放出一朵纯白的花卉来。   这样卑微的入骨情深,即便是他不识人间情爱,也忍不住嫉妒起来。   “在下叶英,请问这里是何处?”白发的男子气质风韵绝俗,雅致温文,虽然淡漠孤绝,却是端方有礼。寒琪撇头看着这个清俊秀致的男子,脑海中却闪过另一个女子清妍如画的容颜,那个笑醉春风的女子也有着面前这个男子的风骨,他们举手抬足的每一份气度都相似得惊人。   是了,是了,他们本就是师徒。   “你已经死了,是本座救了你,你现在只不过是一缕残魂,只有神智,而另一部分灵魂,应当还在你徒儿手里。”寒琪语气淡淡的,却看见叶英听见“徒儿”二字时微变的面色,有些轻嘲地道,“你也莫想着要去找你徒弟了,本座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招惹上天道的,也不想去理会。但你们二人若是没成仙倒还无妨,成仙了之后再次相遇,便会激发你们二人身上的死劫,劫难未化,你便贸然去寻找她,本座就不信你还能多一条命去给你徒弟挡灾。”   叶英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却是敛衽一礼,诚恳地道:“无论如何,叶某谢过前辈出手相救。”   听闻“前辈”二字,寒琪心中那种被冒犯的愤怒总算消减了不少,他挥了挥手懒散地道:“算了算了,本座吃了你徒弟为了保护你而传给你的功德,如今替她保你一命,也算成全了这个因果。等你徒弟过了这个坎,本座再送你回去也无妨。”   叶英一听见对方提“徒弟”二字,心中便忍不住牵挂,他沉默了良久,终究抵不过心里的担忧,问道:“思儿……如今可还好?”   寒琪听罢不由得嗤笑一声,想起自己吞下的那一片记忆碎片,一时之间也有些默然,只是慢声道:“你死了,她怎么可能好?”   叶英在叶九思面前死去后,那个明媚温柔的女子似乎也随着叶英的死亡而一同逝去了。她分魂,铸剑,甚至她顾不得自己还不稳定的境界,从昆仑天光直上九霄,寻遍仙神两界,都没有找到叶英的残魂。她翻阅大量的书籍,知晓爽灵之魂属地魂,会入地府,便不管不顾地打伤了鬼差,取来了翳影枝,直下九霄黄泉,闯入阴曹地府,只为了前去十殿九狱去问一句——世上可还有叶英这个人?   天上人间,时间相差巨大,更何况她从九霄直入黄泉?世间不过短短半载光阴,叶九思却已经寻寻觅觅了七年。   “我想见见她,或者让她知道我无事,也好。”叶英的心中泛起浅浅的涟漪,寒琪的话沉沉地砸在他的心口,让他古井无波的心涩涩地发疼。   “……你什么都不能做,本座也什么都不能做……”寒琪郁郁地说道,他的长发卷起一瓢水浇在他的头上,压抑的声音却沉郁得悲凉,“你徒弟现在情况很危险,半步为仙,半步为魔。这是她的命和劫难,若是不能熬过,便是万劫不复,你若是插手,她只会落得比现在更凄凉的下场。”   “但叶某不能什么都不做!”叶英突然间想起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眼神已经布满心死和绝望的九思,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哭得这么惨。她的泪水砸在他的脸上,心口,他只觉得自己心脏烫得几乎要烧起来,那种酸涩的感觉在充溢在他的咽喉乃至眼眶,有种仿佛玉碎的惨淡。他淡如天边流云的理智都被扯进一片滚烫的岩浆之中,分崩离析破碎了一地,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哑声道:“那是叶某的徒弟,唯一的弟子,她——”   她一直在哭啊——   叶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晓的,但似乎在沉眠之中,他也能隐约感觉到叶九思的情绪,那或凄厉或无声的哭泣,都让他心疼不已。但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此情此地,明明知道她悬于一线,他仍然什么都没法做,什么都不能去做。   他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答应过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他答应过要保护好她一辈子的,他答应过一定会带她回家的——   但是他食言了,他毁诺了,他一个誓言都没有做到,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好,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他没法接受。   寒琪静默地看着眸光不定,眼底一片暗沉的男子,半晌,才轻声道:“只是弟子吗?”   叶英凝视着寒琪,沉凝如琥珀的暖棕色眼眸像是一层层化开的琼酿,明灭的水光里夹杂着几近颤抖的怜惜和执拗的坚定。   那是独属于叶英的固执,不容置疑的,无可改变的坚定。   “她是叶某毕生挚爱,此生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一句话,沉默了很久,想了很久,不是没有更委婉的语句,不是没有更深情的情话,但是修改了许多遍,删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保留了最开始的这一句简短到极点的话语。 毕生挚爱,此生唯一。 前者抒情,后者承诺,我想,对男神来说,这已经是最重的话语了。 与此同样的,写到后文时我脑海里只剩下“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一句,选定了好几句诗句,我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一句当做本章的标题。 作者君不知道有没有写崩,不知道是天有点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写到最后的时候作者君都觉得有点颤抖。 男神的执拗,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格外的鲜活,除了高远淡然之外,他的固执让我唯一觉得他离我们很近很近。我很犹豫,我觉得男神不该这么情绪化的,他应该永远淡然如云的,永远渊渟岳峙的,永远渺如山峦的,而不是如这般失态,甚至失掉了以往的从容淡然。 但是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改掉,我觉得,男神是从容的,却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 如果有人如同九思这般对他好,他是不是也会有一天为此而失去淡然呢? 不知晓。 好吧,到这里,我先掀张桌子发泄一下——(╯‵□′)╯︵┻━┻ 六十章了啊啊啊啊!!!!将近三十万字了啊啊啊啊!!!男神你终于告白了有木有!!!你特么终于告白了啊啊啊啊!!!你知道这多么稀奇吗?!!!简直比贝克汉姆和周瑜的CP还要稀奇啊啊啊!!!(你滚) 前文写得那么HI,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突然变得画风清奇了……所以男神和寒琪是两种画风吗? 你们现在知道了吧?寒琪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当替死鬼的,让我们给他点个蜡。 上一章小酒儿为什么说自己有些记不得了?因为她的灵魂不稳定,记忆碎片都流失了。 但是大家放心,丢失的记忆很少很少,就跟我们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一样,不是什么大事。 嗯,虽然只是两三章的时间,但小酒儿其实已经过了七年了哦……她还没放弃呢。=v= 作者君才不说作者君写到男神的那一段的时候有点小感动呢哼唧!╭(╯^╰)╮ 完蛋了最近老是被自己的小说虐到简直不能愉快的玩耍了……_(:зゝ∠)_ 另外,多谢【一叶心影】、【虢季子白】的地雷打赏哦爱你们么么哒~~! 哈哈另外【燕燕】没关系的,没有地雷我照样爱你们~! 小可爱们男神告白了告白了告白了告白了!!!高兴不高兴?!发糖高兴不高兴?快说爱我么么哒~!   ☆、【仙剑世界番外】牛郎织女传奇   (备注:本篇文纯属恶搞之作,脑洞出品,阅读完后一切不适反应,作者概不负责。人物会崩,慎入。【】里乃是摘抄自百度百科,并略作修改。)   【相传天上有个织女星,还有一个牵牛星。织女和牵牛情投意合,互许终身。可是,天条律令是不允许男欢女爱、私自相恋的,王母便将牵牛贬下凡尘了,令织女不停地织云锦以作惩罚。织女的工作便是纺织出层层叠叠的美丽云彩,根据季节的不同而变换云彩的颜色,这便是“天衣”。织女日日纺织,悲伤到极点时常以泪洗面,不分日夜地工作只为求得王母的宽恕,让牵牛返回天庭。】   叶.悲伤得以泪洗面.织女.英面无表情地抱着剑站在窗外,看着窗外云卷云舒,气息疏淡平和,恍若一湖静止的月光。   在他身后,叶.二仙子.晖捧着布满剑痕的云锦满脸惨淡,纠结着道:“大哥,你这个月已经劈坏了三匹云锦了,这样下去不行啊——如果不织完云锦,你肯定见不到牵牛的啊!照这个进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要求呢?”   叶英摸摸焰归剑,不语:“……”   一天,几个仙子向王母恳求想去人间碧莲池一游,王母今日心情正好,便答应了他们。他们见织女终日苦闷,便一起向王母求情让织女共同前往,王母也心疼受惩后的儿子,便令他们速去速归。   叶.王母.孟秋冷淡矜持地点了点头,严厉的道:“不可耽于享乐,特别是你,叶英,回来后一定要学会用心剑织云锦听到没有?!”   叶英:“……谨遵父命……”   于是七位仙子便穿上轻纱,下了凡尘,前往碧莲池。   叶晖:“一、二、三、四、五……叶凡你干什么还带着两个小侄子?!”   叶.五仙子.凡抱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童泪流满面地道:“小婉回唐门了,寻儿和雪儿没人照顾,我就只能带上他们了啊。”   于是……七位仙子……下凡了……   【话说牵牛被贬之后,落生在一个农民家中,取名叫牛小酒。后来父母去世,牛小酒便跟着哥嫂度日。哥嫂待牛小酒非常刻薄,要与她分家,只给了她一头老牛和一辆破车,其他的都被哥哥嫂嫂独占了。孤苦无依孑然一人的牛小酒只能带着老牛独自一人生活。】   【牛小酒和老牛相依为命,她们在荒地上披荆斩棘、耕田种地、盖造房屋,日子过得非常贫苦清冷。】   “风来吴山!”金色的旋风在树林里席卷而过,刷啦啦几声剑罡炸响,被砍下的树木纷纷被高高抛起,在天空中破碎成一片片均匀的材禾,掉落下来后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堆。宛若月下青竹般的典则俊雅的小酒走过来,轻轻一拍,便将成堆的材禾全部装进了背包里。   “哟!好厉害!”老.不言归.黄牛在一边使劲鼓掌,怒而点赞,“三天的收入就到手了,小酒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是什么大事。”小酒风度翩然一笑,温文道,“不过……你头上插着两个牛角就算是牛了吗?还有,你牛角歪了。”   不言归立刻扶正脑袋上的牛角装饰,清了清喉咙,故作高深莫测地道:“咳咳,小酒儿,其实,我乃是天界金牛星。这些年来你我相依为命,作为报答,我便帮你找个夫君——今天你去碧莲池一趟,会有仙子在那里洗澡,只要你取走金色云纹的那件轻纱,那个仙子就会成为你的夫君。”   小酒蹙了蹙眉,正气凛然地道:“怎么能偷看人家洗澡?还行此盗窃之事?此事莫要再提了!”   “等等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的!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不言归伸手扯住小酒的衣袖,意味深长地道,“他是你此生的劫啊——”   【经不住老牛的劝说,当天夜晚,牛小酒和老黄牛果然来到了碧莲池,躲在碧莲池旁的芦苇里,等候仙子们的来临。不过一会儿,天边金光乍现,果然有仙子翩然而来,落在碧莲池边,见池水清澈怡人,便想要洗浴一番。】   牛小酒:“………………”   不言归:“……干,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小酒眼神怜悯地划过七名仙子中长得尤其粗狂的两位(叶晖和叶蒙),又扫过还被人抱在怀里的两个奶娃娃,怜悯道:“我在质疑你的审美。”   “质疑个毛线啊爷的眼光好得不得了!”不言归气急,怒道,“谁叫你看旁边那几个打马赛克的?!看那个长得最好的懂不懂啊?!!!”   小酒回过头果然一眼看到七人中长得最为出众的那一位,却没料到这一眼,便是无尽的沉劫沦陷。   如千山暮雪般的发,暖棕色宛如琥珀般沉凝的眼,他微垂着眼帘,仿佛藏着无法同外人诉说的心事。他的气质是那样淡漠而高远,离群而居,出尘绝世,即便此时他站在那里,心都仿佛在他人无法触及的高度上俯瞰人间,只是不知,他心中藏着的究竟是皎白的月光,还是沉默的天澜?   小酒只能痴痴地看着他,那仿佛深埋在心底的情感汹涌而出,流过万千岁月流年,交织成一种隽永的缱绻。   他们仿佛已经相识了非常漫长的时间,白云苍狗,却唯有真情经得起岁月的磋磨,仍然化作珍珠一般美好的事物,璀璨光明。   然后,小酒就看到心心念念的美人一抬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襟,然后动作优雅从容的……开始宽衣解带。   不言归:“哦哦哦哦 o(*///▽///*)!!!!”   牛小酒:“Σ( ° △°|||)︴!!!!”   小酒震惊得目瞪口呆,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一个手刀将老黄牛劈晕了。等小酒反应过来后顿时满面通红,满怀着对自己先前见色忘友行为的愧疚感躲在芦苇丛里面红耳赤不敢说话,直到老黄牛悠悠转醒。   “哎哟,人老了,看见这样的美色总是把持不住。”不言归抽出条手绢擦擦鼻血,见小酒还害羞地蹲在一边不敢抬头,顿时气急。她气势万钧地抬手一指不远处放衣服的地方,霸气地道,“你还愣什么?!还不快把那件轻纱拿过来?!再不行动!你夫君就要跑了!”   小酒猛然惊醒,急忙去拿那放在碧莲池边的金色云纹的衣裳。   衣裳一入手,小酒便忍不住诧异地扬了扬眉,垫了垫手里的衣服,汗颜道:“好一件‘轻纱’,约重二十三斤七两,阿牛你确定这是轻纱不是轻甲?”   不言归:“闭嘴……叫你拿就拿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仙子们见有人来了,忙乱纷纷地穿上自己的衣裳,像飞鸟般地飞走了,只剩下没有衣服无法逃走的仙子,他正是织女。】   叶.眼睁睁看着弟弟们如飞鸟般飞走.织女.英:“……………………”   他沉凝如琥珀般的眼转向抱着衣服站在岸边不知所措的牛小酒,平静淡然的面容即便面对如此突发事件也点无波澜。他站在池水的中央,清澈碧绿的湖水正好淹到他的胸膛。池面上氤氲着如丝如云的雾气,小酒能看到他雪发如流水般迤逦在水面上,清俊如画的面容被叆叇的雾气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色。透过迷蒙如丝的雾气,小酒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肤,线条结实流畅的肩膀和精致如玉的锁骨。   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小酒被叶英清淡如水的目光瞥了一眼,整个人便从头红到了脚趾跟,她抱着衣服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你……”   趴在芦苇丛里的老黄牛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你个头啊?!快点上去威胁人家,说他不跟你成亲你就不把衣服还给他!”   “这……这不好吧?”小酒也压低着声音嗫嚅道,“他……他会讨厌我的,而且仙子和凡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说到这不由得又心生黯然,整个人都像是一只踌躇不前的小兽,只敢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却不敢打扰主人半分。   不言归怒了,厉声道:“你衣服都拿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个鸟用啊?!!!”   小酒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登时往前走了几步,孤掷一注般的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大声道:“你已经没法回去了,只能留下来当我的新娘!如果你,你……你不答应的话!我……我就不把衣服还给你!”   【织女定睛一看,才知道牛小酒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牵牛。】   “思儿,过来。”叶英抬了抬手,小酒只听到哗啦的水\\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就这么露出水面。晶莹如珠玉的水滴滚滚而下,小酒连忙撇开眼不敢再看,脸上却泛起了红晕。空气似乎被交融进某种奇妙的气息,变得粘稠而暧昧起来。   “过……过不去。”小酒见叶英朝自己走来,顿时紧张地抱紧了怀中的衣服,弱声道,“那个……你不愿意也可以商量一下的……我当新娘也可以的。”   小酒只见貌美如花的仙子一抬手,自己便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般的朝着水池跌去。轻功无用,身手无用,小酒以为仙子发怒了使用了仙法,心中只得轻叹一声“吾命休矣”,她原以为会跌进池水中,却没想到被仙子抱了个满怀。   小酒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便见面前颜如舜华的清俊男子一倾身,那双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肿流露出来的复杂情感几乎要让她溺毙其中,温柔的、怀念的、悲伤的。那些复杂难言的情愫她不懂,但那双沉淀了无数岁月流年的眼眸这样宁静平和地看着她,却让她的心微微酸涩了起来。   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小酒有些茫然地抬手轻抵着叶英的胸膛,唇齿相依之间,却听得他仿佛叹息一般,轻声道了一声:“好。”   【于是,织女和牛小酒便结为了夫妻,结婚以后,男耕女织,相亲相爱,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幸福。】   【不久,他们生下了一儿一女,十分可爱。】   “阿英!我刚刚在蒸包子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小娃娃,你看可不可爱?”小酒笑得满面桃花,明媚无双,抱着两个雪□□嫩的奶娃娃开心地道,“这儿男娃娃叫重小楼,这个女娃娃叫寒小琪,都是我们的孩儿哦!你看可爱不可爱?”   重小楼穿着双龙吐珠的红肚兜,脖子上带着长生锁,愤怒地推搡着小酒的脸,白胖的小脚丫踢来踢去,张牙舞爪看上去十分精神,只听得他奶声奶气地大喊道:“够了愚蠢的凡人快放开本座,你再敢对本座无礼,本座将来定要你好看!!!”   寒小琪穿着绣有并蒂莲图样的红肚兜,短短的胎发被扎成两个冲天辫,窝在小酒的怀里,伸着手对着厨房,一边垂着小酒的肩膀一边万念俱灰般的碎碎念念道:“本座的包子!本座的烧麦!快放本座回去窝们还能愉快的玩耍!”   叶英:“…………………………”   【牛小酒和织女满以为能够终身相守,白头到老。可是,王母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马上派遣天神将织女捉回天庭问罪。】   【天空狂风大作,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不容分说,押解着织女便飞上了天空。】   “披上朕的龙衣,你就可以腾云驾雾,带着你的孩子去找织女了!”老.不言归.黄牛脱掉自己外面罩着的牛皮大衣,摇头晃脑地道,“来,现在我来指导你牛皮大衣的正确使用方式——首先,你要先有一件牛皮大衣,其次,你要将它穿在身上,再则,你要巴拉巴拉……”   小酒冲上去一拳打晕了老黄牛,抢过牛皮大衣往自己身上一披,冲回木屋中找出两个箩筐,将两个孩子团吧团吧地塞了进去。   “给本座换个金银的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本座不要坐这个东西!!!”重小楼抓着箩筐的边缘愤怒的咆哮,小酒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拿起竹竿一挑,挑起两个箩筐便临空而起,朝着天兵天将和织女离去的方向追去。   叶.织女.英默默地看着九天玄女,正在思考着约莫要几剑才能解决掉对方,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叶英回过头,便见小酒带着两个孩子追了上来,速度极快,他甚至已经能看到小酒焦急的容颜,也能听见可爱的孩子们大声的呼喊——   “九天玄女你个狗娘养的敢不敢跟本座正面打一架?!!!”重小楼挥舞着奶嘴,一只白胖的脚丫子踩在箩筐的边缘非常凶狠地咆哮道,“给本座停下你个丑八怪信不信本座分分钟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是太不礼貌了!”寒小琪坐在箩筐里端的是庄严舒雅,她曼斯条理地站起来一拍箩筐,清清脆脆的声音响彻九霄,“九天玄女你个没人要的万年老处女!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打架啊!别当做啥事都没发生,我知道你在听!你个万年老处女!!!”   叶英默默的扭回头,清晰得看见九天玄女面容刹那间的扭曲……   【眼看这距离越来越近,牛小酒和织女就要相逢了。可就在这时,王母驾着祥云赶来了,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往他们中间一划。霎时间,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了织女和牛小酒之间,无法横越了。他们只能隔着一道天河遥遥相望,无语凝噎。】   “阿英——!!!”小酒抱着两个孩子痛哭失声,“你等着!等我把心剑练成,我们一起搭座桥,总有相见之日的!”   然后?   然后小酒在七月初七的那天果真练成了无上剑道,她越过辽阔无际的天河,到达了彼岸。打伤了王母,捅死了九天玄女,弄死了大半天兵天将,然后带着自己心爱的夫君以及两个孩儿重返人间,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阿英阿英~!你今晚是要吃蒜香排骨呢?蜜汁烧排呢?还是我呢?\\(≧▽≦)/”   “………………胡闹(ノへ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作者君都快笑出腹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啥,仙剑世界开始之后可能太沉重了,导致大家都比较抑郁,噗作者君就开个番外来娱乐一下。 让大家缓一缓,因为后面还有虐的,怕大家hold不住。 这一章很多人物都崩了啊哈哈哈请大家不要在意,也别当真,噗哈哈哈重楼魔尊的形象估计已经被我彻底毁成渣宰了吧哈哈哈哈!!!另外王母七仙女什么的希望另外几位庄主门下的黄鸡们别跟作者君较真哈~! 这章可是实实在在的发糖了吧?这次亲吻总算小酒儿是知晓了的吧?虽然是个番外也聊可慰藉不是? 我真的笑成狗了哈哈哈! 感谢【少年A】、【一叶心影】、【慕湮白璎】三位的地雷打赏,以及【白皓亦如尘】的手榴弹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我爱你们哟~~~~!   ☆、【第六十一章】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九思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   那其实是个黑暗得让她不想要回想的夜晚,那时候的她还很小,不过十二三岁的金钗之年,虽然被师兄师姐们反复教导江湖险恶,但九思还是单纯得几乎有些天真。她剑术小成,得了叶英的首肯,便如同放飞的鸽子般跳进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江湖。年幼的她到底是孩童天性,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沸腾的热血让她想闯出一番名堂来,让整个江湖都记住自己的名字,记住叶英之徒叶九思的名讳。   年少轻狂不知事,遇上个可怜的女子险些遭到歹人的荼毒,她秉承着君子风度保护对方,却不想险些被害得万劫不复。   被下了药之后她咬破藏在口中的解毒丸,假装昏迷之际却听到了险些让自己心凉的话语。可怜的女子的确可怜,她因为容貌姣好之故被纨绔子弟多次逼迫,早已走投无路。本想就此认命,左不过是当他人的妾室,但是在一次无意之中听到纨绔子弟们笑语,才只想纨绔子弟根本只是想戏弄她罢了,他们打算到手之后玩弄一番便将她送到青楼。那女孩绝望之下,为了保住自己,便将叶九思拱了出去。   叶九思救了她,但是她为了保全自己,就要亲手将叶九思送到那群禽兽的手里。   那时候九思虽然伤心对方的自私自利,却也知晓她的苦衷。想着帮她解决了麻烦之后就一刀两断,谁料在和纨绔子弟发生争斗时,那人竟将她扯在面前当做挡箭牌。叶九思的剑气已出,收之不及,她又是不会武功的贫家女子,叶九思这一剑,直接便要了她的命。   那是叶九思第一次杀人。   后来叶九思安置了她的父母和兄弟,送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给了一大笔钱。女子的父母重男轻女,不在乎一个女儿的死活,反倒是不停的咒骂她是赔钱货,招惹来纨绔子弟绝了兄弟的前程。叶九思静静地听了很久,离开时却心疼得满面泪水。   女子何辜?她的自私自利,何尝不是因为没有人爱她?她只能加倍的爱自己。   她的名字,叶九思已经忘记了。曾经觉得沉重得难以放下的,如今也已化作了风中的一颗砂砾。只因人生的苦难何其多?想来,当初折磨得她昼夜难眠的愧疚和不安,也不过是其中浅浅的一笔。当岁月化作绵长的河流,不断冲刷着砂砾石子,踩上去仍然会咯得疼痛,却早已经习惯和麻木了。   压抑得近乎凝固的空气中溢满了浓重的杀意,从远处吹来的风都透着令人作呕的铁锈的腥气。   叶九思持剑站在尸骨堆积而成的小丘上,宛如泼墨般的秀发只用一根白色的绸缎松松地挽起,露出颈项上一小片白如冰玉般的肌肤。她腰间挂着焰归剑,手里却只拿了一柄平凡无奇的铁剑,剑刃上滚着猩红的血珠,她的鞋子衣服上,也全部被鲜血所染红。   她提着剑漫步走过布满尸骨的山谷,漫不经心的姿态就仿佛在鲜花着锦的小院里闲庭信步。她眼帘微垂,面色清冷而淡漠,明明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修罗,她却仍然神姿高彻,干净得仿佛昆仑山巅最冷最净的一捧深雪,满身寒冽,清冷而孤绝。   叶九思独自一人朝着山谷不远处刚刚出现的出口处走去,淬不及防面前划过一道残影,便让她停住了脚步,微微抬了抬眸。   “弱,太弱了。”桀骜俊美的魔尊临空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下方的叶九思,不屑的道,“就这么写杂碎,还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叶九思沉默,不予以任何回应,对重楼来说只是一招就可以解决的魔物,她却花了两天的时间,的确是太弱了。   她原以为自己死了,虽然不甘心,但心中也不是没有解脱之感的。不用日日夜夜沉浸在绝望和孤独之中,不用逼迫自己去面对师父的死亡,不用去忍受灵魂残缺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只是不甘心没有救活师父,但是那一瞬间她想要逃避,想要当个懦夫,也不愿意去面对过于残酷的现实。   醒来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躺了很久,直到真的确定自己还活着,才按了按疼痛到麻木的心脏,用力抱着焰归剑陷入缄默。   后来她被人带到了魔殿里,那个坐在高座之上的红发男子分明就是之前将她打成重伤的人。她沉默地听着对方的话语,这才知晓自己面对的乃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败了也实属平常。对方说她如今是俘虏,必须听命行事,叶九思无有不可,却被对方砸来的一块玉简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空间法术,撕裂空间,独辟次元,碧落黄泉,六界皆可自由来去。   仅凭一句“六界皆可来去”,叶九思的心便泛起了不可忽视的波澜。当初,她不知道师父的残魂去了哪里,踩着昆仑天光直上九霄,踏遍了仙神二界的每一片土地,最终一无所获。她想去其他界寻找,但都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之后是她翻查了无数资料,才知道无常殿的翳影枝可以入鬼界。   望眼六界,唯一可以在六界自由来去的人唯有魔尊重楼,这位镇守神魔之井不老不死的魔尊,几乎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是以叶九思俯首称臣,没有丝毫的犹豫。   魔尊重楼性格唯我独尊,任性妄为,这点叶九思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对方虽说她是俘虏,却一直不曾刁难或者侮辱过她,只是每天给她下了命令,让她出去剿灭魔物,或者和某个魔界里面不服管束的将领交手。而当她完成任务归来之后,对方便会丢过来一片玉简,或者一张锦帛,大多写着关于空间法术的只言片语,短小精悍,需要她品读许久,才能勉强知晓其中的含义。   叶九思只是麻木地接任务,并且完成,每一天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很长一段时间都挥之不去。   机缘巧合之下,叶九思知晓了自己神魂上的金光便是功德,她有些自嘲地想着如果自己当真积攒了福分,为何还会落得如此境地?她心中有怨的,却也知晓师父需要这些,便将这些功德都灌输进焰归剑里,一点都没给自己留下。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杀戮下去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既然功德能够帮到师父哪怕一点点,她就不该浪费掉这些功德。就算最终杀孽缠身,没有功德保护,她也不在乎了。   左不过是一个死字。   可之后叶九思便有些奇怪的发现,自己的功德不减反增,甚至越发浑厚了起来。杀孽不是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消散。她疑惑之下询问了重楼手下大将溪风,这才知晓了缘由——修仙之人最注重的因果便在于此。她杀的魔族大多作恶多端,害人无数,他们本就是憎恨生者的魔,自然残害了众多人类。叶九思杀了他们,不是造孽,反而是救了人,是以身上的功德才越发浑厚了起来。   这也是修仙之人为何大多离世而居,断情绝爱,不留子嗣的原因。子孙若是做好事,修仙之人自然受益颇多,但子孙中若是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那修仙之人便要承担这一份恶果,严重者甚至心魔丛生,修为不得寸进。   “我曾经上过战场,在战场上也杀过无数无辜之人呢?”叶九思这么问道。   “如此,便关乎国祚,和个人无关。”溪风思索了片刻,便回答道,“立场的不同,杀孽和功德便有不同,天道会计算其中的是非,侵略国将要承担大部分的恶果,不管胜利与否。而只是保卫国土,承受的杀孽反而小,加上有国民的信念和愿力,便可完全抵消掉杀孽。”   听闻此话,叶九思抱着焰归剑在山崖边站了很久很久,从此之后她再不抗拒任何杀戮的任务,得到的大部分功德,也都传输到了焰归剑里。   叶九思微微垂头,听着重楼那似是奚落般的训话,目光却是落在焰归剑上,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能动摇她半分的模样。   重楼看不过她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片刻的沉默之后,却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懦夫。”   叶九思微微一怔,她抬起头来注视着重楼,额上精美雅致的额饰摇曳着散碎的星光,那如画般清妍的容颜却仿佛冰玉铸成的一般,清冷如雪,玉骨含霜。   重楼却蹙着俊美,似是厌恶似是嘲讽地厉声道:“固步自封,不知变通!真把你师父当做天当做地了?学了他的剑术,明知还有可以改善的地方,却直到今日都不肯修改他的剑术半分!成了仙,却用着凡人的剑,你把他当做不可逾越的山峦,将自己困在里面,不肯超过他半分,因为你觉得自己永远都弱于他!”   “你可不就是个懦夫?!画地为牢的蠢货,连最低等的妖物都可以鄙夷你!”   叶九思心头巨震,她用力地握住焰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思绪仿佛化作缠缠绵绵的线,将她一层层地包裹其中,神智一片混沌,叶九思站在泥淖里,逐渐沦陷,却不得脱身。   她将叶英看得太重了,重到为此束缚了自己,也毁了自己。   叶九思的心中,从来都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念头的。对于她来说,叶英就是她心中是靠山,是整个藏剑的靠山,坚不可摧,无人可挡。这些年来,她在进步,叶英也同样在进步,是以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早已给自己画了个圈,将自己锁在里面。   一道登天梯,她一直走在叶英的后面,每一步都踩在叶英留下的痕迹之上,她一直走着的,都是叶英曾经走过的路。   直到叶英离她而去,她踩在叶英最后一步留下的痕迹之上,茫然四顾,却仿佛迷路的孩子一般,只知晓前路茫茫,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走下去了。   她早已能自创武功了,却仍然固执得学着叶英的心法,不懂融会贯通;她早已明了心剑还能更近一步,却仍执拗地认为这是师父的剑,她不该去改变它;她早该自己走出自己的剑道之途,可是她却死死的认定叶英的剑道便是她的剑道,以至于现在她还没悟出独属于她的道途。   她不是不能改,不是不会改。她是不想改,也不愿意去改。   就好像这样就能够欺骗自己,叶英还会回来,还会继续牵着她的手,走完所有剩下的路。   懦夫,她可不就是个懦夫吗?   叶九思抱着焰归,木愣愣地站在原地,气息低迷,眸光黯淡,像是在出神,但那偶尔掠过眼中的水光,却冷寂得令人心疼。   重楼低声咒骂了一句,对着溪风道:“看好她,从今天开始,她接任何任务,你都跟着去。”   溪风不解,却俯首应是,他以为重楼是要他监视着叶九思,莫要让她逃跑,却不料重楼纵身而去,只留下一句“别让她自尽。”   溪风不解其意,心想,又不是活腻了,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尽?但他不敢违抗重楼的命令,只能寸步不离得跟在叶九思身边,看着她魂不守舍地呆立在山谷里,任由带着腥气的冷风风干她衣袂上的血迹,他站在她的身边,却莫名的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溪风的不解,在不久之后得到了答案。   山谷里在不久的夜里下起了雨,溪风讨厌魔界的雨水,只因魔界的雨水并不清澈也并不晶莹,浑浊还带着一股子腥气。溪风想要避一避这场大雨,便走过去想要跟叶九思说一声,淬不及防之下,猛然对上了叶九思的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孤凉而森冷的,深邃而绝望的,漆黑而空洞的。溪风甚至能在里面看到一个世界的浮云幻变,山河寂灭,带着长风欲催折的恨意和悔意,那样沉重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仿佛已经彻底压垮了这个女子的脊梁骨,只是看一眼,都几乎要让人泪如雨下。   溪风震惊得后退数步,天上的乌云都似乎被惊了一瞬,雨点滴落,随即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溪风站在叶九思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甚至两人都被雨水淋得狼狈,他也不敢开口。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一身染血白衣的女子被大雨淋湿,洗去了满身血腥,洗去了满身尘埃,却洗不去她满身的孤寂。她站在雨中,似是疲惫似是放弃一般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被整个世界所忘记。   她站在雨中,孤零零的却仿佛一抹游魂,溪风甚至怀疑下一秒,她便会化作烟尘消散于天际。   然后溪风看到她缓缓抬手搭上焰归,随即便是一道雪亮的剑光擦过他的眼前。那白衣女子已经旋身而起,面朝山谷中的那些尸骨,一剑斩下!   溪风不懂剑,不知道剑的极致是什么,但是就在叶九思一剑斩出的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一跳,随即整个天地都为此而窒息。   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溪风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时间也仿佛随着这一剑的挥出而停止了一瞬间。   极致的死寂。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弹指的时间,溪风重新听到雨声淅淅沥沥,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力压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为了那一瞬间的几乎被丢出九霄云外的惊艳和惊骇,他有些惶然地想道,恐怕以剑作为武器的天将飞蓬,也使不出这样的剑吧?   那让整个天地为止寂静的一剑,是何等的轻狂?   不错,就是轻狂。   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孤傲,天下苍生,大道伦常,甚至于连自己的生死都完全置之度外,只剩下一人、一剑。她仿佛踏着浮生尘劫,悲喜已灭。生与死,爱与恨,多情与绝情,极致的矛盾和极致的情感,瞬间炸裂出最凄烈惨痛的寂寞和思念。   她曾经幸福的活着,也领略过惨淡的死亡;她曾将满腔爱意献于一人,也憎恨过苍天不公命运弄人;她曾怜悯众生疾苦,如今却舍叶英之外再无他人。   她的剑道,便也是静,却不是叶英的宁静平和之道——而是步过皑皑白骨,走过岁月万千,天地苍茫之际,亘古无声的万籁俱寂。   溪风远远地看着凌空而立,被雨水模糊的一道残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忍不住苦笑。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在你死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站在天之涯,海之角,生命的苍白却再抹不上半分的色彩。   叶九思垂眸望着手中的焰归剑,冗长的静默之后便是理智片片崩碎瓦解的惨淡心碎。   师父,原来,当我们都走到了这一步,我才发现——即便绝望,我也不后悔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不是变态,不是故意上一章HI,这一章虐你们的………………………… 只是小酒儿的剑道真的拖太久了,再不写出来我都快忘了……_(:зゝ∠)_ 会不会有亲不太明白小酒儿的剑道是什么?这个所谓的静,不如说是极致,爱到极致,恨也恨到极致。九思的一剑其实是她对自己内心的一种剖析,就如本文最后一句话所说的那般。她之前说宁可自己没爱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害了叶英,但是小酒儿说的不后悔,是哪怕自己要承受这样的绝望,她还是愿意爱他的。 所以挑来挑去,还是选中了《上邪》里的这一句话,“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就是不后悔的意思。 这一章,算是彻底揭开小酒儿的心结了吧,她以后不会再因为叶英而禁锢自己了,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去看待自己对叶英的这一份感情,而不是将叶英当做神,当做不可逾越的存在了。 所以说,小酒儿的“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静”呢? 这个感觉很抽象,作者君以前无意间读到一段文字,就拿出来作为这一章的解释吧。 【你走后,连孤独也没有 你走后,连痛苦也没有 你走后,连恐惧也没有 你走后,连歌声也没有 唯独我的心跳 破碎星辰与末路 你走后,我一无所有】 就是想表达这样的一种爱吧?叶英在的时候,小酒儿会去关注整个世界的美好的事物,并转化成言语告诉叶英,这个时候的小酒儿,何尝不也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但是叶英死后,她就失去了这么做的意义,也失去了非要这么做的理由,她只能看见叶英一人,但是偏偏此时叶英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所以,她一无所有。 这章写得好艰难啊哭/(ㄒoㄒ)/~~作者君真的努力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表达出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不懂的话一定要问啊!我会解释的么么哒~~!另外别说我给你们撒玻璃渣子,我们尽快虐完尽快发糖好吧?速度点,赶紧过完仙剑世界然后开启糖罐子进去泡蜜糖啊!!! 朕已经吃不消了啊,感觉再写下去是要变态的节奏。 另外,感谢【愿以百年挽朝夕】、【妄念】、【一叶心影】亲的地雷打赏哦!!!因为作者君是看回复来排人的所以有遗漏的话万分对不起! 看在我加更的份上能别动手吗?(顶锅盖)   ☆、【第六十二章】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尊王大人,过程就是如此,之后叶小姐便开始闭关了。”溪风言语谨慎地汇报完所有的经过,面色恭敬如初,也没有抬头去看高座上的魔尊一眼。   重楼轻嗯一声,便没了后话,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却不住地轻叩,发出令人忐忑而不安的嗒哒声。   漫长的沉寂之后,溪风才听到重楼开口,轻描淡写地道:“待她出关之后,分配给她实力更高一点的角色,别让她闲着,听到没有?”闲着最容易胡思乱想,叶九思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谁知道她悬于一线的理智什么时候会崩裂?   “是,尊王大人。”想到前一段时间叶九思被指使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溪风就忍不住对她心生同情。见到重楼似是不耐的摆了摆手,想起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之威,溪风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地问道,“尊王大人,恕属下冒昧,叶小姐的剑道,是十死无生的寂灭之道吗?”   溪风是不敢相信的,寂灭之道,是融合杀戮与绝情的道法,归属于无情道的范围之内。溪风没想到如叶九思那般痴情入骨的人,所修的剑道居然是斩断世间柔情缱绻的寂灭之道,一剑出山河破碎日月颠倒,是无情道中最可怕也最寂寞的剑道,自古以来能修成此剑道的人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是因为爱人的死让她心生绝望,所以打算就此断情绝爱了吗?   “寂灭之道?哼!”重楼不屑的嗤笑一声,收回轻叩的手指,一手撑着太阳穴,淡淡地道,“她若是自此斩断情愫,修了寂灭之道,本座或许会高看她几分。她修的看似是寂灭之道,但是却有所不同,她根本不是斩断情爱,而是陷得更深,不可自拔了。”   重楼顿了顿,才用一种似乎挟带着叹息的声音平淡地道:“她修的,是枯荣之道。”   因爱而枯,因爱而荣。欣荣时盛极到炽烈,枯萎时绝望到寂灭。   不是无情道,而是有情道,极于情,极于至,焚心化骨,也在所不惜的爱。   她因为这份对叶英的爱,禁锢了自己如此漫长悠久的岁月,而如今,同样因为这份爱,她却彻底突破了自己,杀向剑道的巅峰,只为和他比肩而立。   “蠢女人。”重楼支楞着脑袋,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飘渺不定,语气中与其说是嘲讽,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他虽然羡慕着这样铭心刻骨的感情,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足以成为他对手的人将满腔爱恨系于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又忍不住气道,“没出息的家伙。”   “没出息的家伙!”   在同一时间,妖界某处灵山的寒潭边上,寒琪一掌拍碎了悬浮在空中的水镜,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   枯荣之道,是将一个人的所有爱恨都寄托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同时行走两个极端的道途。若是伉俪情深,剑道便荣,若是痴情被负,剑道便枯。如今叶英身死,叶九思剑道已枯,其寂寞森冷之处竟已临近寂灭之道,其威力也不差分毫。她为了保住叶英的残魂,结下了魂契,如今又将自己的剑道尽数挂于叶英身上,竟是从未思考过倘若叶英死而复生却不爱她,她该如何是好?这般作为,简直是斩断了自己的所有后路。   可不是个没出息的蠢女人?   叶英静静地看着水镜消失的方向,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他的灵魂没有实体,只是如烟如丝般的漂浮着,沉静的模样让寒琪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些时日以来皆是如此,叶英和叶九思结下魂契,双方可共享功德与气运,叶九思突破自身的枷锁,修的又是枯荣之道。这自然牵扯了叶英的修为,两人共同进阶,引来了天劫,叶九思身为一个仙却呆在魔界,天劫找不到应劫之人,便尽数堆到和叶九思有魂契的叶英身上。   而叶英也因为巨量的功德和修为的增进而恢复了神智,苏醒了过来。   而寒琪完全是无妄之灾。   叶英的灵魂如今残缺不稳,根本经不住大喜大悲的刺激,寒琪根本不敢用昨日重现的法术让他看叶九思的情况。他自己约莫是知晓一些的,但是那些画面连他都觉得太过惨痛凄厉,叶英看到了会有什么反应,寒琪几乎想都不敢想。他倒是不想管这宗破事,但是一则已经陷入局中,二则他就是不想让那个没出息的蠢女人活得那么惨。他至今还能记得那些记忆碎片里岁月静好的静谧和温柔,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如今却险些走上寂灭之道,当真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叶英坚持,想要知道叶九思的近状,寒琪见他坚持,便也不打算劝他。谁料施法后却发现天机被遮掩,这才知晓叶九思闭了关,于是便转而去看魔尊重楼和魔将军溪风的对话。寒琪实力虽高,但魔尊重楼还是更胜一筹,寒琪只能窃听这么一小段,还唯恐被重楼发现,对方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   但是只要知道,叶九思修了枯荣之道,就够了。   “倘若我自废武功,是否可以不被天道忌惮?”听说自己成仙才招来的劫难,叶英如是问道。   “你废啊!有胆你就废啊!你和你徒弟都是异世之魂,废了武功能活多久?而且丹田被废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不足百年便会身死,灵魂不得入轮回,只能在人世间徘徊不去,不是变成厉鬼冤魂,就是耗尽魂力魂飞魄散。”寒琪嘲讽地道,“你倒是可以跟你徒弟说,那个傻女人一定会二话不说的将自己给废了,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你们两人皆已成仙,灵魂已是仙魂,怕是死了都要被天道揪出来应劫,到时候下场比之如今还要凄凉百倍!”   叶英只是沉默,他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但是他怕,怕思儿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   枯荣之道,那又如何?他许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便是了。   “总要让思儿有个希望……”叶英如一缕青烟般飘到了寒潭的边缘,单膝跪地,修长有力地手朝着寒潭伸去,用灵力拿起一块鹅卵石,细细地雕琢起来,“总要让她知晓我还安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提醒,都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寒琪便一脸晦气地下了山,随手招来了一只英招,将一个粗布囊丢给了他。   人面马身的英招恭敬地匍匐在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寒琪的身影,这才一展羽翼,便朝着神魔之井的方向飞去。   叶九思再次出关时已经过去了三载的光阴,对魔界中人来说,不过是一弹指或一吐息的时间,于叶九思而言,却是沧海桑田。   当叶九思再次站在重楼的面前时,不老不死向来视光阴于无物的魔尊才真正体会到时间对一个人的磋磨到底有多深。他几乎不能将面前这个清冷高绝的谪仙和三年前那个冷漠但是却脆弱得一塌糊涂的小可怜联系起来。她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强大了起来,成了名副其实的仙,炼化了叶英留给她的一切,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剑道,彻底脱胎换骨了。   这时候的她,内敛、孤绝、强大,清冷淡漠的眉眼如冰雕玉塑,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却是荒凉的冷寂而不再是碎裂的绝望。   不再是那个空有一身仙力,却还用着凡人之剑的蠢货了。   重楼撇了撇嘴,心想着总算有点长进了,也不多说其他,一扬手便将三年前属下供上来的那个粗布囊丢给了叶九思。   叶九思神情不变,眉眼淡漠地一抬手接下了粗布囊,见重楼挥了挥手让她走,便以为又是关于空间法术的玉简,随手收进了袖袋里,转身离开。   三年的时间不能改变魔界什么,这里仍然是暗沉压抑的天空,空气中也永远充溢着肃杀的逼仄感。黑、灰、白、红,整个魔界最常见的便是这四种色彩,就仿佛是泼满了鲜血的黑暗天幕,堆积如山的尸骨。长久待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就连心情都会变得抑郁起来。   叶九思一身白衣,漫步走过魔界的街道,显得和这个世界是何等的格格不入。   魔界是个混乱到极点的地方,没有秩序,没有法则,更没有戒律。他们只信奉强者为尊,弱者为奴,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在魔界里的生存会比人间凄惨百倍不止。而当一个姿容气度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举世无双的女人在街上走过时,落在叶九思身上的目光便大多数是觊觎的或者是贪婪的。   但是当叶九思扫过去一个平淡的眼神,那些视线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魔界的人是六界里面最审时合度的存在了,他们有太多血与泪的教训,堆积起他们如今的识时务。   但是叶九思不在乎,或者说,自心中最珍视的存在死去之后,这世间已经没什么能让她在乎的人和事物了。   所谓心死,也不过如此。   叶九思接了一个任务,正朝着目的地行走,慢悠悠地仿佛在散步。她不想御剑,也不想化光直接赶往目的地,只是突然很想这样慢慢的走一段路罢了。她的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这样的空茫让她觉得不适,便取出了那个粗布囊,想要翻看一下里面的玉简。   叶九思拆开粗布囊倒出里面的东西,入手却不是温凉的玉玦,而是一种圆滑的,沉甸甸的手感。   叶九思定睛一看,却是微微一怔,静如死水的眼眸中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和波澜。   一只石头雕成的小兔子,做工粗糙得只能让人勉强看得出是一只兔子,不够精致,也不够可爱。   但是,却熟悉得几乎入骨。   她记得那约莫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吧,童年的记忆其实早就已经模糊了,记不清年少时有过怎样的悲欢喜怒,但唯有这个粗糙的石兔子让她毕生难忘。   这毕竟,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来自叶英的礼物。   小时候,在她离开叶英之后的五年里,她送过他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小礼物,虽然幼稚得可笑,但那的的确确都是她当时最真的心意。而直到被叶英收为徒弟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那些小东西都被叶英妥帖地收好,锁进一个匣子里。   成为他徒弟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辛辛苦苦地用纸糊了花灯,在上面画了一只可爱的玉兔,却没有画嫦娥。   而是在圆扇型的花灯两侧画了一个小小的庄主和一个更小的九思。   她兴奋地拿着花灯跑进天泽楼,想要送给他当中秋节的礼物,但或许是乐极生悲,不小心弄倒了花灯里的火烛。纸做的灯笼登时被烧了起来,尽管她很快灭了火,但是花灯上的玉兔还是被烧成了一道焦黑的沟壑,横亘在小庄主和小九思的中间,像是将两人残忍的撕裂分开。   几日的心血付之一炬,她提着残破的灯笼,看着上面分割两人的沟壑,忍不住悄声抹泪。   她不想让叶英知道自己哭了,因为她觉得这样子的自己实在是太懦弱了。但是叶英心明如镜,轻易便知晓了一切。   他伸出食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淡淡地告诉她莫要哭泣了。然后从她的手中拿过那个已经坏掉的灯笼,拆下灯笼的纸面,将纸张裁开,去掉那已经焦黑的部分,重新拿了一张崭新的宣纸,将小小的庄主和小小的九思重新贴到了一起,黏在纸上。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小小人,不由得破涕为笑,却嘟囔着说小兔子就不见了啊。   那时候叶英抚了抚她的脑袋,在院子里捡了一块鹅卵石,并掌一握,随即摊开手放到她的面前,便是一只被剑气切割出大概形状的粗糙兔子。   “思儿不用担心。”叶英轻拍她的脑袋,却是轻而易举的揪出了她缠绕在心里许久的不安感。他将这只石兔子放到她的手里,语气淡淡地安抚道:“以后思儿走丢了,便带着兔子在原地等吧,为师会找到思儿的。”   她捧着兔子受宠若惊地傻笑,用柔软的发顶去蹭了蹭他的掌心,软言脆声道:“那师父走丢了,思儿要怎么找师父啊?”   叶英或许并没有这样哄孩子的经历,只是摸着她的脑袋,久久不语。   直到她一再的追问,他才语气平淡地道:“兔子会带着思儿找到师父的。”   她信了他的话,珍而重之地将小兔子锁进箱子里,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时时摩挲。长大了之后虽然知晓不过是哄孩子的戏言,却还是时不时地将石兔子拿出来把玩一番。久而久之,那粗糙的石兔子也变得圆润光滑,锁在她的机关匣子里,像是锁住了幼儿时期一场美好的梦境。   兔子会带着思儿找到师父的。   叶九思寂然的眼眸中泛起了水雾,食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石兔子,仿佛在对待着一件稀世奇珍。   真好。   师父,你还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特殊的把妹技巧# #那些年,一块石头勾来的媳妇儿# #钻戒鲜花十动然?你已经OUT了# #真男神就是一块石头都能钓到软妹纸# 哈哈哈哈师父大人太牛逼了一块石头就将小酒儿吃的死死的简直丧病……=v=~~!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趁潜力股年纪小的时候应该多说点承诺,将来可能就是一朵灿烂美丽的桃花啦~~! 不过要小心烂桃花XD~~! 嘛,大家看懂了吗?这一章算是解释了小酒儿的剑道,枯荣之道哦~~!作者君觉得这一章还是给了糖的,赠送一个温暖的小回忆,以及道具【石兔子】作为定心丸。 男神表示枯荣之道就枯荣之道吧,反正掌管枯荣的是我以后让她一直幸福着就好~~=v=~~! 这章想诉说的感情是相思啊。大家可能觉得小酒儿付出了很多,也是最痛最惨的一个,但是男神其实也为小酒儿付出了很多很多哦。这一章里面男神提出“自废武功”是否能避过天道的死劫,作者君相信寒琪如果说可以的话,男神是会下手废掉自己的武功,让小酒儿别继续绝望下去的。 对于以守护藏剑为自己毕生目标的人来说,男神这样的行为已经很重很重了吧? 但对于男神而言,藏剑也足够强大,武功可以再练,什么都可以重来,但是人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所以,问题名【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兔子什么的算是一语双关,回忆过去和现在,感叹一下物是人非,标题这种茫然而凄惶的感觉,就像如今的小酒儿。 心,已经不会痛了,但是却空荡荡的。 小酒儿在成长,她从那个因为叶英的死亡而脆弱得如陶瓷般的女孩成为如今的模样,虽然很老套,但是作者君真的想说一句这是成长的痛啊。 小酒儿绝望到惨痛的爱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爱的表现。 小酒儿的爱是有变化和层次的,也是作者君想表达给你们知道的爱的多样性:最开始的温柔陪伴,自卑的仰慕,那是炽热苦涩的纯稚爱恋;中段的固执追随,许诺相伴,在叶英的守护之下成长,那是风雨共度的平淡爱恋;最后,叶英身死,小酒儿崩溃绝望,悲痛欲绝,这是焚心化骨的入骨爱恋。 不知不觉间,小酒儿对叶英的爱,也渐渐成长成如今的模样了呢。 接下来的剧情,想表达给大家知道的,是另一种不一样的深情,也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关卡了。 从师徒到夫妻,原来要走过这么复杂的历程,作者君其实也没有想到。 么么哒,希望你们喜欢这样的小酒儿~~! 灯笼是作者君的伏笔,所以大家放心吧,最后肯定是HE的~~~! 感谢【风千雪】、【辞缘】、【一叶心影】三位亲的地雷打赏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三章】朱弦一拂余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      “你要走?”瞪着包袱款款站在座下的女子,重楼的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就因为一只蠢得可笑的石兔子?”   说是包袱款款,其实也不然——除了从大唐世界带来的背包和一个机关盒以外,也就只剩下一柄焰归剑是她全部的财产。而她那可怜的背包里仅剩的些许阿堵物,都因为当初重楼的一时好奇,硬生生将满是格子的背包拉扯成次位面的过程里——全部丢失在空间缝隙之中了。   九思唯一保下的只有唐千送给她的那个机关盒,其余的金银珠宝衣服首饰全部丢得干干净净,并且魔尊非常任性的拒绝赔偿。   用他的话来说,他帮忙拓展了九思的背包,将之变成了可独立存在的次位面,那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九思应该感激他才对。   是以此时叶九思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地站在重楼的面前,眉眼淡漠地提出要离开的请求。但只是看她的眉眼神态,便知晓这与其说是请求,更不如说是一种通知和宣告,只是单纯告诉你她要走了,而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一样。她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俘虏的身份,也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到底是因为谁才命悬一线——或者说她早已看穿了魔尊嚣张傲慢的面具之下别扭又容易被打动的心。   不出叶九思所料,魔尊重楼自己都压根记不起来叶九思俘虏的身份,而是选择了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利诱的姿态抛出了诱饵:“你不是想学空间法术去找你师父吗?现在的你也就对空间法术一知半解,想要达到六界自由来去的地步还差得远!你现在的实力,人间走走问题不大,别的界面就不一定了。”   重楼难得认真一次给叶九思分析其中的利弊问题,试图挽留一下免费苦力……不对,是这么漫长的岁月以来勉强算得上是半个的朋友。   倒不是他舍不得,只是对方的实力如果碰上大能恐怕真的还不够看,如果因为自己一个没注意对方便自己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他都会觉得郁闷的。这么多年来他难得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凡人的小事,如果对方还是死了,就真的是将他的脸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九思静静地听着重楼的念叨,一开始还懂得利诱,后来便干脆任性得一塌糊涂。这些年来叶九思也有了点自觉,趁着重楼没说出类似于“就你这种蠢货还敢跑出去信不信本座打断你的腿”这样子伤感情的话之前,她便清清淡淡地道:“师父还活着,我总要将他的残魂找回来的。”   说到这便微微一顿,在重楼暴怒之前补上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也会给你写信的。”   这一句话的效果是显著的,愠怒中的魔尊果然嗤笑一声,不屑地道:“连穿梭六界都做不到,还想着传信,本座倒不知晓你还有这样一步登天的野心?”   轻嘲之后重楼便是一阵静默,他看着叶九思平静淡漠的眼眸,莫名地便觉得心生烦躁。随手在空中一抹,掏出一块精致的玉简砸了过去,不等叶九思接住玉简,他已经利落地一甩手指着门口附加一句暴躁的咆哮:“你给本座滚!”   九思接过了玉简,气定神闲地道了句谢,顺便也谢过这些年来魔尊对她的照顾,说完后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九思神情淡漠,刚刚踏出魔殿的大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声音:“六界有多大?每一个界面几乎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本座从洪荒时期活到现在,四处征战,都不敢说自己踏遍了六界的土地。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就算找到你身死魂灭的那天,都不一定找得到的!”   叶九思顿住了脚步,她背对着重楼,是以对方看不到她面上平淡漠然的神情,那是一种对世事的满不在乎和孤孑,冷得令人心寒。   片刻的静默,她再次迈步朝外走去,平静地道:“那又如何?”   “找到我再也找不动的那一天,便也就够了。”   她许不下天长地久的承诺,给不出海誓山盟的永久,天道无情,世事无常,谁又能立下这样的誓言呢?   她唯一能给的,只有她生命终止之前的所有。   有魔尊重楼的默许,离开魔界出乎意料的容易,叶九思只是和镇守在神魔之井边的魔将们打了个招呼,便穿过屏障,来到了人间。六界的时间各有不同,流速也不一样,叶九思走了三年,人间却不过过了数月。那苍梧山上的雪甚至没有化开,却因为叶九思的归来而再添了一层霜白。   叶九思站在苍梧山巅,望着四下纷纷扬扬的落雪,眉眼清冷,白衣墨发的身姿在寂静的天地里成为一抹单薄的剪影。   她微微偏首,低头,凝视着焰归剑的时候,冷寂的眼眸终于划过一丝浅显的温柔。   “师父。”她的声音很低,很轻,也很温柔,“以后这里,可能就是我们的家了。”   叶九思不知道叶英为什么活着却没有来找她,也不知道他想借由一只石兔子传递给她什么信息。但叶九思知道,他没来找她,定然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如此,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耽搁了他的步伐,反而并不重要了。   她会去找他的,一直找,一直找下去……倘若真有一天她真的找不动了,就带着焰归待在这苍梧山上,等他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   叶九思走进那栋她和梧桐共同建造的天泽楼里,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休憩打理一番,而是直接打开了密道,下了地窖。   扑面而来的寒气比外面的空气更加冰凉,叶九思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直接走进地道里,顺着蜿蜒的阶梯一步步往下。与其他阴森漆黑的地道不同,叶九思走的这条地道,两边墙壁上砌了许多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地道映照得仿佛白昼一般明亮。尽管空气冷得彻骨,吐息之间皆是白茫茫的烟雾,但是却没有那种压抑的森冷逼仄之感。叶九思拾阶而下,最后一步落下时,她却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那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悲伤。   地窖里明亮干净,天顶地面都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凌,看上去煞是美丽。   整个地窖几乎像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水色的冰玉被雕琢成一个半人高的平台,上面只摆放着一具同样是以冰玉制成的棺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冰棺没有盖棺,叶九思只是靠近,便能看见那个被她放在心底深处,光是想起来都会痛彻心扉的人。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神情平静,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梦的沉眠。他白发似雪,面如冠玉,仍然是记忆中那副清俊如修竹般的模样,不管时光几许轮转,几番催人心肠,他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模样。   可她却变了好多好多,恐怕他见到她,是要认不出她如今的模样了。   叶九思斜坐在平台之上,静静地凝视着叶英,却没有伸出手去触碰他,就仿佛守着的是一场易逝的梦境,一个随时可能破碎的幻影。她还能记得分魂之初,每一个痛到难以入眠的夜晚,她总是会跑到这里来,拉着叶英的手默默垂泪。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好受哪怕一点点,握着他修长有力的指节,从指间传递到心口的只有冰冷,总是能在刹那间拉扯回她的神智,反反复复的提醒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叶九思那双冷寂的眼眸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很空,像极荒芜的山峦之上飘零的无尽落雪。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却有些黯然地发现自己已经再哭不出一滴的泪水,于是悲伤只能压进心底,沉进记忆,无法宣泄,无可逃避。   她觉得心很空,四周太过安静。这样的静谧似乎会催生寂寞的生长,她向来不愿让叶英一个人,她想为叶英的世界里哪怕增添一丝的声音。   叶九思抚了抚焰归,将它放置到叶英的身边,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取来一张瑶琴。   已经很久没有抚琴弄乐了,她也没有了曾经闲情雅趣的心情。叶九思勾了勾弦,古拙低沉的弦音有着破碎的杂声,失了该有的逸韵高致和清越。显然因为主人的久不问津,这架瑶琴也失了灵气,如今也不过是落满了尘埃的朽木。   叶九思坐在叶英的身边,低着头,一点点地调试着琴弦,慢慢地擦拭着瑶琴上的花鸟纹样,动作温柔得仿佛多情的女子在捡拾落花。   直到古琴能发出优美清越的音律,叶九思才停下了动作。她宛如冰玉般的十指放在琴弦上,微微压弦,却一时茫然地想不起自己要弹奏什么样的音乐。   她想起曾经花繁春深的圆月之夜,她怀着那样温柔愉悦的心情为叶英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那样悠扬舒缓的曲调,只是落在耳中都能想到故乡烟雨连绵的江南秀色。她笑着清唱一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换来叶英的一句“胡闹”,他轻拍着她的脑袋,说她年纪小小,能愁个什么?   那时年少不知愁滋味,如今却是尝尽了其中的苦楚。   叶九思终究已经弹不出《春江花月夜》了,最终献给叶英的,也不过是一首寂寞而怅然的《潇湘水云》。   她问自己,痴过、痛过,哭过、悲过,最终还剩下什么?   不过是寂寞。   叶九思走了。   打点好行囊,抱着焰归,她便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了苍梧山巅。   重楼留给叶九思的玉简,不再是对空间法术的只言片语,而是一套完整的神术。对于重楼来说,空间法术乃是他与生俱来的术法,是天赋神通。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叶九思空间的奥秘,告诉她自己对空间法术的理解,除此之外,他也帮不了她更多。   倘若叶九思只有重楼的这些感悟,想要领悟天赋神通几乎只能说是痴心妄想。但是叶九思手上有一份来自异世界的传承,那是倾尽一个世界位面的智慧和精髓,便有解释一切的原理和知识,这让叶九思觉得很难以置信。在这个大千世界,神明的天赋神通各有不同,放眼天下能做到穿梭空间自由来去的唯有重楼一人,但是这个以科技为力量的低级位面,他们却用无数人的智慧创造出了连神明都难以企及的奇迹。   空间折叠,空间穿梭,他们甚至做到了连重楼都做不到的事情,跳出了自己的位面,进入到其他位面里面。   尽管最终功亏一篑,但是没人能否认他们的强大,尽管那不是个人的力量。   借由这份传承,叶九思对空间的看法非常明澈清晰,但是以她如今的实力,即便知晓如何撕开空间,也没有那份维持空间稳定的实力。人界通往仙鬼神三界皆有渠道,魔界也可以通过神魔之井前往,叶九思唯一接触不到的,只有妖界。   但与叶九思而言,叶英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人鬼仙三界。   魂魄残缺之人,或神智混沌,或五感不生,大多天生的痴儿或者天生五感残疾之人,都可能灵魂受损。   叶九思下了山,自称自己是医者,行走人间,却喜好治疗痴儿或者天生残疾之人。她原本不会医术,梧桐却说过她非常适合修行水系的仙法,于是叶九思便修了水系的术法神通,任何的病痛都一概用仙术治疗,几乎可生死人,可肉白骨。   她去了很多的地方,救了很多的人,短短五年的时间,她已经救治了成千上万的人,身上的功德几乎都快要遮掩不住了。   世间流传着白衣医仙的传说,甚至被人编成歌谣传唱,她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人闻风而至,慕名而来。   可是她救的人越多,心便越寂寞。她见过许许多多的痴儿,天生目盲或失聪无声之人,甚至她也见过灵魂微弱得再次转世便要魂飞魄散的人。但是千千万万的浮屠众生之中,没有一个是师父,没有一个是她想找的人。   她遵照着叶英的教诲,明辨是非,绝不救罪孽缠身之人。她愿意接见每一个天生残疾的病人,却不愿意接待其他小小病痛便大惊小怪的达官贵人,甚至如万花谷首徒斐元一般定下了规定,不愿断了天下其余医者的生路。后来她声名鹤起,规矩也定了下来,除了天生残疾之人和将死之人,再没有人前来叨扰。   山复山,水复水,她告诉自己,师父就在等她,不管如何,她都要坚持着找下去。   她的脚步不停,踏遍了锦绣山河万里土地,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在叶九思游历的第五年,离开多时的梧桐找到了她,递给她一串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珠,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和越加死寂的眼眸,终究心疼得掉下了泪来。梧桐用小小的手抱着她,轻哄道:“将这个戴在手上,就可以慢慢修复你的灵魂了,可能需要很久很久,但是总归会痊愈的。”   “九儿,很疼吧?”   疼吗?   叶九思拿着青翠欲滴的玉珠手串,神情却有些茫然。   分魂之痛,自然是痛苦万分的,曾经她被这样的疼痛折磨得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后来梧桐用额饰封印了她的仙印,阻止了她入魔,也略微缓解了这份疼痛。然而这份疼痛作用于灵魂之上,仍然是无处不在的,只是有些时候,她却是懂得学着去遗忘了。   其实,她已经不会再觉得痛了。   那样痛到极致的疯狂之后,便只剩下惨淡的空虚和寂寞,就如她对叶英的感情,深刻入骨之后,便是那样荒凉的余音缭绕。   叶英曾经对她说过:人似剑,却又不能似剑,可以傲骨铮铮,却不能刚过而折。   她之一生,不过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作者有话要说:  惨痛地爱过之后,便是寂寞。 作者君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单纯的爱,共生的爱,绝望的爱之后,想要诠释的便是最为寂寞的相守。 他们彼此不能相见,却都在互相思念和守护的爱。 不是虐,只是想写出一张怅然若失的赶脚,不知道有没有表达出来。 重楼的傲娇已经突破天际,没救了_(:зゝ∠)_ 撒娇打滚买萌求作者收藏,作者君已经突破一百的作收了好兴奋~~!从此作者君就不是小真空而是小透明啦~~!(泥垢) 九思的逼格越来越高简直没法直视了。 男神你还能压得住咩?0w0~~! 傻姑娘啊~~! 感谢【除智散】、【紫月妖王】、【一叶心影】、【榭苏秣】、【叶【哔】衣】的地雷打赏!!! 对了非常抱歉,作者君查地雷都是查作者后台的读者评论,看有谁里面出现炸地雷的话语……_(:зゝ∠)_所以之前可能漏了不少人我真的很抱歉嘤嘤嘤!!! 小可爱我爱你们哦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寒琪的人生从来没有烦恼,让他烦恼的人通常会被逼得比他更烦恼。   但是他发现自从自己不听谛听的劝导而带回了一个人类的残魂之后,他一天比一天烦恼,且奈何不了那烦恼的根源分毫。   “你就不能离本座远一点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上的金光简直比嵩山秃驴的脑袋还要扎眼啊!”寒琪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水色的发瞬间在之间化成水,绕着手指纠缠。他瞪着坐在远处寒潭边缘的金色身影,即便离得这么远,他还是会被对方满身的功德金□□得不行。   就好像守着一大包储备粮,却不能吃也不敢吃一样憋屈到了极点。   他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愿意苦心赚取功德并且全部交给他的爱慕者呢!   寒琪的怨念叶英一律置若未闻,这么久了,他也弄清楚当初寒琪之所以救了他也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寒琪只是将叶英当做获取功德的道具罢了,但是却在无意之中沾惹上了因果,被叶九思的执念困扰纠缠。即便后来他不再进食叶九思的功德,却也留下了要帮他一把的念头。   因为叶九思这些年来不间断地传输功德,叶英的灵魂比起五年以前,已经凝实了许多。知晓曾经寒琪差点吃光叶九思的功德,叶英的心情便有些难言的不虞,但想到对方身为神兽,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高高在上,会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也属正常。叶英对寒琪仍然是端方有礼的,但是对于寒琪的一些讽刺便也不放在心上了,这么些年下来,对方虽然没帮过他什么,但是好歹也有提点和庇护之恩,他叶英又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更何况,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罢了。   这些年来他频繁闭关,用功德稳固自己的神魂,也算是卓有成效,好歹没有让魂力消耗继续虚弱下去。闭关之后的闲暇时间,叶英便同寒琪学一些法术,虽然他的修为给了叶九思,但是灵魂却已成仙魂,加上有巨量的功德帮助,修行起来也是一日千里。除了修行以外,叶英便会通过水镜偶尔观看一下叶九思的情况,知晓叶九思的情况仍然不能算好,但到底还是心怀着希望,心疼之余,也希望着能早日相聚。   叶英知晓,现在的他不能为沉溺在苦海中的徒弟做些什么,除了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再无他法。   寒琪拒绝给他看自他离去之后叶九思的情况,但是却告诉了叶英,叶九思为了救他,同他结下了魂契,重铸了焰归,修了枯荣之道。他说得简单直白,轻描淡写,但是叶英看着如今叶九思冷若霜雪的模样,几乎都不敢去想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叶英容色淡淡,轻轻抚了抚水镜中的白衣女子那清冷淡漠的眉眼,古井无波的心却泛上来一层层难言的悲伤和苦涩。   她曾经是那样爱笑的女孩儿啊。   过往的记忆虽然平淡如水,似乎年年岁岁,除了花开花落的四季更迭,并没有波澜起伏的壮丽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在叶英的人生之中,他只有始终握在自己手中的剑,生命中不变的风景和日渐淡泊宁静的心。他的生活就像是一首平和的流水小调,唯一的变奏却是叶九思用欢快的声音献上来的明媚心情。   他知道叶九思对外一直都是温柔和煦的,虽然体贴风雅,却也矜持而疏离。但她在他的面前,却永远笑得真实而开怀,带着孩子一般天真的欢愉。她会用那样灵动的言语讲述一些平凡的故事,却又有本事将故事讲得趣味横生,即便是一朵开在路边的野花,她也能说出一个蚍蜉界的浮华众生。   叶英心明如镜,他看到的属于叶九思的世界里,从来都是阳光明媚,鲜花着锦的,没有阴霾,也没有风沙,整个世界都带着那样柔和的暖意。   那双眼睛也应该是明媚而秀雅的,他依稀记得曾经有人赞叹过,徒弟笑起来的时候炽若春桃,华光潋滟。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寂然得仿佛荒芜土地上的无尽落雪。   “你也会心疼吗?”寒琪不咸不淡地刺道,“看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漠不关心的模样,本座还以为你已入无情剑道,红尘情爱过心而不入了呢。”   叶英凝视着水镜沉默不语,半晌,才起身朝着另一处山洞走去,留下一句清淡淡的“谁家弟子谁心疼”。   寒琪一见对方的举动,便知晓他又要闭关,顿时百无聊赖地趴在寒潭边,头发化成水流柔柔地卷了卷,舀起一捧水对他兜头浇下。寒琪尚未听出叶英话语中的涵义,是以动作懒洋洋地透着一股倦怠之意。然而将叶英的最后一句话品了又品,他头发舀水的动作霎时一顿。   “混蛋有徒弟了不起啊啊啊!本座才.不.稀.罕.呢!!!”   焰归剑邹然发出一声冗长清越的剑鸣,让叶九思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清冷昳丽的眉眼霎时舒淡,抬手抚上挂在腰侧的焰归剑,低垂了眼帘,淡而温柔的目光落在焰归剑上,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然而焰归剑只是一声嗡鸣,片刻后便复归于无声,再没了动静。   “仙长?怎么了吗?”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美丽女子有些困惑地回过头来轻声问道。她的年龄已经不能算是年轻了,算起来她也已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母亲了。但是她的容貌明艳,精致到盛极,眉眼不见平和柔婉之色,反而透着少女般的娇憨纯美。可以想见,她活得非常的幸福。   “无事。”叶九思的眼中滑过一抹失望之色,回过神来,对着女子淡淡地道,“请夫人带路吧。”   “使不得,使不得,仙长唤我姝华就好了,当不起‘夫人’二字。”林姝华连忙摆了摆手,随即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地道,“涵儿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时常浑浑噩噩的,说些胡话,脖子后也长了一些黑色的班。请了大夫来问诊,又都说一切安然无恙,妾和夫君担忧乃是邪气上身,这才劳烦了仙长。”   “无妨。”叶九思能理解对方的慈母心肠。她在此地停驻不久,却也知晓林顾两家皆是本地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两家往来已久,感情甚笃。而这林家的嫡女嫁了顾家的继承人,可谓是天作之合。这一对夫妻也非常恩爱,顾家主也不曾纳妾通房,可林姝华直到二十余岁才有了儿子,夫妻两人自然宝贝得紧。这些时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顾家小儿顾涵之竟然中了魔怔一般絮语不止,急坏了两人。恰好叶九思游历到此处,便被两人千求万请地接了过来。   叶九思左右无事,见夫妻二人的焦急不似作假,身上也无冤孽缠身,便答应了此事。   叶九思一颗平常心,清微淡远的气质冷如远山寒树,渊渟岳峙如山峦叠峰。尽管她并没有任何傲慢之意,甚至言语客气得称得上是平易近人,但是林顾夫妻两人仍然觉得她如九霄冷月那般遥不可及,宛如水中花,井中月,高远得就似云中仙。   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沉凉如水,静而寒,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苍茫之感,但只看一眼,都觉得催人心肠。   林姝华不敢再想,她总觉得面前这个孤冷高绝的医仙埋藏着太多的故事和悲伤,那并不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知晓的。她只是微微一笑,带着叶九思穿过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走进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虽然院落的布置高雅怡人,但是却仍然带有很多孩童的痕迹。花圃里种植着各色的鲜花,高大的榕树上挂着秋千,门槛都被削得平平的,显而易见,这些都是为了孩子而准备的。   这对夫妻是真的很爱他们的孩子。   顾涵之今年才六岁,还是膝下承欢天真活泼的年纪。这时候的孩子能跑会跳会说话,好奇心最为旺盛,时常撵得猫嫌狗憎。但是叶九思见到顾涵之时,却只看到一个皮肤惨白的小男孩坐在床沿,认真地把玩着一个九连环,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叶九思凑近一听,对方念的竟是道家《经法》。   “极而反,盛而衰,天地之道也,人之理也……”小小的孩童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竟流畅得仿佛咏诵过千百遍一样。   叶九思心中有了底,便让林姝华避一避。待林姝华出去后,她才淡淡地将目光落在顾涵之的身上。   顾涵之见林姝华走了,立刻将九连环丢到一边,下了床后对着叶九思俯身一拜,行了个子午诀:“琼华弟子温庭见过上仙!”   “琼华弟子?”叶九思的声音冷冷的,语气也平淡得听不出半分的困惑,她一拂袖在桌子边坐下,淡声道,“将情况一一道来。”   顾涵之,或者说温庭苦笑着应是,也不敢坐下,便站在叶九思面前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道来。   温庭是琼华派外门弟子,归于戒律长老座下,资质平平,不算出众。但是他刻苦努力,勤奋踏实,是以在外门中的地位并不算低。叶九思入琼华铸剑,仙人下凡传授铸剑之术的事情早就在琼华派中传得人尽皆知,而温庭正是那一日有幸被掌门召集并且见到叶九思的人。   距离叶九思铸剑一事,已经过了十几年了。琼华派仍然汲汲于营地搜集着塑造双剑的材料,可以说是倾尽举派之力。   温庭便是在外出斩妖除魔和搜集材料的过程之中和一只凶兽拼杀,重伤致死的。只是死后下了黄泉,虽然无奈而不甘,却还是喝了孟婆汤。过冥河的时候同样被人刁难,温庭死在外头,可以说是尸骨无存,哪里来的财气给他挥霍?他身上倒是有福分,但是温庭受不了摆渡人的狮子大开口,便打了起来。   摆渡人都是戴罪之身的凡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修道出身的温庭?只是这过程之中不慎击沉了船只,另外三名凡人也掉进了河里。温庭拼了命将三个凡人魂魄送上了岸,自己却被冥河里的恶鬼给拖走,神智浑浑噩噩,却因为他有救人的功德和修道者的清气在身,最终还是投胎转世了。   转世后他一度失忆成为孩童,却有些笨拙。但好在这一世衣食无忧,父母又是良善之人,五六年后的今天,他竟渐渐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说到底,温庭是侥幸之下大难不死,顺着冥河离开了地狱,避过了冥王殿的审判,孟婆汤因此没有生效,他的记忆才会复苏。也算是温庭福大命大,毕竟顺着冥河虽然可以离开地狱,但能否再世为人却要看运气,若是被投进了畜生道里,怕是有苦都说不清了。   “如此,你打算怎么做?”叶九思垂了垂眼眸,淡淡地问道。孩童的身躯承载不了成熟的灵魂,孟婆让人喝下孟婆汤,除了让人忘记一世的爱恨情仇之外,也是为了让人们的灵魂回归纯净。顾涵之幼弱的身体里却存在着温庭的灵魂思想以及记忆,怕是会日渐衰竭下去,甚至折损寿数。   温庭垂着头,似乎在思考,半晌,却是温和地笑了笑,深呼吸一口气道:“还请上仙……删去温庭的记忆吧。”   叶九思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淡声道:“你当真确定如此?没有记忆,便没有根,你相当于是杀了温庭,可懂?”   “晚辈懂的。”小男孩墨玉般的眼珠子似乎含着泪光,他笑着道,“但是……晚辈想尝试一下凡人的一生,纵使不得长生,也甘之如饴。上一世为了求仙问道,晚辈舍弃了很多东西……红尘中的一切皆与我擦肩而过,亲缘寡淡,去留无意。晚辈本以为自己是能看开的,但是这些时日以来,父亲母亲皆因为温庭之故而东奔西走,担心得以泪洗面。晚辈的心亦是肉做的,怎能不为此而感动?便舍了温庭而还他们一个顾涵之,又有何妨呢?”   叶九思微微一怔,看着小男孩含泪微笑的模样,却是轻叹:“……你若看得开,也好。”   看得开?这三字说得何其轻松?有人一瞬间便可明悟,有人却终其一生,都难以释怀。   叶九思走出了庭院,对着焦急等在外面的顾氏夫妇点头示意,便见一向行止优雅得体的夫妻两人激动地跑进屋内,甚至都忘了告诉叶九思一声。叶九思远远地看着敞开的屋门内,顾氏夫妻跪在地上,抱着已经被消除了记忆而一脸懵懂的顾涵之嚎啕大哭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九思静静地看了一会,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怅惋,不知是该感动于这样的骨血之情,还是该遗憾温庭决然的放手?   只是看着这样温情的一幕,叶九思也难以压抑内心的酸楚。她垂了垂眸,轻轻摩挲了一下焰归剑的剑鞘,转身离开。   叶九思漫步一般的朝外走去,一直走到城郊外的河畔之处,迎着吹面而来的湿凉水汽,叶九思有些恹恹地想着自己似乎特别眷恋着水景。西湖的水最秀,她却有些不敢往那去了。只唯恐触景伤情,她能变得强大,坚韧,但是心中始终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一些可能再也触之不及的人和事。   她想念师父,想念婧衣姐姐,想念几位庄主和藏剑的同门,也想念严厉得令人害怕却偶尔会对他们笑得欣慰的老庄主。   她想念藏剑山庄,想念着大唐。   叶九思一时静默,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她微微一怔,却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便有些狼狈地从漩涡里面摔了出来,似乎后继无力,便直直地掉进了湖里,掀起了一蓬水浪。   叶九思立刻抬手打出一道法决,一道深蓝色的鞭子骤然挥出,仿佛灵活的蛇,一下子钻进了水里,叶九思反手一抽,一个人形便被鞭子卷了出来。又是一阵水花翻飞的声响,那人落入叶九思的怀中,被稳稳的接住。   这是一名身形修长的成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白色绣金边的服饰,墨发高束。只是他此时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他的脸上,衣服上甚至有被火焰撩烧的痕迹,狼狈得一塌糊涂。然而看到他,叶九思却是心中一震,抬手撩开男子的覆在脸上的发,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熟悉面孔。   “……小瑾?”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惊喜!怀瑾小天使出场了,大家高兴不高兴?!!!\(≧▽≦)/ 怀瑾小天使的戏份之前说了不会少的~~!嘿嘿没想到吧? 怀瑾小天使破碎虚空而来,他将来会成为小酒儿在各个方面上的坚实后盾的!注意,是各个方面的!!! 温庭这个角色嘿嘿嘿~~!他的身份很特殊哦下一章会揭晓哒!!!猜猜他是谁?0.0 哎妈呀很快就要开启楚留香世界了有点小激动哇咔咔! 发现很多小可爱们询问是不是仙剑世界要结束了……作者君很愧疚的表示,并不是这样子的。如果现在结束大家不觉得很虎头蛇尾吗?小酒儿去楚留香世界是为了刷存在感和拿金手指的,买好血药蓝药加好状态退推血蓝就要来次狗去刷副本了哦~~~!所以楚留香世界不长,小酒儿还是会回到仙剑世界的。 毕竟主角四人组都还没出场呢,小酒儿都还没见到慕容紫英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作者君接下来会埋很多伏笔!大家可能看不太明白,将会在仙剑世界结束的时候全面揭晓!!! 作者君在下很大一盘棋哦~~!别吐槽作者君脑洞大_(:зゝ∠)_ 男神好可怕啊寒琪表示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谁家弟子谁心疼】 言外之意就是: 【我家弟子,关你毛事?】 噗哈哈哈哈~~!寒琪表示心塞!我才不稀罕呢哼唧!╭(╯^╰)╮ 感谢【18682658】、【一叶心影】、【nama】、【宁舞or秀坊叶真衣?】的地雷达上!爱你们么么哒~~! 让我们为怀瑾小天使的到来喝彩吧呵呵哒~~~!   ☆、【第六十五章】锦裂玉碎凤凰鸣,红尘一念远,碧落三尺明      叶怀瑾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街头市坊的话本的草根传奇,人生的前十年几乎就是心酸的血泪史,任何得到的都始终会失去,没有能长久的。他流浪过,乞讨过,为奴为婢过,生活的负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上,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死亡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难的是活下去。   他也被人欺辱过,殴打过,流浪的那段日子昏暗到叶怀瑾都不愿意去回想,江湖上那些视他为温文君子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是一个性格尖锐到不要命的小乞儿,能为了一块让他活下去的干馍馍而和人打得头破血流。那年,扬州城中的言老大在招揽手下的时候,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接受了招揽。入了伙,便要行那坑蒙拐骗之事,他无数次想起父母的谆谆教诲,告诉他要当个好人,但是在活下去的诱惑面前,叶怀瑾还是选择了妥协。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做坏事便失手了,看着女子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他的心便凉了大半。这些江湖人武艺高强,嫉恶如仇,却也视人命如草荠,杀个小偷就跟吃个饭一样平常,叶怀瑾也不觉得自己能逃过这一劫,是以不甘心的同时,也已经有些对自己人生的绝望和放逐了。   所以,当被抱进一个满是青竹冷香的怀抱里,当听见那和煦而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给他一个选择”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在白日做梦。   叶怀瑾想,大概自己前半辈子的苦难和颠沛流离,就是因为自己所有的福分都倾注在了那一个午后,才换来那个女子一个温暖的笑靥。   之后的人生幸福平稳,甚至他的武学之路都被叶九思反复研究后选出了最适合他的一条。之后的一切都风平浪静得像是一首流水小调,叶怀瑾从一个风餐露宿的小乞儿变成了以音入道破碎虚空的一代宗师,这中间经历的过程简单得令人难以相信。他有最好的姐姐,最好的师父,最舒适的生活,最庞大的后盾,即便他的姐姐和那位大人一起破碎虚空离去之后,他也揣着姐姐送的空间荷包带着巨额的财产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等到叶九思和叶英离去数年之后,叶怀瑾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会老的,怕叶九思将来认不出自己,他洗精伐髓后刻苦修炼,以期能早日和叶九思相逢。叶怀瑾心知叶九思最怜惜孩子,为了让自己将来还能硬着头皮撒娇,即便被自家师父师夫追得上天入地都死活不肯松口成亲。为此还厚颜拖着自家师父的妹妹来当做自己毕生的榜样,义正言辞地告诉别人自己的目标是破碎虚空所以绝对不要耽搁别人家的好姑娘。   叶怀瑾的天资不算绝佳,但好在他在音律上的天赋还是无人可比的,加上《战神图录》中悟出来的一些洗精伐髓的锻体功法,也算是卓有成效。叶怀瑾在四十余岁的时候总算突破了屏障,挥别了对自己非常不错的师父师夫,在万众瞩目之下破碎虚空而去。   然而他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在湖水里,这个人生的污点完全可以和自己幼时的流浪经历相媲美。   叶怀瑾想过自己破碎虚空进入大千世界之后该如何寻找叶九思和叶英,他认为那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甚至可能要耗费十数年。   因此醒来时看见坐在窗边神色冷淡的叶九思时,叶怀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个面容和叶九思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另一个人,因为当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是那样的沉凉冷寂,荒芜的令人心惊。那根本就不应该是属于叶九思的眼神,在叶怀瑾的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含笑的女子就是如水的青瓷,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似乎一直都是情意脉脉的,但细看却平和而温柔,清透而灵秀。   如果不是叶九思怀里抱着让叶怀瑾再熟悉不顾的焰归剑,叶怀瑾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就是他那如春水般明媚的姐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她不得欢颜?   叶怀瑾早已非吴下阿蒙,如今的他的容貌身体虽然停留在生命最盛极的时期,但其实也是快要知天命的人了。看到焰归剑的刹那,他心中便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千百种的念头,最让他心惊胆颤的那个想法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一想到大千世界大能无数,又不由得慌了起来。   对剑客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手中之剑,等闲不会转手他人,那位大人,莫不是……   “阿姐……”叶怀瑾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他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来又一直站在江湖的顶峰,被万众敬仰,他原以为自己再遇叶九思,会觉得很不适应。可是此情此地,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被她拎在手里可怜兮兮的小乞儿,满身狼狈,委屈到了极点,只想求得一个安慰。这样想着,他的眼眶便微微湿润了起来,他本想笑着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是看着她的眼眸,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叶九思见他落泪,便是微微一怔,抿了抿唇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但这显然并不成功。她站起身走到床沿边,抬手抚了抚叶怀瑾成熟却越显俊秀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叶九思的动作温存如故,寂然一片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的怀念和温柔,可叶怀瑾看着这样的她,却只觉得万箭穿心,心如刀割。   叶怀瑾坐在床上,叶九思站在床沿,他一伸手便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脸埋进她的怀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阿姐。”他的声音是平和而冷静的,却透着一丝低沉的沙哑,他片刻的静默之后,才用飘渺的语调扯出满腔的悔意,“瑾是不是来晚了?”   叶九思垂眸不语,没有安慰,亦没有动容。她只是抬手轻轻覆上他的后脑勺,揉了揉他的发。   故人重逢,明明是这样温馨动人的场面,却因为旧人难复而变得万分怅惘悲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九思才在床沿坐下,拍拍叶怀瑾的脑袋,轻声道:“你也长大了,阿姐都险些认不出你了。”   可不是吗?如今的叶怀瑾早已没有叶九思和叶英离开时的那份年少青稚,如今的他,眉眼俊逸,气质温文尔雅,有种魏晋时期文人雅客的潇洒风韵。但他身形修长,挺拔结实,看上去非常可靠且有安全感。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正是男子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以往他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是他洗精伐髓之后苦修音律之道,整个人便有一种阳春白雪般的清雅华美,矜持清贵,却带着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的温柔如水。   叶怀瑾孩子似地揽着叶九思的肩膀,亲昵地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听见她说话,不由得闷笑一声,低哑道:“瑾都四十多了,怎么可能还和十七八岁的时候一样?长大也好啊,以前都是阿姐保护瑾的,以后就可以换瑾来保护阿姐了。”   姐弟二人一通话别,却大部分都是叶怀瑾在讲述自己的事情,而叶九思对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只字未提,叶怀瑾也不去询问。   有些伤口,看似痊愈,实际揭开来看,疤痂之下仍然是鲜血淋淋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   那日叶九思本想直接离去,却不料突逢叶怀瑾碎空而至。叶怀瑾受伤颇重,叶九思唯恐化光或者御剑会伤害到他,便重新回到了顾家,受到了夫妻两人的满含谢意和愧疚的道歉和留宿。叶九思拒绝了对方的谢礼,却接纳了对方的好意,暂时将叶怀瑾安置了下来。   如今叶怀瑾醒了,自当告别辞去,叶九思走出了庭院朝着主屋走去,打算和夫妻两人告别一声。   遣侍女进去通报,对方却没有给叶九思带路,不过一会儿,夫妻二人便急急而至,林姝华甚至笑着道:“仙长实在太过客气了,妾和夫君本想去拜见仙长一番的,却担心扰了仙长,当真是不慎惶恐。”   叶九思颔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便将自己将要离去的消息告知了二人。   林姝华和顾彦两人显然是早已预料到了,虽然开口挽留,却也没有强求。叶九思看了看林姝华的面色,又用望气之术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阴阳相和生机萌生,怕是有大喜之兆,便道:“夫人恐怕已有身孕,日后还望多加珍重。”   夫妻两人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也无怪乎两人如此,成亲十多年来,两人只得了顾涵之一个独子,可见子嗣委实艰难。他们百般疼宠顾涵之,却又细心教导,是因为他们早已做好准备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虽说有些遗憾,但是也不会让人不甘,此时乍然听闻喜讯,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夫妻二人早已将叶九思当成了仙,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两人喜上眉梢,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林姝华笑若春桃,一双剪水秋眸带着几分期盼和忐忑的意味望着叶九思,小心翼翼地问道:“若当真有了身孕,那当真是天赐的福分。仙长救了涵儿,可见妾身是得了仙长的福气,不知仙长可否给小儿取个名,也好让我夫妻二人牢记仙长的恩泽。”   叶九思无有不可,便淡声道:“敏且知礼,敬以知微,不若便唤作‘知微’可好?”   林姝华微微一愣,喃喃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若是女儿该如何是好?”   “你命里无女,只有儿孙福泽。”叶九思瞥了她一眼,便知晓对方有了儿子便还想要个女儿,心中有些无奈,声音却是淡淡的平和,“你们夫妻二人平日里多做好事,子孙福德也重,必然会有出息。但是你却是旺子旺夫的命,涵之命中也是注定无女。”   “这……”林姝华有些失望,但是却很快振作了起来,语气欢快地道,“三代以内总会出女子的,仙长不如便给妾留个字,也好有个念想。”   叶九思见对方不死心,也不想过多纠缠于此,便道:“瑶,石之美者。不如便唤此字,如何?”   林姝华求的只是一个福分,听罢后心中也满意,她扯了扯顾彦的袖子,顾彦便当即拍板道:“好,将来顾家子嗣若出女子,必以‘瑶’为名。”   叶九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自己未来会跟对方还有什么来往牵扯,她已经很久没会苍梧山了,或许此时叶怀瑾的到来,也能让她回去一趟。   叶九思和叶怀瑾挥别了林顾夫妻二人,便踏上了归程。一路上叶九思便告诉叶怀瑾一些这个世界的尝试,或者指导叶怀瑾学习一些法术,当叶怀瑾学会御剑之术之后,两人便直接化做一道遁光前往九嶷山。   梧桐早已经回了九嶷山了,他这次用了三根凤凰尾羽换来了四十九颗玉珠,可以说是亏大发了。   毕竟凤凰一生只会掉一次羽毛,就是浴火涅槃之时,尾羽对凤凰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那是只会给予自己一生伴侣的瑰宝。   梧桐虽然心痛,但是并没有觉得不值得,以他的年纪,早已看淡了外物,更注重本心。叶九思对他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就像是他曾经在他身上诞生,栖息或者陨落的凤凰一般。梧桐愿意对叶九思好,这个女子的人生中失去太多太多东西了,总是让人忍不住对她好一点。   想到叶九思自己一人呆在苍梧山上会是何等的寂寞,梧桐就觉得难以接受。他遁入尘世找了几个根骨不错的孩子带上了山,教导他们些许法术用以抵御苍梧山上的严寒,并打算让他们拜叶九思为师长。一开始的寻找并不顺利,根骨不错的孩童大多早早的便被其他门派抢走了,想要根骨不错又心性良好的童子几乎可以说是大海捞针,直到梧桐报出叶九思的医仙之名,才惊觉叶九思有何等的号召力,前来求师的人家几乎要踏破门槛。   是以叶九思带着叶怀瑾回到苍梧山上,见到的便是一水青葱可爱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各个神清骨秀,眼中皆是想靠近却不敢的孺慕之情。   “九儿啊,老朽想了很久,觉得这一大片屋舍总不能荒废不用。反正这苍梧山也能算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不如便开宗立派吧。”梧桐的声音有些发虚,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这个理由有多么牵强,但一抬头看到叶九思深邃冷淡的黑眸,不由得便硬气道,“老朽知道你要找你师父,但你怎么不想想个人的力量如何比得过群体的力量呢?倘若门下弟子众多,只要你教得好,不让他们为非作歹,你既可以得到功德,也可以更大范围的寻找你的师父啊!”   “瑾觉得这位……前辈说得很对。”叶怀瑾打量着三头身的小童子,还是决定用一个谨慎点的称谓。他原本猜想那位大人或许是身陨了,但是如今看来竟然还有回转之地,便支持道,“阿姐早已经可以自创武功,开宗立派了,即便不能教导他们藏剑的武学,阿姐也可自立一个宗门。这并不是说让阿姐脱离藏剑山庄了,只是另立一个宗门,或许未来会成为一大助力呢?”   叶九思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她摸了摸焰归剑,垂了垂眸,淡声道:“既然如此,便立宗吧。”   雪亮的剑光划破苍穹,整个天地似乎都为此而沉寂,众人只听见石破天惊之声,剑罡爆射出惊鸿残影,天地间风声呼啸,澎湃昂扬。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山壁被一剑削得平整,叶九思的手指轻轻拭过焰归剑,剑刃当即发出一声响亮清越的剑鸣。漫天悬浮的心剑齐出,刀光剑影之下尘土飞扬,轰鸣声声,当一切尘埃落定,再次抬眼看去,便见山壁四周悬浮万仞,两个行楷的大字被刻在石壁上,凌厉庄严,风骨天成。   剑宗!   漫天风雪飘摇之际,叶九思持剑而立,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几位孩子,声音冰冷而锐利无匹:   “尽我一生,习剑、练剑、修剑、悟剑,百载年岁,终是得道。今日创立剑宗,传下道统,门下弟子自当修剑!入剑宗,便为吾门下弟子,不可仗技欺人,不可肆意妄为,不可插手天下之势,不可视人命如草荠,亦不可以此谋求权势地位!凡我剑宗子弟,当修一颗无上剑心,不堕剑宗风骨!仁善于行,严于己,宽于人。不论尔等然后是脱俗于尘世,亦或仗剑济江湖,切记风霜雪雨,万剑加身,亦要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身处十丈软红,亦要做到初心不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说过,对作者君来说,成仙已经不足以满足我的野心了……_(:зゝ∠)_ 打副本开二十五人团算什么?作者君的野望是一整个浩气盟望天…… 作者君已经不满足于“区区”一个魔尊,一个妖王,一个上仙,一棵神树,一只小天使这样的配置了……_(:зゝ∠)_作者君要一个宗门一起上啊啊啊啊啊!!!求组建一个浩气盟啊有木有!!! 总算写到小酒儿开宗立派了……我勒个去啊,这段剧情作者君萌了好久的,但是一直都没写出来……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呵呵哒……_(:зゝ∠)_ 天阿鲁自从男神领便当之后小酒儿的逼格简直像是踩在函数线上一样爆涨啊简直惊悚!不知道继续酱紫下去男神还能不能镇得住……OTZ 这里小酒儿不是说脱离藏剑山庄了哈~!她还是藏剑的弟子的,只是……在攒嫁妆……(泥垢了) 有亲对剑宗的理解存在着偏差,作者君在这里解释一下——剑宗不是藏剑山庄,在小酒儿的心里,藏剑山庄的创建者一直都是叶老爷子,藏剑山庄也是属于叶家的。所以小酒儿不可能在叶老爷子未同意的情况之下擅自将藏剑的武学教给他人,这个放在古代绝壁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行为。所以小酒儿教导给剑宗弟子的,都是她自己领悟创造出来的剑法,不是藏剑山庄的武学,所以大家也别惊讶为什么轻重双剑米有了……因为这是剑宗而不是藏剑山庄,不用放到一起看~~! 几个小弟子都是梧桐用医仙的名义拐上山的,本来都打算学医的,突然被小酒儿的神来一笔给震惊了。 瞬间懵逼了有木有!不是说好的万花谷医仙真传吗?这突然秒变纯阳是要闹哪样啊?!!! 咳咳就不吐槽这个了_(:зゝ∠)_……伤不起了…… 当当当!真相揭晓!顾涵之就是我家夙瑶女神的爹……的爹……也就是爷爷桑_(:зゝ∠)_ 这个时候的太清还是小鲜肉都没当上掌门呢,距离夙瑶的出生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捂脸,那啥,反正作者君是豁出去了,死活都要将我家闺女小酒儿和女神扯上关系…… 唉呀妈呀写的时候觉得怀瑾小天使好萌啊~~!恋姐狂魔什么的好萌啊~~!这个大萌物到底配给谁好呢你们看我家夙瑶女神如何啊瑾瑶瑾瑶不都是美玉吗呵呵哒?斜眼看…… 愁死朕了_(:зゝ∠)_ 感谢【花粉】的手榴弹打赏!【一叶心影】【虢季子白】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酱紫的小酒儿是不是很霸气很可爱很萌很高冷呢?!!!!   ☆、【第六十六章】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苍梧山上的雪盖了一层又一层,雪水稍化,却又很快覆上一层霜白之色,冰天雪地里四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固然美丽,但是看久了这样单调的色彩,心理难免也会染上几分悄怆幽邃的冷。整座山上唯一的绿色便是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几乎可谓是遮天蔽日,黄色的长条符纸挂满了树梢,似有橙红色的火焰与艳丽华美的尾羽一闪而逝,整棵树看上去古拙而庄严,华光四射。   苍梧山巅的建筑群几经翻修,弟子们用冰砖铸造屋舍,以铜铁作为装饰,如今也与过往江南楼阁的秀丽大相庭径,虽失了那份清雅幽静之美,却别有一番特色和韵味。简单干练,放眼望去却是一片厚重如山的沉稳之感,带着习武之人的干练清爽。   苍梧山的风景虽然冷而单调,但是剑宗的弟子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色彩。天边晨光未曦,弟子们便自行起身,洗漱着衣,有条有序地打点好自己,用过早饭之后,年长的弟子便会带着年纪尚小的弟子开始一日的功课,或是锻炼基础,或是挥剑千遍,整个苍梧山已是一片热火朝天之势,即便严冬的寒苦都压不住那一派清正的浩然之气,刀剑相交的铮铮声响,剑刃清越的长鸣,彼此交融成一曲令人昂扬动容的壮丽的清歌。   宗炼踏上苍梧山的领域范围之内时,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虽然还是青年人的容貌,却早已阅尽了人士浮华悲欢。   剑宗创立已有十余年了,却在前些时期方才名震天下,在此之前,宗炼都不知晓自己挂念了许多年的剑仙竟然已经开宗立派了。   毕竟算来,剑宗宗主于他有半师之谊,仙人的风姿时隔多年却仍然清晰如昨。而剑宗成立之后,作为同样是以剑术和铸剑术闻名于世的门派,倘若不是剑宗收徒只求心性不求资质,琼华派恐怕是坐不住了,毕竟一个得道仙人为宗主的门派,比之琼华名声恐怕更盛。虽然是修仙之人,但是仍然需要香火供奉,琼华派许多外门弟子或者俗家弟子就各有营生,倘若琼华派被剑宗压过一头,日后那些资质出众的天之骄子怕是宁可选择剑宗也不愿选择琼华了。   毕竟,鱼逐水草而居,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不会有错的。   未成仙,便只能算是修仙者,再怎么出尘离世,也总归是一俗人。   宗炼有些恍惚的想着,却忽而眸光一凝,举目望去。只见一白衣金边的男子正站在他的不远处,身背一张琴弦如雪底座为玄的瑶琴,笑容清浅地朝他漫步而来。男子容貌气度极好,姿态优雅清贵至极,不似个修仙者,反倒像个偏偏浊世佳公子。但宗炼可不会因此而小瞧了此人,对方风仪华美,气息却内敛而强大,竟似是与四周的空气融为一体般的感觉。宗炼心中微惊,面色却不变,并掌掐了个子午诀,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对方温醇地笑道:“可是琼华派的道友?”   “正是,在下乃掌门明熙真人座下弟子宗炼,奉师尊之命前来拜见宗主。”宗炼沉稳应答到,心情却愈加复杂,本来应该是身为掌门首徒的太清前来拜访剑宗宗主以示敬意的,但是明熙真人多少还是有点忌惮这位仙人,拿不准对方到底是敌是友,这才让他来一试深浅。   “宗炼道友有礼了,在下叶怀瑾,算是剑宗掌座首徒,也算是代宗主,如此,宗主已经知晓了,命我来接你。”叶怀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语气仪态仍然是那样清雅从容,透着一股矜贵之气,“对了,我辈皆不是道教之人,自然没有道号,宗炼道友唤我名字便是了。”   宗炼的呼吸微微一滞,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言语,便问道:“……贵派宗主传下道统,缘何不修道?莫非宗主不接受香火供奉?”   “宗主乃是凡身成仙,不是天生神明,受什么香火供奉啊?”叶怀瑾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姿态随意风流,话语却宛如一道惊雷直直地劈中了宗炼,“另外你说得不对,我辈不是道教之人,但却是修道之人,铸剑体,修剑心,悟无怀之境,我派不走正规修仙之途,门下弟子皆是以武入道。”   “凡身成仙……以武入道?”宗炼声音干涩,心中也微微泛苦了起来。   妄他琼华派自诩八大门派之首,立派至今却从未有得道成仙,即便是当初想出双剑之法的天纵奇才道胤真人,也是寿终而逝。本以为剑宗宗主乃是天生神明,心中多有畏怖之心,却没料到,对方竟也同他们一样曾经是肉体凡胎之身,他们尚且还在泥淖里苦苦挣扎,对方却大道已成,如何,怎能不令人心生艳羡?   “贵宗似乎皆是习剑之人,道友为何……”宗炼是个剑痴,下意识地便想去看对方的佩剑,却发现对方身背瑶琴,却不配一剑。   “啊……我的道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我是以音入道之人。”叶怀瑾显得温文尔雅,但是却没有要给对方解释的想法,带着宗炼到达山巅的宫殿门外,便截住了这个话头。叶怀瑾打出一道传音令,不一会儿宫殿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叶怀瑾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径自朝里走。   宗炼方一踏进大殿里,便觉得不太对劲,只因这座宫殿实在太清冷了,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四周挂着雪白的绸缎,整个大殿都阴冷阴冷的,即便宗炼是修道有成者,但是普一走进殿堂,便感觉到一道刺骨的冷意从脚踝处蹿上脊梁骨,让人浑身颤栗。   宗炼抬头看去,才发现整个殿堂都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似是掌门的高座,但是那个本该坐在高座上面的女子此时却背对着他们,抱着剑站在不远处。许多年未见了,那女子仍然是记忆中白衣墨发的模样,身姿纤长窈窕,看似单薄瘦削的背影却有着山峦般的沉稳和强大,高远而孤绝。   “宗主,琼华弟子已经带到。”叶怀瑾笑容温温的,恭敬而守礼。叶九思成为宗主之后,他便毛遂自荐成了剑宗的第一任弟子,叶九思闭关修剑或者外出之时皆由他掌管宗门事务。虽然在私底下他仍然称呼叶九思为“阿姐”,但在外人面前,他都一概称呼为“宗主”。   叶九思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听罢,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回过身来。   宗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有一瞬间的窒息之感,只觉得有一股无孔不入的冷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冻得他几乎要颤栗起来。   比之从前,她更美了,美得几乎摄人心魄。但是那种美,却那么的冷,那么的远,就像是沉在古井里的一泓冷月,触之不及,满腔寒冽。   曾经那若有似无的孤寂与脆弱,此时却尽数化成了一种凝实深远的强大,沉寂如渊,浩瀚如海,只是站在她的面前,都已然绝望得失去了反击之力。   叶九思眼帘轻阖,一双冰冷的桃花眼淡淡地扫过宗炼眸光不定的眼睛,半晌的凝视,方才淡淡的道:“是你。”   宗炼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有些絮乱的内息,拢袖一拜,恭敬道:“晚辈宗炼,见过上仙。”   “不必多礼。”叶九思不甚在意似的拂了拂袖,白皙宛如冰玉般的十指轻轻摩挲着焰归剑,冰冷的眼眸中便微微透出一丝浅显的温度,却在宗炼起身的那一刻尽数收敛了起来。叶九思查探了一番宗炼的修为,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是夸奖还是欣慰:“剑气浑厚,剑心刚正,不错。”   宗炼微微抿唇,又是一礼:“晚辈能有今天,还要谢过上仙昔年的提点之恩。”   叶九思当年在琼华铸剑,留给琼华的不仅仅是飞升的希望,还有铸剑的技术。宗炼当年受叶九思提点,每日挥剑万遍,导正剑道,稳固剑心,如今已有所成,反倒对成仙并无太大执念。只是铸造双剑,举派飞升毕竟是琼华三代以来所有的梦想,如今已收集齐所有的材料,即将开炉铸剑了,也容不得宗炼推却。   “下月十五,太清师兄即将接任琼华掌门之位,届时四方道友齐聚,开坛讲法,各抒所见,此乃请帖。”宗炼取出一张蓝白色的纸笺,上面印着云纹缭绕的长剑,正是琼华派的标志。他双手奉上请柬,叶怀瑾便接过,送到叶九思面前。   “有劳。”叶九思神色冷淡地看了请柬一眼,无非便是一些公式化的客套,言辞倒是诚恳,敬意十足,但是叶九思对此委实不感兴趣。看过一遍,便将请柬递给叶怀瑾,微微颔首,道:“过些天我欲闭关,下月十五倘若不能出关,便由怀瑾替我前去。”   这便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宗炼有些失望,但是却也在预料之内。琼华掌门继任,按理来说各门派都该送礼恭贺,但是掌门却不必亲来,只是开坛论法一事颇为慎重,各派掌门各自说道,也算是互相学习。甚至不少门派的掌门都会带着真传弟子一同前来,听听前辈的道法讲解,也算是一件非常难得的盛事。   而如今各大门派之中,最备受关注的不是昆仑八派,而是这个早已成仙的剑宗宗主叶上仙。   世人甚至不知晓她的名讳,唯有琼华在当日收到九天玄女神谕之时知晓对方姓叶,并且已经登极成仙,除此之外可谓是一无所知。有人猜测过她是天上下凡的神明,前来传教道统,也有人说她是得道高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滞留凡间不肯离去。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所有的人都非常期待这位得道者的开坛讲法,她毕竟是先行者,能够学得一二,也是受益无穷的。   宗炼也不好再劝,叶九思似乎也乏了,有些倦倦地道:“怀瑾招待下客人吧,这苍梧山上别的没有,剑和铸剑材料却是不少,昔年铸剑,多受贵派帮持,若是有喜欢的,便带些走吧。”叶九思话音刚落,叶怀瑾便轻声应是,宗炼见此,也只能作罢,跟着叶怀瑾再次退出了大殿。   临别时,他忍不住回头朝着站在殿中的女子看了一眼,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之感。   四周再次回归了寂静。   叶九思脊梁挺直地跪坐在地上,垂眸敛眉,用一块丝巾细细地擦拭着焰归剑,那种肃穆的认真,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圣洁的祭祀。   十年,十年,又十年。   “师父。”叶九思轻轻的,低低的唤道,那声音虽然清冷未褪,却罕见的温柔乖巧。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似叹息,似呢喃,还有诉之不尽的苍凉寂寞之感:“徒儿,也老了呢……”   凡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空气中的气息微微一变,叶九思略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沉凝,她拔剑,朝着不远处的高窗平平削出一剑。   方才极尽柔情缱绻的她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她神色清冷淡漠,眼神却锐利而深邃。她的剑势极慢,剑招却极快,就好像是拂去云雾一般轻描淡写地一剑,整个天地都霎时为之寂静。雪亮的剑光耀冠寰宇,似有风雪飘摇的剑意,一往无前,仿佛要斩尽世间所有的罪恶与冤孽。   普天之下,谁能逃过这样可怕的一剑呢?   叶九思只听到一声轻讶,带着江南女子般柔软如水的音调,但是随即叶九思只感觉到这一剑仿佛砍进了缠绵的水流里,竟被消于无形。她心中登时一凛,横剑而立,目光如霜如剑,直直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正靠坐在窗沿上,脚尖离地,似是慵懒地动了动脚。黑色的长袍将她从头裹到脚,甚至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一丝半缕。叶九思看不见来人的容颜和衣饰,只能从曲线姣好的身材上隐约推测出来对方应当是一名女子。   对方显然被叶九思的不友好惊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一开口,却是一个雌雄莫辩的沙哑声音:“姑娘,别那么暴躁,我们坐下来聊聊可好?”   “不经通告不请自来之人,我们无话可说。”叶九思觉得一开始的女声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是谁。但对方出来的方式如此奇异,她竟然在对方进来前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打扮成这般模样,叶九思实在无法放下自己的警惕。   那女子听到叶九思这般话语,低了低头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又轻声曼语地道:“你对我无话可说,我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   “比如——异世之人?”女子的语调微调,叶九思神情更冷,对方却安之若素地继续道,“又比如?你的师父?”   “我总不会害你的,只是总不忍心看着你一直被欺瞒下去,走到陌路而不自知,那多可怜啊?”黑袍女子声音怪异,语调却温文柔软,和煦得仿佛三月间徐徐吹来的清风,“你……不想知道你师父被谁所害?还是,你当真信了九天玄女的一番说辞?再这么下去,你死了倒是没什么——”   女子的声音转瞬冰冷,淡声道:“只是不知拖累了你师父,你有几条命去填呢?”   女子的声音清清淡淡,叶九思却只觉得耳边一声炸雷,让她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高能预警,作者君技能冷却完毕,即将放大招了……←_← 哦呵呵呵总算要到揭晓真相的这一天了,心情好激动呢~! 高冷神马的……还不能算黑化吧?这必须再来一次痛击呀_(:зゝ∠)_ 这个神秘出场的黑袍姑娘……唉本来作者君想卖卖关子的,但是奈何Q群里的小可爱们太凶残了,活生生把姑娘的马甲给扒了……= =没有加群的小可爱们要不要试试猜一猜啊? 线索如下:1、她是来帮小酒儿揭穿阴谋的,没有要伤害小酒儿的意思。 2、她是前文出现过的人,实力比小酒儿强悍,不是龙套。 3、不是仙剑世界的人。 4、过去,现在,未来。 基本上Q群里的小可爱们一看到就猜出来了呢简直可怕……=v=~~! 哎呀~!揭开真相之后就开始楚香香的世界,楚香香世界结束之后就回仙剑四开启复仇,然后就可以结束仙剑世界去泡蜜糖啦好开心呀嘿嘿嘿~~~~! 宗炼有点淡淡的萌,一直觉得他和紫英的性格应该挺像的,不然小紫英小时候辣么软萌可爱的性格怎么会变得跟小老头似的一定都是宗炼教得_(:зゝ∠)_ 作者君星期五有模拟考,所以星期四没法更新了QAQ但是大家莫方!作者君会在周末把更新补上的! 大家别再抱怨为什么男神没有出场了,作者君也没办法,我们尽快跑完剧情尽快发糖好不好?作者君也很想写男神啊,但是没办法,为了剧情只能暂时将男神雪藏了,但是将来一定会将存在感刷回来的!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焰归剑当做男神吧呵呵哒……←_← 感谢【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抱抱么么哒~~! 我们周末再见~!祝大家都考试顺利,心想事成!!!   ☆、【第六十七章】曾恨人间千里隔,更堪天上九门深      “混沌初开,上古魔神盘古诞生于混沌之中,身死之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形成了天与地。其精、气、神化为三皇——伏羲,女娲以及神农。其灵力逸散并形成水、火、雷、风、土五灵,也便是这个世界主要的力量体系。盘古之心悬于天地之间成为连接天地的纽带,并与天界清气所钟之地连接,因清浊交汇而生‘神树’,成为天界生命之源。”   “三皇创造了不同的生命体系,伏羲以神树吸收神界清气所结的果实为躯体,注入自己强大的精力,创造出“神”;神农以大地土石草木为体,灌注自身气力,创造出“兽”;女娲以土、水混合,附以自身血液和灵力,用杨柳枝条点化,依自己模样塑造,造出“人”,这个世界便也趋向于完满。”   “所以呢?”叶九思微微垂眸,忍住心下升腾而起的焦灼之感,唯有触碰到焰归冰凉的剑鞘,才能寻找到那么一丝安心。   黑袍女子沉默了片刻,叶九思却能感觉到对方静谧的视线,平静中带着点莫测。良久,才听到她开口说道:“但是三皇没有想到,天地法则竟是要在三族之间选出一个种族作为天地的主宰。神族虽然强大,却没有繁殖的能力;兽族能力稍弱,繁衍也快,但是却没有心智;唯有女娲创造的人类虽然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却拥有智慧和繁衍的能力,并且他们的一切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创造和学习去逐步拥有,是以优胜劣汰之下,人族脱颖而出。”   叶九思几乎不用女子继续往下说了,兽族能力次于神族,又没有神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神农会放弃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伏羲却无法接受“没有繁衍能力”这一个否决的理由,以对方的高傲,恐怕会认为神族的寿命天长地久,能力强大,纵使没有繁殖能力,又有什么问题呢?   “伏羲自然是不会认同这个理由的。”黑袍女子继续说下去,说着一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触目惊心的历史,“后来神农暴毙于人间,兽族之中诞生了一个才智力量具备的强大领袖——蚩尤。蚩尤带领着兽族和人族发生了抗战,人族险些被屠杀殆尽,只能借助神族的力量击败了蚩尤的大军。蚩尤临死前拼尽全力打开了次位面,此通道被称为‘神魔之井’,而蚩尤的煞气和战场上的英灵相互交杂诞生了魔尊重楼,他带领着蚩尤的残部在异界称王称霸,形成了魔族。”   “然而伏羲却借由此战的名义创建了天庭,自封天帝,规定神族的地位必定在人族之上。数万年来,神族日渐腐败,人族不堪其辱,终于发生了□□。”黑袍女子的手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叶九思便看到整个世界大陆的地图,然而近乎八成以上的土地化成了一片血红,“伏羲大怒,他和女娲既是兄妹也是夫妻,是以勒令女娲杀掉人族,创建出真正受制于神族并且信奉神族的新人族,女娲不从,直下九重天,入凡间。”   “伏羲一怒之下,下达了屠杀人族的命令,并撕裂苍穹让天河之水倾注人间,女娲补天,阻洪水,后来此战不了了之。”黑袍女子似乎在笑,却不是因为欢悦而带出的笑容,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嘲讽讥诮的笑,“传闻中的说法,是天帝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过于偏激了,是以主动带领神族退居神界,并勒令神族不得随意下凡。因为信仰之争而爆发的战役最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下了帷幕,若说有唯一的不同之处,约莫便是同属天地神明之一的娲皇力竭身死。”   “你可知女娲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阻止了这场争斗吗?”   叶九思的面容仍然冷若霜雪,听闻此言,微微蹙眉,她不明白对方说了这么多,到底跟师父的死有何关联?但是出于礼貌,她仍然抬手示意对方继续。   黑袍女子根本也不想听她的回答,或者说知道叶九思根本对此事一无所知:“女娲付出的代价就是人族的一部分气运——这一点牵扯出来的事情太多了,而你师父便是其中的一环罢了。人族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获得力量和神通,神族便传下道统,让人族修行,并让他们信奉神明,以此获得信仰之力。神族退避,人族修仙,此事乃是女娲和伏羲定下的契约。但是神族诞生于神树,相当于是抽取世界的本源,是以神族的气运衰竭,濒临灭族。”   “伏羲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便是扶持人族中规模最大气运最浓厚的修真门派——并替换此门派与天庭的气运,以此维持神族不灭。”   “他选中的,便是九天玄女治下的琼华派。”   涉及了琼华派,叶九思终于从其中品出了几分诡谲之意,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感,问道:“交换气运?”   “对,就是交换气运,如今琼华派盛极一时,其实也不过是神族的人准备好的储备粮罢了。”女子的手再次一划,空气中便浮现出昆仑山脉和天光,昆仑天光之上,却是一棵通天贯地,华光四溢的巨树,“这便是盘古化身的巨木,主掌天界的气运,只要琼华派以双剑形成剑网,飞升至昆仑天光之处……”   叶九思凝目望去,只见女子素手蘸雪,在琼华派上微微一点,琼华派整座山峰便缓缓升起。于此同时,神树开始凝聚起单薄的金色雾气,和琼华派浓厚的蓝色雾气交织在一起,在琼华派缓慢飞升的过程之中,两种不同颜色的雾气开始互相交换,最终彻底交换完毕。而在交换结束的那一刹那,琼华派已经临近了昆仑天光,单薄的金色雾气瞬间消散,而琼华也在从天而降的天火之中焚烧殆尽。   叶九思默默地看着人族第一修真大派就这么顷刻间化为了灰烬,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黑袍女子似是漫不经心地在空气中一抹,所有的图像便化作云烟消散。   死寂一样的沉默之中,终究是叶九思率先开口,问道:“此事,同我师徒二人何干?”   “本来是无干系的。”黑袍女子的声音沙哑而慵懒,却在尾音处扯出一丝无机质的冰冷,“只是当时,你师徒二人破碎虚空进入此世界,一人携带着庞大的异世气运,一人携带着无量的功德,加上你们已经去过数个异世界,不受法则束缚,伏羲便盯上了你们。你们师徒二人是最大的变数,足以影响这个世界的命运之轨,是以伏羲便打算将你们二人迎接到天庭,将你们身上携带的气运融入此世界的法则里面,以此扰乱天机,让神族成为天命之主。”   “但他刚刚派下九天玄女前来接引,天道便立刻桎梏了他。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命令天箭手射杀你师父,并再次传递了一道神谕给九天玄女,让她负责掩盖真相。天道要杀你们,伏羲也担心也你发现了真相会站在人族的那一方,对他们造成的威胁是巨大,你们毕竟代表着大唐世界的一部分法则。是以九天玄女告诉了你分魂之法,并提议让你使用血涂之阵将你师父化为剑灵,你以为这是为了你好?不过是一个让你心甘情愿赴死的陷阱。”   黑袍女子的语气淡淡的,叶九思却莫名地从其中听出了凄厉的味道,听到她继续道:“你身上功德无数,但凡仙神都不愿意轻易与你为敌,即便是天道也不能无缘无故残害于你。不得直接下手,九天玄女便告诉了你血涂之阵的法子,为的就是让你犯下杀孽,消磨你的功德。而你分魂之后没有功德护身,那些被血涂之阵吞噬的残魂融入到焰归剑里,必成凶剑,倘若此计得逞,你师父日日承受折磨不说,你迟早也会因为灵魂残缺虚弱而被剑中凶魂反噬而死。”   “他们不废一兵一卒,不沾半点因果,却能让你们师徒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叶九思浑身一震,猛然握紧了焰归,死死地看着黑袍女子。   “而另一层,则是为了借刀杀人。”黑袍女子指了指叶九思腰间的焰归剑,轻声道,“琼华派双剑飞升之事可谓是天方夜谭,铸造双剑又可以说是荆棘丛丛,纵使道胤真人传下这个观念,但是门派中大部分人仍然觉得飞升遥遥无期。但是你这个作为仙人的铸剑之人的到来却让他们看见了希望,也让他们觉得此乃正义之事。有了飞升的希望,又有了铸剑的技术,不用等到遥远的以后,琼华派这一代的弟子恐怕就已经有望飞升了。”   叶九思薄唇紧抿,死死地攥着拳头,甚至指甲都已经砌进了肉里,她仍然无动于衷。   漆黑的眼眸中有隐约的红光闪过,像是在深渊中升腾而起的两团鬼火,颤悠悠的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他们没想到你竟然在这样绝望的情境之下仍然选择用自身的血液开启血涂之阵,一番算计完全落空了。”黑袍女子笑了笑,掩盖在阴影里的容颜只露出一个线条弧度优美的下颚,微微勾起的唇有一分清艳之色,“你知道剑灵是什么吗?”   黑袍女子已经纵身跳上窗沿,背对着叶九思。大开的窗户汹涌而来的是苍梧山上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得女子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都像是游离不定的丝,却仿佛千万根毫针般狠狠地刺入叶九思的耳中,炸得她神魂俱灭:   “非人非鬼,非魔非仙,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叶九思面上血色尽褪,神情一片空白,黑袍女子已经消失在风中,唯有叶九思孤零零地立在大殿里,任由寒风刮骨,宛如一座冰雕玉塑。   许久许久,直到大殿里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直到风雪落了叶九思满身,她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漆黑而空洞的眼眸。   她说了什么?她说什么?   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师父——!!!”   一股强大得可怕的力量瞬间冲刷过整个苍梧九峰,劈山裂地般的疯狂。剑宗弟子们震惊之下皆被股力量掀翻在地,随即身上便仿佛碾上了重逾千斤的巨石那样可怕到几乎要将人粉身碎骨的威压。但那力量只是一刹那间在整个山峦之上扫荡而过,经过梧桐树时四周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结界挡住了这份可怕力量的外溢,总算将这一场□□控制了下来,但是那一瞬间束手无策只能等死的感觉,却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即将成为琼华派新任执剑长老的宗炼。   “道友,这……”宗炼苦笑着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正想询问一二,却见一直温文浅笑的叶怀瑾面色惨白,道了声得罪,便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宗炼望着叶怀瑾消失的方向,远远的苍梧山巅之上,那座冰雪铸成的宫殿已经毁于一旦了。   那股力量,是……叶宗主吗?   叶怀瑾赶到山巅之时,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叶九思扶着一具冰棺,跪在一片废墟之上。她上身倾斜,伏在一个穿着明黄色轻甲的白发男子的怀中,不知是在忍耐还是在哭泣,身躯都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像是余音未了的琴弦那样脆弱的轻颤。   叶怀瑾离得太远,只能听到一声低低的,似是啜泣似是悲鸣的破碎声响:“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真的错了……”   似杜鹃啼血,似落日黄昏,一片废墟之上泼洒而下的天光竟仿佛零落了满地乱玉碎琼,弥乱中竟生出几分惨烈而妖冶的瑰姿绝艳。   叶九思觉得人生很可笑。   她拼尽了全力想要护得怀中此人的周全,分魂时撕心裂肺的痛,入寂灭之道时舍尽一切的自我放逐,此后数十年的寻找和等待,这其中到底有几多的悲伤寂寞?恐怕连叶九思自己都难以诉清其中的苦楚。她挣扎在这样无望的命运和爱情之中,守着一个渺茫无依的希望,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值得,只要能够换他一命,叶九思觉得什么都值得。但是今日却有人告诉她这样残酷的真相,她所有的付出所有守护,其实都不过是自讨苦吃,还连累了师父……   这样可笑的一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呢?   叶九思轻轻抚摸着叶英的脸,惨笑。   她已经再哭不出一滴的泪水了,呲目而裂的眼角流淌下来的却是殷红的鲜血。   她不敢了,再不敢去祈求这一份本不该属于她的爱情。如果爱带来的只会是伤害,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   剑灵,非人非鬼,非魔非仙,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师父……那些害你至此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叶九思埋在叶英冰冷的怀里,哑声而笑,“这天是什么天?这神是什么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上苍非要干净杀绝至此?剑灵啊——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和不得安宁的荒魂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她笑声中满是绝望到了极点的凄厉,还带着身心俱疲的颓然,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水波淡淡,像是天空欲要下雨的前调。   那眼角的血便落在她纯白的衣袖上,仿佛雪地里的红梅,极艳之后却是极致的惨淡。   “师父,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甚至包括我自己。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她的梦,却早已经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幕后黑手就是我啊哈哈~~!! 这章算是自己脑洞大开的结果吧,游戏里面是没有说女娲是如何结束这场战争的,作者君就擅自补上了~~现在看完这一章再回去看九天玄女下凡的那一章是不是就清晰明了很多了?大家不太懂的那些违和感,有人也拿不准九天玄女是好是坏,这里就给大家揭晓了~~~!=v=琼华派的事情也是我编的,你们看着开心不觉得有BUG就好了~~~! 所以小酒儿是被未来的自己捅刀子了,瞬间造成成吨的伤害——对小酒儿来说,最无法接受的恐怕就是自己害了男神吧?所以未来的□□九对现在这个蠢蠢被蒙在鼓里的高冷九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大家淡定,剑灵这个属性是来自古剑奇谭,作者君觉得是挺苦逼的,但是作者君有留后路啊所以不要暴动放下手中的榴莲!!!(泥垢了) 高冷九顺利黑化了,开启【复仇之路】的噩梦难度级别副本!灭哈哈哈~~~~! 作者君是个一根筋的单细胞动物,如果有亲爱的觉得这个阴谋实在太小儿科了一点都不能突显天帝的阴谋才智运筹帷幄……OTZ那作者君也只能说对不起了。我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计划,要我来个九曲十八弯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那是真心做不到的,来点小清新吧呵呵哒~~~! 哎妈呀隔了这么久总算才揭穿了真相,先给小酒儿上【蜡烛】【蜡烛】【蜡烛】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不懂一定要问哦么么哒~~!! 感谢【果子狸】、【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撒娇卖萌打滚求作者收藏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寒琪将玄冰凝成的镜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那玄冰镜顷刻之间便化为了满地碎片。饶是如此也不能平息安抚寒琪心中的怒,他抬手猛然一压,寒潭中的泉水便汹涌而出,掀起万丈高的层澜,可是即便如此,那倾洪而下的水流也无法冲刷掉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修道时间久了,心也会渐渐淡了,更何况他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候了。   他甚至有种想要去炸开叶英闭关山洞的冲动,冷笑着告诉他那个爱你的女人已经彻底疯了。或者直上九重天去撕了那些神明恶心的嘴脸——尽管妖族和兽族一直都不去插手神与人之间的战争,他们一直游离于世外冷眼看着虚伪的神明和狡诈的人类之间你来我往的厮杀,对这两个种族都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此时看着这些神明利用不成便要斩草除根的行为举止,寒琪仍然觉得丑陋得让他恶心。   哦不,就算是要斩草除根,还是不忘要利用一番压榨掉所有的剩余价值?   杀人不过点头地,这些神明倒好,软刀子凌迟之后还要剜掉森森白骨上的所有的血肉,半点残渣都不留。   寒琪目光森冷,轻嗤冷笑,倏尔间他目光一凛,宛如刮骨的冰刃般森寒冰冷,水色的长发已经化成了水流直刺而去:“谁在哪里?给本座出来!”   寒琪怒极之下下手可谓是毫不留情,水色的长发尖端已经化为了尖锐的冰锥,闪烁着晶莹可怖的光芒。而突然出现在寒潭边缘的黑袍人微微一怔,迎面而来的便是锋锐的冰锥,黑袍人抬手在腰间微微一扣,澄如秋水般的剑光划出一道迤逦的白痕,寒琪长发化成的冰锥却已经尽数被斩断落地。   干脆利落得仿佛剑刃从未出鞘一般。   “嗯?”寒琪愤怒的目光因为这道雪亮的剑光而微微一凝,略微有些迟疑地道,“那柄剑……”   别在黑袍人腰间的佩剑寒琪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不止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用一种轻柔得几乎算得上是小心翼翼的力度去摩挲这柄剑,一次又一次。这些年来,苍梧山上的雪一层厚过一层,就如同那女子眼中不化的寒冰,冰冷而刺骨。但是寒琪偶尔能看到她落在这柄剑上的目光,还能依稀窥得旧日的柔软。   那女人到底有多重视这柄剑,寒琪再清楚不过了,为何此时此刻,面前的黑袍男子居然拥有着一柄一模一样的焰归剑?   在寒琪警惕而戒备的目光之下,黑袍男子似乎沉吟思索了片刻,才抬手拿下盖在头上的黑纱斗笠。   “你……”寒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间便怔住了。   黑纱斗笠之下,流泻出宛如千山暮雪般的发,男子握着斗笠的手修长有力,分明的骨节仿佛一节节的冰玉。男子身姿挺拔庄严,渊渟岳峙,望之俨然,然而他展露出来的清俊秀逸的眉眼,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却分明是那个叶九思日日夜夜思慕的人。   男子那双暖棕色的眼眸仍然清透澄明,仿佛一眼便可以看透人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峦。   寒琪只听到他那温凉如水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地道:“好久不见了,寒琪。”   寒琪猛然扭头去看叶英闭关的山洞,却见洞口仍然萦绕着一层层的结界符文,显然里面那个闭关的人尚未出来,但是又如何解释那个人此时竟站在自己的面前?寒琪心中的警惕没有褪去,反而更深了几分,他拿不准对方的来历,只能与对方遥遥对视,万千发丝凝聚而成的冰锥却并没有撤下,杀意尤深。   “寒琪,我时间不多。”黑袍男子丢出一个玉简,简单明了地道,“请将玉横给我,我们暂时用异世界的法则遮蔽了此世的天机,必须在这段时间里面将灵魂融合,然后将思儿送走,否则继续在此界待下去,死劫会越来越重。”   寒琪听着对方娴熟的称呼,有些疑惑又有些纠结地接过了玉简,神念匆匆一扫,便将来龙去脉了解了大概。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减少解释的时间,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刻录到玉简里,只要神念一扫,便可以知晓。寒琪的神念扫过,便发觉这个明显不是灵魂之身的男子的确有着和叶英一模一样的气息和灵魂波动,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修行千载,如今接触到天地之外的存在,超出法则的大千世界,如何不让他兴奋呢?   “所以,你们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寒琪抬手轻轻点在结界的符文上,荡漾而开的水纹将所有符文都模糊了,渐渐凝聚成一个金色的漩涡,寒琪打出一道传音符通知闭关的叶英,同时问道,“这其中的因果该如何解开?你们改变了过去,可会影响你们的未来?”   黑袍男子仍然是容色淡淡的清隽模样,气息静谧,语气平和的说道:“过去的我也曾经受到未来的我的帮助,我现在帮了‘他’,多年以后,‘他’也会回到过去去帮助现在的‘他’,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循环的因果,一环扣一环,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   这样一段有些混乱的话语,寒琪却是听懂了,但是他心里还梗着一件事,不问清楚,便会让他抓心挠肺地好奇。   “嗯……那个,那个笨女人如今还好吗?”寒琪想要选择一些文雅些许的形容,但是那个女子留给他的所有记忆,除了温馨美好,便只剩下蠢笨不堪。想起方才刚刚从水镜里看到的一幕,想起那个几乎因为这场浩劫而熬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寒琪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她了。   黑袍男子微微一顿,微微抬眸。不知道是曾经常年阖目的原因还是为何,他似乎习惯了这样垂眸的姿态,静谧而又恬淡。但是当他凝视着别人时,那双过于剔透沉凝的眼眸总会让人有种灵魂都被看透了的感觉,加之他身为藏剑之主,自有一番威仪,心怀不正的人只要瞅一眼,都几乎要失去了和他对视的勇气。   但是寒琪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或者说他太过直白的思绪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仍然目含期待地望着黑袍男子。   “她很好。”黑袍男子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帘,淡声道,“昔年之事……委实过于惨烈,即便如今我常伴在她身侧,她偶尔也难免心生不安,但……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会陪着她,保护她,等待着过往加注在她身上的伤逐渐痊愈,哪怕是一辈子的时间。   黑袍男子话语一顿,似是在斟酌字句,也似乎在沉湎往事,直到寒琪投来有些疑惑的一瞥时,才淡笑道:“她已是我的妻。”   所以,你没有任何机会的。   寒琪显然听懂了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深意,径自丢给黑袍男子一个高傲不屑的眼神,自顾自便朝着山洞里走去。   他又不是蠢人,何尝不懂得这点?那个笨女人或许是这千万年以来唯一让他感兴趣并心动的女人,但是也没有重要到非她不可。不过是从一开始,他被记忆碎片里面温馨的柔情所吸引,就如同叶英一般也沉醉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温柔之中,只愿长醉不复醒。后来,他为她的痴情而动容,因她为爱而不顾一切的行为而恼恨,并从中产生了怒其不争的怜惜之意,但这距离爱情,又显得过于遥远了。   毕竟,他是为她对叶英的情深似海而感动,倘若对方当真移情别恋,那这份感动难免要打个折扣。比起强取豪夺得到一份不算纯粹的爱情,寒琪更宁愿看她保持着这一份从一而终的痴心不悔,起码在他心中能停留着这一段因爱而带来的触动。   再则,那个笨女人自己做得太绝了,不管是分魂之后的魂契,契约后的功德共享,还是为叶英而选择的枯荣之道,她几乎是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此生除叶英之外,再无其他。寒琪没有对方那份孤注一掷的深情,面对她几乎不可回转的无怨无悔,寒琪从一开始便不抱任何希望。   毕竟比起红尘情爱,流淌在寒琪骨子里的,是高贵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王者之血。   永远不会去祈求他人的垂怜和无望的爱。   黑袍男子再次带上了斗笠,不能被过去的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份便是他们的限制,并且不允许对过去的自己提及未来的命运走向。因此,即便来自未来的叶英想到终局,心中便刺的发疼,却也注定不能更改任何的过去,甚至不能告诉过去的自己挚爱的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悲伤。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面对着过去的自己,仿佛能看见妻子温柔的笑靥,她偏首的姿态娴静美丽,眼中却带着风静天高的辽阔和安宁。   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最终携手,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怎样深不见底的情感?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改变不了早已书写好的命运,但却可以留下希望和真相,这便是他们回到过去的原因。   被寒琪从闭关中唤醒的叶英仍然是虚无缥缈的灵魂形态,他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并不因为这冒昧的打扰而有半分的愠怒。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淡淡地望了过来,仍然带着几分淡然无欢的平静,但是寒琪知晓对方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从容自若,毕竟他十年如一日的闭关,为的不过是能成为护住叶九思的那个人。   和叶英相处了对于人类而言已经不算短暂甚至可以说是漫长的时间,寒琪知道他为此而付出的努力,这也是他选择放手的原因之一。   毕竟他们都深爱着彼此,那个笨蛋女人的付出总有人在铭记和珍惜。   “我会将你的灵魂送到焰归剑里。”黑袍男子的声音变得低柔而沙哑,不复那一份如水般的温凉,“灵魂的融合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在此期间你可能会陷入长时间的沉眠,神智不醒。法则不会感知到你的存在……你的徒弟,亦是如此……”   “……”叶英看着黑袍男子,平静地问道,“多谢,叶某只想询问一句,叶某是否会成为剑灵?”   “这需要看你自己。”黑袍男子的回答模棱两可,甚至是不置可否的,声音低哑得像是沧桑的叹息。   “……叶某知晓了。”叶英的目光微微远眺,仿佛注视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他语气轻而认真的道,“就这样吧。”   黑袍男子带着玉横赶到苍梧山上时,便见到两个女子站在山巅遥遥相望。一人身着朴素的白衣,站在漫天风雪里,整个人都像是一道孤独的剪影,却又有着那样内敛孤绝的强大;而另一人则身着神秘厚重的黑袍,气息内敛到几近全无,微微偏首的姿态显得有几分慵懒优雅之意。   黑袍男子化光落在苍梧山巅时,两人的目光顿时朝他望来,白衣女子不动分毫,黑衣女子却已经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一个很普通的拥抱,似是有情人相逢时的情难自禁,但是两人相互交握的手却在叶九思看不见的地方换走了玉横。   黑衣女子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着叶九思说道:“我暂时送你前往一个低级位面,你在那里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此世界的人察觉。你可以在那边研习空间法术,甚至尝试去理解法则,这个位面会给予你足够的宽容——当然,前提是你不要试图摧毁或取代它的存在。”   “你要记住,这个位面只能给你争取这个世界十年的时间,也就是那个低级位面里一百年的时间,在此期间不管你是否能领悟空间法术,都一定要返回这个位面。”黑衣女子抬手朝着叶九思眉心微微一指,叶九思不由得微微蹙眉,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信息便如同灌顶的水流一般涌入脑海里。   而叶九思刹那间的失神,黑衣女子已经将一道灿金色的灵魂之火弹进了焰归剑里。   焰归剑轻轻地嗡鸣起来,发出一阵清濛濛的光雾。焰归剑已有灵,那股带着灵性的喜悦之情,竟仿佛是迎来自己真正的主人一般欢愉,然而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甚至叶九思尚未回过神来,那道灵魂之火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湮灭了声息。   黑衣女子肩膀微松,见叶九思回过神来,便轻笑道:“低级位面没有神明,不管你做什么,大千世界的天道都不会桎梏你。”   叶九思淡淡回眸,薄唇微抿:“任何事情?”   “对,任何事情。”黑衣女子合掌,用微含笑意的声音说道,“好了,时间不多了。你在这边所有的东西都打点好了?”   叶九思轻嗯一声,她话音刚落,身影便渐渐淡去,倏尔间便消失在原地。   黑衣女子静静地凝视着叶九思消失的地方,久久都难以回神。直到黑袍男子走到她的身边,她才有些涩然地笑了笑,扑进那个独属于她的宽实怀抱里。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带着些许的怜惜和宠溺。   她闷闷地笑了,低低地道:“师父,思儿以前好傻啊。”   男子拍抚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温柔地顺了顺她如云般的墨发,淡声道:“叫错了。”   “诶?没关系啦,夫君和师父不都是阿英吗?”女子蹭了蹭他的肩膀,抱着他的腰懒懒地撒着娇,“师父,我们回去了,再不走可就有大麻烦了。”   “嗯,回去吧。”   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苍梧山巅上,漫天席卷的风雪吹拂而过,冷冷寂寂的,似是一声声哀婉的啜泣。   (第三卷仙剑四之千山暮雪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儿和男神的花样秀恩爱……瞎了没?_(:зゝ∠)_ 简直苏得不行了唉呀妈呀……腻乎到这种境界也是meisei了吧? 男神表示她已经是我老婆了你就别问了问了也没用。 小酒儿表示师父你别羞涩呀夫君师父不都一样嘛么么哒~! 另外我查过唐朝人称呼丈夫基本上是用“良人”或者“郎君”……嗯……这两个词语你用在男神身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悚感大家体会一下……OTZ反正作者君hold不住还是用夫君吧,传统点…… 这章就是给你们发糖的不许说裹着玻璃渣!木有玻璃渣!!! 你们猜小酒儿要去异世界干神马?为什么她要问“任何事都可以?”这样的问题? 小酒儿打算暗算回去了呵呵哒~~! 这章是过度章啦没什么太多好说的,大家看吧,不懂的可以问我哟~~~! 仙剑世界还没有结束,只是这里【千山暮雪】篇章结束了而已,后面还有重回仙四的章节,所以大家别高兴得太早哦~~~! 感谢【谁也不能小看155】的地雷打赏~!么么哒非常感谢! yoyo下章就开启楚香香副本了要虐虐古龙世界的渣男了大家开心不开心?斜眼看……_(:зゝ∠)_   ☆、【第六十九章】莫夸谈天上飞琼,休卖弄人间美玉,世间总不如      沙漠和大海,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两个地方,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大海还是神秘浩大且人力而不可及的地方,沙漠却是堪称人间地狱。姬冰雁曾经在沙漠中流浪了五年,最惨的时候曾被沙子埋在坑底整整两天,直到路过的商队将他救起。此后他成为了边疆塞地最大的富商,但是不管走到哪里却都要带着水和食物,即便是在富丽堂皇的家中亦是如此。姬冰雁曾发誓这辈子即便是下地狱都不要再踏进沙漠半步,但是如今却为了自己的两个友人而再次涉入险地。   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却在沙漠里遇见了两个被困在牛皮里放在烈日下暴晒的人。胡铁花一时心善,不顾姬冰雁的反对而伸出了援手,却不料这两人竟是死士,头发里藏着毒针,毁了他们带来的水。一行人又饥又渴,遇到了陷入幻觉脱力而死的彭家兄弟,又被一群黑衣人围困。跟踪这这群黑衣人来到一处庙宇,收到神秘“龛中人”的纸笺,却在一连串的试探和阴谋之下险些命丧黄泉,没有水,他们也不敢吃干粮,这样会死得更快。   又饿又渴,又累又热,三人在沙漠中跋涉,只能依靠着拥有丰富沙漠生存经验的石驼每天挖出来的一点湿沙汲取一点点的水分,以此过活。   楚留香是名满天下的盗帅,姬冰雁和胡铁花都是曾经众人交口传唱的侠客,“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美名至今仍然在江湖上流传,经久不息。   他们都是潇洒的游侠,楚留香更是风度翩翩,温文优雅,大概他们三人一辈子都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但是第一天他们还能找到湿润的沙子,第二天却是连湿沙都找不到了。楚留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由得苦笑,他前来沙漠本来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三位红颜知己,如今恐怕却是要将自己折进去了。   随同一起前来的,只有一个又瞎又聋但是却可以和动物交流的石驼,以及精通天南海北各地方言与文化的小潘,但是小潘已经在寺庙中喝下本是给他们准备的肉汤而中毒身亡。如今四人在沙漠中艰难跋涉,石驼循着风,是不是匍匐在地上轻嗅,盼望着能嗅到一丝水汽。   几人都垂着头,避免过于毒辣的阳光和沙子的反射伤害了眼睛,在炽热的空气中,几人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难过至极。   忽然间,走在前头的石驼和姬冰雁忽然一震,姬冰雁甚至立刻直起了脊梁,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让胡铁花和楚留香也猛然抬头朝前方望去。   会让姬冰雁如此激动的,莫不是找到了绿洲?   几人目光期待而激动地朝前望去,却没有看见梦寐以求的绿色,反而是一抹璀璨干净到刺目的白色闯进了几人的眼中。   那是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沙漠里的女子。   姬冰雁曾经说过,那些生长在沙漠里的人,已被沙漠磨得比骆驼更能忍耐,比狐狸更精,比狼更狠。边塞之地的漫天风沙和毒辣的天气注定诞生不出江南水乡那般柔美灵秀的女子,沙漠中的女人都有着粗糙的蜜色肌肤,被风干的瘦削身材和有力的四肢,面容和身躯都掩藏在层层厚重的衣物和披风之下。   但是站在远处的白衣女子却明显不是沙漠中走出来的女人。她有着仿佛冰雪铸成般的容颜和肌肤,高山雪水滋润出来的如墨秀发,高标逸韵,宛如层冰积雪,其容貌风姿皆是当世罕见。她没有锦衣华服,没有金钗玉饰,一身朴素的雪色麻衣,长发竟用一根白绸带松松挽起,唯一算得上精致的竟是她腰间的佩剑和额上的蓝色珠链。但是她此时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席白衣却像是敛尽了一世的华光,说不出的璀璨明丽。   她清妍如画的容颜竟是沦为了陪衬,最美的不过是她通身的风华气韵,浑厚如山,浩瀚如海,那样内敛而孤绝的强大。   楚留香一生阅尽百美,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更何况他在沙漠中跋涉了这么多日,别说是绝世美人了,即便是貌丑无盐,楚留香都觉得对方娇美如花。   女子本是在远眺沙丘,当发现四人的气息时,却是平静地抬了抬眼眸。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淡漠而冷凝,沁出丝丝的寒意,仿佛能从中看见无尽的落雪和清冷的荒芜寂然之感。隔得那么远,又是在这样毒辣的太阳底下,众人却似乎能嗅到她衣袂上寒冽的冰雪气息。   姬冰雁僵立了片刻,却是上前一步,附身行礼,并沙哑着嗓子请求对方的帮助。   尽管这个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女子身边没有骆驼,没有水袋,没有任何的物资,但姬冰雁只看着对方从容淡然的模样,便请求了对方的帮助。   姬冰雁的想法很简单,能在沙漠之中还保持着这样的风仪之美,倘若不是怪力乱神之说,便必定是有保证自己过的舒适的物资。没见到这么几天下来,即便是风流优雅而闻名于世的楚留香也已经胡子拉碴狼狈不堪了吗?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谁还能去关注自己的仪容是否风雅得体呢?   “姑娘,在下名姬冰雁,在大漠之地也算有名有姓,家中也略有薄产,若是不弃,日后有难,必全力相帮。”姬冰雁见对方只是目光冰冷地望着自己一行人,并没有任何举动,便开口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姬冰雁不怪对方如此戒备,毕竟沙漠中恩将仇报之事到处都有,就算是他,也从来不会随便大发善心。姬冰雁话语里虽然说得谦虚,但是他何止是有名有姓?家中又何止是略有薄产?姬冰雁相信对方会伸出援手的。   可是白衣女子,也便是叶九思只是站在原地,仍然一动不动。她眉眼清冷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四人,听见对方的话语,却没有半分的触动之意。她刚刚抵达异世,便落在了这片沙漠之上,世界的法则没有对她进行过多的约束,但是叶九思仍然感觉到自己的仙力被削弱到仅剩下四成,并且无法御剑飞行。正当她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出路时,却突然碰上了这四人,而透过望气之术叶九思却能感觉到,其中有三人的气运非常浓厚。   简直……就像是天道的宠儿一般。   叶九思想起那黑袍女子的提示,跟着气运浓厚的人会更方便她掌握法则之力。面对这几人的求救,叶九思并不是不想帮,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成仙之后便辟谷了,师父不在身边,她也没有了洗手作羹汤的雅兴。而她背包里所有的物资材料又因为重楼之故全部遗失在异空间,总是有心相帮,也于事无补。   几人面面相觑之际,姬冰雁也终于发现了叶九思眼底的冰冷的陌生之意,显然对方真的不认识姬冰雁之名。心中略有些自嘲,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站在他身后的楚留香却突然上前一步,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温柔优雅得迷醉人心的笑靥:“在下楚留香,敢问姑娘芳名?”   楚留香这个名字,比姬冰雁更加声名远播,特别是对于女子来说。他是所有待嫁闺中的少女心目中的金龟婿,是所有为母之妇心目中的好女婿,他是江湖中所有男子都羡慕嫉妒的对象,也是无数少年侠士仰慕崇拜的存在。他留下了无数个“盗帅踏月夜留香”的佳话,也留下了无数个充满侠者正气的断案推理,解决了江湖中许多天大的案件。他的盗亦有道,他的侠者美名都在江湖上传唱,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都盼望着他惦记上自家的珍宝。   基本上楚留香只要报出自己的名讳,再这么温柔一笑,世上就没有可以拒绝他的姑娘。   可是叶九思偏偏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甚至于在她的故乡之中的大唐世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遍地美人,各种款式各种气质,楚留香虽然生得俊美不凡,但在大唐世界也不过尔尔。更何况现在就算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注目的心情。   她冷凝的目光落在姬冰雁腰侧的羊皮水袋上,冰冷宛如玉碎般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水袋给我。”   被完全无视了的楚留香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而另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子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姬冰雁一个冷眼给噎了回去。姬冰雁解下自己腰侧的羊皮水袋,走上前递给了叶九思,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叶九思拿着水袋,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在水袋口轻轻一点,水袋便如同被吹了气一般鼓胀了起来。叶九思提起了那沉甸甸的水袋晃了晃,听见鼓囊囊的羊皮水袋里面咕嘟咕嘟的水声,随手便将水袋塞进了一脸震惊到不敢置信的姬冰雁怀里。   物资什么的她没有,但是用灵力凝聚那么一个水球,于她而言还是相当容易的。   姬冰雁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见对方若无其事地低头去摩挲那柄剑,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心中的疑问和震惊便又全部咽了回去。姬冰雁道了谢,拿着水袋往回走,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永远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叶九思距离几人的位置不远,能感觉到几人投注在她身上那种充满好奇的眼光,但她却无心理会。   叶九思低头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焰归剑,神情淡漠,心情却罕见地有些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两个黑衣人来过之后,焰归剑就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事关师父,叶九思总是难免会心生担忧。   叶九思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笺,是那个黑衣女子留给她的,告诉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可以打开这张纸笺。   精致的纸笺上有着细腻的水浪般纹路,纯白的纸笺上却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看看他眼中的世界吧。   叶九思手持纸笺静静地凝视了片刻,倏尔手上突然燃烧起冰蓝色的火焰,将整张纸笺吞噬在火舌之中。   叶九思眉眼淡漠地看着纸笺在空中焚烧殆尽,微微侧目便对上三个天道宠儿的目光,她缓缓地收回手,姿态优雅地仿佛拈下了枝头的一朵鲜花。看到几个已经稍稍缓过来些许的男子,叶九思的声音却仍然冰冷得如同苍梧山上不化的雪:“敢问此处是何地?”   不知道姬冰雁跟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叶九思只知道他们没有再以那种对待女人轻佻的态度面对自己,也没有再用那种令她不适的欣赏女子的目光注视着她。在姬冰雁的诉说之下,她才将自己身处的地方和黑衣女子给的资料结合了起来。   这个世界,竟然是她和师父去的第一个世界的百年之前。   无怪乎女子告诉她只有一百年的时间,已经初窥空间法术门槛的叶九思自然清楚,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同一个人会引起世界法则的巨大反弹。或许有办法遮蔽法则,但那样高深的术法却绝对不是现在的叶九思可以掌控的,所以,在属于陆小凤的时代开始之前,她必须完完全全退出这个世界。   “前方千里处便有绿洲。”叶九思很轻易便能感觉到空气中水灵子最浓的地方在何处,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可要一同前往?”   叶九思虽然不明白如何才能领悟法则,但是以黑衣女子的说法来看,跟着气运最浓郁的人便总归是没错的。   听到绿洲的存在,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来,叶九思却不看他们,沉而凉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神情木然,又聋又瞎的石驼身上。   通过望气之术,叶九思能看到太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了。就比如楚留香三人身上有着浓郁的气运,石驼身上萦绕着的,却是毒辣得几乎要完全将他湮没在其中的黑气。这黑气叶九思见过,凝聚在冥河之上不散的烟雾便是这种黑气,或者称之为怨气会更为妥当一点。这个人的身上居然有着这样的怨气,前世今生定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或者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否则怎么会有人宁可永坠九幽也要他今生生不如死?   啊……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若能让那些害了师父的神明也落得如此地步,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是愿意的呢。   因为想到过于惨痛的往事而翻涌而起的恶念与恨意,叶九思只觉得有一股火焰在焚烧着她如今行尸走肉般的驱壳,恨得她想要毁掉整个世界。她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明灭不定的红光,额头上的发饰却骤然亮起蓝幽幽的清光,冰冷的寒气瞬间弥漫至四肢百骸,压下那一瞬间嗜血的欲\望。   焰归剑发出嗡的一声剑鸣,唤回了叶九思的神智,她怔然地看着焰归,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了剑鞘。   师父……光是想起来,我就恨得痛不欲生了呢……   倘若有一天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堕落成了魔,你可会厌弃我?   叶九思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迷茫之中她甚至有点无措有点绝望。她失神地往前走着,循着水灵子最浓郁的地方找去。走在毒辣的阳光之下,明明是最炽热最难以忍耐的地方,叶九思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刺骨的冷意,可抱着焰归剑的时候,却又有些不能自己的温柔。   她用力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眼时,泛着血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沉凉如水。   那一闪而逝的危机感被敏锐的楚留香和姬冰雁察觉到了,姬冰雁暗自戒备,楚留香却再次温柔地勾了勾唇角。   在疲惫饥渴交加的情境之下,却遇到了一个有神仙手段的神秘女子,这是否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楚留香不仅仅是名字风流,他的性格也是风流至极的。他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子,见到漂亮的女子便会百般呵护疼惜,他也比普通男人更擅长去发觉女子性格中美好的一面。在他眼里,这世上温柔可爱的女子有太多太多,他也总是不吝啬于付出自己的温柔,为此也不知欠下了多少相思情债。   但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有如苏蓉蓉这般温婉灵秀的,如黑珍珠这般刁蛮任性的,或者是李红\袖的伶俐聪敏,宋甜儿的娇软可爱,宫南燕的冷艳高贵,他见过女子的千般风貌百种风情,却从未见过有一个女子如叶九思这般清冷得宛如九天谪仙,如同一柄古拙而锋锐内敛的宝剑。   那双深邃如无星永夜的眼眸里是荒芜山峦之上的无尽落雪,留不住人间的缱绻情深,只有冰冷和浓稠的幽寂。   她简直就像是一本神秘厚重的书,诱惑着人去翻开,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那双本该明媚秀丽至极的桃花眸染上清冷与忧郁,甚至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女该有的怀春思慕之心。   这是楚留香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甚至于他的注意力不在对方素丽如画的容颜上,也没有时时刻刻去注意她的美丽。楚留香觉得最难以忘怀的竟然是她的眼睛,甚至是那一垂眸望着手中之剑时的清浅的柔情,瞬间打破了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情,让他有一瞬间惊艳到几近窒息。   见过冬雪融化之后万物欣欣向荣的美景吗?   楚留香觉得,她亦不逊色分毫矣。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儿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黑化,但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恨。 男神现在还没有开始融合灵魂,预计下章会出场和小酒儿面对面谈谈话,重逢的一幕大家是不是很期待很激动很不敢置信很想尖叫啊?~~~!本来我没打算写的,但是你们都想看男神出场,作者君也觉得到了新的世界应该给你们点甜头哈哈~~~!另外我觉得现在还应该深挖一下小酒儿的内心。 对师长的仰慕,求而不得的遥远,大家可能一直都觉得小酒儿对叶英的爱很卑微,但是其实两人之间还更深层的羁绊,在我心目中对爱情的追求必须是正面的,造成的影响也必须是正面的。小酒儿的爱不单是卑微,还有一种源于自我的对爱的奉献和升华,这点下一章我会给大家深扒一下小酒儿对爱的另类见解。 咳咳想问一下大家有没有香帅或者胡铁花的粉丝?作者君不是很喜欢古龙世界的男子,所以文里可能会带上一点点的偏见,如果有粉丝的话请和作者君说一下,作者君会做些微调的! 至于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两个人……咳咳同人文里面还是很有爱的,我也不否认他们有着侠肝义胆和为伙伴赴汤蹈火的决心与勇气,但是光是花心滥情这一点就足够作者君讨厌了吧?_(:зゝ∠)_ 来看一下原著里面楚留香看了人家琵琶公主洗澡之后说了些什么…… 【楚留香道:“在下无意闯来,又怎会知道此间有佳人出浴?” 那少女道:“你若知道呢?” 楚留香沉吟了羊晌,道:“在下若早已知道这里有像姑娘这样的佳人出浴,又知道这里有一面没有用纱幔隔起……” 那少女道:“那你就不会来了麽?”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纵然双腿俱断,说不定爬也要爬来的。”】 OTZ这种轻佻的感觉作者君真心适应不良,同人文里面的香帅还好一些,但是原著里面是真的难以接受…… 胡铁花也是同理……香帅如果是对女人怜香惜玉般的滥情,那胡铁花就真心有点……不讨喜了。 【胡铁花悄声道:“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女人了,见到她,你可以说她不漂亮,但总得承认她在这地方已是最漂亮的了吧!” 楚留香道:“我承认。” 胡铁花道:“所以我就想和她……玩玩,在我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她竟把我看成死人一样,竟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堂堂的风流教主花蝴蝶,竟被区区一个小女子视如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连我都替你生气了。” 胡铁花道:“她越不理我,我越有兴趣,准备化一个月的功夫,谁知一个月后,还是毫无进展,我就准备三个月,谁知……”】 那啥,别的不说,光是“玩玩”两个字就让我呵呵了……特别是那奇葩的神逻辑“追上来的是劣品,自己追的是优品,得不到的是极品”这种奇葩的三观……作者君身为一个性别为女的生物实在接受不来。 如果说陆小凤世界里面的女人都性格扭曲到了一定的境界让我完全爱不起来的话……那楚留香世界里虽然小部分姑娘还是很变态,但是大部分的女孩子还是很可爱的,所以对于那个被那么多女神深爱着还各种沾花惹草的楚香帅……作者君想虐很久了嘤嘤嘤……_(:зゝ∠)_让他尝尝求而不得是多么纠结的感觉好了。 楚香帅才不是男配呢,小酒儿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知道对方居然喜欢自己的……小酒儿现在眼中只有湿乎乎和湿乎乎的剑,至于其他的……那是森么东西能吃吗?斜眼…… 反正用古龙先生的话来说,他笔下的人物都有点胡铁花式的神逻辑……简直不能忍。既然喜欢那种得不到的女人,那就让个眼中压根看不到其他男人的女人去虐虐他们好了……= = 别说把你当死人看了,小酒儿根本就是在看着三团不知名雾气……(咳咳气运什么的) 期待下章男神出场吧=v=~~!香帅的粉丝请不要和作者君撕哦~~~! 感谢【少爷妥妥是个攻】、【墨深蓝】、【花粉】、【虢季子白】、【一叶心影】亲爱的们的地雷打赏!非常感谢么么哒~~!话说一发糖你们就激动了咩? 爱你们哦么么哒~~!作者君在努力学英语,大家祝作者君早日征服英语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七十章】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楚留香自告奋勇要去绿洲探探情况的时候叶九思并没有反对,尽管这个世界里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人或事物几乎是不存在的。但是叶九思也没想到身为天运之子的楚留香会这么能惹事,去探个路就能撞见人家公主沐浴,被人家发现了之后还口花花地调戏了对方一顿,惹得貌美如花的公主春心大动。随后楚留香便被琵琶公主带回了营地,遇见了龟兹王,被试探了武功,之后便成为了琵琶公主的座上宾,礼遇有加。   他离开的时间实在太久,难免令人心生不安,最暴躁的胡铁花终于闯进了绿洲里,姬冰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看了叶九思一眼,也跟了上去。   叶九思神情冷淡地跟在姬冰雁身后,闲庭信步般悠然从容,但是每当姬冰雁回过头时,都能看到叶九思跟在他们一尺左右的地方,当真是步如流云。比起这绿洲里不知名的危险,姬冰雁始终觉得眼前仙姿玉貌的女子更加可怕。人总是会畏惧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存在,同样也会对未知的事物存在忌惮之心,姬冰雁就是如此。他自信凭借着他们三人的力量,面对绿洲里任何的危险都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却没有把握能接住那神鬼莫测的女子一招之威。   叶九思和姬冰雁赶到时,就被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貌美侍女迎了进去,两人方一踏进营帐,便被四面而来的目光扎成了刺猬。   舒适的毛毡上摆放着好几个矮几,好几个衣着鲜亮的人各据一方,品尝着摆放在矮几上的美酒佳肴。而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已经入座了,身侧有佳人斟酒,两人渴极饿极,楚留香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胡铁花却是狼吞虎咽了起来。看到这两人,姬冰雁便再次似笑非笑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讥嘲的冷笑。叶九思抬眸瞥了他们一眼,便再次漫不经心地垂了眼帘,仿佛没有看见姬冰雁身上升腾而起的怨气。   也不怪姬冰雁生气了,任谁在外面担心了大半天,豁出性命走入龙潭虎穴,却见到自家兄弟美人环绕好不逍遥,大抵都是要怒火冲天的。   正中的矮几边坐着一个卷须虬髯,头戴金冠的红袍人,他左手拿着金杯,右手搂着美女的纤纤细腰,笑得很是开怀。而在他旁边相邻的位置上却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绝色女子,眼眸如水,潋滟生辉,似是含情般的柔情脉脉。红袍人便是龟兹王,而那绝色女子便是琵琶公主,在叶九思和姬冰雁走进帐篷的同一时间里,龟兹王和琵琶公主都目带笑意地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有琵琶公主这样绝色倾城的女子在场,怕是任何女子都会在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丽中黯然失色。但是叶九思踏进营帐的那一刻,琵琶公主便有些僵滞了,绝色女子碰见另一个瑰姿绝艳的女子总是忍不住要比较一番的。但是叶九思的气势太强,那种高远孤绝的气场甚至直接碾压得整个营帐都鸦雀无声了。   对于场中几乎凝固的气氛,叶九思并没有在意,她在侍女搬来的矮几边跪坐下来,侍女颤抖着手为她斟酒,叶九思接过酒杯,淡淡地道了句“多谢”。随着她话音刚落,冷凝的气氛才瞬间松弛了下来,伴随着龟兹王的哈哈大笑以及琵琶公主的娇声软语,气氛才一点点的回暖。   尽管叶九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也无人敢去招惹她,即便是最阴毒狠辣的杀手杜环都识趣地没有说任何不敬冒犯的话语。   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感觉到面前女子的神秘和可怕。   叶九思垂眸看着盛放在金樽里的琥珀色酒酿,满桌的美食佳肴都没有被她看进眼底。楚留香远远地看着她,只得感概女娲造人时的偏爱和神奇,否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素骨凝冰的女子?她甚至不用像琵琶公主那般嫣然巧笑,就已经成为了他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之后场上的一系列比试叶九思都无心观赏,在众人的眼底,她与凡尘又是何等的格格不入。   一番闹腾,楚留香终于提出了离席的请求:“在下等颠沛数日,酒肉入腹,眼睛便张不开了,不知王爷可允假在下等一席地?让在下等先睡一觉吗?”   龟兹王被逆臣所欺,不得已之下只得在沙漠中四处流浪,虽然家财万贯衣食不缺,心中却也难免不甘,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如此平易近人地结交江湖中人?甚至还要拿自己的女儿作为招揽贤才的手段。不过是他回归皇宫,总是需要武力高强的人作为保镖的。此时见胡铁花和楚留香的武功这么高强,龟兹王自然无所不应,他笑了笑便让侍女去准备给几人住宿的地方。   楚留香三人在沙漠里又饥又渴地奔波了数日,早就疲惫不堪了,叶九思却偏了偏首,拦住了琵琶公主。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请不要客气。”一对上叶九思漆黑如夜的眼眸,琵琶公主甜蜜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但她不愧是龟兹王最出色的女儿,仍然温柔有礼地软言相对,她的声音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娇柔,反而沙甜磁性,此时说着并不熟练的中原话,侬侬软语也听得人心情舒畅。   “劳驾,可有不加香料的酒水?”叶九思比琵琶公主高挑些许,此时垂眸看着她,竟从清冷中平生出了几分温柔,“越烈越好。”   琵琶公主微微一愣,似是被她过于温柔的态度惊诧了一下,不由得抿了抿红润的唇,方才娇柔地笑道:“是我的不好,竟没注意到饭菜不和姑娘的口味。我这就让人送几坛中原的酒酿上来,姑娘方才滴米不沾,不如我让侍女重新准备一些?”   “不必麻烦了。”叶九思轻轻摇头,微微侧首的姿态静谧清美。想着沙漠中粮食难得,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日后主人家可能还是会碍于礼数给她准备饭食,叶九思沉吟了片刻,还是斟酌着解释道,“五谷杂粮,于我而言已非必须之物了。”   接过侍女递来的酒坛子,叶九思谢过了还在愣怔的琵琶公主,人已经如流云般离开了营帐。   提着沉重的酒坛,叶九思漫无目的地走出了绿洲,走进了沙漠,寻了一处最高的沙丘,叶九思便坐下来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沙漠里的夜晚凉得沁人心髓,如水的月光流淌在静寂的沙丘之上,被沙子反射出一片灿烂细碎的星光,远远看过去像是从天边流淌而下的银河之水。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干燥而冰冷的,透着几分阳光残存的微醺,像是砂砾那有点腥燥的土香。   叶九思将焰归剑放在自己的身侧,拍开酒坛的泥封,扑面而来的便是浓烈如火烧般的酒香,光是嗅上一丝气味,都好像要醉了。   顶级的烧刀子,果真是烈极的酒,琵琶公主也是有心了。   叶九思扶着酒坛的手掌微微一转,酒坛中的琼酿便咕嘟嘟地冒起了气泡,随着白烟的升腾而一同带来的是微醺的醇香。叶九思晃了晃酒坛子,就着酒坛就灌了一口,那火辣辣的味道一入喉就疯狂地燃烧了起来,从咽喉烫到胃里。叶九思淬不及防之下被呛了一口,顿时咳嗽不止,衣袂上沾了几滴琥珀色的酒酿,浅色盈盈。她以袖掩面,拭了拭唇角的酒液,一双线条极美的桃花眼却含了水光,因为呛咳而晕红的眼角像是化开的胭脂,活色生香。   冰雪姿容染上了红霞,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便柔成了春水,带上了几分令人心醉神迷的艳色。   叶九思静坐半晌,任由月光的清辉泼洒在她的身上,那一身寡淡的白衣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她再次抓起了酒坛子,晃了晃,凑到嘴边,小小的抿了一口。直到喉咙适应了这样火烧刀割般的炽热,才抿了抿红得几乎要滴血的嘴唇,喝起了塞北人民最爱的烧刀子。   既是没有酒樽,她也喝得很细致,甚至动作仍然是斯文而优雅的,没有半点酒酿溅洒出来。她的神情仍然是平静而淡漠的,只是那样冷寂的容色之上却晕上了柔暖暧昧的嫣红,眼带桃花,目光却是如丝般迷离,水光粼粼,当真是潋滟生辉,艳色逼人。   叶九思有些茫然地想道,这似乎是师父走后的第三十七个年头了,算上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她也算是陪伴了他属于凡人的一辈子了。   倘若一个凡人的一生是一百年,那么前六十年,他们相依为命,相守而活,而之后他离她而去,这后半生,她都用来寻找和等待了。   今天……就是师父离她而去的那一天,是这么多年以来每每回想起来都痛得剜心刮骨的日子,她也早已习惯了在这一天里取一坛酒,寻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将酒一点点喝掉,自从成仙之后她便再也醉不了,但是她却一直都在等待着一场属于自己的安眠。   半坛烧刀子下肚,叶九思坐在沙丘上似梦似醒,只觉得那股火焰从喉咙烧到肺腑,甚至险些要烧出她的泪水。   这样熏熏然的状态下总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叶九思迷糊之际只觉得眼前金光微闪,随即她便被揽入一个熟悉却险些要记不清的怀抱里,鼻尖嗅到清冽的冷梅香。叶九思有些愣怔,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而产生了幻觉,脸上却是一凉,一双修长而微愣的手轻轻抚到她滚烫的脸颊上。   她听到他一声叹息,随即温凉如水的语调潺潺流入她心底,挟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怜惜之意:“怎么喝了这么多?”   “唔?”叶九思蹭了蹭脸颊下冰凉的轻甲,却被叶英轻轻搂起,整个人都落在他的怀抱里。叶九思能感觉得到自己被冷梅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鼻腔间尽是属于他的清爽雅致的气息。她躺在他宽实温暖的怀里,脸颊枕着他的心口,手不自觉地攥着他的衣襟,怔怔的,漆黑的眼眸像是起雾的西湖夜景。   许久后,她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被酒液烧红的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尽数卡在喉口。   她将呼吸放得很轻,轻不可闻,唯恐一个不小心,便惊散了眼前云烟般的人影。   “师父,你回来啦?”   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作这一句平淡的询问。   叶英仍然是叶九思旧时的模样,眉眼清俊秀致,气质清微淡远,他抱着她,像是抱着易碎的瓷瓶,沉默片刻,却是低声道:“为师从未离开。”   叶九思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像是断了线的骊珠,一颗颗碎在他的心口。   亲手将师父铸成剑灵时,她没有哭;险些惨死在魔尊手下,她没有哭;放逐自我入寂灭之道,她没有哭;甚至苦寻他三十七年,她都从未掉过一滴泪水。   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她早已不是有人宠着疼着的孩子了,再怎么哭闹,也不会有人心疼了。   但是此刻,再次见到他,叶九思却觉得自己被人摁进了水里,胸口闷痛得几近窒息,眼泪却再也压抑不住似的掉落,像是要哭尽一生所有的痛苦和委屈。   她躺在叶英的怀里,却浑身颤抖,哭得凄惨可怜,那双仿佛被雨水洗刷过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叶英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一刀刀地刻进心里。   “师父……我该怎么办?”她绝望地哽咽着,泪水划入唇角,尽是咸涩悲伤的味道,她眼眸有些空洞,低哑的嗓音像是孤注一掷的呐喊,“我忘不掉你,也没法不去爱你,可我好痛,好难过……明明知道只要忘掉就可以一点点的好起来,明明知道只要不去爱,就不会陷入绝望这么绝望的境地……”   “可为什么……只是想着忘记,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师父……我有听你的话,我真的有听话……”叶九思像是不能忍受他的注视一般,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嘶声喊道,“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当别人告诉我,是我亲手将师父变成非人非鬼的剑灵之时,我恨不得堕仙成魔,就这么杀上天庭,哪怕粉身碎骨,我都要拖着整个世界陪葬!我恨那些伤害了你的神明,也恨伤害了你的我!师父——!!!我恨世间的一切!恨命运的不公!恨苍天的不仁!——我真的恨不得将整个世界化为我的埋骨之地啊!”   “但是……但是……”竭嘶底里之后,叶九思便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虚弱地啜泣,像是受伤的幼兽委屈低婉的哀鸣。   “但是,我爱你啊……”   因为爱,所以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我都可以不去在乎了。   因为爱,所以我愿意去等待你未知的归期,守着一颗不变的本心,还你一个没有被仇恨污染的叶九思。   一年又一年,春秋几度更变,她愿意当桥边的一株红色芍药,永远当他记忆之中那个明媚温柔的水乡女子。你说岁月流转,时光变迁,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变?善良可以变得丑恶,纯真可以变得污浊,温柔可以变成冷酷,在这样滔天的恨意之下,维护一份良善与温柔,又谈何容易呢?   在愤世嫉俗到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现在,她仍然能对落难的人伸出援手,不过是因为对叶英的这份爱,让她拒绝改变。   心疼是什么感觉?悲伤是什么感觉?   叶英一心向道,他的心也如他的剑一般,是坚韧而宁静的。曾经的叶英也一直以为他的人生便是如此,追求着至高无上的剑道,将自己化为藏剑山庄一柄锋锐无匹的宝剑,不为任何事物而动摇,古井无波,点无涟漪,即便心中永远停留着一份柔情,那也是平淡如水的,细水长流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一颗心,竟也有被燃烧的一天。   烧尽他的淡漠,烧尽他的平和,炽热滚烫的火焰中竟能感觉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他才恍然知晓,这就是心疼。   仿佛有什么隔阂与桎梏在心中轰然坍塌。   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见她抬头,素丽如画的眉眼在月光之下竟有种仿佛献祭般的圣洁。   如果,渴望能和她相守,想要守护她的一生,并且不愿让他人插足在两人之间能算是爱;如果,不愿再让她落泪,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即便万劫不复也无悔就算是爱;如果,想到没有她陪伴的未来都会变得寂寞,失去她会觉得不能接受能算得上是爱。   那,为她重入红尘,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x@又被男神打脸了真的好蛋疼啊……_(:зゝ∠)_ 当初说好仙剑世界再定情的呢难道承诺被下限粗掉了吗? 所以大家看懂了吗?小酒儿对男神的爱,和男神对小酒儿的爱~~~!两种不同爱的表现形式哦~~! 最后一句大家可能没懂,因为男神的剑道是“半出世”的剑道,不染红尘情爱的,但是现在男神愿意为小酒儿重入红尘了——从某种含义上来说,小酒儿算是比男神的剑道要重要辣么一点点了…… 好吧虽然两者并没有冲突……因为男神的剑道本来就不是跟西门吹雪一样断情绝爱的那种的,只是打个比方来形容一下小酒儿现在在男神心目中的分量。 我想写出温馨唯美的感觉,不知道成没成功_(:зゝ∠)_ 对于小酒儿对男神的爱,我想说的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种爱并不卑微,反而更为高洁。 相信大家都看过不少男主仗剑一怒为红颜啊爱美人不爱江山啊为了你颠覆天下啊这一类的文章了……@x@作者君并不是有人参公鸡的意思哈,只是想诠释一下小酒儿对爱的另类见解。 为爱而疯狂是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爱美人不爱江山是不是一件很让人心动的事情?但作者君对爱的诠释和见解却是不一样的。 为爱而疯狂,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但是为爱而保持本心,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作者君曾经说过,小酒儿性格里最美的地方便是她的温柔和良善,可以说没有了这些,小酒儿就不能算是小酒儿了~~!而作者君觉得对爱最伟大的诠释不是你能为爱付出什么,而是你能为爱守住或者改变什么? 反反复复念叨初心不负,不是为了装逼的……就是为了突显这一点啊…… 所以这一章两人才算是真心意相通了……下章就是甜蜜蜜的糖啦~~~~! 如今两人也看清楚自己的心了,算得上是千帆过尽嗯哼? 哎妈呀想想一下小酒儿喝醉的样子,yooo~~~!桃花眼真的红成桃花了哟~~~! 感谢【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丹青舒卷】的手榴弹打赏!!!大家如果砸地雷的话请不要将系统给的俏皮话删掉哦~~!不然作者后台是看不到你们砸没砸地雷哒~~!爱你们么么哒~~! 希望亲爱的们喜欢哟~~!精分带入情绪还是很辛苦哒!   ☆、【第七十一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叶九思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件嫁衣,是她从及笄之年便一针一线自己绣出来的。   那时候的女子还没有盛行起“凤冠霞帔”,仍旧遵循着古礼,讲究一个“男红绿女”,一整套青质连裳的钿钗礼衣,叶九思整整绣了一年有余。   那时候罗浮仙手把手的教她,还慈爱地笑着打趣她,说她绣工精湛,绣出来的嫁衣可谓是巧夺天工,精美至极。等她出嫁的那一天,就可以穿上自己绣的嫁衣嫁给自己爱的人了,那时候的她,定然是极美的。   罗浮仙说,嫁得良人,那是女子毕生的痴念,那时候的女子,总是最美丽的。   绣嫁衣,便代表已经出阁可以婚配了。但那时候的叶九思心无所属,思而无邪,绣出最美的嫁衣,心中却只有淡淡的好奇。   那个将来会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呢?   锦缎丝绸相交织,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她淡笑,却不甚在意,将繁华复丽的嫁衣叠好压进箱底,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她记得自己的嫁衣上绣着的是青色鸾鸟,用孔雀蓝的丝线勾勒出迤逦的流云和繁花,而嫁衣的内衫被她绣上了清雅的并蒂莲,寓意着夫妻连心。钿钗礼衣是深衣,天水青的颜色就像是晕在水中的青萝黛,极是雅致,当她展开衣袖打量时,窗外的天光沁入那细腻如水的青色里,层层叠叠漾开涟漪般的纹路。   后来,怎么样了呢?   叶九思想起炽热的火舌与明灭的火光,精致繁复的衣裙在火中化为了灰烬,而那个耗费了无数昼夜绣出嫁裳的女子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里沉着朦胧叆叇的烟。在火中化为灰烬的衣裳,青鸾绣鞋,碎掉的琉璃花钿,她的目光却仍然淡淡的,浅而温柔。   她亲手烧掉了精心制作出来的嫁衣,就像是烧掉了自己一个美好而无望的梦境。   披上钿钗礼衣嫁给自己所爱的人,是女子毕生的痴念,但是穷极她一生,都也只是一个痴念罢了。   毕竟她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   那时候的她年少不知愁滋味,还在为了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而心伤难过,以为这已然是生命中最大的悲哀。却不知晓,人生的苦难何其多矣?自别后,亭台楼阁帐幔深,有时候一人独坐至天明,才那么茫然地发现,曾经令她悲伤的若即若离,如今竟已成为了哽在心口的砂石,讽刺着她的不知足与不珍惜。   她躺在叶英的怀里,面上泪痕未干,漆黑深邃的眼眸却深深地注视着叶英,淡淡的水光让她的眼睛显得清润柔美,当真如桃花般娇艳无双。那双眼睛中却没有女子看着爱人时该有的痴迷和羞涩,有的只是恍如隔世般的寂寞和濒临破碎的脆弱。   她的心已经悲伤了太久,痛了太久了,如今不管大喜还是大悲,给她带来的都只有麻木般的疼。重逢之后竭嘶底里的发泄和哭喊,压榨出她心脏的最后一丝水分,留下的只有苍白虚弱到极点的无力。她被叶英抱在怀里,有些涩然地勾了勾唇角,想要像过往一般给他一个灿烂的笑靥,却并不成功。那份冷寂的悲伤早已经碾碎了血肉心肠,在那伤口上覆上一层白霜,如今碌碌岁月逝去,早已是三尺之寒。   她嘴唇微启,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面前的男子诉说,但是最终,也不过是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她能说什么?她不想倾诉自己的苦楚,徒惹他担心,亦不想抒发自己对他的爱意,换来他一声或是失望或是怅然的叹息。   那样炽烈如火的爱意,几乎将她焚成了灰烬,叶九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燃烧多久,何时才会迎来自己这段爱情的终局。   心神恍惚之际,叶九思听到一声又轻又怜的叹息在耳边悠悠响起。她在他怀中顿时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只觉得舌根发苦,便有些慌乱地偏了偏头,下意识地不想要听他接下来可能会将她彻底撕碎的话语,那不会让她绝望,只会让她死去。   师父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些年来是如何跋涉过来的,支撑着她在无尽的痛苦中蹒跚而行的,便是对他的这份爱意。   若他要亲手判处这份不伦的感情,那她也只有死路可走了。   叶九思只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被推上刑台的囚犯,刀子已经架在了颈上。她无路可走,无路可逃,甚至是有些“这一天终于来了啊”的心灰意冷。   就这样吧,叶九思心想,她毕竟已经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了。   叶九思正胡思乱想着,却忽而感觉到一阵湿暖的吐息,随即垂下的眼帘便传来温存而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她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叶英,却只见到他那双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此时已经柔成了水,像是融化的麦芽糖,透着温暖和怜惜。她几乎有一刹那间要醉在他的眼眸里,然而不等她回神,叶英便再一次微微俯身,宽大的衣袍抚在叶九思的脸上,叶九思看着他素来平静的清俊眉眼竟透出了几分缱绻的温柔,清浅,却让她看得分明。   云中仙谪下凡间,他抱着她,在她的唇上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似雪落树梢,似羽挑青丝,那样轻,那样柔,却好似压抑着入骨的缱绻,和克制隐忍已久的炽热。   或许还有悲伤,或许还有怜惜,然而透过他的眼睛,叶九思竟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被爱着的。   叶英的亲吻那么温柔,却如同唐门的雷火弹一般在叶九思的脑海中炸响,将她大脑搅成一片浆糊,神智更是被炸得崩溃瓦解,不剩半点清明。   叶九思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有些迷茫的想,莫非她成仙多年,今日竟是被半坛凡酒给醉了?   她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眼角飞红如胭脂化雪,此时心中迷茫而无措,竟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动物,瞪着眼满脸还没回神的娇憨可爱。叶英心中有怜意,见她这般模样又有些好笑,见她魂飞天外,似乎又打算将一切当做一场幻梦,微一沉吟,便微微将她搂起,在她晕红的脸上又留下一吻。   这一个印在脸颊上的吻终于彻底扯回了叶九思的神智,她浑身僵硬,干巴巴地道:“师……师父?”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小心翼翼和不敢置信。   “为师在。”叶英淡淡地应道,却是毫不犹豫地戳破了徒弟临门一脚时的怯懦和自欺欺人。他本是坚毅果敢之人,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动摇他分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喜欢了便不会犹豫,折磨了自己也害苦了爱他的女人;不喜欢也不会给别人无望的念想,耽搁他人的一生。   怜惜不是爱情,自责不是爱情,愧疚更不是爱情。叶英分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明白,他确定自己是爱了,便不会退缩,亦不会给对方退缩的机会。   “当初没来得及说的,为师今日便说与你听。”叶英轻轻抚着叶九思的发,温凉如水的语调仍然古井无波般的平淡。叶英说的是自己身死的那一天,叶九思在绝望之下崩溃地吐露出了自己的情愫,他却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同样的心情,他握住她交叠的手,宽厚的手掌甚至直接将她的一双手都包裹了进去,温暖的感觉从指尖直达心口,似甘泉雨露,执着的想要她死去的心重新活过来。   “为师亦心慕于你。”   那些悬于一线的理智和惨淡无欢,在这一刻都被他的话语击碎,升上了天空,化成绵绵的春雨,流淌过荒芜的心田。   叶英的神情仍然是云淡风轻的,仿佛他还站在花树之下抱剑观花,而不是对心怡的女子诉说的自己的倾慕。但他的一双沉凝的眼睛,却定定的落在叶九思的身上,那宛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眼眸,却流露出了浅柔的温度和隐忍着的深沉,像是将要下雨的天幕,雾霭沉沉。   他深深的,认真的道:“为师素来口拙嘴笨,为人也乏味无趣至极,其他更多的话,为师不会说也不必说,只问你一句——”   “思儿,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可愿与我同归藏剑山庄,与我结发,伴我一生一世?”   天上如丝般的云被风吹散了些许,天边孤寂的冷月没有群星的相伴,泼洒下如水银般的月华。叶九思能看到他被月光映照的容颜,仍旧是那样清俊如画的眉眼,看似羸弱却宽实的肩膀,此时垂眸看她的姿态静谧而又温柔,透着缱绻的味道。   叶九思觉得自己或许真的醉了,醉在他的眼睛里,她只觉得哽咽,喉咙像是塞了一大块烧红的铁,又堵又烫,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曾经觉得遥远得触之不及的幸福,如今被他送到了眼前。   她想让自己别痴心妄想了,想告诉自己这其实都是梦境,甚至她还想是不是师父为了救她,才许下了一个谎言。但是她是那么了解叶英的人,曾经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知道他是诺之必行的君子,也知晓他涉及感情,不会在任何事情面前妥协。   他不是离经叛道之人,但是既然爱了,便会诚于自己的心,不为外物所动摇。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叶九思只是点头,喜极而泣的泪水尚未掉落,便被他抬手轻轻拭去。他不再言语,却不愿意让她再次为他落泪了,叶英不知道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的苦难,但他心疼,他的徒弟他爱的人,这一生却是经历了太多太多几乎碾碎了心肠的痛苦了。   在这一场爱的追逐之中,似乎总是叶九思在主动,但却又在最后收手。   而叶英唯一一次的主动,却是在最后的关头,将踌躇不前的她拉入怀中。   成了两人的相思之情。   银辉如恒的月光依旧皎洁清冷,却再不复悄怆幽邃的孤冷,而是染上了脉脉柔情。   叶九思靠在叶英的怀里,叶英的手环着她的腰,被她握在手里,十指相缠。   今夜发生了很多事情,叶九思的思绪尚且有些混沌,灵魂却是宛如大梦初醒般的清明澄澈。绝望和入骨的寒凉被一点点驱散,她唇角带着笑,眼神平静而安宁。叶九思没有提自己这些年来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叶英亦不说自己那些痛如己身的记忆,两人只是平静地享受着这份久违的安宁。   毕竟天亮之后,梦终究会醒,他们也需要去面对未来道路上的荆棘。   叶九思要复仇,亦要寻找能够让叶英恢复的办法,她始终明白自己坎坷的前路,只因她要敌对的是一整个世界之上最可怕的存在。而叶英,却要面对自己或许会变成剑灵的未知命运,甚至不知晓灵魂融合需要何等漫长的时间,不知道待他苏醒,是否已经沧海不存,桑田不复。   只要享受这一夜的岁月静好,便足够了。   天边太阳升起时的光辉万丈,红得云霞都仿佛被泼上了胭脂,红得烈焰似火。他们看着初生的霞光,叶英的身体却渐渐变成了如烟般飘渺无依的灵魂,叶九思看着他,眼中有眷恋,有不舍,但是更多的却是满足和平静。   叶英最后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思儿,为师一直在。”   “嗯。”叶九思站起身,抬头看着他,冷寂如霜雪般的眼眸却是沉凝而内敛,如同她千衷不渝的感情。   “为师一定会活下去的。”叶英的灵魂越来越淡,唇角却含着一丝不甚温柔的浅笑,“思儿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结下了魂契,生死与共,荣辱与共,这也是叶英在如今魂无所依的境况之下仍然许下誓言的原因。他们都要努力活下去,只因一者身死魂灭,另一人也不可独活。从此以后,他们的生命都不再是自己一人的,为了心中所爱,便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再不能轻易将生死置之度外。   “师父。”叶九思临风而立,风吹拂着她如雪的白衣,她的声音却在风中都显得坚定。   “我会等下去的。”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曾经的绝望和悲伤只因他不在身边,是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都是折磨。但是如今知道他从未走远,那么不管如何,她都会拼死等下去的。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师父,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这么晚真是非常抱歉!跪地,真是求原谅嘤嘤嘤!!! 不是故意的但是感情戏真心卡死了嘤嘤嘤_(:зゝ∠)_我这一整章居然都是糖一点剧情都没有!!! 这章比较瘦小,是我的错OTZ…… 好吧我废话不说太多,大家应该都能看得懂吧? 感谢【谁也不能小看155】、【丹青舒卷】、【果子狸】、【一叶心影】、【仲长凝霜】、【少爷妥妥是个攻】、【虢季子白】的地雷打赏!!!你们真是太霸气了!!! 【作者君的新晋女神仨儿在作者君百折不挠的骚扰之下不辞辛劳地帮忙录了第五十九章(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里小酒儿的台词!表示这声音女神到了极点不解释!面对作者君的完美强迫症仨儿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真是感动死作者君了!欢迎大家来试听!么么哒~~!】 【以下是百度云的地址,可直达,请戳~~】   ☆、【第七十二章】花开只为蝶恋香,片片残红暗带伤      叶九思直到天明时分,才带着因为昼夜温差交替而染了满袖的露水回到了绿洲。尽管此时太阳才含羞似怯般的露出半张脸来,但勤劳的侍女却早已经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枝叶树影之间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绫罗绸缎,柔媚鲜艳的色彩像是蝴蝶的翅膀,玲珑的娇笑和侬侬柔情的话语,都充满了异域的风情。   叶九思长衣广袖,白衣胜雪,神情却冷淡得很,往这些美貌娇艳的女子中一站,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楚留香一眼便看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只因从未有女子会站得这么挺拔而有风骨,脊梁像是苍劲的青竹,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都觉得仿佛一柄绝世宝剑,傲然而孤孑。   昨天晚上叶九思离开了绿洲,不知道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于楚留香他们来说,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他们虽然疲惫,却始终不得安眠,三人入了帐篷商量是去是留,却凑巧遇见了剑术大家吴青天。一问之下那吴青天竟然是来为公主当媒人说客的,牵线搭媒的却不是将琵琶公主看了个精光的楚留香,而是在席宴上大出风头的胡铁花。吴青天为人和善,笑眯眯的说公主心悦于他,便再无二话。   楚留香没了睡意,便外出走走,琵琶公主没有选择他而选了胡铁花,楚留香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这种失落无关爱情,只是一种对于自身魅力不足而产生的挫败与失落。后半夜便是陪龟兹王喝酒,谈论有关“极乐之星”一事,见到了龟兹王国色天香的王妃。却不料遭逢□□,龟兹王重金聘请的几位高手齐齐叛变,石驼又不知道因何缘故而离开了,他们解决了所有的祸事,却再一次收到了“龛中人”的纸笺。   龟兹王遭逢这一场□□,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为了拉拢三人,忙不迭地的赞同要将女儿嫁给胡铁花,甚至急迫的将时间定在了隔天。   楚留香胡思乱想了一夜,想极乐之星,想石观音所求之事,想龟兹王为何急于嫁女,想琵琶公主那古怪的态度。他想了很多东西,好似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半只脚踩在泥淖之中,不知如何抽身。然而正当烦躁之际,却见到了这个神秘如高山深雪般的女子,看着她从容翩然而来,竟觉得心中无比的安宁。   楚留香笑着迎了上去,依旧是那种优雅而迷人的笑容,温温然地说道:“姑娘起得真早,今日可是喜庆的日子,姑娘今晚正好可以凑个热闹。”   楚留香以为这个态度一直十分冷淡的女子会无视他的存在,却见她瞥过来一眼,眉眼温淡依旧,却不复冷冽之态,她只是冷淡而矜持地颔首,道:“一直不曾自我介绍,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姓叶,名九思,昨夜冒昧离开,实是抱歉,不知喜从何来?”   楚留香登时便愣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清冷却不失温文的女子,只是一个晚上不见,她的精气神便仿佛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染上了红尘风情,却不会让人心生失落,反而更添了几分风情。如果说前一天看着这个女子,楚留香只能想到独卧云端手揽冷月的仙或者荒芜深山寂落的雪,那么此时,却让他感觉仿佛在月光皎洁的深山竹林中看一场落雪,静谧宁和,却美到了极点。   楚留香的笑容更加温柔了,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却无碍于他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他莞尔轻笑着唤了一声“叶姑娘”,温柔地道:“胡铁花被龟兹王的女儿看上了,很快就要当公主驸马了,姑娘今晚不如一同喝杯喜酒?龟兹王妃对姑娘你很感兴趣,一直说想要见姑娘一面呢。”   叶九思扫了扫四周,发现的确有不少侍女捧着红绸蜡烛等事物匆匆来去,看来的确是在筹备婚礼。但想到这里,叶九思却又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如此急切地筹备婚礼,不像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会有的作为。婚姻本就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大事,怎可如此轻率?   “极是喜事,在下定当前往。”叶九思却没有拒绝,她接下来的行程还是需要跟着楚留香这位天命之子的,参加一场婚礼,又有何妨?   楚留香还想说些什么,叶九思却已然没有长谈的兴致了,只说自己去准备礼物,便告了辞,转身便朝着琵琶公主给她准备的帐篷走去。   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心愿达成,也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思念了一辈子的人,叶九思眸光温柔,心中亦感到幸福。正走着,却忽而听到一个柔和浑厚的乐声幽幽的响起,轻轻的,低柔而悦耳。这乐声虽美,弹奏的乐曲却极悲,像是少女如泣如诉的悲迴流转,诉尽了心中的伤感和对未来的迷茫。   高堂一听风雪寒,坐客低回为凄怆。深入洞箫抗如歌,众音疑是此最多,可怜繁手无断续,谁道丝声不如竹?   叶九思停步静立半晌,听出这应当也是西域乐器的一种,是二胡的前身,称之为奚琴亦或者是胡琴。胡琴的造型古朴,音色柔美动听,却略含悲色,极其富有草原的韵味。叶九思不知道拉琴的是何人,但对方在音乐上的造诣已是颇深,没有十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也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叶九思脚步一转,便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一个华丽奢美的帐篷前停住,便听到哀哀的啜泣声。   叶九思的神魂一扫,便发现整个帐篷内只有女子一人。想来若不是对方遣走了附近的侍女,便是所有的侍女都在准备婚宴典礼,需要在一天之内筹备好婚礼所需要的一切,这般全力以赴,便顾不上其他了。   叶九思站在外头,静静地等着她弹完一曲,余音缭绕之际,叶九思才轻轻的开口:“在下叶九思,闻音而来,冒昧打扰,姑娘可否一见?”   女子似乎没料到有人在外头,一下子便慌得手无足措,险些将胡琴砸在了地上。但叶九思的声音虽冷,却平和而沉稳,女子刹那间的慌乱之后,才渐渐镇定了下来,她颤抖着如同她的音乐那般柔美的嗓音低低地道:“可是随胡大侠同来的姑娘?”   叶九思听对方提及胡铁花之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是道:“我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在绿洲百里之外相遇,并不是同行。”   这个说法似乎让对方松了口气,叶九思听到她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随即,便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和衣袂摩擦之声,帐篷厚重的布帘一撩,露出了一个带着面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女子穿着西域人特有的服饰,花纹复丽,颜色却选了比较暗沉的墨绿色与黛色。尽管如此,她的身姿气质仍然无一不美,有种温润清雅的秀丽,头发如同一忱墨色的云,但叶九思却分明能透过面纱,看到她连清秀都算不上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容颜。   可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见到叶九思堪称绝艳的容颜,眼中却无半分嫉恨之色,而是轻柔温淡的,水一般的恬静。   她似乎有些拘谨,却还是柔柔地露出一个笑容,并不美丽,叶九思却能看到其中纯粹的善意。叶九思垂了垂眼眸,眼中还是如死水般的平静,并不因为女子的丑陋而露出半分的惊诧之色,甚至比之对待楚留香等人的态度还要温柔三分。   叶九思的态度显然让女子安心了不少,她将人请进了帐篷里,甚至净手焚香,为叶九思倒上一杯香浓的热奶茶。叶九思抿了一口羊奶和茶煮成的饮品,却是喝得满口辛膻的咸味,极其不能适应。见她如此,女子连忙换了个杯子,倒上的却是香气扑鼻的大麦茶。   一番交谈下来,叶九思才知道面前的女子乃是琵琶公主的姐姐,封号奚琴公主。可和她那国色天香的妹妹不同,作为姐姐的她却有着一副丑陋的容貌,是以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深居浅出,在外也是带着面纱。前天她躲在帐幔之后,看见胡铁花大发神威,出尽了风头,一颗芳心不由得暗许,却不敢严明。琵琶以为她爱上了楚留香,险些和她发生了争吵,情急之下她脱口说出自己真正倾心之人,谁料之后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的龟兹王被逆臣所害,想要返回皇宫,必定需要寻找高手相帮。没有什么关系会比姻缘更稳定,琵琶公主是龟兹王培养出来的未来龟兹王者,自然不能许配给他人,因此听闻大女儿喜欢上了胡铁花,龟兹王也是喜闻乐见的,便极力撮合此事。奚琴心中自苦,知晓自己的容貌不佳,便百般规劝。可龟兹王却认为自己的女儿即便容貌丑陋,那也是金枝玉叶,配一个小流氓还是对方高攀了,有何不可?   但他也心知以奚琴的容貌,对方定然不会轻易点头,便派了吴青天去当媒人,说话语焉不详,让对方误以为求亲的是琵琶,而不是奚琴。   琵琶公主的容貌倾国倾城,即便是胡铁花这个一听闻成亲便要头大的江湖浪子也点头赞同了婚事。可听闻对方应承了婚事,奚琴心中不见欢喜,反而愈加苦闷。龟兹王此举已是和骗婚无异,对方又是肆意不羁的江湖人,不说洞房之时对方是否会翻脸大怒,就算婚事得成,日后又怎么可能会幸福?   奚琴说起这些,心中亦不免愁苦,她摘下自己的面纱,抚上自己丑陋的脸,两行清泪便潸然而下,凄然地道:“奚琴虽然心慕于他,却也不愿意要这强来的姻缘,此等骗婚之事,对那人来说又何谈公平?可是父王已是穷途陌路,听不进奚琴的劝解,倘若对方因为奚琴容貌之故而勃然大怒,父王可该如何是好?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也非奚琴之愿,但是容貌美丑本是父母授予,上天之赐,若是能骄傲的活着,谁又愿意被作践到尘埃里去?”   叶九思沉默不语,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奚琴,带着些许安抚和怜惜之意。   这个世界本来便是如此,女子一生的苦难何其多矣?龟兹王虽然是有着联姻拉拢高手的念想,但是又何尝不是为了成全爱女的一片赤忱之心?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也当惯了王者,从来不懂得女儿家细腻的心思。这婚事若当真结成,奚琴的一辈子可就是毁了,胡铁花心中定然会有芥蒂。   好艾色,怜华容,世间男子多是如此,能如她师父那般不在乎表象声色的,又有几人呢?   奚琴会弹琴,擅书画,甚至有着一手高超的绣技。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不美,只能尽力去培养自己的气质和素养,如此即便成婚之时夫君厌她,婚后细水长流的相处,总有一天夫君会发现她的好。但是如今,恐怕新婚之夜她便会成为弃妇,又谈何而来的以后呢?   两人想对沉默,直到叶九思已经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才轻声道:“倘若你有勇气,便去找那人说清楚一切吧,骗婚之事,终究不得长久。或者你要放手一搏?倘若对方当真因你的容貌而大怒,你便趁早斩断情丝罢,对方不是你的良人。新婚之夜倘若事情有变,龟兹再无你容身之处,我可带你走。”   奚琴猛然抬起头,嘴唇微动,却已是泪盈于睫。叶九思身形微动,却是刹那间消失在她的眼前。   奚琴静静的坐在矮几边,目光已有些痴了。   残茶渐冷,直到帐幔被侍女撩起,奚琴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笑意盈盈的侍女俏皮的说着吉祥话,满脸喜庆地送上艳红色的嫁衣和盖头,心中却微微沁出几丝冷意。她佯装羞涩地抱着嫁衣躲进帐幔里,看着嫁衣上的金凤,看着看着,却是忍不住抱着嫁衣,落下了泪来。   她是那样聪慧灵透的女子,何尝不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是何等的缥缈无望?但她想要试一试,全了自己的念想,或者……断了自己的念想。   夜晚悄然来临,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欢声笑语一片,众人笑着打趣面红耳赤的新郎胡铁花。叶九思是踏着夜色而来的,他人的新婚之夜,叶九思也不好穿着一身不吉利的白色,想了想,最终取出一套蜜合色的长衣,看上去非常温暖娴雅,但是她眉眼仍然清冷淡漠,甚至佩剑都不曾离身。   叶九思不喜着裙,今夜仍然是一身广袖长衣,但是那些习惯她穿霜色白衣的人,却已然惊艳不已。   “恭贺新婚。”叶九思递给侍女一个锦盒,对龟兹王颔首,便径自入座。侍女捧着锦盒送到龟兹王面前,龟兹王显然没有预料到她居然会送礼,当即哈哈大笑道:“姑娘客气了,小女新婚,略备酒席,能请动姑娘这般高人饮一杯水酒已是幸事,当真是让小王过意不去。”   龟兹王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手势让侍女打开锦盒,侍女打开锦盒的锁扣,一看却是不由得微惊,不敢多瞅,立时将锦盒奉上龟兹王的矮几。   侍女的反应让龟兹王有些诧异,然后低头一瞅,却是惊得满身冷汗。   盒子里放着三样东西——一支已经成人形的何首乌,一小丛红得几乎滴血的松杉灵芝,以及一朵尽态极妍的含露雪莲花。这三样东西皆是天材地宝,危急关头甚至可以给人续命,非钱财可以衡量其中的价值。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龟兹王盯着明显刚摘下来的雪莲花上未干的露水,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他想起女儿琵琶对他说过,这个神秘的女子不食五谷之事,当时他尚且半信半疑,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自己或许,真的碰上神仙了。   龟兹王深吸一口气,合上锦盒,笑得越发亲切和蔼,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恭敬谦逊之色。   “客气。”叶九思听罢亦不以为意,想来琵琶公主已经对他说过什么,龟兹王的态度才会如此热络。见新娘子袅袅婷婷的被搀扶了进来,叶九思晃了晃酒樽,对着新娘遥遥一敬,便喝干了杯中的酒酿。见她如此,龟兹王登时一呆,只因她敬的不是跟她同来的胡铁花,而是那个从未露过面的新娘子。   龟兹王心中思绪纷杂,叶九思却无心理会,她放下酒杯,婉言谢过侍女的斟酒,抱着焰归剑,微微闭上了眼睛。   新娘子被人扶着匆匆行过礼,便被带到了帐篷里去,而新郎官却必须守在外头招待客人,这反而正中胡铁花心下之意。身为新郎官的胡铁花可谓是春风得意,想着自己要娶美娇娘的美梦,跟帐篷中的侍卫客人一起喝得痛快不已。   帐篷里的气氛热火朝天,叶九思却嗅到了风中压抑而逼仄的肃杀之意,她注意着帐篷内的动静。凑巧此时龟兹王命人奉上最隆重丰盛的宫廷宴席,只见四条精赤看上身的大汉,抬着头香喷喷的烤骆驼进来,龟兹王手持银刀,割开了骆驼的肚子,里面有只烤羊,烤羊之中还有一只烤鸡。   龟兹王剖开鸡腹,以银刀挑出个已被油脂浸透了鸡蛋,捋须大笑道:“此蛋最是吉祥,从来都只有贵客才得到的,今日婚典吉期,更非同常,吃了这吉祥蛋的贵客,非但大吉大利,而且下次有好的姻缘,必定会月老牵线,寻到跟前。”   然后他一颠颠的走到叶九思跟前,将吉祥蛋放进她的盘子里。   叶九思:“………………”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笑死宝宝了哈哈哈哈!!! 原著之中这一枚被石观音下了毒的鸡蛋是给了楚留香,连姬冰雁都没有。但是这里因为小酒儿的逼格比香帅更高,所以龟兹王把吉祥蛋戳给了小酒儿。 哈哈哈哈龟兹王这是想抱大腿却抱成了马腿啊哈哈哈!对于刚刚定情又立刻跟湿乎乎分开的孩纸来说,这简直是是在跟她说“没关系下个情缘更美好”有木有!!! 小酒儿已经无语到吐省略号了……恨不得掀桌表示一下——我已经有家室了有家室了有家室了!!! 咳咳,琵琶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原著之中没说,奚琴之名是作者编的,因为想着既然妹妹叫琵琶,那姐姐应该也是乐器的名字吧?这姑娘一出场就已经是一具被挖了心脏的尸体了……作者君觉得挺惨的,一个女子在新婚之夜被人杀害,尸体还藏在床下,而那个杀害了她的人还和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新房里成了好事,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悲哀才好。 说真的,长得丑不是她的错,骗婚也的确是不对的,胡铁花在这一件事情上是受害者。但是我觉得一个姑娘只是因为容貌之故就被这么作践,原著中有谈及,是这个公主对胡铁花心生爱慕,龟兹王才遣人来说媒的,但是女子的婚姻大事,要通过骗婚这样的手段,甚至还要顶着妹妹的名义遮遮掩掩,这姑娘明显也知道自己容貌不佳,所以一直深居浅出,不曾出现在他人面前。但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是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出去的样子,一国公主,婚礼却短短一天就筹备完,作者君觉得挺伤人的。 就如同作者君文中说的一般,容貌美丑本是父母授予,上天之赐,若能像个真正的公主那样矜持而骄傲地等待自己的王子,谁又愿意被作践至此? 所以,给她一个好的结局吧。 如果凡尘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就让小酒儿带她走吧,人生在世,女子何辜呢? 奚琴算是重要的角色,小酒儿会把她拐进剑宗的……=v=~~! 感谢【九烟】、【虢季子白】、【一叶心影】、【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作者君来卖个蠢~~! 我爱你们哦小可爱~~~!   ☆、【第七十三章】当思美女,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      “大家还不向今日最尊贵的贵客敬上一杯!”龟兹王高呼,四下登时欢声骤起,掌声如雷。   叶九思抬眸看到龟兹王手里拿着的银刀刀尖上的一点黑色,楚留香和姬冰雁同样看到了。楚留香震惊之下正想开口阻止,却见叶九思放在矮几上的手掌似是无意般的轻轻一压,他便动弹不得地被束缚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九思垂了垂眼眸,长睫如羽,也不打算拂了龟兹王的好意,或者说不愿扰了奚琴的婚礼。她优雅地敛袖拾起那枚鸡蛋,曼斯条理的剥开了蛋壳,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鸡蛋浸透了油脂,咸香可口,叶九思动作斯文,吃得却慢,但是这无疑给了龟兹王巨大的面子。龟兹王笑得开怀,随手放下银刀便去招呼客人,而叶九思在楚留香担忧焦急的目光里平静地拿起丝绢擦了手,抿了一口大麦茶。   骆驼没有毒,羊没有毒,鸡也没有毒,甚至是蛋白也是无毒的。唯一有毒的地方只有蛋黄。   所以银刀上只有刀尖微微泛黑,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这下毒的人倒是聪明得紧也恶毒得很。   但是成仙之后,纤尘不染,百毒不侵,这点毒素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姬冰雁在烤骆驼上摸到了一张油腻的纸,不免有几分不安,见叶九思神情自若,半点没有中毒的模样,想起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便也松了口气。随着气氛的逐渐火热,胡铁花兴奋得已经有些熏熏然了,然而叶九思淡淡的看着场中的一片欢腾,心仍旧如古井般点无波澜。   楚留香正远远的看着她,却突然见叶九思眼神一利,整个人的气质霎时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清冷娴雅的女子瞬间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携带着神魔辟易的锋锐之气,楚留香只听得她一声清喝,一声清越而沧古的剑鸣便响彻天地。在众人被这剑鸣震得耳中嗡声不断,尚未能回过神来之时,叶九思已经拔剑。   楚留香只能看见她的手按上剑柄,随即眼前便是一亮,这一剑的光辉几乎要将夜晚映成白昼,普天之下,无人可以形容得出这一剑的璀璨和辉煌。   从初见之时,楚留香便看见对方配在腰上的佩剑,或者说他不得不去注视对方的这柄佩剑。这个女子一开始像一柄配了剑鞘的绝世宝剑,锋芒内敛,却仍然风华无双。楚留香记得她垂眸抚摸自己的佩剑时的表情,温柔得几乎会让全天下的男子都为之嫉妒疯狂。   这个清冷而出尘的女子,冷得像是永远都捂不化的寒冰,但是却会对自己的剑流露出如此深沉的温柔与感情。   楚留香知晓她的剑术定然很好,但是穷极他所有的想象,都没法想到她的剑术竟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了。   宽敞得几乎可以当做宫殿使用的帐篷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甚至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渠。叶九思身周剑气缭绕,瞬间形成了一个稳定可怕的气场,四射的剑罡搅碎了布匹,白色纷扬。叶九思控制得极好,这一剑只劈垮了一半的帐篷,正是新人的新房,而大家饮酒作乐的场地,却没有受到半点干扰。   众人瞠目结舌至极,却见叶九思已经旋身上前,再次劈出一剑。众人以为新娘子怕是必死无疑之际,却见零落的帐幔之中爆射出数条绸缎,轻轻柔柔的,却挟带着无比可怕的劲气。随即一个曼妙袅娜的身影从中飘然飞出,腾挪翻转的姿态都美到了极点,顷刻间便已经变幻了七八种不同的姿态,仿佛绝世舞姬翩然而舞,如出云之岫,似浮华幻梦。但是那长长的水袖绸缎却仿佛钢做的鞭子,狠狠地和叶九思的剑气撞在一起。   柔软的绸缎和锋锐的剑气相击,竟发出了刀剑相交的铮铮声。那凌厉霸道至极的剑气将所有的绸缎都搅成了碎片,纷纷扬扬的白色布匹就像是一场迟来的雪,而那女子站在漫天破碎的布料之中,娉影婷婷,那种风姿之美,言语难尽。她对着众人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一顾倾人国。   琵琶公主已是人间绝色,这女子却比十个琵琶公主还要美。人们常用“春山”来形容女子的眉毛,但是春山又如何及得上她眉宇的温婉秀致?人们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眼睛,但是星光又怎么及得上她眼眸的明亮与温柔?   更何况她的气质风姿之美,世间罕有,那样的端庄温婉,清雅脱俗,已经穷尽了人们所有的想象,无需半分胭脂水粉来装饰,便已是绝世无双。   在这样倾国倾城的绝色之下,任何女子恐怕都是要黯然失色的。   但叶九思不会。   倘若论容貌之美,她亦不逊色,此时她通身剑气凛然,傲然于世,其气场之强竟是稳稳地压了这神秘女子一头。更何况方才,叶九思挥出了那样可怕的剑法,压得全场窒息止语,此时她只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剑,眉眼清冷,目光冷淡,便已如不可逾越的山峦,几可睥睨天下。   那是天地之威,无可比拟。   她成仙多年,悟道多年,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剑宗宗主,可以说,她早已超脱凡尘之外,此时在女子面前一站,瞬间便将她通身的脱俗之气贬成了做作。   女子的容貌美憾凡尘,却生平头一次没有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但她却已然不在乎了。她只是娉婷的站在那里,一双秋水明眸定定的注视着叶九思,那样的专注似乎蕴含着脉脉的深情。但叶九思却微微蹙了蹙眉,只因对方的眼神太过复杂,甚至透着一丝扭曲浑浊的情感,像是欣赏,又好似在嫉妒。   只听得女子轻飘飘的开口,呵气如兰,口吐仙音,柔美悦耳如丝竹管弦之乐:“妾身太久不入中原了,竟是不知晓,江湖上何时出现了姑娘这般风华绝代的美人。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绝色的姿容和可怕的剑法,倒是让妾身自愧不如了。”   “何必相比?”叶九思眼神冰冷的看着女子,呛声道,“不如之处,你也无需自惭形秽,毕竟我年龄比你大。”   神秘女子:“…………”   众人:“………………”   女子秀眉颦蹙,打量着叶九思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容貌,忽而以袖掩面,抿唇娇柔一笑,温柔地道:“姑娘说笑了,这点眼力,妾身还是有的。”   叶九思却不想理这个女人,方才她感觉到了杀机,奚琴竟是差点丧命于这个女人之手。而当这个女子站在叶九思面前之后,任凭这个女子容貌再怎么美丽,叶九思也没有欣赏的心情。只因对方浑身都是血煞之气和怨气,这已经无关杀孽与否了,叶九思敢肯定,此女一旦身死,灵魂顷刻间便会被厉鬼撕成碎片。   杀人不过点头地,此女却折磨死了很多人,令他们死后满怀仇恨与疯狂,不入轮回,化身厉鬼,缠在她身上,用生命去诅咒她,已是死亦难休的血仇。   叶九思游历各界,见到过无数的人类甚至是妖魔,杀孽浓重到能和这女子相媲美的人也寥寥无几。   她不理会女子的嫣然娇笑,径自走向那坍塌的帐幔边,剥开厚重的布匹,从里面抱出一身嫁裳的新娘子来。   新娘子似乎被吓坏了,整个人都瘫软似的瑟瑟发抖。她优美白皙的脖颈上有几个淤青的指痕,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之下异常明显。新娘子的红盖头已经掉了,露出一张尽管化了妆也仍然不美的容颜,上面泪水淋漓,弄花了妆,竟是更加难看了几分。   “嘶——!”新郎官胡铁花一见新娘子的真容便冷不丁倒抽一口冷气,砰的一声砸碎了酒杯,面色登时铁青难看了起来。   他或许不是个聪明人,却是个明白人,如今一见到新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胡铁花的行为举止自然都被在场众人看在了眼里,奚琴颤抖地抚摸着脖颈,绝望而自卑地低下了头,任由泪水一滴滴打湿了衣襟。而神秘女子却是笑容温婉,甚至透着一股不屑而讽刺的意味,语气轻柔而曼妙的道:“姑娘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若让妾代替了新娘,公主反倒不用受这一番折辱,惹得胡大侠心生不渝,也弄得龟兹王脸上无光。骗婚这等丑事,毁了公主的名节,倒还不如一死了之,干干净净地去了呢。”   奚琴被这么一刺,羞愧得险些昏死过去。她跪坐在地上,而叶九思半跪着轻扶她的肩膀,只见她哭得绝望,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真是够了。   叶九思清冷的眉眼浮上一层浅淡的厌色,声音却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波澜:“她是女子,你亦是女子,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女子淡淡一笑,却是微微收敛了那有些轻佻的情态,流露出十足的端庄舒雅:“妾身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倘若妾身的容貌也如公主这般,当真是不如死了才好。没有美丽的容颜,在人世间活得卑微,还要看尽他人眼色,你说——”她话语中甜蜜却透出了几分恶毒之意,“公主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呢?”   叶九思护着颤抖不已的奚琴,偏头看向女子,清冷得如霜如雪的眉眼都透着漠然之意:“要那么美的皮相有何用呢?”   女子发出一声喟叹,抬手抚了抚自己绝色无双的脸蛋,轻笑道:“若没有这般美丽的皮相,妾身恐怕等不到大仇得报,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正因为有如此国色天香的容颜,妾满门被屠之时还是会有傻子悄悄将妾身送走;正因为由如此容颜,妾身远赴东瀛才能挣扎着存活下来,并习得无上的武艺。而也正因为有如此容貌,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男子愿意为妾身而死,甚至无怨无悔,姑娘亦是天人之姿,定然追求者无数,如何不懂此中的道理呢?”   女子开口说话的时候,楚留香几人便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她是这个江湖上最可怕,最狠毒也最美丽的女人,哪怕只是提起她的名字,都让人心寒胆颤。   石观音,也就是那个屡次对他们下手的“龛中人”。   她是这样矛盾的女人,有着这样端庄婉约的绝世姿容,却从来不规避自己狼狈的过往,甚至此时站在众人面前,带着笑揭开自己昔日鲜血淋漓的疤痕。她如此大气的面对自己的过往,却又刻薄的对他人说出这般锥心的话语。她就像是蒙在云雾中的女人,让人看不清她神秘的真实,却又充满了魅力和诱惑。   叶九思站起身,将奚琴抱起来放在稍远些许的地方,揉了揉了她乌云般的发。她背对着石观音,声音却是清清淡淡的响起,冰冷却透着认真:“我却是没有如你这般的雄心壮志了,皮相再美,我也只愿意给一个人看罢了。她纵使无绝色荣华,却有着比你更美的心和灵魂,没有了容貌,天长日久下来终究会有人懂得她的好,还会有人愿意去爱她。而你失去了容貌,你说你还剩下什么呢?”   “当思美女,身藏脓血,臭秽不堪,百年之后,化为白骨。”叶九思低低地念着,缓缓拔出了焰归剑,她剑尖斜指地面,剑气已是凛然动九天。明明四周无风,她的衣袂却仍然被剑气刮得猎猎作响。她抬眸凝视着石观音,目光却从平静的柔和化为了一片冷寂,犹如神明俯瞰蝼蚁,即便是一个注目都仿佛是一种垂怜:“在这世上,女子总是会比男子苦一些的,保护自己而强横,无错。但如你这般为满足私欲,作践他人性命,折磨他人为乐,便是种错。”   “我不想评判他人的功过是非,亦不想插手他人的人生。”澄如秋水的剑刃已经酝酿起厚重如山峦般的剑气,一股脑地朝着石观音压迫而去。叶九思的声音很冷,已然流露出警告的意味,“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现在,离开此地。”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剑刺出,雪亮的剑光如雷霆惊蛰,携带着匹炼恢弘的剑气,仿佛要斩尽世间所有的柔情缱绻。   石观音有些笑不出来了,剑光劈下卷起烟尘滚滚,一条染血的丝绸从空中悠悠的落在地上,而那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却已经芳踪难觅。   空中只能听到女子如泣如诉的靡靡之音,幽怨而缠绵地道:“你这冤家,宁可对个丑女百般体贴,却对妾身如此粗鲁无礼,唉——”   对这番似是控诉的低语,叶九思恍若未闻,她只是一转身面向被这场□□吓得目瞪口呆的众人,目光扫过面色仍旧不好的胡铁花和满脸惊惧后怕的龟兹王,垂了眼帘,淡声道:“方才发生诸多事情,搅了一场婚礼,是九思之过,向诸位告罪一声了。”   众人连忙道不敢当,叶九思沉吟片刻,却是目光一转,落在了一身红色嫁衣的奚琴公主身上。   身姿曼妙的女子已经止住了泪水,正用衣袖一点点地擦拭掉面上的妆容,露出自己原有的面容来。她的动作优雅,高贵,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风韵,似乎经历了生死一劫,她看开了很多事情,举止也不再怯懦而拘束。倘若不看脸,单单只看她的背影,都会觉得这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发,整了整自己的衣饰,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胡铁花面前,站定,行了一个大礼。   “你……你……”胡铁花面色涨红,又气又恼,气自己的婚礼成了一场笑话,恼对方骗婚,但是见她一国公主给自己行了大礼,又无措了起来。   奚琴眼角含泪,直起腰身,深深的凝视着胡铁花,用那柔美悦耳的嗓音恳切而真诚地道:“是奚琴对不住你,这婚事,便就此作罢吧。奚琴虽倾心于胡大侠你,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欺瞒和诈骗,又能讨得了几时好?如今生死门走了一早,奚琴看开了许多,便断了这念想,不再强求其他了。”   她抬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素色的纸笺,那是她提前写好的和离书,只为了在新婚当天,交给自己所慕之人。   她早已经想好了,不管对方是否嫌弃于她,她都会心甘情愿放弃掉这份到手的幸福,将自由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奚琴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强求了,这个姑娘只是想最后看一次胡铁花的反应,便将自由还给他。 一直觉得女子最美的时候,其实是在知晓事情已经绝无转机只是坦然放手的微微一笑。 自有风骨和骄傲。 石观音是个扭曲又自恋的女人,她见不得比她漂亮的女人,但是又看不起那些长得比她丑的女人。她很矛盾,大气又刻薄,理智又疯狂,可以说真的是谜一样的女人。 石观音的身世其实很悲惨,她会黑化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但是作者君觉得她的手段还是太过了,将人丢到沙漠里生生晒瞎,将人当做驴不眠不休地赶着拉磨一整年,见到比自己美的女人就逼她们毁容,最恨的是还弄来了罂粟花这种东西……卧槽我最讨厌这玩意了不解释。 她可以报仇,但是之后的种种,已经不是一句命运凄凉可以概括的了。 她很惨,但是这并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九思说了大实话但是没人信哈哈哈~~!我年龄比你大,大家却都当笑话哈哈哈哈~~! ←_←我没有骗你们,这章小酒儿和男神也在秀恩爱,你看她对着焰归剑都能秀楚留香一脸恩爱。 【小酒儿:我对你的爱,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物种,甚至超越了物质。】 【男神:……真的不需要这么有觉悟。】 哈哈哈哈哈~~~~~! 小酒儿当了这么多年宗主,气场已经很强悍了,她不需要气质脱俗,因为她本身就已经不在凡尘了。 所以这一章小酒儿刷爆了存在感呵呵哒~~! 小酒儿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并不是非主流一样的无病□□了,她到底已经将近百岁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而她所谓的美貌皮相,没有她爱的人来欣赏,就也没有意义了。 奚琴这个姑娘,还是带走吧,但是她不是怀瑾小天使的CP,大家多虑了。 小天使打算留给自家人了,好男人嘛,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感谢【可爱的叶真衣】、【丹青舒卷】、【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你们真是太霸气了~~!   ☆、【第七十四章】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刚刚拜堂成亲,转眼间便被新娘递了和离书,胡铁花的面色青青白白,似哭似笑,也不知是难看,还是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新娘子会死皮赖脸地不肯推掉这场婚事,早已做好了打出去的准备,他宁可渴死在沙漠里,也不愿意娶这么一个丑八怪。却不料新娘子行至他面前,竟是向他道歉,递给他的也是一封和离书,竟是不问及他半分的意见,这般干脆果决的一刀两断,总让胡铁花觉得自己被“休”了。   他只觉得心里憋屈得紧,面上火辣辣的活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难堪,就好似他厌恶着别人的死缠烂打,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对方也不稀罕他。   奚琴却不再看他一眼,而是径自转向了龟兹王。她膝盖一曲,整个人便盈盈拜倒在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不等龟兹王伸手扶她,奚琴便已经满怀不舍地吐出了离别之语:“父王为了女儿的亲事,已是费劲了周折,但女儿到底福薄,没有安享富贵的命。从小自大,因女儿容貌丑怪,已是受尽了磋磨,如今,半只脚已过黄泉,却险险被叶姑娘救下,女儿已决定随她走了。父母生恩养恩,女儿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语毕,她便又是深深的拜俯下去,泪水砸在土地上,溅出浅浅的水渍。   她知晓自己一无是处,不如琵琶那般出色,是父王未来的继承人,也是父王的左膀右臂。她容貌不佳,不会武功,不能像琵琶一样保护父王,又不能尽一个公主的职责用以联姻,从小她便知晓自己只能择低下嫁。但是像她这样让父王蒙羞的存在,父王却仍然将她养大,甚至逃出宫时,仍然不忘带着她。   这份恩情,她至死不忘。   “诶,女儿,又何至于此?你乃是金枝玉叶,又多才多艺,何愁没有好的姻缘?这次,是父王害了你,害了你……”龟兹王竟是苦笑,他扶起奚琴,憾然叹道,“叶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你愿意随她去,父王也不阻你……只是,只是,切记着,你是我龟兹过的大公主,这片土地,永远都是你的家。”   犬不择家贫,子不嫌母丑。同理,父亲总是不会嫌弃女儿生得难看的,不管如何,那总归是自己的女儿。   这红尘万载既然容不下她,苦了她这么多年,让她随仙人离开凡尘,也不算太糟。   叶九思静静的站在一旁,垂着眼眸用衣袖缓缓擦拭着焰归剑,不去在乎他人的眼光。方才她手下留情,一则是知晓自己即便不杀石观音,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二则是不愿意让师父寄身的焰归剑染上鲜血。她从师父那里继承了焰归剑,却从未用它杀过一个人,即便是在魔界中最疯狂的岁月里也是如此。   擦干净本就如秋水般澄亮的剑刃,叶九思归剑还鞘,一只手搭在剑上,容色淡淡地看着奚琴和琵琶公主话别。那满身的风姿当真是让人目眩神迷,但是那被人仰慕的女子却没有发现周围异样的视线,目光悠悠的仿佛藏着天空般的辽阔和遥远,直到奚琴抹着眼泪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凝住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   “你可想好了?”叶九思的声音轻而冷,竟有了几分如叶英般的温凉如水,“倘若随我走,便是入我宗门,从此以后再不是公主之尊,凡尘种种都尽数化为烟尘,只是我门下百位弟子中的一人罢了。倘若你修道有成,百年之后亲人化作黄土白骨,你亦容貌如故,此间种种,你可做好了准备?”   “还望宗主不弃,奚琴自当相随。”奚琴竟当真不在乎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屈膝即拜,竟是十足的虔诚。她本以为自己随叶九思去,也就是去当了随身的丫鬟之类的,早已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谁料对方竟是决定收她为弟子,对奚琴来说,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如此,甚好。”叶九思拢袖,看似在袖袋里拿东西,实际上用灵力凝成了一块冰玉令牌,以指凝气在上面刻了个“琴”字。玉佩蓝幽幽的,简洁却大气,那字上面凝聚着叶九思的剑气,遇到危险时将令牌祭出,可以发出三道剑气,同时令牌破碎,叶九思也能感知得到。叶九思将令牌递给了奚琴,伸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便将剑宗的资料和所有的人物关系都传达给她知晓,同时也查了查对方的资质。   “我乃剑宗宗主叶九思,从今日起你便是剑宗门下第三代弟子,入‘琴中剑’叶怀瑾门下,习以音入道之途。”叶九思从次位面中拿出一个落花碧绒包,递给奚琴,“此物赠你,有何所需,皆可装入其中。日后待你入剑宗,须得谨记,不可仗技欺人,不可肆意妄为,不可插手天下之势,不可视人命如草荠,亦不可以此谋求权势地位,仁善于行,严于己,宽于人。此乃剑宗戒律,尽管你走以音入道之途,亦要懂得此理。”   叶九思将宗门的规矩说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此时此刻的她,和叶英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遵宗主之名,奚琴必不敢违。”被一直态度温和的叶九思威势一摄,奚琴只觉得心中染了三分敬畏,为宗主的强大高绝,为宗门的神秘莫测。   叶九思这些年下来,不是闭关修炼,便是外出寻找叶英的残魂,宗门内大大小小的事宜,一概都是由叶怀瑾打理的。叶九思只知晓宗门内皆是以剑入道之人,但是他们对剑的修炼形式,却也是千变万化的。除了叶怀瑾的琴中剑,叶九思还曾见过习软剑的女子和习木剑的弟子,那软剑就缠在腰带上,□□却能戳人一个透心凉,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的话甚至已经不用剑刃了,三尺白绸都能舞出凛冽的剑气,柔美却暗含杀机。   而木剑的修炼形式也极其古怪,似乎以“悟”为主,修此道的弟子也大多心气平和得惊人,那木剑无锋,落在他们手里却能挥出匹炼而辉煌的剑气。   不过奚琴不是自幼习武的,走以音入道之途会更适合她。   叶九思让奚琴自行去收拾行李,也最后跟自己的父亲和妹妹说说话。而场中众人看她的眼神也好像看神仙那般高山仰止,让叶九思心中不免有些不适应,她正想离开此地,去沙漠里将就一夜,可一转身,竟是对上了楚留香那温柔却微妙的笑容。   叶九思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却随即舒展缓和开来,仍然是那般清冷的模样,有礼而疏离的道:“楚少侠,可有事?”   叶九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进入绿洲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情的进展,楚留香身上的气运便越来越浓厚。但是叶九思方才一剑震慑了石观音之后,楚留香身上的气运竟是消散了些许,那气运在空气中轻轻漂浮着,竟有往叶九思身上缠过来的趋势。   叶九思暮然便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子的话语,莫非对方要她跟着天命之主,是为了这些气运?   “叶姑娘。”楚留香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那双漆黑深邃如同无星永夜的眼睛甚至倒映不出他的身影,不由得无奈的摸了摸鼻尖,笑道,“方才听叶姑娘说起‘剑宗’,不知这是何许宗门?莫不是隐世修真的高门大派?在下竟是闻所未闻。”   楚留香有着莫大的好奇心,亦喜欢去探寻未知的事物,更何况看着自家兄弟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多少都要去问问胡铁花这个有缘无分的新娘会去何处。   “隐世修真,却非道观,剑宗门下弟子皆修剑,走以武入道之途。”这并非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叶九思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几分因果,亦有师徒缘分,便是将此事宣传出去,日后收弟子自然会方便很多。思及此处,便也耐心的解释道,“修真之途,大多循规蹈矩,以修行灵力为主。而我派却是以锻体悟道,修行内功为主,对门下弟子的资质要求并不高,毕竟根骨不比灵体,皆可用药浴培养起来。但走此道却需要极佳的悟性和心智,否则也一事无成。”   然后楚留香便又露出那种让叶九思感到微妙却又不解的笑容,朗笑道:“那叶姑娘觉得楚某的资质如何?”   如果有情商较高的唐门或者是五毒弟子在这里,定然就知晓楚留香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不同之处只在于,唐门弟子会解读为“勾引”,而五毒弟子会解读成“约吗”。   可叶九思不懂,听得楚留香此话,竟没有品出其中的意味来,而是很坦然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中肯的评价道:“楚少侠的天赋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身骨轻盈,气运加身,可惜命犯桃花煞,桃花劫不断,倘若有一番机缘,能看得开放得下,并修身养性十来年,破碎虚空也是有可能的。”   但叶九思是绝对不愿意收这样的弟子的,能将桃花缘修成桃花劫,那得多花心?一辈子又要辜负多少女子的芳心楚楚?让他修身养性十来年,还是保守估计的呢。对方天资再好,不把桃花煞化掉,就算未来选择了有情道,此生也不可能触及道之顶端,甚至可能痛失所爱,孤孑一身。   这么个弟子进了剑宗还得了?叶九思门下的女弟子也不少,各个神清骨秀貌美如花,宗门又不禁嫁娶,当真被楚留香勾搭走了,大家还修不修剑了?   最终,叶九思只能倍感遗憾的轻叹一声,道:“倘若二十年前遇见楚少侠,必定收之为徒,可惜……告辞了。”   叶九思道别之后便纵身离去,只留下楚留香一人在原地呆了呆,苦笑着揉了揉自己俊挺的鼻梁。   当真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啊……   叶九思从来都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心中思慕的人罢了。她不知晓楚留香内心的悸动,百无聊赖的走出绿洲,想寻一处沙丘让她待着看月亮直到天明。然而走出一段距离后,叶九思竟发现远处隐现的火光,有来来往往的人影,竟好似有人在远处扎营一般。   叶九思运力于耳,便听见些许片片言碎语,那不远处竟是一个叫“吴菊轩”的人和两个龟兹逆臣在合谋如何杀死龟兹王,甚至隐约提及另一个人的名字。   中原一点红。   叶九思正暗自思忖着在离去之前先帮徒孙解决一下后患之忧?顺手将两个逆臣绑了送给龟兹王,日后奚琴离开此地也不会太过忧思牵挂了。   她正思考着,却骤然被一人的杀气锁定,随即一柄剑闪着寒芒,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刺向叶九思的颈项。这一剑如惊雷,来势极快,剑锋却被微微压下,使其剑刃顺着气流切出,不会发出半点声响。这样的手法有点似唐门的飞镖,是刺客或杀手才习惯使用的手法。这一剑很快,甚至剑锋没有惊起叶九思一丝一缕的发,似乎眨眼之间,已经近在了眼前,那寒冽的剑气如针般尖锐的沁人骨髓,令人心寒。   “铮——”一声轻响,那诡谲窜出的黑衣男子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用两指便钳住了他的剑,稳稳当当的,不管他如何使力都不能让剑刃再进哪怕一寸。可不等他收手,便见那女子手腕一拧,又是“叮”一声金属摩擦的清脆之声,那柄陪伴了他十数年的剑,竟硬生生被拗断了。   对剑客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剑,竟然断了。   沙漠里的风很冷,冷得就像叶九思衣袂上冰雪的气息。她虽然穿着蜜合色的衣服,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温暖,甚至严寒无尽。黑衣男子不敢动,他站在原地,既不转身逃跑,也不继续攻击。只因他知晓,即便下一秒就要死了,也永远不要将背后留给敌人,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而叶九思只是将断掉的剑刃掷到地上,有些淡漠的打量了男子一眼,最终停留在男子那双冰冷而阴戾的眼睛上。   “中原第一快剑,一点红?”叶九思想起方才听到的名讳,对方这样的剑法,也不算辱没了这名号。   一点红仍然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叶九思,粗噶的嗓音如同带血磨砺的刀子,嘶声刺耳:“我是,只是从今日起,怕是名不副实了。”   叶九思又瞥了他两眼,沉默了片刻,却还是问道:“你我有师徒之缘……可要当我的弟子?”   一点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方才的目光冰冷无情,如同注视着死人。但此时他的眸光骤然犀利,竟是要从眼角剜出刀片来,瞪着叶九思的眼神也失了忌惮之色,仅剩下凶狠之意。他身体紧绷,如同即将要跃起的猎豹,又如同弓上之弦,下一秒就要将目标撕成碎片。   他没有开口说话,但眼神与表情,都无不透露出一种被戏耍之后的愤怒,显然,他并不相信叶九思要收他为徒的话。   叶九思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便已经读出了满满的拒绝,她淡淡的道:“也罢,反正这因果,一时半会儿也断不了。”   随即叶九思便从次位面中拿出一柄剑,拿在手中,挽了一朵剑花。剑是好剑,薄如蝉翼,轻若鸿羽,那剑柄是流银般的质地,剑身却是黑漆漆的一片,隐约间却似乎有星辰闪动,流丽奢美至极。一点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这柄剑上,面容紧绷,等着对方出手一击。但叶九思却没有动手,她只是轻轻弹了弹这柄剑的剑刃,像是母亲对待离家的孩子,那样自然而亲昵,但下一刻她却将此剑抛出,丢给了一点红,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断你一剑,便也赔你一剑,只是但愿下次见到你,你能配得上这柄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儿的情商低破下限了……那啥,我没有吐槽唐门和五毒的意思,只是这两个门派都是非中原人,口头禅也有“愚蠢的中原人”,比起其他门派明显要大胆一点,情商自然要高。︿( ̄︶ ̄)︿ 小酒儿相比之下果然还是蠢得不能直视呵呵哒~~~! 奚琴便被收入剑宗了……一点红和曲无容我也不打算放过作者君会说吗?←_← 小酒儿淡定的表示楚香帅太早失去童贞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入剑宗了哈哈哈~~~~! 回剑宗的时候怀瑾小天使准备了惊喜然而小酒儿并不知道…… 赶快走完剧情我们会仙剑世界吧_(:зゝ∠)_磨刀霍霍向石观音…… 感觉这个世界写久了会没爱了……QAQ 感谢【一叶心影】、【丹青舒卷】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圆润的滚了_(:зゝ∠)_   ☆、【第七十五章】地生连理枝,水出并头莲      被中原一点红这么一拖延,叶九思想要回过头去找那些乱贼臣子时,竟发现对方竟是弃了营地直接落跑。感觉到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叶九思便知晓定然是石观音发现了她的存在,并且告知了那些逆党,才让他这么不管不顾跑得彻底。   罢了,她插手此事本来就不是很好,倘若扰乱了此界的气运,干扰了国祚,这个世界的法则未必会放过自己。从龟兹王身上观察下来,龙气并不黯淡,想来这一次的难关也是能平安度过的。比起操心这些事情,叶九思更关心自己将来收了徒弟要将他们安置到哪里。   这个问题也是她见到一点红之后才冒出来的,倘若将来一点红问她师门在哪里,难道她要回答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还没有建好吗?   以对方高傲的性子,很可能会以为她在戏弄他,尽管不是刻意的。   更何况未来百年她还要在这个世界里定居,修行空间法术。她自己一个人食落英饮朝露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总不能让那些还是肉体凡胎的徒弟跟着自己一起风餐露宿吧?叶九思尽管不想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但是不能解决掉这个麻烦,下一次恐怕没法那么理直气壮的问对方是否要当她的徒弟了。   叶九思估摸着现在去中原走一趟再回来,也不过是三天左右的时间罢了,其实倘若能御剑或者凌空虚度,她一个晚上就可以解决掉所有的事情。但是现在不能御剑,她徒步而去,最快来回也要一天,剩下的两天用来处理一些琐事,也尽是足够了。   如果说在魔界中历练出来的最大好处,除了对实力的提升和功德以外,那提升最高的无疑便是行动力。魔族永远都是敢想敢做的人,他们不需要计划不需要商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行动力高到一开始叶九思都很不能适应。也就是后来接的任务多了,才渐渐习惯了下来。   毕竟魔尊自己都能大半夜的想要找人打架就扯着她这个拖油瓶冲出宫殿,你不能指望他的手下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离开之前倒是记得遣人送一封信去神魔之井,只是不知道重楼收到了没有——消失十年,无踪无影,收到了信这件事情不一定能善了,但是收不到信这件事情绝对没法善了。没有人比叶九思更清楚的明白重楼是个何等肆意妄为的人,他重情重义但是绝对不愿意委屈了自己,他可以碍于情分而不动任何一个剑宗的弟子——但是剑宗的建筑物能否保持完整就要看他恼怒的程度和心情了。   唯我独尊,肆意妄为,从来不会触及你的底线,但是却会在一个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   突然想起魔尊,叶九思也沉默了半晌,觉得这沙漠的风都变得冷了。魔尊重楼留给叶九思的记忆并不温暖也并不美好,甚至更多的时候,她提起这个名字能想起的只有遍地的尸骨和白衣上洗不净的血迹。在魔界度过的那一段岁月,她同一件衣服从来没穿过第二次,与其说是活着倒不如说是死了,拖着的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罢了。和重楼的所有谈话似乎都充满了讽刺和讥诮的味道,那个傲然于世的魔界至尊,显然看不起那么软弱的她。   但是尽管不耐烦,尽管厌恶她的软弱,重楼却也没有真的将她丢下不管。而叶九思也同样感激着他,毕竟是他彻底骂醒了那个软弱的她。   回去之后好好道个歉吧。叶九思轻叹,传了一条信息给奚琴,让她代为转达自己要离开三天的讯息,随即身影便化作一道飘渺的烟云,消失在原地。   想要建造一个供给弟子栖息居住之地,自然需要大笔的钱财。对于如今两袖清风的叶九思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在深山谷地里铸造一片院落,还不能让工匠泄露出秘密,免得未来会被一些莫名其妙要来拜师的人打扰。叶九思在愁绪难解之时,却突然想起曾经溪风给她的一个法器。   说是法器,其实应该说是鸡肋防具更恰当一点。那是一些修仙者炼制出来防御雷劫的法器,但是雷劫这种东西就算劫云乌黑翻涌,你也猜不到它什么时候才会劈下,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十天半个月。是以修仙者们更喜欢将这种防御法器炼制成自己的随身屋舍,在雷劫反复无常之时也可在里面安歇养神,第一道雷劫往往不会太强,法器可以轻松抵挡,而之后他们便可以收起法器,在状态最佳的状态之下迎接雷劫了。   溪风说这是魔尊大人毁了她空间袋的“赔礼”,但叶九思又如何看不出来这根本是溪风自己做主拿出来的,根本不是重楼自己想给的。但是碍于情面,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个法器,只是她自己一直独身一人,这法器便不曾派上用场,便也被搁置在了一边了。   如今想起来了,叶九思便掏出法器来瞅了一眼,然后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又将它塞回次位面去了。   法器可以瞬间扩大到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屋舍重重,占地辽阔,的确非常适合用来当一个宗门的居住地——前提是它不要跟魔界的城堡长得一模一样。   尽管城堡壮丽大气,屋舍精致,甚至被铺设成一个守护阵法的模样,但是那黑红为主的色调和诡谲狰狞的塑像都仿佛在宣誓着一股邪性魔魅的气息,这种屋舍拿出来别说是收徒弟了,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以为是邪魔歪道。   要重新把这件法器炼制一下。   叶九思一走便是三天,楚留香几人却是坐不住了。他们在第二天便收到了一张纸笺,同样出自“龛中人”或者说石观音之手,纸笺平乏无奇,但上面涉及的人却让楚留香骇得肝胆俱裂。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三个红颜知己落在石观音那个女魔头的手中,楚留香就感到寝食难安。而听到奚琴公主带来叶九思的消息之后,楚留香也没办法空等三天,当即便打算深入沙漠寻找石观音,救出自己的红颜知己。   胡铁花留在了绿洲保护龟兹王等人,胡铁花和姬冰雁则深入沙漠继续前行。谁料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中原一点红,他乡遇故知,楚留香心中自然愉悦,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一点红声称是有人以香帅的名义邀他前来沙漠刺杀龟兹王,但楚留香却完全否认了此点,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目标直指大漠之王的小王爷“黑珍珠”,但为何又牵扯进了石观音?楚留香越想越不明白,便打算去试探一下沙漠中的强盗“半天风”。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和姬冰雁扮演成一点红的俘虏,却没想到碰上了吴菊轩和他的妻子长孙红,那长孙红竟是石观音的弟子。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伪装却眨眼间被吴菊轩识破,随后便落到了石观音的手里。后来,他们认识了因为容貌绝美而被石观音毁了容的女子曲无容,这个孤狼般骄傲的女子,和一点红是何其的相似?向来冷酷无情孤孑一人的一点红几乎刹那间便被打动了,面对着女子容貌尽毁的狰狞容颜,他说出了“你很美”三个字。   没有楚留香那般温柔的安慰,一点红的话语冷冰冰的听不出半点的诚意,却瞬间击碎了曲无容包裹在骄傲外面的尖锐刻薄,狠狠的刺进她的心口。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却跌宕起伏得如同最惨烈的戏剧,三人被罂粟花迷晕后困住,楚留香利用自己的口才和甜言蜜语骗得了石观音两个弟子的倾言相告。但谁知石观音却突然出现,并命令曲无容和两个女弟子厮杀,曲无容以高超的武艺废了两个女弟子后,却被石观音逼得自砍右手以证忠心。   之后楚留香便经历了一段香艳却惊险的历程,他带着伙伴出逃,却遭遇了一个名为“画眉鸟”的人强行要卖他人情。知道楚留香从不杀人,那画眉鸟杀光了石观音谷中所有的弟子,一点红坚持要和曲无容一起走,不然便一起留下,谁知在密道里遇见了胡铁花,一点红为了保护曲无容,竟是被生生斩下了左臂。   一个白衣女子痴痴的坐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身上溅满了殷红的鲜血,却全部都是她所爱之人的。   一点红从血泊里站起身来,面色惨白似鬼,却仍然挺拔修长,傲骨铮铮。被毁了用剑之人最重要的手臂,他却扯出了一抹冷硬浅淡的笑意,竟是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好刀法。”他拿起自己的断臂,眼神却透着疲惫和解脱之意,反而去安慰愧疚不已的胡铁花,“你不必难受,这不能怪你,我若是你,也得砍这一刀。这只手反正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让它休息了,也好。”   胡铁花心叹此人真是条好汉,却在得知一点红的身份之后,跺脚懊丧地咆哮道:“我真该死!该死!该死!”   他一连喊了三个“该死”,猛地提刀便要朝自己手臂斩去,他毁了中原第一快剑,自然是要用自己的手臂去赔的。   然而危急关头,骤然弹射而来一道剑气,打在胡铁花的麻穴上,他顿时手一抖,拿不住手中的刀刃了。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慑人的威压,呈扇形般朝着四周蔓延而去。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缓缓中黑暗中走出,容颜怀光,素骨凝冰,充满血腥气的阴森密道都便这绝代的风华映衬成琼阶玉瓦的殿堂。   她眉眼淡漠,仍然是那副清冷而孤绝的模样,但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一点红和曲无容身上,却骤然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叶九思一出现在此处,瞬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唯有一点红铁青了面色,平静的面容都变得冰冷,死死地瞪着叶九思。   “手怎么断了?”面对一点红的敌意和不友好,叶九思却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垂了眼帘,平淡的道,“你不愿当我徒弟,是因为你的妻子?这点你无需多虑,剑宗不禁嫁娶,且你妻子与我也有师徒之缘,你们二人都可以入剑宗成为我门下弟子。”   她语气平和淡漠,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听得出她口中的“夫妻”是谁。曲无容和一点红反应过来后登时耳根子都红透了,曲无容更是站起了身走到一点红身边,同样目光戒备的瞪着叶九思。半晌,一点红才嘶哑着嗓音问道:“她还不是我的妻子。”   叶九思浑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随意道:“现在不是,将来也是了,你们两人倒也有趣,一人断了一臂,红线也连着左右手,也算是天定的姻缘了。”   叶九思这一番话简直说得理所当然,完全将曲无容和一点红看成了一对,见两人都面色发红,杀气却淡了不少,便问道:“你们二人可要当我的弟子?”   一点红顿时眉眼一轩,面色又要不好,一边自从叶九思出现之后便松了口气的楚留香却是赶忙打圆场道:“红兄,你可别小看叶姑娘,她可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当初一剑便逼退了石观音,还让对方受了伤。”   一点红顿时侧首看向楚留香,他一辈子桀骜不驯,没服过任何人,但是唯一一个让他发自内心敬佩的,只有楚留香,对方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更何况对方可怕的武力,他也已经体会过了。   叶九思不等一点红和曲无容答应,便抬手掐了个诀。一道深蓝色的水流从她的手指尖窜出,缠在一点红的手臂上,将他断掉的手臂衔接起来。一阵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过后,一点红便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接上了,并且行动自如,灵巧如故,甚至连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叶九思如法炮制,将曲无容的手臂也接上了。顿时间,不管是满心警惕的曲无容和一点红,还是从一开始便心怀疑惑的姬冰雁都相信了,面前的女子的确是个神仙。   生死人,肉白骨,这种传说中的境界,已非常人所能。   一点红和曲无容都是高傲的人,他们宁可再也拿不起剑,也不愿意欠下这样的人情。但他们虽然无所谓自己断手与否,却不愿意对方也因为自己的倔强而备受苦楚,一时间竟是沉默无言。毕竟他们都是风霜雪雨中走出来的人,比其他人更懂得在这个江湖之上,没有实力会遭受怎样的欺凌。   他们都有刚强不折的剑心,无所谓断去一臂,但如果断臂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明知对方同样也不在乎,自己却无法熟视无睹。   最终还是曲无容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比起之前面对楚留香等人时冷硬无情的态度,此时她看上去谦和了不少,话语中却仍然是不可动摇的坚持:“无容多谢这位前辈的好意,只是无容毕竟是观音娘娘她老人家的弟子,便要从一而终,不可另投他派。”   叶九思听闻此言却是心下微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那样的人,你这般唤她,她定然厌你极深。”叶九思平淡的讲述着一个事实,曲无容却微微一滞,“你与她的确有些许师徒情分,只是……”   叶九思看着曲无容身上不散的血光,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难道要告诉她,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认贼作父?石观音当年杀光了她全家?曲无容虽然为人冷酷桀骜,但对石观音却是真的相当尊敬的,石观音让她杀人她便出手,石观音嫉妒她的容貌她便毁了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容颜,甚至在石观音忌惮她的武功时自砍一臂。   即便石观音这样对她,曲无容心中却始终没有恨的,毕竟她一直都感念着她的师父,自己的命是她救的,武功是她教的,就算还给她,也不算什么。   但如果她知晓自己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因这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师父而来的,她还能不恨吗?   叶九思心下轻叹,轻轻抚了抚焰归的剑柄,淡声道:“我先带你们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又是跑剧情_(:зゝ∠)_嘤嘤嘤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时间弧度跨越太大? 等大沙漠剧情走完了咱们就来个过度章然后回仙剑吧,再写下去好像要对这个世界无爱了呢。 为了写文去把原著的《楚留香传奇之大沙漠》给啃完了……卧槽好变态啊!男人女人都好变态啊QAQ! 看完原著之后更讨厌胡铁花了……我啥也不说……他简直是在用生命作死。 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这一对很有爱啊~~!虽然因为古龙先生的恶趣味让他们一个断了左臂一个断了右臂……QAQ我一直在想这样子的一点红和曲无容如果被那个杀手组织找上门来该怎么办啊?绝壁死无葬身之地…… 让小酒儿救他们顺便将人拐走吧,这个凡尘已经容不下他们这些正常人了_(:зゝ∠)_ 魔尊傲娇很可爱有木有!!!\(≧▽≦)/霸道唯我独尊任性妄为,原著里那个为爱而隐忍的申请男配才不是重楼呢呢呢呢呢策划组你绝壁是把人设搞错了吧?←_← 走起咱们折腾完仙剑世界就去泡蜜罐,希望你们高考的之前我能顺利进入发糖的状态~~!\(≧▽≦)/ 感谢【仲长凝霜】、【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两位你们是在太霸气太默契了么么哒~~!爱乃们哟~~! 另外昨天是晴枫的生日~~捂脸,昨天没有更新,不好发生日的贺词~~!晴枫祝你生日快乐呢~!虽然你喜欢开启各种吐槽作者君我的日常,但是我还是爱乃们的么么哒~~~! 附送个小剧场: (关于谁更加“神话”的问题讨论) 叶睿:(绷着包子脸严肃状)父亲和母亲都非常受人欢迎,但似乎一直都没能分个高低之分呢。 叶泽:(秋天拿着扇子风流倜傥状)不用说了,一定是父亲获胜。 叶睿:(蹙眉)为何?我认为不在伯仲之间,父亲虽然有整个藏剑山庄,但母亲的实力也高得可怕呢! 叶泽:(百无聊赖,懒洋洋的笑)唔,这点也很难说啦,小妹你怎么看? 叶璇:(大眼睛,软萌,清清脆脆地道)哥哥你们笨啦!娘亲再强,肯定也是比不过爹爹的。你看,娘亲能砍了全天下的人,但爹爹能让娘亲一辈子不杀人。娘亲征服了整个世界,父亲却征服了娘,从一开始就没有可比性,爹爹就是站在制高点上的人啊。 叶泽:……QAQ 叶睿:……←_←   ☆、【第七十六章】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姬冰雁和楚留香两个聪明人在猜测着幕后策划者到底是不是黑珍珠,黑珍珠又要以楚留香的三个红颜知己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谁料到几人刚刚走出石观音的山谷,便撞上了一队训练有素的沙漠军队,本是被冷漠无礼的对待,谁知楚留香身份暴露之后,对方的态度竟然来了个巨大的转变。   原来他们竟然是黑珍珠摩下的部队,楚留香和姬冰雁所认为的罪魁祸首。两方通过交谈才终于知晓,这原来是一场被有心人利用了的误会。   黑珍珠虽然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小王爷”,但实际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先前在和楚留香的交手之中爱上了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温雅从容的盗帅,至此以后倾心不已。她担忧日后再寻不到楚留香,便前去了楚留香的船上请走了他的三位红颜知己,并留下纸条让楚留香自己来寻她。苏蓉蓉等人本是不会随着她胡闹的,但是经不住黑珍珠在一边说和,让她们也动了心想看看自己在楚留香心中的地位,便当真随着黑珍珠来到了沙漠。   谁料此事却被石观音利用,将楚留香三人牵扯进了龟兹王的皇位争夺之中,石观音所图不小,她想要不仅仅是那些蝇头小利,她想要的是整个国家。   令人诧异的是看似好色昏庸无能的龟兹王,他做出一副迷惑人的表象,放松逆臣的警惕心,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假造出“极乐之星有巨大的用处”这一个消息,无时无刻都在表现出自己对极乐之星的在意,甚至对自己的女儿琵琶公主都未曾说过。此举令逆臣和石观音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要保护好他,只为了知晓极乐之星的秘密。而他自己却带着龟兹先王留下来的财富向五路人马借兵,并且成功复国。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叶九思端庄的跪坐在茶几边,和龟兹王一同逃出来的奚琴赶忙给她递上茶水。说起来他们父女两人能成功逃出生天,还要多亏了叶九思当日留给奚琴的那个令牌。在危急关头奚琴触发了令牌里的剑气,一剑劈开了一道几乎要撕裂大地的沟渠,惊得逆臣的人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才顺利逃到了这里并遇上了黑珍珠的军队。黑珍珠的军队也是龟兹王借兵的五路军队之一,另外四队人马已经攻入龟兹王宫杀死了逆臣,如今他们才算是安然无恙。   “红尘俗事已了,你可随我离去了。”叶九思看着奚琴身上越来越淡的因果,心知龟兹王劫难将过,奚琴和他的父女缘分也将要消失了。只是终究还留有一份血缘之情,等到龟兹王百年之后,才会彻底化为乌有,到得那时,奚琴才能真正称之为世外人。   不似一点红和曲无容,两人的俗缘倒是断得彻彻底底,除了彼此,便只剩下些许朋友情分了。   面对这个命苦的徒孙,叶九思让自己的神情尽量柔和一些,甚至她学着师父那般有些笨拙的伸出手抚了抚奚琴乌云般的墨发,平淡地道:“我于海外孤岛之上建立了一片居住地,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同去。待得你学艺有成,我便送你前往剑宗,让你真正拜入门派。”   奚琴有些讶异,有些不明白为何不直接入剑宗,而是要另寻一处地居住。她有些疑惑不解,便也问出了声,叶九思见包括一点红和曲无容在内的几人都在倾听,便将剑宗的一些规矩事宜都告诉了他们,也好让一点红和曲无容好好思忖一番是否要拜入她的门下。   剑宗收徒之时对门下弟子的心性要求极其严格,可不仅仅如琼华派那般过个幻境就无事了。资质再好的弟子入剑宗之前都会先当一段时间的外门弟子,或许十天半个月,也或许一年两年,正所谓日久见人心,不管你是孤僻离群还是巧言圆滑,剑宗会在对你进行不定时的观察与测试之后决定你在门中的地位。那些品性不好的弟子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没用,梧桐牵了三只灵犀狐日日蹲守,杜绝了所有居心回测或者剑心不纯的弟子。   是以剑宗门下风气清正,叶怀瑾更是严格把控所有弟子的分化,培养他们对门派的归属感和对同门的情谊。不管你是高洁傲岸,还是温文尔雅,不管你是多么孤僻疏离,还是不屑与他人共处。用叶怀瑾的话来说,都一起去死一死,天大的矛盾都没有了。几乎隔个一两年的时间,叶怀瑾便要带人去闯闯,美其名曰入世历练,实际上是让弟子们见见血,同生共死几回,回来之后就算是再怎么不合群的弟子都会亲如兄弟。   叶怀瑾看似阳春白雪般的温润如玉,温柔得如诗如水,实际上心里门门道道多了去了,毕竟他的师父师夫都不是寻常人,一个是陈郡谢氏精心培养出来高门嫡女,一个是被誉为大唐第一人的天刀宋缺。叶怀瑾在他们身上学会的不仅仅是风骨气度之美,还有谋略与治理之道,用人之法。   不似琼华,外表看似光鲜亮丽,但内里已经开始逐渐腐朽了。自从出了双剑飞升之法后,琼华便疯狂开始吸入天资出众的弟子,倘若是长老或掌门带回来的弟子甚至连幻境都不用过了,门下弟子自然是良莠不齐。就算通过了幻境考验,但是弟子大多年幼,时间长了也是人心易变。外门弟子嫉妒内门弟子占用大笔的资源,内门弟子自恃身份,各个高傲,面上虽然有礼亲密,私底下却暗自攀比,其氛围可以说是压抑至极。   他们的剑术高超,是因为他们修习的仙法品质不俗,但是若当真要论对剑的感悟,可能还不如剑宗的外门弟子。   琼华派可以说是修真之人,剑宗却是修剑之人。他们都有不屈的傲骨和不能放弃的坚持,坚定不移的目标和清正纯明的心境。竞争是有的,但为的却不是和同门一争高下,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保护住自己在乎的人,或者别被自己在乎的人撇下太远。在剑宗,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没有人可以享受特殊的待遇,实力到了,就可以得到自己该有的资源。是以弟子们都心气平和,往来友善,感情深厚,就算有小摩擦,但也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听上去似乎很美好。”听着叶九思的诉说,楚留香笑容迷人,语气温柔,“叶姑娘能开创这样门风清正的门派,可见姑娘也是心性纯粹,剑心刚直之人,能认识姑娘,实乃楚某人生一大幸事。”   “心性纯粹?”叶九思心中微晒,有些自嘲。她垂眸注视着汤色澄然的茶水,声音都变得飘渺而轻忽:“人总是不能只看外表的,有时候人会去憧憬自己没有的东西,想要得到的是自己所没有的或者已经失去的。你如今见我如此,又岂止我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又知晓我剑下有多少亡魂?有人的一生坎坷,受尽苦楚,却能千帆过尽而初心不负。但也有人走过迢迢山水,最终也不过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个话题有些过于沉重了,以至于楚留香都微微收敛了笑容,但是他仍然注视着叶九思,用一种平和而包容的目光,郑重道:“在下的确不知道姑娘以往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在下遇见的,见到的,是如今的姑娘,如深山冰雪,清冷高绝,风姿之盛,世所难及也。再好的璞玉和原石,也需要经历打磨和雕琢,才能变成最美的玉石。过往种种,已如昨日死,我们有的只是现在,和未来。”   叶九思伸手轻柔地抚摸着焰归的剑鞘,听闻这番言语,动作微微一顿,眼中却含了似是叹然的悲悯与怅然。   清冷?高绝?   曾几何时,她也曾“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曾几何时,她也曾笑若春桃,被人戏称一句人面桃花,风流天下?   曾几何时,她也曾鲜衣怒马,站在秀水西湖河畔,撑着油纸伞看江南烟雨如画?   淡漠,高绝,清冷,渊渟岳峙,远如寒山……   这些字眼,从来都不会出现在鲜妍明媚的她身上。   叶九思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叶英出剑之时的模样,那时候她还小,只能被他护在身后。她看到叶英剑尚未出鞘,身周的剑气却已经盘旋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气场,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拔剑,上步,一剑席卷了流云幻变,静谧中别有种如海般的沉渊深远,剑光却如同落入心坎的萤火,那样令人惊艳。   叶九思垂眸看着被她放在膝上的焰归剑,指尖轻轻触碰着剑鞘,却似乎能透过这些隔阂,触碰那个沉睡在剑中温暖的灵魂。   师父,我是这样的思念你。   以至于不知不觉间,我竟成了你的模样。   叶九思古井无波的心难得泛起柔软的情感,清冷淡漠的眉眼便染上了些许暖意,竟似冬雪初融,冷冽如故,却多了几分水般的柔情。楚留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悸,有什么从中破土而出,仿佛要从心口开出一朵妖艳的花来。   然而不等他细思这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叶九思已经抱剑站起,声音复归冰冷:“石观音,出来。”   众人悚然,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后,一扭头便恰好看到重重帐幔之后转出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她如同绝世的舞姬,踩着韵律优美的步伐袅袅婷婷而来,那风韵之美,就像是穷尽男人所有的想象才构建出来的梦境。但是奚琴和琵琶公主一见之下便愣住了,因为对方的容貌,分明是龟兹王那国色天香的王妃。   她那样端庄婉约的站在那里,却妖娆敛尽,透出一股雍容大气。她眉眼含笑地看着叶九思,虽然还是那般风韵犹存的样貌,但是却比过往美了十倍不止。她的风仪气质可谓是举世无双,再没有人能拥有和她一样的气韵,似天生丽质,无需铅华脂粉相饰,便已是绝艳倾城姿。   “真是难得,姑娘竟然能认得出妾身呢。”石观音笑容温柔,抬手便从面上揭下一张肉色的皮面具,露出真正绝色无双的容颜。她的目光扫过曲无容完好无损的手臂,眼中暗芒微闪,微一颦蹙,哀怨而缠绵地道,“你当真是妾身的冤家不成?还是你天生便怜惜容貌丑陋的女子?妾身,难道还不够美吗?”说完她竟是原地转了一圈,繁华复丽的裙裾一层层的漾开,当真跟春花绽放般美好妍丽。   叶九思却有些恹恹地垂下了眉眼,不想去看着女人满身浓重的血腥气,冷淡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去判断你的是非功过,下次见你,我绝不会留情。”   石观音笑容微微一顿,那轻佻的态度也稍微收敛了些许,她将声音放柔,轻轻地道:“为何你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妾身绝对不会看错的,你明明同妾身一样,都是走有情道之人,同样的道途同样的理念,你我才是一类人,不是吗?”   “女子的一生苦难何其多矣,谁人又不是受尽了磋磨和欺辱?”石观音的音色极美,柔婉而动人,竟有几分催人泪下的凄然之意,“妾身未出阁时,未婚夫便带着华山派的弟子屠尽了妾身满门,倘大的黄山派只剩下妾身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独身一人漂洋过海,远赴东瀛,受尽了侮辱和痛苦,才习得无上的武艺,大仇得报。这人啊,失去了太多,便会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姑娘又何苦为难妾身?毁了妾身所有的筹谋和心血呢?”   石观音这般绝色,娓娓道来心酸苦楚的过往,怕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不已。叶九思却瞳孔微深,对方明显是明知事不可为,才打算来行苦肉计罢了。敢于将自己心中深藏的秘密与伤口扒开,这般展露在众人的面前,即便是叶九思也不得不承认,这当真是个魄力十足的女子。   叶九思不开口,石观音却捋了捋鬓边的发,抚着自己的脸,顾影自怜般的叹然道:“姑娘可懂那样的痛苦和寂寞?在那段最痛苦最黑暗的过去之中,只有她陪着妾身,反反复复的告诉妾身,要恨下去,要活下去。她是这么的美,这么的强大,但她从来不拥抱妾身,只会在镜子里看着妾身。她,她和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不一样……那些男人都只会让妾身作呕,只有她能让妾身快活,所以妾身爱上了她,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且为了她而挺过了这么漫长的折磨。”   说到此处,她竟然玉容染霞,宛如热恋中的怀春少女一般羞涩起来,眼中都燃起了炽热的火焰,定定的看着叶九思,用一种几近狂热的语气痴痴地道:“你,你和她是那么的相似,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强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的爱?那个人一定……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众人惊愕不已,似乎谁都没能预料到,酷好男色的石观音爱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甚至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你错了。”叶九思轻轻抚摸着焰归,容色淡淡的,却又似乎含了三分的悲悯之色,“被我爱上了,才是最可悲的。”   因为她的爱是那样的极端偏激,一旦爱上了,便再没有其他的后路——若得回应便是生,不得回应便是死。她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得到了便是焚烧自己倾尽一切的无怨无悔。得不到则执念成魔,注定的死局,因为当真走到无法回头的那一步,哪怕知晓叶英即便对她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哪怕知晓她的死亡会让叶英难过,在伤害自己毕生所爱的人之前,她恐怕还是会选择最直白也最惨淡的结局了结自己的一生。   爱如果带来的是伤害,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如同她的剑道一般,因爱而枯,因爱而荣,一者生,一者死。   被她爱上的人或许是最幸福的,但也可能是最可悲的。   但她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不过是满腔相思情意皆牵系一人,终究换得那人的幡然回首罢了。   比起石观音,她又是何等的幸运?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回应和同等的感情,她能守着一个未来的希望继续走下去。但石观音呢?她此生爱着的是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也无法触及的身影,是她在绝望无助之时构建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就像是在台上唱一段《相思曲》,却终究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眉眼含着情意,心中想着的爱着的思念着的人却只是自己,拥抱着自己单薄的身躯,泪水浸透了悲伤的回忆,只剩下这段糜烂腐朽的可悲爱情。   她果真也是走有情道的人,极于情,极于至,那么孤单而绝望的爱着自己。   “红尘情爱最是伤人。”叶九思抱着焰归,微微抬头,目光蕴含了风静天高的高远和飘渺,却又流露出那样深沉的爱意,“师父,徒儿既然可以为了你而入寂灭之道,可以为你而死,如今,自然也可以——为你而生。”   她话音刚落,身周的气势便势如破竹般的冲破了桎梏,焕发出生机盎然的绿意。焰归剑似乎也察觉到她心境的突破,清越的剑鸣在整个天地间涤荡回响。天边流云齐聚,风云幻变。而清光透云而出,泼洒下温柔的天光,竟让人恍惚间看到了地涌金莲的奇异景象,圣洁而祥和。   冲天而起的剑气劈碎了营帐,万千将士惊愕的注视之下,沐浴在天光中的白衣女子轻抚着手中的剑,高标逸韵如云中仙,眉眼却清隽温柔。   师父,徒儿曾说过的——我爱你,比天地浩大,胜过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已经阻止不了小酒儿秀恩爱了,这次糊了石观音一脸来自宇宙的恶意。 啊哈哈小酒儿的剑道终于完整了,枯荣之道,有枯有荣才是完整的剑道嘛~~!被自己痴汉了这么久的湿乎乎告白了之后小酒儿终于突破了自我,彻底拥有了完整的剑道。 ←_←还是这么没出息。 好吧,我写的_(:зゝ∠)_ 唉,虽然石观音很变态有些行为也很恶毒很恶心,但是仔细想想她真的是个很空虚寂寞的人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美国作家罗伯特·海因莱恩的科幻小说《你们这些回魂尸》?感觉石观音就是那文中的“珍妮”,孤独寂寞到绝望的地步,思念的人爱着的人都只是自己。 所以吧,作者君考虑了很久,让这个可悲可恨的女子有个好一点的死法吧,原著里的死法太坑爹也太难看了。 另外,那些喊着小酒儿好帅求嫁的姑娘们看.清.楚.啦!!!还没发现吗我如今很多形容小酒儿的词汇都是曾经用来形容男神的啊!!!换句话说,你们其实爱的还是男神有木有!!! 小酒儿只是思念叶英,所以不知不觉间让自己变成了他而已…… 虽然小酒儿的确攻气爆表——》你考虑过那个帐篷经常被你劈掉的人的心理阴影吗? 摊手无奈状,给龟兹王点蜡,给石观音点蜡,给刚刚动心便立刻要死恋情的香帅点蜡。 这么肥厚还秀恩爱的一章你们好意思不回复吗吗吗吗?都别潜水了快出来刷刷存在感TAT让作者君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文嘛~~~!小心作者君哭给你看哦~~! 撒娇卖萌打滚求作者收藏,一点都不高冷的作者君在等你们领养回家呢~~! 感谢【红苹果】土豪君的打赏,天啊已经冲到萌物第四名了小可爱你真是霸气侧漏呢! 【丹青舒卷】么么哒,丹青大宝贝追文好久了抱一个~~! 【一叶心影】给了好多打赏真是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就卖个萌吧喵~~~! 爱你们哦小可爱~~!   ☆、【第七十七章】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精纯而满含生机的灵力灌输到灵魂里,温暖得像是冬日的阳光,蕴含流淌着脉脉的柔情,让叶英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查探了一番灵魂中的能量,叶英神色微柔,知晓定然是叶九思再进一步,才连带着他的灵魂都凝实了不少。此时的他感觉不到外界,漂浮在一个雾气蒙蒙的空间中,对面站着一个同他一般模样却眼神木然的男子,正是焰归剑之中残缺的大部分灵魂,主导他的言行举止,却没有思想和情感。   但是即便没有神智,却记载下了记忆,而后又被铸成了剑灵。可以说这一部分灵魂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作为牵连叶九思和叶英之间的渠道,传输着力量和功德。想要融合这一部分灵魂,必然是极难的,或许没有数百年的时间,都不会有成效,但是叶英却不得不试。   思儿都那么努力了,他又怎能止步不前呢?   看着面前明显更加凝实但是气息却混乱而逸散的灵魂,叶英的眼眸深远平静,面容更是无喜无悲。知晓叶九思修为更进一步,叶英的心里也安然了不少。心境的增长和实力的增长是不同的,后者可以靠日积月累的修炼,前者却需要机缘和自己的感悟,可遇而不可得。叶九思的心境突破,本就代表着她内心与灵魂的越加强大,让叶英欣慰安心的同时,也有些不可言说的酸涩,这一份成长所要经历的痛楚,竟全部都是因他而来的。   这些年叶九思经历的种种,叶英都是从寒琪的口中听到转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实际情况如何,他当真不知晓。   只要融合了这部分灵魂,便可以知晓思儿这些年来的一切吧?那些痛和苦,他也能为她分担些许吧?叶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灵魂,缓缓伸出了手。   叶九思心口猛地一悸,那种从灵魂中传来的痛楚和圆满,竟让她感到几分酸涩的满足。她有些怔然的抱住焰归剑,安抚着颤动不已的剑身,心中有些担忧有些无措。但是不过是片刻,焰归剑便复归了平静,但是叶九思却觉得灵魂中的异样没有消除。   那在这数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虽然还是存在着,但到底比以往要轻松了许多。但奇异的是她冰冷的灵魂竟然传来了丝丝缕缕的温暖,仿佛有什么和她牵连在了一起,一点点的融合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并不难受,甚至很让她觉得很安心,但是莫名的,就是有些难为情。   也是两人重逢太过欢喜,竟是没有人深究神魂相融之后魂契的问题,叶英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想到叶九思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宗主,怎么了?”奚琴见叶九思微微蹙眉,赶忙小跑着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面露担忧之色。   “无妨。”叶九思淡了淡面色,轻轻摇了摇头,见四周的人注视着她的眼神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火热,叶九思便觉得乏味至极。心境更上一层楼之后,她似乎更加不喜凡尘的热闹与烟火了,有时候只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修炼,或是一个人待着。   无怪乎昔年师父那样喜好抱剑观花,只因心淡了,离红尘便也远了,这样的感觉倘若不亲身经历,倒是很难讲清楚其中的滋味的。   叶九思打算离开了,去海外的小岛上闭关稳定自己的修为。她剑道完整成形之后,对所谓的法则有了更深的见解和认知,需要回去好好参悟一下那份异世界的传承,此举对她有莫大的好处。而楚留香这个天命之子,叶九思也没必要继续跟着了,因为在石观音身死的时候,她就已经获得了一部分楚留香的气运了。   石观音这个可悲可叹的绝色女子,最终还是死在了叶九思的手上。只是叶九思却从厉鬼的手中保下了她的魂魄,送入了轮回。虽然以她造下的罪孽,或许下辈子投胎转世不得为人,但终究还能留有一个希望,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曲无容也知晓石观音一生造孽无数,但眼看着叶九思保下她一命,心里也多少释怀了些许。石观音对她不好,她却一直尊敬着这个师父,当叶九思借由奚琴之口转达她家破人亡的真相时,她虽然悲伤也难过至极,但是面对生恩养恩的冲突,还是决定了放手。   曲无容和一点红终于决心拜入叶九思门下,但是却暂时并不打算与叶九思同往海外孤岛,他们总要在红尘中历练一番,将所有的因果斩断。   叶九思答应了此事,同样将两个令牌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行了拜师之礼,并道:“日后,你们二人便是我剑宗的二代弟子,代表剑宗万千剑道之中的‘杀戮之道’,同时亦是奚琴的师父‘琴中剑’叶怀瑾的师弟师妹,须尊重师长,亦也要以身作则,帮扶门中弟子。”   曲无容应了是,自石观音死后,这个不幸的女子似乎柔和了不少,高傲犹存,但到底没有了以往的尖锐与偏激了。倒是一点红还有些桀骜难驯,仍然如同一匹孤狼。他对叶九思还是心存敬意的,毕竟叶九思是强者,亦对他有恩,他虽然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但是却也有情有义。只是叶九思瞅着对方这样的个性,想要融入宗门怕是要大费周章了。即便如此,叶九思也丝毫不担心,剑宗弟子哪个不是傲骨铮铮?孤僻离群的不是没有,最终不也是亲如一家人?   叶怀瑾这个孩子实力强,性格好,有手段,叶九思又镇得住场子,才能将剑宗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否则这样一个高傲的门派,摩擦和纠纷绝对少不了。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还望……姑娘多加保重自己。”看着白衣如雪的清冷女子,楚留香向来温柔优雅的笑容都染上了无奈和苦涩。他忽而便想到曾经在沙漠边缘的小镇里,听见胡铁花苦追一个对他爱理不理的丑女子整整三年时的大笑,却不想如今这报应竟也应到了他的身上。这个如冰山深雪般的女子早已有了心慕之人,她的心里只能藏得下给予一人的情深,眼睛里也只能看到一人的模样,他风流潇洒了一辈子,竟是栽在了一个最痴情的女子手上。   不过这种事情,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了。她继续当她的仙,他继续游历他的江湖,这一切让他震撼心动的回忆,都沉淀在心里成为过去吧。   或许等到他有朝一日老去,岁月沉淀下他潇洒于天际的心,偶尔和友人一同煮酒笑谈过去,还能为此而开怀大笑。或许等到他老得走不动了,偶尔在门前树荫下纳凉,还能看到那容颜如故仍然清美如画的女子经过他的家门口,那大概也算是一种惊喜了吧。   楚留香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有些落寞地笑了,可他转身,唇角的弧度又成了旧时的模样,潇洒而透着优雅的慵懒之意。   对于叶九思来说,楚留香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对于楚留香来说,这或许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风景。   叶九思带着奚琴前往海外孤岛,叶英却陷入了自己人生中的劫难。   灵魂和灵魂的磨合并不顺利,叶英尝试着让自己的理智去掌控自己的言行,但是拥有理智的部分虽然是主魂,却到底比重比身为剑灵的那一部分要少。叶英用功德控制住那掌管言行的部分灵魂,感觉到灵魂传来排斥而消极的情绪,叶英有片刻的沉默,最终还是打算先融合这部分灵魂中的记忆。这部分剑灵虽然没有情感,但是记忆的存在却会让他将自己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只要这份记忆融合了,灵魂之间就不会产生排斥。   然后叶英看到了。   他知道自己死后,叶九思定然是伤心不已的,而看到她从春水般明媚的少女变成如今这般淡漠无情的剑仙,叶英也能猜到这蜕变的过程定然痛苦无比。   但是他没想到,那被掩盖了的真相竟然这般惨烈。   他看到叶九思抱着他的尸体痴痴地枯坐了三天,而她的情绪甚至影响到整个苍梧山都被覆盖上了三尺寒霜冬雪;他看到那个曾经骄傲到不跪任何神明的她为了抓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抛弃自己的尊严而屈膝;他看到她分魂之后痛得撕心裂肺,一刀刀划在习剑之人最重要的手上,崩溃而疯狂的痛哭失声。   “师父!你又丢下我一个人了啊!”她跪在地上扶着冰棺,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划过她日渐瘦削惨白如纸的容颜。似是不忍再看,又或者看一眼都觉得痛彻心扉。她冰封了整个地窖,抱着焰归剑坐在阶梯上,麻木而空洞的擦拭着泪水,悲伤却几乎要将她完全湮没。   从竭嘶底里,到日渐平静,她的眼眸似乎也和苍梧山一般下起了大雪,一层层的,荒芜而冷寂。   她丢掉了精致舒适的服饰,换上了简单到一点花纹都没有的粗布麻衣,散掉了高束的马尾,只用白绸带松松的挽起。她开始整日整日的发呆,平静之下却汹涌翻滚着绝望和几欲破碎的疯狂,叶英看着她,却见她忽而眼帘微垂,像是因为疼痛而感到揪心一般,眼睫轻轻一眨,便落下了泪来。   “思儿……”叶英轻喃着她的名字,瞬间,心口仿佛被滚水填满,竟烧得他有种感同身受般的疼。他不由得道:“思儿!”   但是这并不是现实,只是一段记忆而已,叶英只能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改变。   叶九思去了琼华派,以自己的鲜血刻画下血涂之阵,重铸了焰归,稳定了叶英的残魂。随即她踏着天光直上九重天,寻遍了仙神两界,一无所获,只得重回人间。叶英看着她因为一则消息,便不管不顾闯入了无常殿,夺走了翳影枝,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入鬼界。   然后寻找,战斗,重伤……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却还死死的护着焰归,整个人却仿佛生机已逝,魂魄尽失。   “师父,我爱你……”她像是将要消散的单薄灵魂,破碎消散的残影中只能听到她仿佛从遥远传来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是害怕惊碎了一场梦境。她像以前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故事中却不再是明媚的春光和姹紫嫣红的繁花似锦,而是冰冷而苍白的,疲累到无力的追逐和思念。   絮絮低语的是少女炽热的爱恋,她却像是开到衰败的栀子花,走至穷途末路,等不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平静,飘渺,就像是从远处牵拉出来的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师父……一辈子,真长啊。”   幻境瞬间破裂,四周重回死寂,而叶英,则缓缓的,阖上了眼帘。   剑灵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叶英,他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沉淀着世间所有的浮云幻变,其中分量的沉重压抑得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只是看一眼,都觉得血肉做成的心肠被碾成了碎片,恨不得能竭嘶底里的大哭一场。他看着叶英,半晌,才有些木然的道:“你哭了?”   叶英抬眸,琥珀般沉凝的眼眸里水光潋滟,他仍然容色淡淡,眼中却带出了沉寂的痛与悲。   从叶英知事那年起,他便再也不曾哭过,最后一次哭泣,还是母亲身死之时。叶孟秋对他不管不问六年有余,他不曾哭过;叶婧衣和叶凡离家,了无踪迹,生死不知,他不曾哭过;叶炜被剑阵所伤,筋脉俱废,他痛如己身,却也不曾落过一滴泪水。因为他是父亲的长子,是弟弟妹妹的哥哥,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任何人都可以脆弱,唯独他不行。叶英坚韧,强大,无所畏惧,执着而坚定不移,人生再苦再痛,再多的风霜雪雨,他都走过来了。   但是如今,他却落泪了。   “为什么哭?因为……你爱了?”剑灵似乎不解,轻轻问出了声。   叶英沉默,不语。   他觉得心脏有种焦灼到麻木的疼痛,甚至有种难言的愤怒——在他看不见甚至不知道的地方,他珍视的弟子,爱着的女人却遭到这样惨痛的算计与对待。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也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曾经陪伴他走过那样漫长的岁月,曾经携手承诺过要陪他到永久。他发过誓要带她回家,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要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如今呢?她因为他而遍体鳞伤,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守护之道,守护之剑!枉费他修剑一生,却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愤怒又如何?悲伤又如何?哭泣,又如何——她为他流尽了一生的泪水,不管他付出多少,都抵不上这份似海情深。   到了这种地步,叶英才知晓,他原来也会这样的自私。他一生从未强求过任何东西,一切顺应自然,但此时,就算九思不爱了,他也不可能放手了。   “……真好。”剑灵看着叶英,淡淡地笑了,“我是你留下的,守护她的执念。”   “叶英的一生都在随水而行,随遇而安,追求道法自然……如今,能有让叶英想去主动争取的人和未来,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哪怕是被打死我都要完成我的夙愿嘤嘤嘤……QAQ我早就想将男神欺负哭了…… 尼玛男神的怨念已经透过屏幕把作者君扎得千疮百孔了嘤嘤嘤,嘤嘤嘤好怕啊后面的剧情要肿么发展朕好愁啊……_(:зゝ∠)_卧槽男神一怒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作者君快hold不住了嘤嘤嘤。 我只是看着上一章的标题突然想起这一章标题上的诗句,然后想起我渣叔文中说的一句话: 【女人如果哭了,便代表她真的放弃了;男人如果哭了,便代表他真的爱了。】 小酒儿哭了这么多次都还没能放手啊这绝壁是爱得深沉啊,嘤嘤嘤你们不觉得男神冰山脸哭起来有点淡淡的萌吗好吧我错了请放下手中的榴莲和煤气罐啊啊啊啊!!!! (含泪笑着活下去) 总……总而言之,大家也不用吐槽说小酒儿爱得那么深,而男神好像没有小酒儿那么深情……男神本来就是感情(划去)闷骚(划去)内敛型的,他内心再怎样外表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啊所以你造我写男神有多辛苦吗吗吗?不要觉得男神哭了是OOC啊!他不是崩人设了只是爱了啊!!! 难道有人为你做到这样的程度你能不感动吗?男神是感情内敛寡淡但是不是真无情啊! 虽然真相是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老是吵着要男神出场我抓耳挠腮突然脑洞大开才想欺负男神到哭的绝壁是你们的错作者君是无辜的无辜的嘤嘤嘤…… 男神你又打我脸脸好痛嘤嘤嘤,哭的时候敢不要还是面无表情的吗…… 嘤嘤嘤嘤这一对简直吊炸天我不想说什么话了,明明彼此都没见面居然都能毫无压力的秀恩爱!简直想举起火把开启新一代的圣战,高呼“异端不死,圣战不止”有木有! 感谢以下几位小可爱的打赏,天阿鲁你们太霸气了~~! 【沉玖】:小沉玖以后请保留地雷的俏皮话哦~!这样子作者君在后台也可以知晓你给了打赏呢~!么么哒~ 【墨寒烟】:多谢亲爱的地雷打赏,么么哒~!给你卖个萌嘿嘿~! 【红苹果】:苹果大土豪多谢打赏~!人生第一个火箭炮和深水鱼雷!务必截图留念一下~! 【仲长凝霜】:么么哒感谢凝霜的打赏~~!土豪求蹭~~! 【一叶心影】:心影土豪和凝霜土豪同时间出没~!么么哒一起蹭蹭,真有缘分呢~~! 【季诺桐锦】:感谢亲的地雷打赏~!是潜水君还是小鲜肉呢?么么哒~~! 【natanyisi】:同样感谢亲的地雷打赏~!哎呀莫不是被我炸出来的潜水党吧嘿嘿~~! QAQ希望大家看完这章别恨我,我是真的爱你们哒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凡尘往事如旧梦,回忆一生锁朱窗      不知道何时起,江湖上便开始流传着海外仙岛以及白衣剑仙的传奇,据说白衣剑仙剑法通神,医术回春,只要能寻到海外仙岛,所有欲\\求皆可被满足。更有传言白衣剑仙收徒并传授长生之法,石观音为了青春永驻,竟是招惹上了这位剑仙,最终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时之间,江湖如同被滴进了水的油锅,噼里啪啦炸声一片,贪婪的怒焰在人们心中汹涌,无数人如同不怕死的蚍蜉般疯狂的涌向海外。   而传言中唯一见过白衣剑仙的楚留香再次被不怀好意的有心人扯进了阴谋里,武功以及长生,这都是江湖人毕生的追求。相比起海外仙岛的消息,中原一点红金盆洗手所带来的轰动反而小了不少。毕竟叶九思当时出手,看见的人不少,甚至还有江湖中人,而名震大漠的石观音也的的确确死了。这似乎完全坐实了剑仙的消息,故而即便海上危机四起,仍旧有不少人拼了命去寻找,甚至有人为此发出了天价悬赏。   江湖的天一时间变了,但是叶九思仍然不疾不徐地安排了奚琴的住所,教导她一些法术。奚琴毕竟年纪大了些,想要走以武入道的路途,恐怕会很是困难,叶九思教给了她叶怀瑾所学的以音入道心法,另外加上一套水属性的法术,让她从仙术学起,等到根骨淬炼好了,再转修武学之道。   外面的风云幻变,惊扰不了世外孤岛的安宁。叶九思教到奚琴入门之后,才放开手让她自学,即便知晓江湖上云潮汹涌,叶九思也不担心有人能找到此地来。魔尊收藏的战利品中怎么可能会有劣等货?这法器炼制了一番后改变了形貌,变换成极为雅致舒适的亭台楼阁院落,但是仍然拥有偷天换地遮天蔽日之能,即便有人经过此地,他们能看到的也只能是一片海水罢了。   奚琴还是肉体凡胎,叶九思给她准备了足够她修到辟谷期的食材,确保她能打理好自己之后,便闭了关。   黑袍女子给她留下的那句话,叶九思直到今日仍然牢牢的记着。将心境突破之后爆涨的修为稳定下来后,叶九思沉思良久,还是选择了自闭视觉。   虽然不知道黑袍女子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所求为何,但是叶九思知晓对方并不想害她。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也不再是是那个偏听偏信容易被人糊弄的人了。尽管知晓黑袍女子所言不假,她也还是去询问了梧桐事情的真假。梧桐知晓她将叶英的灵魂铸成成剑灵之后很是震惊,但是却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告诉了她不少上古时期的传闻和争斗,直到让叶九思确认下事实为止。   是以,对方让她看看师父眼中的世界,叶九思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准备照做了。   叶九思阖上眼帘,以封印之术封闭了自己的视觉。视野中一片黑暗,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不适显然让叶九有些不习惯,甚至想要放出神魂探索周围的气息。但是她还是止住了自己所有的作为,紧紧凭借着气息去感触外界,让自己去适应叶英曾经数十年以来的生活。   即便已经成仙,初次失明还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的。但是仙人的五感灵识都灵敏无比,她从一开始偶尔会磕绊到桌椅,触碰事物需要摩挲,到渐渐习惯并且行动自如,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罢了。当她可以在失明的状态下煮水烹茶之后,叶九思便开始尝试着感受其他曾经看不到的东西。她尝试着扩大自己气息的感悟范围,像是锻炼神识一般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出去,捕捉领域之内的所有声音,甚至细微到花瓣飘落,微风渐起,都不放过一丝一毫。   修真不知年岁,叶九思的闭关无人打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个人静坐之时,竟开始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即便看不到,摸不到,听不到,嗅不到,那股气息淡到几近全无,但是叶九思莫名的就是觉得,师父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让她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她因为这股气息的存在而心生困乏,难得睡了个好觉,梦里的她笑得明媚,折了河边的一支栀子,笑着递到叶英的手里。梦中的阳光温暖灿烂,模糊间只能隐约见到叶英轻轻勾起的唇角,他轻轻抚着她的发,听着她讲诉着什么。叶九思听不见梦里的声音,但是却能感觉到,梦里的两人都是幸福到让人泪如雨下。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大都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叶九思睡了很久,甚至梦见了很多曾经的事情。醒来后她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却下意识不想淡忘那些过往的美好,是以研墨展卷,一点点将过往的事□□无巨细地写下来——从最初身处异世界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到后来的相依相随,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到后来的爱入肺腑。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是害怕自己会忘记一般,一点点的写下来。叶九思只觉得眼眶微湿,心头发涩,但是唇角,却是带着笑的。   原来曾经,有那么多幸福的回忆啊……   回忆完过去的所有,甚至将伤口都扒开反复凝目,曾经痛得她生不如死的记忆,此时回想起来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枯荣之道如今走入了荣华之道,让叶九思的心境清明澄澈了不少,写完所有的往事和回忆,叶九思踏出屋舍时,早已与过往大不相同了。   “宗主!”奚琴的声音仍然清润柔美,满含惊喜和愉悦之意,她小跑着来到叶九思面前,却是屈膝一礼,欣然道,“恭喜宗主出关!”   奚琴如今也是修道之人了,自然看出叶九思有所突破。比起五年前的清冷孤绝,此时的叶九思更加内敛,也更加强大。但是奚琴却能感觉出她气息的变化,虽然仍然是那样如仙般触不可及的遥远,但是此时她的气息却比海更深,比天空更辽阔,浩瀚而渺远,强大得令人心生憧憬膜拜之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叶九思阖上了眼睛,但是奚琴觉得自己不应该问的。叶九思听见她的声音,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神色也微微缓和了下来,虽然仍然是那般舒淡的清冷,但奚琴却感觉那仿佛是仙人对凡人的一种垂怜,几乎让她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澎湃和喜悦。   在奚琴有些难以抑制激动的讲述之中,叶九思拼凑出所有的消息,稍微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她一闭关,便是五年之久,那些江湖人士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因为谁也没能找到海外仙岛而不了了之,江湖复归了平静。一点红金盆洗手,他的老东家当然不干,追杀他的杀手一批又一批,甚至后来还将楚留香卷进了这个事件里面去,又是好一番波折。而最终杀手集团的创立者薛笑人身死,万事皆了,曲无容和一点红成了夫妻,安分了一段时间,两年后有了一个孩子,但是这一对夫妻都不是能细心照顾孩子的人,在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的,竟差点将孩子弄丢了。   奚琴听闻此事便急急用令牌联系上了夫妻二人,让他们回宗门一趟。曲无容和一点红回到宗门后本想拜见叶九思,但是不凑巧叶九思正在闭关,便在奚琴的劝说下留下了不到一岁的孩子。而奚琴也将叶九思提前吩咐好她的那般,将叶九思从《剑神图录》中悟出来的武功交给了曲无容和一点红。   夫妻两人说让孩子拜入剑宗,随后便继续游历江湖,寻找让自己突破的契机,而奚琴则帮两人养着孩子,好歹不再是一个人,也不会心感寂寞。   而在两个月前,海上刮起了一阵可怕的飙风,那可怕的天地之威让奚琴心生震撼,甚至为此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但是当她在风平浪静之后的海岸边抚琴弄乐之时,却见到有人被海浪冲到了岛上。奚琴见那人气息犹存,便将对方带了回来好生安置,却不想对方醒来之后却记忆全失,只能暂时在此住下。   叶九思听罢便也轻轻颔首,并不特别在乎,想来应该是不幸遭受了海难的人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暂时让对方落住也没什么。   比起不知名的受难者,叶九思更关注自己的另一个徒孙,问了一句:“孩子可取名了?”   奚琴微微脸红,难为情地道:“两位师叔都不会取名字,只说了孩子姓曲,奚琴便毛遂自荐,取了流觞二字,宗主觉得可好?”   “曲水流觞,灯前细雨,檐花蔌蔌。倒是风雅。”叶九思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只是更像女孩子的名字,便道,“可是女孩?”   “不,是个男孩子。”奚琴嫣然道,“长得不像红师叔,特别……特别漂亮,漂亮得简直不像是个男孩子。”   “如此,容貌应当是随了曲无容。”叶九思心中了然,曲无容面容虽毁,却仍然风姿过人。她当年也是绝色倾城的美人,甚至比石观音更胜一筹,否则也不会让石观音嫉妒得逼她毁容。这孩子随了曲无容的样貌,又是个男孩子,将来不知晓要勾住多少女子的芳心。   “流觞今年也差不多两岁了,我去将他带过来拜见宗主。”提及孩子,奚琴似乎温柔随和了不少,也没有那般腼腆而拘谨了。她行了礼便快步离去,叶九思也不以为意,在院子中寻了处凉亭坐下,耳边已经能听到清风吹拂而过时带动的树叶婆娑之声。庭院中种植的梨树已经开了花,层层叠叠的花簇宛若堆云,风一吹便从枝头拂落,堆在地上,落在叶九思的脚边,雪一般的白,而她坐在亭中,显得清淡而又温柔。   奚琴抱着两岁的孩童匆匆而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男人,衣袂当风,姿态从容,仿佛世家走出的翩翩公子,当真潇洒风流。   叶九思微微一怔,想起这个人或许就是被奚琴救上来的受难者,但是当三人靠近时,九思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该说徒孙运气太好呢,还是该说徒孙太倒霉呢?之前叶九思还说石观音身上的怨气和血气浓重得极为罕有,没想到奚琴随便救了一个被暴风冲上岸来的人就拥有着跟石观音差不多的怨气和血气。难道这个世界上的江湖人心灵都特别扭曲吗?犯下这样杀孽的人武功定然低不到哪儿去,对方说的失忆是真是假,当真需要细细斟酌一番了。如果是假的,对方假装失忆来接近奚琴,是为了什么?莫非当真是来海外寻仙的江湖人?   叶九思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面上却仍然平静不动声色。她伸手从奚琴怀里接过曲流觞,小小的奶娃子也不认生,乖乖的伸手被抱了过去,小脚丫在叶九思腿上踩了踩才站稳。奚琴在他身后轻唤道:“流觞,快拜见宗主大人。”   曲流觞果然生得极好,雪团似的小娃娃,粉妆玉琢,眉眼如画,当真可爱极了。他歪了歪脑袋,黑玛瑙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手舞足蹈地被叶九思抱在怀里,此时一听见奚琴的声音,便扯着嫩嗓子奶声奶气的道:“流觞见过大人,请恕流觞被抱着,没法给大人行礼了。”   不知道是奚琴提前跟他说要说些什么,还是他自己学来的话语,牙牙学语般咬字不清,但是却恭恭敬敬地说得一本正经,九思当即便笑了。   冰雪初融的风姿清妍不可方物,小奶娃不辨美丑,却也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叶九思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宠溺而温淡地道:“鬼灵精。”   说罢她便将小奶娃放下,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眉眼温宁地抚了抚他软软的胎发,眼眸轻阖地转向一边淡笑不语的温文男子。   奚琴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上前介绍道:“宗主,这位便是奚琴先前所说的那位公子,不知道为何失了过去的记忆,是以才在岛上暂住。”奚琴显然对这个男子很有好感,言语中不乏维护之意,更是小心翼翼的没有提及海难之事,显然是顾及着对方的心情。   锦衣公子是个聪明人,显然能听出奚琴话语中的体贴,面上便又带了三分笑意。他双目无神,显然是个目盲之人,但是他风姿气度皆是上品,容貌亦是不俗,温文一笑,世家风度尽显,拱手一礼,道:“在下姓原,草字随云,乍逢海上风起,不巧因此难而前尘尽忘,得奚琴姑娘相救,感激不尽。”   他姿态温文,谈吐优雅,很难不令人心生好感,但叶九思笑容却是淡了,身上气息微露,避过怀中的曲流觞和站在面前的奚琴,一股脑朝着原随云压去。   仙人的威压哪怕只是一点,都足够令人惊惧。原随云笑容微微一滞,面色微白,只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缓慢而不容拒绝的朝他压了下来,几乎要将他碾作尘埃。他不得不倾尽浑身解数去抵挡这股威压,尽管还勉强站立着,但是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   原随云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但是却仍然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不堕丝毫的风骨。   原随云觉得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是一息的时间,当他冷汗淋淋地回过神来,便听到一个清冷宛如玉碎的声音淡漠地道:“伤势既然好了,即日便离开此地吧。你有如此武功,想必曾经并非泛泛之辈,自保也足矣,到中原任意一间茶馆上打听一番自己的名讳,想必就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儿:卧槽这货扮猪吃老虎来勾引我徒孙不能忍!!!】 【原随云:卧槽棒打鸳鸯的恶婆婆苦逼打不过嘤嘤嘤!!!】 哈哈哈哈哈作者君突然脑洞大开觉得原随云和奚琴配一脸呢呢呢~~~!一个外表美如冠玉,内心阴暗不堪;一个外表貌丑无盐,内心明净无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心般配呢!!! 那啥,原随云是真的失忆了小酒儿这次冤枉他了,不过哈哈谁叫他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呢? 这时候的原随云是还没有开始剧情的原随云,嗯,蝙蝠岛创立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跟枯梅师太和金灵芝有一腿,就被作者君一个飙风给掀飞到小酒儿的岛上了哈哈哈~~! 小酒儿表示伐开心要当恶婆婆! 嘤嘤嘤小流觞好萌好萌啊~~!我被抱着没法给你行礼什么的好萌好萌啊~~!可惜一想到小流觞以后的人设我简直分分钟红红火火恍恍惚惚……_(:зゝ∠)_ 嗯哪小酒儿写下了自己一生的回忆,跟标题完全符合了是吧作者君找得好辛苦嘤嘤嘤。 幻想了一下一身白衣的小酒儿阖眼坐在凉亭中,漫天飞舞梨花花瓣,在脚下堆了厚厚的一层,啊好美好温柔的赶脚~!这个场景装逼利器,将来可以给男神来一发~~! 哦呵呵呵伏笔什么的最有爱了~!大家能看出来吗? 感谢【墨寒烟】、【丹青舒卷】、【沉玖】、【叶真衣】、【、執念貓貓↗ 】、【江陵居正】、【一叶心影】、【仲长凝霜】(你们两个的回复都是一前一后好神奇诶~~!)的地雷打赏~~!亲爱的你们太霸气了上一章居然都给了这么多打赏人家爱你们~~!么么哒~~! 给你们卖萌喵~~!= ̄ω ̄=   ☆、【第七十九章】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原随云是无争山庄庄主五十多岁才有的老来子,从小就备受关怀和宠爱,也背负着父亲巨大的厚望。他也不负父亲的期许,自幼便天资聪颖,根骨上佳,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三岁那年一场大病,让他失去了永远的光明,至此之后世人谈论起他的名讳,总要在最后加一句“可惜是个瞎子”。   身为享誉江湖的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是骄傲的,但是因为自己看不见,他又是自卑的。   自卑与自傲,让他更加刻苦地变强,但是当他发现自己不管多么优秀多么出色,总会有人拿他目盲之事来做文章时,内心便开始滋生阴暗和扭曲。他用温文尔雅的表象来伪装自己,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却在一日又一日的嫉妒和愤恨中腐朽糜烂。长大之后,他开始觉得不满足了,所以他创立了蝙蝠岛,将之建立在一个海外孤岛之上的幽暗山洞里,妄图将之打造成销金窟,让所有因为贪婪而前来蝙蝠岛的人都尝尝目盲的滋味。   他甚至还准备买下了一群绝色女奴,将她们的眼睛缝上,彻底将蝙蝠岛打造成令人梦寐以求的奢靡之地。   但是他的雄心壮志还未能实现,出海之时便被一道飙风卷沉了船。原随云武功高强,本来是可以安然无恙的,但是却因为这场天地之威而撞上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原随云看不见,却比常人更为敏感,他突然想起江湖上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海外仙岛之说,对此他曾经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此情此地,在如此危险的境况里,他竟然非常突兀的想起了这条消息,并且怦然心动。   倘若……这世上当真有仙人,那么,他是不是可以重新见到光明?   原随云心中最大的心结便是他的看不见——他像是蝙蝠一般永远只能置身于黑暗之中,但是他却比谁都更向往光明。也为此,他嫉妒那些看得见的人,为此而扭曲了心性,想要让世人同他感受一样的痛苦。但是倘若真的能看见了,真的能重新站在光明之下,那让他从此真的当个光风霁月的少庄主,他也愿意的。   金钱?地位?名声?武功?这些世人苦苦追求的东西他都不缺,身为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他什么都不缺,唯一的遗憾便是看不见。   电光火石间,原随云便想赌一把。他拼尽自己的内力向那一层隔阂打去,想要穿过这一层结界,但是仙人设下的防护结界岂是他一个尚未成为大宗师的凡人能够打破的?甚至于那攻击还被反弹了回来,击中了原随云,不仅让他深受重伤,还让他陷入了昏迷。   但或许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结界在反弹时有一瞬间的波动,竟正好将原随云纳入了结界之中,随着海水将他冲到了岸上。   重伤,以及结界的反弹,让他暂时性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原随云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自己叫原随云,是个目盲之人以外,其他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而救了他的那个女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奚琴。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听到她如丝竹磬乐般动人的声音,对方的性格也很温柔,温柔甚至是单纯。   她就像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女子,良善且品性温醇如水,但是她却并非十指不沾阳春露水的娇女子,身边没有仆从小厮,一切事物都是自己打理,甚至还能将他照顾得很好。原随云疑惑于对方这样的矛盾,他虽然失忆了,但性格还是充满了菱角尖刺,甚至满怀着恶意和戒备,想要挖掘出对方性格中阴暗的一面。   原随云坚信,再怎么干净纯粹的人,只要浸入黑暗之中,那么迟早也会跟黑暗融为一体。   他表现得温文尔雅,谈吐斯文,更是做出一番被人相救之后情愫暗生的模样。他相信,只要是女子,都难以抗拒这样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子样貌气度皆不俗,而美救英雄,不也是一个少女们梦寐以求的浪漫而美好的相逢吗?   而等到将来,她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山盟海誓,她还能维持自己内心的明净无暇吗?   原随云有些阴暗而期待得等着,却不想这一次,完全踢到了铁板。   “奚琴有话要同公子言明,若奚琴所言之事是子虚乌有,还请公子莫要笑话奚琴的自作多情。”女子的声音仍然如往常般清灵悦耳,可语调却平静坦然得让原随云产生了些许疑惑和不安,只听她道,“公子是否对奚琴有意?”   原随云讶然,他没想到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居然一点都不委婉,就这么直白地道破了他的暧昧不清。但是尽管心中诧异,原随云却也没有显露出半分不妥,既然被人点破了,他便也顺着杆子往上爬,温柔地笑道:“奚琴姑娘温柔淑美,兰心蕙质,随云自然倾心不已。”   这般柔情蜜意的爱语,怕是世间没有多少女子可以抵挡。原随云本以为她会欢喜,会羞涩,会回应,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奚琴竟是摘下了脸上的面纱,缓步走到他身前,持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原随云看不见,却能听到常人所听不见的声音,他看不见奚琴的容貌,却能听到她动人的嗓音和轻盈的步伐。是以,他一直觉得奚琴就算不是绝色倾城,也应当是清秀佳人。但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或事物,却不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手。这个娴静温婉的女子,非但长得不美,甚至还可以说是丑陋的。   他一时间忡怔无言,喃喃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奚琴却已经平静地放下了他的手,温声道:“奚琴一生,因为容貌丑怪之故,受尽了折辱,甚至为此走了一次鬼门关,早已经对红尘心死了。公子这样好的人,日后定然能得娶得心爱的姑娘,奚琴在此,就先祝福你们,夫妻一心,白首不离。”   原随云这才明白,他早已不必将面前的女子推入黑暗了,只因她本来就在黑暗中龋龋独行,如今,才寻得解脱罢了。   世人愚昧,有眼无珠,却总喜欢将那些华而不实的阿堵物当做珍宝,真正的美玉却藏在黝黑粗糙的石料里,被人弃如敝履。   原随云惯来是温和而优雅的,不管内心如何阴暗扭曲,他都不曾撕掉自己光风霁月的皮囊。但是听了奚琴的话,原随云竟想起了自己的些许记忆,想起了幼年时期因为被人讥讽瞎子之时嚎啕大哭的自己。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失了温文,失了优雅,冷冰冰的,还透着怒气:“不过是一具皮囊的美丑,就能让世俗之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目中无人,如此,即便生了一双招子,又有何用?有眼无珠的蠢货,还不如一个瞎子!”   他话音刚落,便是一怔,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是因为自己的过往,还是因为面前的女子。   他平了心绪,道了声失礼,听见她回了一句没关系,却没看到女子眼角滑落的泪滴。   虽说知晓了奚琴容貌不佳,但是原随云却没有特别的在意。三岁失明之后,容貌美丑于他而言便成为了过往的浮云,他仍然能和奚琴笑谈趣事。原随云很快便发现奚琴所学甚是繁杂,琴棋书画诗酒茶基本上都有涉猎,只是风格更加偏向于西域文化。原随云亦是世家子弟,这些风雅之事他自然没少学习,但他讶异的是自己不管说什么话题,对方都能够接上一二,纵使谈及武学之道,奚琴也能说上些许。   只是让原随云倍感不悦的是,对方的态度温和娴静如故,却已经透露出了明显的客气疏离之意。一旦他试探或者稍稍谈及暧昧的话题,奚琴便会立刻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这让已经隐约恢复了些许记忆的原随云非常不悦,甚至更想要得到。   大概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性根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而这一点在原随云身上异常的明显——毕竟以他的身份,得不到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   然后为了得到,付出了更多,付出得多了,便会越来越在乎,直至最后再也放不开手。   可是这一日原随云正和往常一般临窗持卷,白皙而有力的手指一点点的拂过染满墨香的书册,以指代眼地浏览上方的文字。他在等待那个每日都会过来的女子,但是今日却有些异于往常,原随云久等不至,正觉得疑惑,却忽而听见衣袂临风的声音,往日里都是轻裘缓带步生莲的端庄女子,此时竟是小跑而来。   “随云!宗主出关了,快随我前去!”她的声音里有着激动和愉悦,似乎抱着一个小孩,导致她这么一小段路都开始气喘吁吁的。   宗主吗?原随云心中微惊,想起奚琴往常口中谈及的天仙化人般的宗主。这是什么门派?这是什么地方?能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原随云竟然一时之间都没有去思考。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奚琴既然对那位宗主崇敬非常,那么倘若能搏得那位宗主的好感,他或许就能得偿所愿了。   他的心中住着永远不能满足的饕餮,但他眼下只想得到这个女人,其余的,与他何干?   原随云知晓自己不管内心如何晦暗,却也总有着一副光鲜亮丽的皮囊,这往往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好感,这也是他内心对世人不屑的原因之一。于他而言,被他表象所欺瞒,不也同样是有眼无珠之人?如此为他所害,也不算是枉死。原随云觉得自己和奚琴是这样的和而不同,奚琴不美,却有着他所没有但是又向往的明净心灵,却因相貌而被人羞辱,可见这凡尘,到底愚昧之人多矣。   原随云觉得自己就算不能让那个所谓的宗主立刻便甘愿将弟子嫁于他,但是也定然不会对他产生厌恶之情。但是直到走到叶九思的面前,原随云才知晓自己当真是错得彻彻底底。那股可怕到让他只能束手待毙的威压几乎要碾碎他的脊梁,甚至让他觉得很狼狈,仿佛用于伪装的皮囊被人堪破,露出了丑恶的内在。   他自信自己的武功哪怕是在天下间最可怕的女人水母阴姬面前都能游刃有余,但是在这个毫无名声的人面前,他竟像是蝼蚁,什么都不是。   原随云心中的百转千回,叶九思都没有心思去知晓和了解,她只是知道自己洗尽铅华后的单纯徒孙身边出现了一只舔着爪子要吃人的财狼。她虽然不惧于另一个石观音,但是徒孙修为尚浅,她将来又可能要经常闭关,到时候若是照应不及,怕是会阴沟里翻船。   叶九思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原随云有些淬不及防,俊眉微蹙,竟是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凄然模样,对着奚琴,一句话不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叶九思自闭了视觉,自然看不到这一幕,奚琴却是觉得心口微疼,忍不住有些发涩发苦了起来。但是她知晓自家宗主不是那种刻薄的人,会说出这样毫不留情的话语,只可能是原随云有哪里不对。她不想去怀疑这个知她懂她也和她一般感同身受的人,但是比起原随云,她到底是更信任叶九思。   “是,宗主,奚琴会安排的。”奚琴回过头恭敬的一拜,甚至都不回头去看一眼原随云面上受伤的神色。   这样的行为几乎让原随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在奚琴心目中的地位,而面对着刚刚几乎完全碾压了他却没有被奚琴发现丝毫异样的叶九思,原随云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试探踩叶九思的底线。他只是幽幽的一声叹息,勾着温醇的笑意,向叶九思行了个礼,道:“在此叨扰多日了,随云也应当告辞了。”   他是那样的文雅有礼,进退得当,甚至于被人驳了面子,也仍然从容自如。这份世家气度叶九思是欣赏的,但是一感受到对方身上宛若乌云压城般的黑气,她便更是觉得此人虚伪做作,甚至是危险得可怕。对于叶九思而言,她不会畏惧任何能拼能杀实力高强的敌人,但是一个能忍能装甚至委曲求全的敌人便让她有些不好琢磨了。很多人或许武功高强到能打死猛虎,但是却往往会被缩在脚边的一只毒蝎子夺了性命。   她抱着曲流觞,也不去理会渐行渐远的原随云和相送的奚琴,只是捏捏怀里小奶娃的脸蛋,淡声道:“可想好自己要习什么剑了?”   这种问题问一个才两岁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实在是大不妥当,但是曲流觞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清清脆脆地道:“软剑,流觞要学软剑!”   叶九思沉默了一下,下手一时间没轻没重,曲流觞吹弹可破的脸颊便被掐出了一道红印子,小娃娃立刻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抬起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叶九思的手背。叶九思回过神,想起剑宗里软剑练到极致都像是在跳舞一样的女弟子,沉吟道:“为何选择软剑?”   小孩子的爱好都是简单而幼稚的,自然不可能说出剑道这样成熟的理念,曲流觞只是甩了甩自己纹饰精美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因为,好看。”   “什么好看?”叶九思感觉到手背上丝绸般的凉意,伸手一抓,却是抓到了小小的袖摆。   “穿白衣服的,大姐姐,特别好看。”曲流觞黑曜石般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漫天星光都沉到了他的眼底,徐徐生辉。他说的是叶九思留给奚琴的一块留影石,这种留影石在那个仙神遍地的世界里非常常见,可以刻录下固定的影像和声音,灌输灵力便可使用。其原理,不过是在灵石中刻录下一个幻术法阵罢了,通晓此道的人都能制作。叶九思留给奚琴的那块留影石里面刻录着剑宗几名出色弟子的剑法,软剑、木剑、琴中剑皆有之,是用来让奚琴自己揣摩剑术的。   奚琴有时候也会拿出来给放给曲流觞看,小孩子根本看不懂里面的剑法剑术,只知道几个白衣服的女弟子跳舞最美,便同奚琴说要习软剑。   叶九思想了想,虽然以柔克刚之道更适合女子,但是剑宗弟子的剑道本来就五花八门,最终都是要走上“万物皆可为剑”的道路,纠结细节反而无趣了。   “好,日后,我便教你习软剑。”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从此剑宗出现了一个疑似七秀的弟子,爱好是——转圈圈……= = 咳咳咳真是太丧病了_(:зゝ∠)_ 之前说过会给奚琴一个好的结局的,我之所以说原随云和奚琴般配的原因就是在此——原随云对自己的目盲有自卑,但是却又傲慢的觉得世俗的人总是纠结着他的目盲,是有眼无珠,还不如一个瞎子。而同样的,奚琴空有满腹才学,才艺过人,但因为容貌,同样被世人所误解。 在原随云的眼中,他们两个才像是同类。 原随云这个人其实很矛盾,他自卑又自傲,身处黑暗,却向往着光明,这点我个人觉得是挺可悲的。毕竟才三岁就永远失去了光明,他可能甚至还来不及记住世间有几种颜色。他的扭曲他的阴暗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太过于渴慕光明,所以他会嫉妒那些看得见的人,觉得他们看得见却如此愚蠢是一种对光明的侮辱,所以他建立了蝙蝠岛,想要让所有人都尝尝他看不见的痛苦。 原随云是标准的反派思想,但是又是个想要光明而不得的小可怜,所以碰上奚琴这样干净的人,他第一反应绝对是——毁掉。反派的想法就是——我这么痛苦了,你凭什么能幸福?干净的东西想要弄脏,纯真的东西想要他堕落,反派就是这种自己不好了就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但是当发现奚琴是自己的同类,却偏偏拥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干净内心时,他就会开始好奇——明明是同样的道路,我们同样的不幸,为什么你会这样干净,而我却已经污浊了呢? 然后开始任性,要得到,不折手段,付出越多,就越不甘心得不到,最后付出太多了,就舍不得放手了。 说白了,古龙世界的男人大概都有着这样的贱格——轻易得到的是劣品,费力气去追的是良品,倾尽全力的是优品,得不到的是极品。这里我简直无言以对了,就让把原随云给圈了吧,我就不信在小酒儿的高压震慑之下他还能去做坏事……丢剑宗里去洗脑个百来年,什么中二思想都over了。 原随云其实就像是花满楼的另一面——走在同一条道路之上,却在交叉口选择了两条不同道路的人。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喜爱着光明。 大概就是这样,很快解决掉原随云和奚琴的事情,约莫两章以内能回仙剑世界,么么哒~! 感谢【沉玖】、【锦衣玉】、【红苹果】、【、執念貓貓↗】、【々爱幻想的猫々】、【虢季子白】、【江陵居正】、【仲长凝霜】、【一叶心影】(阿噗真是抱歉,按照顺序你们又排在一起了……)几位霸气侧漏的小可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抱抱~~!   ☆、【第八十章】何须月老结连理,自有姻缘戏恋人      叶九思知道原随云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会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所以叶九思也根本没想到,原随云能不折手段到这种地步。   奚琴送原随云离开孤岛,帮他准备了干粮净水和盘缠,甚至特地拜托叶九思送他安全回到中原。原随云都笑着收下了,临走前却还要深情款款的告白一番,一脸黯然神伤的模样引得奚琴满心愧疚和不忍。结果他一回到中原便立刻打听了自己的身份,回到无争山庄之后跟自己的父亲原东园交谈了一番自己的奇遇,之后甚至没等到自己记忆恢复,便派出人前往西域番邦调查奚琴的身份。   想要知道奚琴的身份,这并不算特别困难的一件事,毕竟白衣剑仙曾经在大沙漠中的惊鸿一瞥,轻描淡写便让江湖上最可怕的女魔头石观音命丧黄泉,实在让人不印象深刻都不行。而之后白衣剑仙幽居海外,再没有人见过她。奚琴虽然深居浅出,但是她身为龟兹王唯二的女儿,真的要查并不算费事。   原随云完全恢复记忆之时,奚琴的身份正好送到他的手上,即便知晓想要的女人身份贵为一国公主,原随云也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梢。而当知晓奚琴曾经和江湖上出了名的“花蝴蝶”胡铁花有着一段短暂姻缘,但是最终却以新娘险些丧命作为一场闹剧的终结之时,原随云更是笑得春风拂面看似毫不在意,但是转头便将胡铁花的所在地源源不断的传递给追了胡铁花十多年的“清风女剑客”高亚男。   胡铁花被高亚男追成狗了,原随云还是没满足,他甚至派人去华山枯梅师太耳边煽风点火,主旨便是告诉枯梅师太胡铁花玩\弄高亚男的感情,不是可以托付的良人也就算了,当初醉酒后说要娶高亚男,醒来后却当众翻脸,这是在折磨高亚男也是没将倘大的华山派放在眼里呢。   不信你看,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娶高亚男是因为自己是浪子不想被束缚住,结果呢?大沙漠走一趟见人家琵琶公主貌美如花,竟巴巴上门给人家公主当驸马,这前后反差矛盾如此,可不是嫌弃高亚男不够美丽身份不够高贵吗?不然为什么不拒婚?还搬出了“不想让公主伤心”这种借口?难道公主的伤心他就心疼,而高亚男这十多年来的追逐就不伤心不痛苦了吗?   枯梅师太脾气最是心狠毒辣,当初为保华山,曾经将自己左手生生扎入滚烫的沸油中炸成枯骨,便有了如今的“枯梅”之名。原随云派来的人嘴皮子可溜了,经人这么一说,枯梅师太仔细一想——呵,可不是吗?这享誉江湖的胡铁花胡大侠这是看不起他们华山派呢!   枯梅师太并不在乎高亚男的恋情如何,在她看来,高亚男对胡铁花死了心断情绝爱才再好不过了,但是她却最不能容忍他人看扁了华山一脉。她立刻对胡铁花和高亚男试压,严明要不立刻成亲要不立刻发誓此生不得相见,她不让胡铁花好过,也不让自己的弟子眼巴巴的倒贴上去还被拒绝,丢了华山的脸!   高亚男和胡铁花的生活顿时水深火热了起来,高亚男不愿死心,顿时追得更紧了,甚至要以死相逼。胡铁花苦不堪言,他不想成亲,但是对英美飒爽的高亚男还是有几分男女之情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说出要娶她这样的话。这些年来他虽然拼命的逃,但也享受着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清风女剑客对他的痴恋和追逐,甚至还有些洋洋自得,如今闹到这种境地,他舍不得,又不愿为此而束缚了自己,一时间进退两难。   原随云搅乱了一池春水,自己却跑去了龟兹,以无争山庄少庄主的名义拜见了龟兹王。他容貌气度俱佳,身世高贵,武功高超,谈吐温文优雅,不过几日的时光,便让龟兹王对他交口称赞。原随云见时机成熟了,立刻便提出自己在海外为奚琴公主所救,倾心不已,还望龟兹王能成全。   奚琴一走便是五年,龟兹王身为父亲心中自然挂念,原随云说得含糊不清,让龟兹王误以为两人两情相悦,而奚琴的宗主也没有反对。龟兹王一番试探后知晓原随云并不嫌弃奚琴的容貌,一见原随云这般仿佛情根深种的模样,龟兹王心中倍感舒坦。他想着剑仙曾经也说过宗门似乎是不禁嫁娶的,在被原随云哄得晕头转向,老怀甚慰之下,竟然就将奚琴的生辰八字以及婚书交给了原随云,让他转交收好,以此可与奚琴结白头之约。   而原随云便在自己的父亲原东园的支持之下,带着婚书再次出海了。   尽管有结界的存在隔绝了外世,但是原随云感官比常人灵敏百倍,基本上在这一片海域兜几圈,就能找到结界的所在地。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能抓住那一瞬间的间隙而进入到结界里面,但是也尽是够了。原随云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次便记得穿上了贴身护甲,但他到底是极其懂人心的,于是便故意让自己受了内伤之后,再次昏倒在了沙滩边上,并且也再次被奚琴捡了回去……   不管奚琴是怎么想的,但是当叶九思感觉到结界再次被人触动了之后,她只觉得实在是……太糟心了。   她抱着曲流觞来找奚琴时,原随云正状似虚弱的倚靠在奚琴的怀里,含情脉脉地述说着什么。叶九思心中不悦,正想再次动手将原随云逼走,但是她身上气息刚刚一动,原随云便立刻面色苍白的吐出一口血,更加柔弱凄凉地偎入奚琴怀中,无神的双眸都透着一股悲哀之意。   叶九思神情微冷,忍不住握了握焰归。   原随云心里的饕餮已经开始舔爪子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惨白虚弱,低低幽幽地道:“随云不请自来,扰了宗主的清净,实在万般不该。只是随云离开的这几日,当真是碾转反侧,不得安宁。随云……咳咳,随云只是……只是想求得一人之心,白首不离罢了,还望宗主雅达,成全了随云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愁肠百结,缱绻情深,但实际上暗藏玄机。他自称“随云”,又和奚琴一般称呼叶九思“宗主”,有意无意地在叶九思面前表现自己和奚琴的亲昵无间。话语中虽然是恳求,却已然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叶九思的晚辈,和奚琴同样辈分,又提及“得一人心,白首不离”,正是奚琴当日对他的祝愿。果不其然,这番话一出,奚琴拿着婚书有些怔然的神情便染上了动容和震惊,显然已经被打动了。   叶九思更不高兴了,她也不跟原随云虚与委蛇了,直白了当道:“你走吧,我不可能同意将奚琴嫁于你的,即便龟兹王同意了,我也不允许。”   原随云心中咯噔一下,有几分忐忑和不安,但仍然弱声弱气道:“为什么?宗主是否对随云存在着误会?随云并不是……”   他话音未落,叶九思便截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冷声道:“尔无需多言,怨气缠身,满身罪孽,我不可能让奚琴和这样的你在一起。虽不知晓你所求为何,但你倘若打着利用奚琴来达成你的目的,就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奚琴微微一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原随云心道不妙,见她如此,知晓她是因为当初那场被石观音搅合了的婚事而落下的心结,心中竟有些莫名的酸涩,似怜似恨。他心一横,一伸手抱住奚琴柔软的腰肢,抬头面对着叶九思,忍不住微微提高了声量,道:“随云的确曾经犯下不少错事,但是随云心慕于她,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分虚假!”   “住口!你们之间并无姻缘,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叶九思口中“良人”二字尚未出口,神魂便突然感觉到一阵波动,心中疑惑,放出神魂之力,却正好见一条红线从原随云的指尖伸出,流水般牵连到了奚琴的手上。   叶九思“看着”神魂领域里满是黑气的灵魂和暗含清光的灵魂之间牵连起来的红线,顿时明白了当年唐小婉和叶凡私奔之时唐傲天的心情……= =   成仙多年,这望气之术给叶九思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也让她明白了世间的缘分之说当真强求不来。就说这红线,倘若不是真心相爱且命中注定有姻缘的有情人,是不可能连上红线的。有些夫妻成亲十数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都不一定能连上红线。而连上红线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人不仅相爱,而且还可以相守,并且命中不会再有他人插足,才可能会牵连上红线,比如一点红和曲无容,便是如此。   这要求看似简单,但委实苛刻,许多只有亲情而无爱情的夫妻,和命中多有坎坷而感情未卜的人,也是连不上的。   要知道,叶九思和叶英可是到如今都未能牵连上红线呢。   叶九思虽然已经心如止水了,但是一想到叶英,心中也不免泛起酸涩思念之情。既然连天道都认可了原随云和奚琴,她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处,只会让奚琴徒添伤感罢了。想到这,叶九思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伸手抱起在一边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玩手指的曲流觞,转身离去。   原随云是此世之人,奚琴却已经超脱了世外,想要在一起,还要经过很多的磋磨。一则剑宗规矩森严,是不会允许原随云这般冤孽缠身之人进入宗门的,可原随云若想要和奚琴长久,又是必须修得长生之法,如何化解冤孽,便是他需要面对的。二则,原随云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也是原东园唯一的子嗣,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给原东园养老送终,将无争山庄传承下去。倘若原随云为了奚琴而不顾自己的老父,叶九思相信奚琴也绝无可能接受这样不孝且无责任心的人。   这两人的感情还有得磨,但是叶九思暂时是无心理会这样的儿女情长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此时朝代历经变更,当今天子推翻了前朝已有二十余年,正是国家百废待兴并且日渐兴荣的时期。前朝余孽退居海外蛰伏了起来,修生养息,而当今天子英明果敢却已经年岁老迈,太子开始逐步接手国事,招贤纳才。也正因为国家交替时间不长,因此国教未立。   叶九思不知道当今天子如何,但是却知晓百年之后的天子是个难得的明君,这个王朝的风气似乎一直都不错。   叶九思以剑宗宗主之名给天子递了拜帖,除了自己铸造的一柄剑,还有一小瓶药丸子,不能起死回生,但是能吊着命,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是仙药了。   来这个世界毕竟是临时决定的,她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以前有的东西又全部被重楼丢了,就算拜礼寒酸了点,也没有办法了。   叶九思老神在在,神情淡然地站在皇宫门口等待回复,那些兵卫都不是蠢人,无人敢去招惹她半分,不久之后,竟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精致的太监,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群宫女和侍卫朝着叶九思走来。那太监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见到叶九思时眼中有一丝惊艳和欣赏,却很干净。他没有奴颜媚骨,也没有盛气凌人,只是浅淡而清雅地笑了笑,行礼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在尚书房,仙人请随奴过来吧。”   “有劳。”叶九思阖目颔首,不自觉间便是一派矜持的风雅。那太监看了看她腰间的焰归剑,笑了笑,却没说让叶九思卸兵,显然对方明白,在这个侠以武犯禁的年代,江湖人和朝堂人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叶九思真要杀人,谁也拦不住的。   但叶九思心中仍然不禁轻叹,为这个国家的混乱,也为了皇帝的胆大和心宽。   叶九思看不见,但是行止从容自若,清贵而端庄。她虽是女子,但是众人注意到她的第一眼绝对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种天高境远般的深不可测。当武功高到了一定的境界,性别便不再重要了,那太监见此,也聪明地收起了若有似无的试探,变得愈加恭敬而谦卑。   踏进尚书房的那一刻,叶九思便感觉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她并不放在心上,不动声色地朝着龙气最为浓郁的那个方向行了个欠身礼,道了一声“陛下万安”,又朝着龙气稍次的地方行了拱手礼,道了句“殿下金安”。   这样的礼数显然是有些不够的,但是房中最尊贵的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个,在他们看来,叶九思是世外仙人,如此已经算得上是恭敬了。   然后叶九思便听见皇帝有些老迈的声音感兴趣地道:“你看不见,怎么知道谁是皇帝谁是太子?”   叶九思有些奇怪皇帝的态度,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望气之术可见龙气,太子殿下龙气尚弱,自然分明。”   “你当真是神仙?”皇帝虽然已经年逾五十了,但似乎还有着少年人般跳脱的心性,或者说很乐衷于给自己找乐子。他挥挥手让宫人都退下,只留下太子一人,便噼里啪啦的问了起来,“你就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白衣剑仙?你几岁了,听说你比石观音那个老妖婆年纪还大?剑宗是什么地方?你还打算收徒吗?你方才送来的那柄剑是用什么铸造的?”   一连串的问题看似笑闹,但实际都问到了点上,叶九思神情却仍然清淡如水,平静且淡若云烟。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修仙,唯有一种人不可为之。”叶九思沉吟片刻,仍然是缓缓道来,“为皇为君者,身怀龙气之人,不可修仙。”   天道是公平的,有修仙资质的人,大多亲缘寡淡,与红尘羁绊似有若无,甚至大部分一生清贫孤孑,方可触及大道。而皇室之人享尽凡间最顶端的权利和荣华富贵,便永远失去了得道成仙的可能,除非能放弃红尘中的一切,一心修道,否则难有作为。   但是让一个皇帝放下自己的江山子民,本就是不现实的。   皇帝听闻此言,也没有愠怒,或者说,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在下愿意将冶铁锻钢之术交予陛下。”叶九思知晓对方更在乎的是兵器在战场上的运用,敛衽一拜,“只求陛下在民间传下一个道统。”   “哦?”皇帝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道,“你们剑宗打算立教?”   “非也。”叶九思直起身,轻轻拂袖,声音却有些飘渺和冰冷,“希望陛下传下一个道统——天帝伏羲之女,妖族凶鸟所化的九天玄女!”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小酒儿要坑人了,我们就默默的看着好了…… 你们猜,小酒儿给九天玄女传承道统是为啥? 原随云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出现boss该有的风范了呢,不过原公子你也真是作死,当着小酒儿的面就敢挑拨离间,以后不抽打你抽打谁?先给你点【蜡烛】【蜡烛】【蜡烛】~~! 不过在给原公子点蜡烛之前先为辣只被蝙蝠坑死的可怜的花蝴蝶默哀三秒钟,不过还是想说,你丫活该…… _(:зゝ∠)_叫你拖了人家妹纸十几年害得人家妹纸为你耗尽青春,作孽啊。 小酒儿表示不开心,刚到手的小徒孙还没带回家焐热呢,就被一只臭蝙蝠给叼走了…… 小酒儿表示更加不开心,我和湿乎乎都还没红线呢,你这个浑身冒黑气的野小子也敢随便拿红线来牵我家徒孙?素不素想shi……_(:зゝ∠)_ 咳咳,我真的尽量下章完结掉,反正也很快了,么么哒~~! 感谢【锦衣玉】、【丹青舒卷】、【、執念貓貓↗ 】、【江陵居正】、【仲长凝霜】、【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小可爱们你们太霸气了! 话说凝霜和心影总是一前一后呢,真是缘分啊_(:зゝ∠)_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这个世界的道教也有玄女素女之说,但叶九思说出的这一位神明显然和他们记载的道教玄女不同。但是皇帝并不在意这些,本以为对方会提出更多的要求,没想到对方要的只是一个道统,对于皇帝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控制舆论更简单的事情了。   皇帝答应得很干脆,叶九思也将早已准备好了刻录着冶铁锻钢之术的玉简交给了对方。这算是彼此之间的一个交易,叶九思并不打算跟皇室有过多的牵扯和羁绊。即便在这个世界见到了师父,倾诉了彼此的相思之情,叶九思也从未忘记自己当初是怀着怎样的仇恨踏入这个世界的。   害了她师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走出皇宫时叶九思能感觉到风很大,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了,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冷,竟莫名的带上了几分萧条寂然之意。她抬手抚了抚焰归剑,忽而想起藏剑山庄每到秋天时节总有一场绚丽缤纷的秋叶之雨。叶英有时候难得有几分雅趣,在檐下寻了处地静坐,每到那个时候,她总是会捡好些漂亮的枫叶,一片片叠成扇形,然后在叶英身边坐下,笑着告诉他枫叶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艳得特别的美。   叶英总是淡淡地笑着,有时候会轻轻抚着她的发,满院子如烈焰红霞般的树花竟都压不过他一人的风华,显得特别干净,特别温暖。   而此时,她看不见那红霞般的艳色了,但是她却能嗅到空气中那丝属于秋天的味道,耳边呼啸的风声带来树叶婆娑沙沙的声响。明明眼前的黑暗会令人感到畏惧,但是她却觉得心里很静,那种充实的感觉就像是所有的感情都沉淀到了心底,似乎有些淡漠,但是却又暗合自然之道。   叶九思轻抚焰归,眉眼沉而静,温而凉,却有着那么几分释然之意。   原来,这就是师父眼中的世界。   “秋去冬来,一眨眼竟然又是五年了。”叶九思平静地道,“师父,思儿看不见了,但是日后世间繁华美景,我都尽数说与你听,可好?”   江湖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九思回了孤岛,开始教导自己的徒孙。有了叶九思的教导,奚琴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曲流觞年纪虽小,但是却在奚琴的教导下开始了启蒙,读书认字,锤炼根骨,一时之间日子也是过得风平浪静。   原随云自那一日剖心告白之后,没过多久便留下了婚书,离开了此地。奚琴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被蒙在鼓里,然而询问之后,原随云却只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才不得叶九思的喜爱,他会尽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等到日后冤孽煞气尽散,再来寻她。   叶九思默认了原随云和奚琴的感情,但是却一直对原随云熟视无睹。最多也不过是原随云三番五次靠着破坏结界而潜入海岛的行为惹得叶九思心生不渝,丢给他一块可供出入的令牌以外,原随云能见到叶九思的机会屈指可数。但心结与芥蒂这种东西,总归知晓了之后才能学着去改变和弥补。原随云知晓自己当初走错了路,给叶九思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他也不为自己辩解,而是想着如何解决这些烂摊子。   原随云联系了自己的世交金灵芝,两人打算合伙演一场戏。借着胡铁花和高亚男之事将整个华山派拖下水,甚至还牵扯上了已经成为江湖传奇的盗帅楚留香。原随云在背后操纵着整个事件的进展,却不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而是为了让那个掌管了江湖中许多人秘密的蝙蝠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自己的容貌,死去的是蝙蝠公子,活下来的却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   他一直陪在原东园的身边,也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包括自己对奚琴的感情,也包括这么些年来自己的扭曲。原随云有着腐朽的内心,他的父亲原东园却是个光风霁月的真君子,尽管如今已是七十高寿的老人了,但是听闻自己的爱子居然犯下如此大错,内心也是惊痛不已。在原东园的默许之下,原随云几乎散尽家财,将那些为他所害的人好生安置,也用钱财做了不少好事,落得一身干净。   他留下的只有无争山庄所有珍贵的书籍,对于世家来说,再多的钱财也没有意义,真正的传承之物其实是这些秘笈孤本,这些才是原家的根。   原随云所学甚杂,他一个人便身怀三十三种武功,皆是江湖上各个门派的不传之秘。通常而言,学而不精是武学大忌,但是原随云却将这三十三种武功练到了极致,并且皆得其精髓。原随云不知道是自己赎了罪过,还是因为心境有所改变,三年之内他静心苦修,终于将三十三种武功融会贯通,真真正正地化为己用,突破至宗师之境。成为宗师之后容貌不变,寿数漫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   而曲流觞七岁那年,正式选择了软剑作为自己日后的武器,同年,叶九思再次闭关,苦修空间法术。   正所谓君无戏言,皇帝得到了冶铁锻钢之术,便当真开始整顿全国上下的信仰,并安排了人手传播九天玄女的道统和信仰。当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之后,仍然推行着九天玄女的道统,并将道教立为国教。一时之间,佛教式弱,香火萧条,而道教昌盛,香火不断。   海外仙岛已经成为人们的一个传说和妄念,但是白衣剑仙却在皇帝的刻意推动之下,成为习剑之人新的信仰。   而楚留香闹出了不少风风雨雨,但是最终却全部归于寂静,只在江湖上留下了一个传奇,而他自己,连同他的朋友知己,都在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叶九思这一次闭关了相当漫长的时间,甚至曲流觞都从一个肉嘟嘟的小团子长成了姿容绝世的偏偏少年郎,一点红和曲无容洗练出自己的剑心剑道,重回孤岛,叶九思都尚未能出关。而原随云和奚琴则在经历了整整十多年的苦熬之后,终于修成了正果,原随云带着奚琴回去见了原东园。   原东园已经很老了,甚至老到走不动了。人老了,很多事情就看开了,也不去执着了,他无所谓无争山庄威名是否存在,只要无争山庄能够将这份世家风骨和气度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就算无争山庄最终泯没于江湖,他也没有遗憾了。   而见到奚琴时,原东园总算知晓让自己那个看似温文实际骄傲到骨子里的儿子痴恋了十多年的女人是什么模样了。奚琴的确不美,但是她的风姿才华甚至是性格都是至纯至美的,原东园看着曾经因为目盲而一度走向偏执的原随云露出那样真实的温柔,看着奚琴紧紧握着原随云的手,原东园突然觉得此生足矣。   原东园的寿数即将走到尽头了,以他的年纪,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喜丧了。作为一个父亲,原东园仅剩的愿望便是能看着原随云娶妻生子。作为长辈的叶九思闭关不出,奚琴却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原东园和原随云生命中的遗憾。最终原随云请来了龟兹王作为奚琴的高堂,两人在无争山庄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平淡,简单,但是对着红烛,奚琴却觉得心口这么烫,这么暖。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看得见原随云为她所付出的一切,也看得见仿佛只要她伸出手,他就送到她手上的幸福。她没有骗原随云,曾经最痛苦最迷茫无助的时期,她从来没奢望过自己枯涸的生命里还能出现这样的奇迹,她甚至做好了孤孑一人的准备,直到枯骨成灰。曾经第一次的心动换来惨烈到不堪的结局,奚琴却已经想不起那时身穿嫁衣却亲手将自己休弃的心情。   新婚之夜,夫妻交臂喝下合卺酒,奚琴看着原随云阖目轻笑的温柔眉眼,突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却有什么柔软的感情渐渐化开。   “以后,你看不见,我说给你听,不要怕黑,不怕嘲笑,无需去嫉妒,也不必为此而愤怒而不甘。”   “总归,我都陪伴在你的身边。”   原随云怔怔地不知道作何反应,那些已经平静下来的腐朽和糜烂再次被翻了出来,曾经那被他焚烧成灰烬的阴邪污秽,此时却被她曝光在骄阳之下,浇水呵护,执意要他的心再次萌出新芽来。他喃喃无言,不知道早已被墨色浸染的宣纸如何重新变得干净,但是自三岁失明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光明的存在。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温柔而压抑的热流,静静地流淌过他心中阴霾重重的世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能自己:“好,永远,不分离。”   成亲之后,原随云和奚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曾经在孤岛上短暂相处的岁月,却比那时多了几分柔情蜜意。他们一直陪伴在原东园身边尽孝,百般体贴孝顺,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以至于原东园直到最后寿终正寝,面上都还带着笑的。   尽管是寿终正寝,还是喜丧,但是原随云却觉得自己心脏被挖走了一块似的,疼得窒息——这世上唯一和他有血肉之情的父亲,也走了。   之后,原随云便散尽了无争山庄的万贯家财,只带着父母的牌位,同奚琴一起回到了海外仙岛之上,也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一点红和曲无容。正想坐下聊聊这些年的过往和经历,却接到曲流觞的传信,言及,叶九思出关了。   叶九思出关之时,只觉得恍如隔世,十数年的光阴,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改变,但是说得轻巧,她却已经感觉到了岁月逝去的痕迹了。   午后的阳光灿烂而温暖,泼洒在叶九思的身上,她一身白衣温柔如故,整个人却清淡得仿佛要融入到天光里。   “宗主。”曲流觞有些怔然地看着那似乎在晃神的白衣女子,在对方回过神来之时,他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靥,“您出关啦?!”   叶九思闭关之时,曲流觞还是个活泼开朗,性格焉坏的孩童,如今,却已经是风姿脱俗的清雅公子了。曲流觞继承了曲无容的绝世容貌,面若好女,眉眼如画,一身白衣秀逸出尘,泼墨般的乌发挽在脑后,乍一看当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但是他的五官轮廓却很清俊,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自小离尘而居的原因,曲流觞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质,眼神温柔而澄澈,看人的时候几乎要将人清清楚楚分明地映入眼底。   “……流觞?”叶九思容色淡淡,却有片刻的怔然,轻叹,“你竟也这么大了。”   曲流觞仍然笑眯眯的,干净温柔得一塌糊涂,一开口却是道:“当然啦,流觞现在是肩背能跑马的汉子呢,可惜,要是早几年长大,逮着那个跟我抢奚琴姐姐的臭蝙蝠流觞一定抽他丫的,唉,可惜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悔之晚矣啊!”   叶九思:“………………”好像哪里不太对?   叶九思还待细思徒孙似乎哪里不对头,奚琴等人却已经赶到场了。分开了这么些年,一点红和曲无容也沉淀出几分静谧了,但两人对叶九思仍然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的。反倒是奚琴和曲流觞,都将自己晚辈的身份摆得极正,即便是撒娇弄痴,都自然得像是这十几年分别不存在一样。   奚琴还有些忐忑自己和原随云尚自成婚是否不妥当,但叶九思却是颔首道:“为人子弟,应当如此,你们二人既然牵上红线了,然后需好生相守。”   叶九思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微微蹙了蹙眉头,弟子徒孙们正好都在,叶九思便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他们:“你们于此地可还有其他的羁绊与牵扯?须得尽快解决,过些许时日,我便送你们真正前往剑宗。一点红,曲无容,你们二人的辈分是在此最高的,我会写一封信,连同手令一道给你们。到达苍梧山之后将信件和手令交给你们的大师兄叶怀瑾,他就会知晓要怎么做了。”   如今的叶九思,剑道圆满,功德和气运更是让她触碰到了一线天道的边缘,开启一个稳定的空间通道,已经不算难事了。   “宗主,那你呢?”奚琴听出了叶九思不打算和他们一同离开的主意,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叶九思的声音似冰冷似是无情,淡漠,却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之意,“我还有事需要完成,你们到剑宗之后,要听从你们大师兄叶怀瑾的安排,左不过五六年的光阴,我就会重回剑宗,希望到时候见到你们,你们能有所长进。”   “不能带着我吗?”曲流觞佯装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宗主,流觞很听话的,带着流觞一起呗。”   “不,那个地方,只有我和……能去。”叶九思将焰归剑握在手里,竟不知晓自己此时是愉悦还是忐忑,只是想到那种可能,古井无波的心都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其中,“倘若没有其他的牵扯,你们便收拾好东西,三日之后,我送你们离开!”   叶九思转身离去,可抱着焰归,她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是苦涩,又是温柔。   “师父,徒儿带你回家。”   (第四卷楚留香传奇之剑主天下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完结这一卷了,不许吐槽什么剑主天下根本没看到影,这卷名没有问题。 小酒儿是拿一整个世界来挖坑埋杀九天玄女啊……这个暂且不提,都是后话。 结尾可能会有点仓促,因为和下一章衔接一下你们就要蛋疼了…… 没错……小酒儿她这个熊孩子打算回基三…… 呵呵,会让她如愿才怪呢……←_← 仙剑世界还是要去的,烂摊子都还没收完了,下章只是去基三浪一下,立刻就回来。 但是哪怕只是去浪一下的,咳咳,我觉得应该也够坑死一大票人了……_(:зゝ∠)_ 哎妈呀流觞包子的画风果然不对劲了这是闭嘴醉开口跪的节奏啊!帅不过三秒……什么的…… 原随云和奚琴的感情纠葛暂时就酱紫了,折腾了好久,我们也该掰回正题了。 下章小酒儿撞上三庄主……呵呵……拿着焰归剑还瞎了眼的小酒儿撞上三庄主……呵呵,你们猜会发生啥事? 下章刷爆小酒儿的帅气值,让你们跪下喊男神哈哈~~! 感谢【锦衣玉】、【红苹果】、【丹青舒卷】、【、執念貓貓↗】、【沉玖】、【一叶心影】、【江陵居正】几位亲的地雷打赏~~!你们正是太霸气了~!给你们卖个萌喵~! 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公元755年,天宝十四年间,安禄山和史思明从范阳起兵造反,诈称奉唐玄宗旨意率领部队讨伐忤逆朝臣杨国忠,其军队名号狼牙,摩下有八名大将,更有西域第一剑手令狐伤和其弟子狼牙军摘星长老苏曼莎挑起大梁,由此打开了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序幕。   黑戈壁一役,唐军受天下三智之一的纯阳清虚真人于睿帮助,得到沙漠异族跋汗族的支持和珍稀矿石——寒玉铁。藏剑山庄作为锻造之术名扬天下的世家,受苍云长孙忘情将军和天策府曹雪阳将军之托,为唐军打造一批精良的兵器。为防止宵小觊觎,叶炜亲女叶绮菲亲自率领藏剑弟子于码头相迎,并一路护送寒玉铁送至炼天炉处。谁知此事被叛军知晓,狼牙军派遣大将慕容枯率领大军前来欲夺取兵器,藏剑弟子尽出,对上了狼牙军。   叶炜手持无双剑站在楼外楼,听着渐起的喊杀声,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只是这一份沉重,却无关乎那些压城的狼牙军,也无关乎那柄即将出炉的神剑——三年了,他的大哥叶英,以及亲传弟子叶九思,已经失踪了三年了。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炜至今都不清楚。只是听弟子说九思外出归来后照旧去了天泽楼,并和大哥一同散步前往九溪十八涧,甚至都没有踏出藏剑山庄一步。只是,明明和往常别无二致,但是当叶晖发现不对并和叶炜一同寻过去时,却只看到染了血的蓝焰青君剑,而叶英和叶九思却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九溪十八涧一切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但如果说有谁能一招便让叶英失去反抗之力,叶炜根本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藏剑山庄大庄主失踪,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他们不敢透露出半点风声,只能对外宣称叶英闭关,并且暗中查访。好在叶英极少出庄,闭关也是常事,倒也没人怀疑。只是他们越查便越心生不安,叶英和叶九思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连号称无所不知的隐元会都不知晓他们的消息。三四个月尚且无事,但是时间长了,即便是叶晖也撑不住了,只得将此事告知了叶孟秋,但也于事无补。   叶英失踪还能说是闭了死关,无人怀疑,但是叶九思的友人遍布天下,没过多久便察觉到不妥,纷纷询问叶九思的下落,他们谎称叶九思外出游历,甚至是东渡扶桑,如今三年过去,也已经瞒不住了。远在关外的五毒弟子和蜀中唐门的弟子甚至找上了门来,为了防止叶九思失踪的消息会牵连出叶英的踪迹,他们根本不敢泄露出分毫。但没想到如今狼牙军来犯,被人欺到头上,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不可能不出面的,本来情况已经够坏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大哥,你究竟在哪里啊?   叶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但是各方前来援助的侠士们已经聚集在楼外楼了,叶炜不得不出面去接待众人。山庄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几乎振聋发聩,那慕容枯被叶凡击退之后,狼牙军竟然还没有死心,派出了实力更高的慕容古率兵前来,再这么打下去,藏剑山庄怕是要出现不小的伤亡了。   叶晖沉着面色,叶炜却是坐不住了,他忍不住咬牙道:“二哥!不能再拖下去了,让弟子们全部出战吧!我去解决了慕容古!”   “泊秋和绮菲还守着炼天炉呢,剑未出炉,我们都需要守住!”叶晖试图让叶炜冷静下来,压低着声音道,“交给五弟吧,莫急。”   “五弟刚刚才和慕容枯一战,此时对上慕容古一定后劲不足,二哥!在这么下去,门下弟子会出现伤亡的!”叶炜握紧了无双剑,手背上爆出了青筋,“二哥你是知晓的,我最不耐烦那些铸剑之事了,你不如便让我出去打一场吧,只消将敌军击退,大哥就算不出现,也不会被人诟病什么。”   叶晖气得牙疼,山庄内总有有一个实力高强的人坐镇才是,叶炜若是出去对敌了,万一那些楼外楼的陌生侠士中有人趁乱生事或者心生歹念要夺取神剑,他一个常年不用剑的人如何压得住场子?叶蒙尚未归家,大哥又形影无踪,若是勉强父亲出手退敌,那藏剑山庄大庄主失踪之事怕是彻底瞒不住了。   但是叶炜却已经听不进劝了,他身形一纵,踩着“浮萍万里”的轻功便朝着山庄外而去,听得那喊杀声越发清晰,心中杀意越盛。   无双剑一长一短,红缨相连,因叶炜心思浮动而杀气升腾,剑鸣声声。然而将到山庄之外时却忽而见前方空中一阵扭曲,他心中一惊,不得不停下脚步,拔剑而待。叶炜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那仿佛火焰燃烧而产生的扭曲波动却渐渐化为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入其中。叶炜正惊疑不定,却见那漩涡出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描淡写地一拨,那黑色的漩涡便如同纱帘般淡去,从中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来。   发如泼墨,面如冰玉,额上扣着一个精致的蓝色坠子,双眸轻阖,眉眼淡漠而气质孤绝。那人一身绣金纹的白色深衣,长衣广袖,那浑身风雪飘摇般的凌冽剑气竟让叶炜都觉得脸颊被刮得森疼。倘若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个女子,叶炜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大哥叶英。   但是片刻的愣怔之后,叶炜却变了面色,他死死地盯着面前女子的容颜,几乎难以置信般的哑声道:“九思?”   叶九思猛然抬头朝他望去,眉眼冰冷如故,有些发白的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时间隔得太久了,她离开故乡的时间甚至是身在故乡的数倍之长,以至于她都已经忘记了叶炜的声音了。   叶九思只觉得喉头哽咽,仲怔无言,叶炜却闪电般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害怕叶九思如同出现那般突兀的消失,只能死死的抓住她,那力道几乎要拗断叶九思的手骨。但叶九思没有动,任由叶炜抓住她的手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道:“三庄主?”   叶炜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他甚至没有去注意叶九思的异样,而是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问出了沉压在他心口整整三年的疑问:“大哥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这三年你们都去哪了?为什么突然消失?方才……方才那个黑色的漩涡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当初也是这样消失的?”   叶九思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无法告诉叶炜叶英的去向,也无法告诉他叶英如今生死未卜。否则这般计算下来,又需要很长的解释了。但是叶九思自从踏入此地,便能感觉到巨大的吸力,拼命拉扯着她的灵魂和身体,显然离开了楚留香的世界之后,她失去了黑袍女子隐蔽天机的庇护,被大千世界的法则所发现。而天道是不允许已经成仙的她继续呆在中千世界的,因此想要强迫她回去。   只要一会儿就好了,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数十年来的习惯让叶九思下意识地伸手去碰焰归,而她微微一动,叶炜的目光便立即落到她腰间的佩剑上,瞬间便红了眼。   “焰归……”   叶炜的声音尽数哽在喉口,几乎要让他窒息了。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千只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地叫着,铁骨铮铮的男子甚至差点软了手脚。   焰归之于叶英,就如同无双剑之于叶炜一样,他们都是为剑而生的人,感同身受之下,没有人比叶炜更清楚明白焰归剑对叶英来说有多重要。当剑法高深到一定的境界,便会和自己的剑形影不离,甚至产生共鸣。如同叶炜曾经三冬抱雪,六夏迎阳的十载苦修,日日抱着无双剑入睡。叶英不也是日日身配焰归,抱剑观花?于他们而言,无双和焰归是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剑刃,已经是他们的半身,不到身死之时,绝无可能舍弃自己的剑。   但是如今,叶炜却在叶英的嫡传弟子身上看见了焰归,这其中代表了什么,叶炜不敢去想。   “大哥……大哥他……他……”叶炜浑身颤抖着,几乎语不成调。   叶九思知晓这种感觉,她也曾经疯过、痛过、哭过,她反手握住叶炜颤抖的手臂,声音冰冷而斩钉截铁地道:“师父没死。”   听闻此话,叶炜才稍稍冷静了些许。他看着叶九思清冷如雪而明媚不存的神情,有些难以想象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当初君子如风的女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但是此情此地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叙旧的地方,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惨叫立刻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三庄主,九思不能久待,还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察觉到那股拉力越来越强,叶九思有些急切地道。叶炜微微一怔,也收起心中的疑虑,三言两语将眼下的情况交代清楚:“安禄山和史思明反唐,庄内正在铸造唐军的新武器以及一柄神兵,狼牙叛军前来抢夺,正和藏剑弟子交战。”   “狼牙军……!”叶九思总算想起这是历史上记载的“安史之乱”了,也正是因为这场动\乱,才使得大唐走向没落之路。叶九思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从次元空间中抱出唐千赠予的机关匣,几番拆解,从中抽出几本已经陈旧泛黄的书本,一把塞到叶炜的怀中。那是她在第一世中所收集来的书册,详细记载着唐朝的历史,甚至有安禄山行军作战的布图,叶九思相信只要有这些书,那么搅得唐朝鸡犬不宁的安史之乱定然再掀不起任何浪花!   “这些是什么?”被塞了一手的书,让叶炜不得不松开了叶九思的手,却见叶九思转身便要离去,“你要做什么?!”   “师父不在,宵小来犯,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叶九思神情不变,眉眼间却含了一丝凌厉的冰冷,“我不会露面于众,也不知此去何时能归,但是为师父掩盖一二,还是无妨的。既然藏剑有新剑出炉,那正好以叛军的鲜血祭剑,岂非快哉?”   “你……”叶炜正想劝说叶九思别逞强,却见叶九思拔剑腾空而起,脚尖在空中轻轻一点,竟然就凌虚御空而去。叶炜心中震惊,赶忙将书都收进包裹里跟上去,却忽而见天空金芒大盛,一股可怕的剑气呼啸而来,凌冽得几乎要撕碎苍穹,咆哮的飙风席卷了整个藏剑山庄,仿佛风雨欲来般逼仄而压抑。   “……天啊……”叶炜震惊的看着高悬于空中的叶九思身后铺天盖的剑刃,兵戟相交的声音铮铮,清越而杀机凛然。那剑刃多得如同一片黑鸦鸦的乌云,一柄柄悬浮于空中,盘旋回转,金色的剑气却又照亮了半边天空,璀璨而辉煌至极,几乎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绝望之意。   狼牙军和藏剑弟子几乎都停下手,甚至连前来援救的各门弟子都震惊地看着几乎遮盖了半边天空的金色剑刃,整个战场都鸦雀无声。   “是大庄主的无上心剑——!是大庄主!是大庄主啊——!!!”忽而,一位藏剑弟子激动高昂到变调的嘶喊打破了这样的死寂。场上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和呐喊,一扫由于叶英失踪三年而带来的不安和动\荡,甚至有藏剑弟子忍不住喜极而泣,呐喊到嗓子喑哑。   “大庄主——!”   “大庄主——!”   “我们——杀——!!!”   迸发的金色剑气和天空中千万把心剑相互辉映,士气高昂的藏剑弟子对前来冒犯的狼牙军进行了疯狂的反击。而被心剑所震撼的狼牙军几乎因为心生绝望而失去了反抗之力,甚至有人忍不住丢盔弃甲夺路而逃,却无一都被一道气机锁定在原地。   “杀。”叶九思高悬于空中,轻描淡写地一拂袖,那已经蓄势待发的万千柄剑刃便如同离弦的箭矢般激射而去,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凛冽剑气。而叶九思眉眼清冷淡漠,神情冷肃,竟宛如那凌驾于九天之上的神明,主宰着他人的身死,强大而无情。   心剑洞穿了敌军的心口、咽喉,无一例外皆是顷刻毙命,他们仿佛都被笼罩在剑气的领域里,没有人可以逃出生天。那慕容古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凌空而来一道雪亮而辉煌的剑光,他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一剑枭首,临死之前他只能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首分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心剑之威。   满场的欢腾和呼喊,叶九思却感觉到那股拉力陡然加重,撕扯得她的灵魂都感觉到了痛楚。她刚刚降落到地上,身后便骤然出现出黑色的漩涡,无数条写满了仙禁的银色锁链从中射出,捆在她的身上,叶九思陡然觉得无力,只能被那些锁链扯着朝着漩涡里去。   “九思!”叶炜提着无双剑跑来,看到这一幕,震惊之下赶忙拔剑砍向那些锁链,但是却仿佛劈到空气一般,没有丝毫的用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炜抓住叶九思的手,却感觉到那股拉力的可怕,烦躁得他伸手去拔那些捆在叶九思手上的锁链,却摸不到锁链的实体。   “三庄主,没有用的,这些锁链只作用于我一人。”叶九思握着叶炜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她面色冰白如纸,快速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并非怪力乱神之说,还望三庄主牢记——我给三庄主的那些书,还请三庄主翻阅后转交给天策府朱剑秋先生,他会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的。当年我和师父皆被卷入了异世界,去了千年以后,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一言难尽,如今我和师父,皆是身不由己。”   “此世界虽然只过了三年,但于九思而言,已是沧海桑田。只是师父被人所害,昏迷不醒,九思必报此仇。这是九思的劫难,能成则归,不成则死,一切都是命数。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还望几位庄主莫要担忧。”   “若三庄主实在不懂,可去询问佛子,何为三千世界,约莫便可知晓九思和师父身在何处了。”   叶九思快速地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冷汗却已经滚落脸颊,已经彻底支撑不住了,只得道:“九思……九思一定会救回师父的,一定!”   “九思!”叶炜再也抓不住了,只能看着叶九思的身影没入黑色的漩涡之中,心中的不安却一层层的累积而起,仿佛陷入了走不出的困局中。身后已经响起藏剑弟子欢呼雀跃归来的声音,但是一片欢愉的气氛之中,叶炜却觉得特别的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作者君江郎才尽,已经找不出适合形容的诗词了……_(:зゝ∠)_ 都是我当初太浪费,把所有找来的诗句都给用掉了,导致现在无诗可用啊…… 所以……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装逼地用诗句来当标题呢!!!(╯‵□′)╯︵┻━┻ 悔之晚矣啊啊啊啊!!! 所以,小酒儿只是去刷个存在感和时髦值,立刻就被拖回来了……呵呵傻逼了吧,渡劫都还没渡完就敢跑去中级位面用仙法,是不是想死?天道表示伐开心,果断将人捆回来了…… 三庄主懵逼逼,尔康手表示我智商不够啊你说的都是神马意思给我解释清楚啊!!! 三庄主已经被疑问给湮没了……我家大哥去哪儿了?大哥的小萌物怎么变成跟大哥一个模子了?大哥的小萌物居然没有跟在大哥的身边?大哥的焰归剑怎么在大哥的小萌物身上?卧槽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大哥没死的话大哥的半身(焰归剑)却出现在大哥小萌物的身上到底意味着什么?卧槽别闹啊大哥底迪我的智商一直不高的啊你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 小酒儿表示,三庄主我知道你智商不高,所以书叫你转交朱剑秋而这些话只让你记着没让你懂啊。 叶炜无意之间被小酒儿鄙视得彻彻底底…… =v=这一段剧情相信藏剑弟子都不觉得陌生,原著里面是叶英出场把慕容古给干掉了并且感怀于新铸造的神剑锋芒无匹,因此取了“怀刃”这个名字。 这里小酒儿代替男神走剧情,走完还立刻被扯走了,留下三庄主懵逼逼。而在剑中的男神却…… 叶英:……三弟,放开你嫂子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我去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锦衣玉】、【沉玖】、【一叶心影】、【江陵居正】、【丹青舒卷】、【仲长凝霜】、【墨寒烟】的地雷打赏~!你们真是太霸气了么么哒~~! 爱你们哟~!   ☆、【第八十三章】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被狠狠的摔在雪地里,叶九思半跪于地,忍着被撕裂般的痛楚,捂住嘴咽下了喉中的一口鲜血。她有些难过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若失,好不容易重归离别了数十年的故土,却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家,便再次被逼迫着离开,这样的感觉绝对算不上好。天道虽然没有对她怎样,但是那股拉扯的力道却明显让她受了不轻的内伤了,日后想要重回故土,怕是要再做一番布置才是。   叶九思刚刚拭去唇角的血液,站起身,身前便是一花,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的青年便站在她的面前,依旧是那身背名琴长身玉立的矜贵姿态,清俊的面容上却是满含忧虑之色,连忙扶住了叶九思的手:“阿姐!你受伤了?”   “无碍。”叶九思摇了摇头,叶怀瑾却注意到她闭合的双眼,急声道:“阿姐!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叶九思微微一愣,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多年了,叶怀瑾恐怕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感觉到叶怀瑾语气中的愤怒和担忧,她不由得抬起手轻轻拍抚他的脑袋,软了语气,有些冷淡却平和地道:“无妨,只是为了领悟剑之道义,故而自封双目罢了。我不在的这些年,剑宗上下都需要你打理,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这点小事又有什么?”叶怀瑾摇摇头,见叶九思面有失落之色,但是却比离开之时理智悬于一线的样子好上百倍,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他搀扶着叶九思走着,一边轻声告诉着她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阿姐已经走了将近七年了,两年前师弟和师妹拿着阿姐的手令找上门来,可是吓了瑾一跳,不过瑾已经将他们安置好了,奚琴入了瑾的门下,曲师侄入了‘至柔之道’挽月师妹门下,至于那原随云,虽是奚琴的夫婿,却还需要磨练一番。”   “原随云已经改过不少了,你见可以了,便寻一套剑法给他吧,还有他的眼睛,也安排术法不错的弟子帮他看一下。”叶九思压下喉咙中的痒意,声音微微沙哑地说道,“他与奚琴有红线相牵,可见心意是真的,收入宗门倒也无妨。只是他以前所学甚杂,便开了藏书阁让他自己挑一部剑法研习吧。”   “如此也好。”叶怀瑾倒也不担心原随云是否会带坏门中的弟子,剑宗门风清正,可不是说着玩的。即便是同为一门之下的弟子,也总是安排一个思想观念已经成熟的大弟子带着两个小弟子识字,教他们为人处世。虽然没有刻意压抑他们的习性,但是却极其重视对他们是非观念的培养,“一点红师弟和曲无容师妹的剑道已成,便只传授了他们破碎虚空的法门,让他们自行参悟,阿姐看如此安排可好?”   “你做事我总是放心的。”叶九思给自己用了个水系的仙法,感觉到心口的窒闷渐渐消去,这才开口淡声道。   “还有一事……”叶怀瑾罕见的迟疑了片刻,才委婉地说道,“数年前瑾曾经所在的世界有后辈破碎虚空而来,一名浪翻云,是个剑术大家,故而瑾将他收入剑宗了,只是辈分之事还不好安排。而另一人名庞斑,与浪翻云相识,武功倒是不错,但是……”   叶怀瑾这般喜怒不现于形的人竟罕见的露出了不喜之色,冷嗤道:“长得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整个人邪性得紧,一来就对门中的弟子出手。凑巧那时魔尊大人前来……拜访,瑾就将他收拾了交给魔尊大人,如今应当也是在魔界站稳跟脚了。”   实际上,那浪翻云和庞斑不知晓有什么仇怨,都一同飞升了,居然还在剑宗结界处打了起来。剑宗负责巡逻的弟子见此上前呵止,浪翻云倒是识趣地收手了,庞斑却是个邪性桀骜的,居然对剑宗弟子出手了。叶怀瑾接到报信赶到现场时正巧看到庞斑将一个弟子击伤,他和浪翻云身边围了一圈白衣金纹持剑以待的剑宗弟子。叶怀瑾二话不说便拔剑将庞斑刺了个透心凉,稍稍冷静下来后询问了浪翻云,才知晓这两人也是破碎虚空而来的。   那庞斑不怕死居然还问他剑宗是不是慈航静斋的先人飞升之后创立的,那此界是否有魔门?叶怀瑾几乎要冷笑了,他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正好是慈航静斋和阴癸派闹得最凶的时候,对这些被江湖中人捧得飘飘然的“仙子”可没什么好感。可他报上名字之后两人却是变了面色,这倒是让叶怀瑾有些意外,但听浪翻云所言,破碎虚空第一人“琴中剑”叶怀瑾的名号竟然成了江湖中的传奇,甚至百多年之后都声明不朽。   当然,这些都只是江湖传闻而已,有些传承悠久的世家自然知晓,叶怀瑾不是破碎虚空的第一人,而是破碎虚空第一人的后人。   叶英和叶九思当年名声不显,唯一有迹可循的也不过是当初慈航静斋的那一次闹事罢了。   凑巧那时魔尊重楼暴怒过来找叶九思算账,为了转移魔尊的怒火让自家宗主免于受难,叶怀瑾便面不改色地将庞斑丢给了重楼。虽然知道庞斑邪性城府深,不是个好对付的,但是重楼这么多年能坐稳魔尊的地位靠的不是聪明才智,而是能让一切算计形同虚设,无可匹敌的强大。因此叶怀瑾很放心,庞斑去了魔界那就是掉进了魔窟,虽然以他的性格能在那里生活的很好,但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叶怀瑾相信魔尊大人会分分钟教他重新做人的。   叶怀瑾眼神悲悯笑容可爱,温温然道:“不过还是多亏了庞斑少侠的自我牺牲,不然重建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啊。”   “满肚子坏水。”叶九思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也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关心此事,“那几名受伤的弟子好生照顾着,此事算他们有功,你看着奖励吧。至于那浪翻云,听你所言应当还算不错,倘若对方愿意入剑宗,你便安排个二代弟子的位置给他吧,也算和一点红曲无容平起平坐。已经能自行悟得破碎虚空了,便开始教导他仙法吧,他尚且不懂此间事理,你身为首徒便多担待些许,根据他的内功属性选一套仙法给他。”   “自当如此。”叶怀瑾已经能看到不远处葱郁碧翠的梧桐树和剑宗的屋舍了,不由得偏首莞尔笑道,“阿姐,欢迎回家。”   叶九思微微一怔,半晌,却是浅浅的笑道:“嗯,回来了……”   叶九思觉得有些累,却又觉得很安心,浅浅的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叶怀瑾正转身想回去继续处理事务,却被一群鬼鬼祟祟的弟子七手八脚地拖到演武场上,正晕头转向着呢,一抬头就对上了好几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叶怀瑾:“……”这是怎么了?哪个熊孩子又闹事了?   “大师兄——宗主的眼睛怎么了?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就是啊!谁害了宗主?!把他剁成肉泥喂鹰啊!”   “……师伯,这件事情不能坐视不管啊!就算弟子还小,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叶怀瑾袖子被三四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弟子扯着,面前站着好几个面色冷峻杀气四溢的少年,连腿上都黏了两个软嘟嘟还扎着包子头的小弟子,什么阳春白雪的气质都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清秀文俊的面容上显出了十足的无奈之色,唉唉地道:“行了行了,快放开。宗主不是被人害了,而是为了领悟剑之道义而自封了视觉,你们就别在那里瞎操心了!今天的功课做完没有?就你们这点能耐,真有人欺负了宗主你们送上去还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叶怀瑾看着那些哭得十分好看的女弟子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说是大师兄,但是其实二代的弟子大多是他带出来的。当年剑宗成立之后,梧桐回到了苍梧树身上闭关修行,且自愿成为剑宗镇压气运的圣物和结界,直到今日都尚未出关。而叶九思虽然对教导弟子的事情上心,但是也常常游历人间去寻找叶英的残魂,因此叶怀瑾便担负起了代宗主的职责,这一辈的弟子几乎都可以算是他看着他们长大的。   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性格,没人比叶怀瑾更清楚了,看着几个明明打起架来招招见血的铁血娘子哭得跟朵风中娇花似的,叶怀瑾就觉得难受极了。几个少年倒都是高洁傲岸沉默寡言的性格,听说宗主并没有受伤,便一声不吭地走了。那几个女弟子倒还不放心,多问了几句,最后才被叶怀瑾赶跑了。   看着一群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弟子,叶怀瑾不由得失笑,好歹当年创立剑宗是对的,阿姐至少不会那么孤独。   叶怀瑾拎着两个三代的小弟子往外走,竟看到了原随云和浪翻云两人站在门口处,想起叶九思的交代,便打算过去告知一声。   “方才那位……就是让师斋主耿耿于怀多年的那位?”浪翻云身形雄伟,面目丑陋,一双微微泛金的虎眼似梦似醒。他性格有些沉默寡言,修炼的剑道却是“极于情,极于至,极于剑”的有情道。他本来总是独身一人行走江湖的,但是加入了剑宗之中,浪翻云却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宗门的风气,便留了下来。刚才他和原随云过来时正巧看见叶九思离去的身影,浪翻云便不由得想起了言静庵口中让师妃暄师斋主二十余载都未能突破的魔障。   “你和慈航静斋倒是关系不浅。”叶怀瑾将两个小娃娃塞到原随云怀里,神情淡淡地道。在知晓浪翻云的过往之后,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浪翻云,虽说对方深爱自己的妻子,甚至为她达成了有情剑道。但是据浪翻云自己的叙述里,他的妻子死后,浪翻云的红颜知己多不胜数,其中就包括那慈航静斋的言静庵。庞斑曾经钟情于言静庵,言静庵以此做筏要求庞斑退隐江湖二十年,而浪翻云也曾因言静庵的相求而出手击败“黑榜”之一的“红佛手”。   这慈航静斋的行事风格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半点没变。   而真正让叶怀瑾不喜的,是因为浪翻云将神似妻子的怜秀秀当做妻子的替代品,娶了怜秀秀之后却抛下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破碎虚空了。   虽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怜秀秀或许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圆满的是幸福的,但是叶怀瑾身为一个男人,就格外看不起浪翻云这样的作为。   负不起责任就不要娶,给不起幸福就不要娶,承诺不了一生一世就不要娶——叶怀瑾不知道他人怎么想的,但是他自己做到了这点。当初以他的身份地位,多的是不求名分只求露水姻缘的女子投怀送抱,但是他从未放纵过自己一丝一毫。他既然决心追逐武道的巅峰,自然不会耽搁他人的幸福,自己决不去招惹,送上门来的也不要。不知道多少人笑他傻,连师父都劝他至少留个血脉,但是叶怀瑾仍然不为所动,一切故我。   “宗主说你为二代弟子,算是我师弟,代表‘至情之道’。”叶怀瑾从不去评价他人的剑道对错是非,只是冷淡道,“你的武功心法皆是水属性的,我稍后会让人送一套水属性的仙法予你,试着将仙法和内功融合在一起吧,若是静心修炼,能放下一切,将来也可凡身成仙。”   “多谢。”浪翻云平静地应道,他不知道这个他名义上的大师兄,曾经的“琴中剑”为何对他甚是不喜,但也无意多问。   “随云,宗主已经允了你可以前去藏书阁寻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法了,日后要好好努力。”面对原随云,叶怀瑾好歹带了几分笑意,说到底原随云算是他的晚辈,徒弟的夫婿。不管原随云曾经有千般不好,他对奚琴却是当真体贴入微,这让叶怀瑾很有好感,“你的眼睛……也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倘若宗门内实在没人能治好,我会上报宗主请宗主出手医治的,你不必担心。”   原随云正微微倾身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听得此言,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他面容温润如玉,清隽秀逸,这些年来他和奚琴的感情甚笃,奚琴也当真将自己看到的东西都尽数说给他听。原随云原本眉宇间隐有的压抑阴戾已经消失无踪了,化为一腔平和温宁。   又是他甚至觉得,即便看不见,也没什么了。   剑宗没有人会拿他目盲之事说道,据说是因为剑宗宗主的师父也曾为了剑道而自废双目,是以没有人会对目盲之人产生任何的偏见。原随云在这里待得很习惯也很舒心,他完全就像是正常人一样,不会有偏见和歧视,也不会有或是同情或是可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的,随云谢过宗主了。”或许以前原随云是很难想象自己能有今天的,平淡温和,几乎要融化掉他所有的野心。   叶怀瑾只是笑笑便离开了,这些年纪大的弟子是非观念已经成熟了,强行掰正是不可能的,只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叶怀瑾也没指望让他们彻底和剑宗同化,但是至少不能作恶,培养他们对剑宗的归属感便是了,浪翻云如此,原随云亦是如此。   山上风大,雪却已经停了很久了,叶怀瑾走出院门,看着苍梧山上似是不变的风景,微微一愣。   那渐渐融化的雪土之上,竟已经能看见些许翠微的生机。   “春天……可是要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崩溃了……QAQ我以前还说自己最讨厌城府深的言静庵和无情的梵清惠呢,结果今天一翻日月当空立刻被打脸了。什么都别说了,师妃暄的徒弟端木菱简直迷了,网上有人吐槽说黄老已经彻底刹不住车了,日月当空怎么看都成了种马文啊,通篇扫下来尼玛全部都是“合\体、仙\胎,魔\种,内\宠”啥的,连贴吧里发的文本都被百度和谐了,以前作者君行中庸之道还能帮着仙子们说几句好话,说她们只是被洗脑过度而已。但是现在黄老自毁城墙作者君hold不住了,感觉这回慈航静斋用一吨的去污粉都刷不干净了。 端木菱是“仙\胎”,龙鹰是“魔\种”,这两人各持半把破碎虚空的钥匙…… 总觉得不是武侠了,为什么仙胎仙法这种玩意儿都出来了还能玩吗……龙鹰大小老婆一堆堆了啊,从中原泡到西域去都不止啊,而且为什么男主角一见到端木菱就各种口花花调情还能好吗?仙子要被拉下神坛了。 而且慈航静斋到底长着神马模样啊? 【龙鹰潜进水里去,一看下大叫乖乖不得了,不是因对方正来寻自己晦气,而是水里的端木菱出乎天然、不假任何修饰、且是毫无保留彻底地向他展示了仙体的美态。秀发起伏飘扬,修美动人的一双(和谐)轻柔地划动,美眸闪闪生辉如湖中宝石,贴身的湿衣尽显上天赋予她的曼妙线条。更出奇的是她没有祭出佩剑。只以仙手仙腿向他展开近身搏击。】 【端木菱柔声道:“不论佛道两门,均有庞大高效的通讯系统,五天前我已收到讯息,故此到扬州来等你。本打定主意不对你动手,最后仍出手教训你这小子。你想气死人家吗?”】 【从端木菱樱唇吐出的“仙吼”】 仙姿仙容仙质仙法仙心仙情仙趣仙手仙腿都出来了告诉我最后两个是什么东西!你是慈航静斋你是正道魁首你是高冷仙子你赢了你了不起……能不能不要仙下去了作者君都觉得槽多无口了啊……_(:зゝ∠)_拜托了你师父好歹会自称一句“妃暄”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治疗连“人家”和“小女子”这样的自称都出来了! 再见吧,纪念逝去的纯真啊_(:зゝ∠)_好好写个纪嫣然那样的妹纸不成吗?就算她被种马渣了我也认了啊 小瑾我内心中的一片净土啊,就当个好男人吧嘤……QAQ 男人写的小说真心不懂女人,黄易大师是武侠世界的一方霸主,但是这文看着简直心疼…… 请黄易大师的粉丝不要和我撕逼,作者君只是突然被刷了一脸有点纠结而已,没有要黑黄易大师的意思。拒绝撕逼,我觉得寻秦记什么的都挺好的,甚至大唐双龙传我都觉得不错,但是日月当空真的觉得画风不对经了啊……唉,吐槽过大家看了也就算了讨厌我心里骂几句也没关系,不要和我较真这些,作者君不想吵架。 都忘了吧……(捂脸) 这章缓冲一下交代一下所有人的安排,下一章开始要跑剧情了吧,大家都喊着要男神出场但是男神一出场就要拖剧情,以后大家喊着要男神我都当做你们在催稿好了_(:зゝ∠)_我们赶快把仙剑写完赶快吃糖去吧~!我埋了伏笔暗戳戳地发糖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来…… 感谢【丹青舒卷】、【々爱幻想的猫々】、【王木木】、【沉玖】、【锦衣玉】、【江陵居正】、【柳穿鱼迷】、【一叶心影】、【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女神们你们太霸气啦~!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四章】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孩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空中朗朗回响,清正有力的读书声却朗诵咀嚼着略微含悲的诗句,隐隐间,却能听到男子清雅温和的声音缓缓吟道,“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苍梧山通往九峰之巅的云梯洁净似雪,山巅之上伫立着苍翠欲滴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层层叠叠的金色符咒环绕在巨树的身周,看上去辉煌而神秘。每一个剑宗弟子闲来无事,总是会将目光投向此处,仿佛能透过叆叇飘渺的流云光影,看见那时常独立崖边白衣女子的身影。   从山巅往下看,是萦绕千峰万仞的苍梧云海,翻滚的白色云浪连绵不绝,构成了一副壮丽辽远的画卷,九嶷山的美景皆可尽数收入眼底。叶怀瑾其实挺喜欢从上往下看时所见的一切,虽然九嶷山巅积雪不化,但是九峰各处却已经有了绿意,其他的山峦之上更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早已看厌了苍梧山巅景色的弟子们也喜欢往各峰处跑,叶怀瑾也没有拘着他们,总归让他们体验一下生命的鲜活才是正理。   叶怀瑾神情温润地踏上云梯,身后还传来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清脆稚嫩:“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阿姐——”   白衣墨发的女子抱着长剑,耳边能听见衣袂临风的猎猎作响,纤细单薄的身躯在狂风的席卷之下仿佛就要如烟云般消散无踪。风声太大,她却还是隐约听见了叶怀瑾的声音,微微偏首望来。她双目轻阖,眉眼清冷,似是淡漠,似是平静,却已然有浮华尽谢般的岳峙渊渟。   “阿姐,起风了,还是回房吧。”叶怀瑾唇角笑意温醇如故,却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隐隐透露出一丝固执的味道。   叶九思神情淡淡的,却也不拒绝什么,只是缓缓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叶怀瑾走来。她白衣墨发,衣袂翩飞,身后是一片苍茫的云海,那刮旋于天际之间的风声很大,却似乎听见一个飘渺而辽远的声音寂寂的,和孩童们的朗诵声幽幽地合到一起: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叶怀瑾看着叶九思的背影,她一步步走得沉稳仔细,静若止水,可叶怀瑾看着天边南飞的群雁,心中却有几分茫然无措的酸涩。   这么多年了,叶怀瑾知道叶九思始终在等一个人的归来,等着一个寥寥未定的归期。他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终年守着苍梧山巅这小小的方寸之地,从剑宗创立到如今,十年又十年,人的一生百年匆匆,她眨眼间又等了半辈子。   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怀瑾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叶英的模样了,记忆之中只隐约留下一个挺拔孤绝的身影。叶怀瑾不懂得什么是爱,他也从未尝试过这样风花雪月的相思之情,但是他扪心自问自己恐怕没有这样为一个不知何日归来的人苦熬百年的勇气。这么多年了,奚琴和原随云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但是只有叶九思,永远形单影只,孤孑一人。   不是一两天,不是三四个月,不是五六年,而是一个人的半生。   “阿姐。”叶怀瑾只觉得心中翻涌起一股酸涩,郁气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底。他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拽住那个越来越沉默的女子的衣袖,笑眯眯地道,“琼华派前些时日发来请柬,据说他们已经铸造出了羲和望舒双剑,并且寻找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阳道体和纯阴之体,作为双剑宿主,并且想和剑宗弟子切磋一二。这一场盛事本该由瑾亲自带队前往的,但是不凑巧瑾这几日略有所悟,可能要闭关准备突破,就麻烦阿姐走一趟了,可好?”   这些年来琼华对剑宗虽然仍然是那般不咸不淡的模样,但是也越来越警惕了。毕竟剑宗弟子走以武入道之途,身魂同修,即便功力尚未达到宗师之境,也已经驻颜有术,容貌不变,成为宗师之后更是寿命漫长,不知晓的人还以为剑宗有什么秘法,能让人短时间内修成不老仙身。而当初琼华派的弟子们如今也已经是掌门长老了,只是除了重光因为功法特殊而容貌不变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经开始沧桑衰老了。   剑宗和琼华派都是以铸剑之术和剑法闻名的,剑宗稳扎稳打,如今发展越来越好,琼华派与之相比,可谓是处处不如,因此举派飞升的野心更加雄厚了。这些年来虽然碍于情分没有跟剑宗产生任何冲突和摩擦,但是琼华派很天真的觉得自家宗门举派飞升之后也是满门神仙,和叶九思平起平坐,也能倒压剑宗一筹了。如今羲和望舒双剑铸成,又在同一时间寻找到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纯阳之体,大喜之下便提出了切磋这样的要求。   叶怀瑾本身对琼华派这样的挑衅是有点满不在乎的,在他看来,琼华弟子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里剑心纯粹的压根没几个,丢到剑宗连外门都不收的,即便灵体上佳又如何?一群修道的人修到最后居然还想靠着这样的捷径一步登天,可不是可笑无趣得紧?   但是叶怀瑾不在乎琼华,却在乎叶九思,哪怕是让叶九思出去走走,也比这十年如一日守在这方寸之地来得好。   叶九思微微抿唇,一开口,声音冰冷宛如乱玉碎琼:“其他人去,也可。”   这样委婉的拒绝,叶怀瑾却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当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委屈的神色:“可是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和瑾同一个辈分的,不管是浪翻云还是一点红师弟和曲师妹,都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啊。能委以大任的挽月师妹又带着弟子入世去了,卿寒师弟又是个木呆子,整天只会抱着木剑闭关闭关,我怎么能放心让他带着人去丢人啊?况且这琼华派此次可以说是来扬威的,阿姐去掠阵,琼华派也不敢说些什么嘛!”   叶九思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随云和奚琴呢?”   “阿姐!虽然琼华派此举有多可笑和不切实际我们都知晓,昆仑其余几派也等着看笑话呢,但是这对于琼华派来说可是最庄重的大事了!”叶怀瑾的神色顿时更委屈,“虽说三代弟子带队前去也不算失礼,但是琼华派肯定会以为我们看不起他们啊!而且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奚琴都快八个月了,原随云哪里抹得开脚?四代弟子里,曲流觞和原青竹那两个小子一肚子坏水,没有人压制他们,岂不是真的要闹出事来?“   都白来岁的人了,却还碘着脸皮子撒娇,但偏偏叶九思就吃这套,片刻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无奈地颔首。   叶九思伸手拍拍叶怀瑾的拽着她衣袖的手,干巴巴地道:“身为首徒,应当稳重些许。”   “是!”见叶九思应好,叶怀瑾自然无所不应,“那瑾立刻吩咐安排下去,三天之后阿姐就带一批弟子出去吧,瑾会安排妥当的。”说完,人便已经化作一道流光离去,只留下叶九思有些无言般的摇了摇头,方才转身离去。   曲流觞正睡得甜香,就被叶怀瑾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吓得他正想告罪说自己不该偷懒,却被叶怀瑾一把揪住了衣襟,雷霆万钧地道:“我要去闭关了,这次琼华之行是宗主带着你们去的,虽然一点红和曲师妹也会同往,但是他们不管事,你小子年龄最大,放机灵点知道了没有?”   “什么!宗主要离宗?!”曲流觞头发都快要炸起来了,睡意半点不剩,见叶怀瑾松了手便要离开,忙道,“等等师伯,你不是前阵子才突破不久吗?”   叶怀瑾身周凛然的剑气稍稍收敛了些许,又是一副阳春白雪般的清逸华贵,眼中略显寒芒,却是缓声道:“傻孩子,师伯不闭关,宗主哪里肯离宗啊?”   曲流觞:“……………………”   叶九思不是不懂叶怀瑾的小伎俩的,但是她惯来心气平和,对门中弟子也是宽容疼宠的,叶怀瑾算得上是她带大的孩子,偶尔一点小要求,叶九思也是无有不可地惯着。似乎年岁越长,她就越发心软了,甚至隐隐明白了叶英为何会如此在乎藏剑山庄,甚至倾尽半生去守护,也甘之如饴。   “师父,剑宗不知不觉间竟也发展成这般模样了。”叶九思跪坐于地,轻轻的以袖擦拭着焰归,她双目轻阖,姿态端庄,眉眼却透着清浅温静的柔和。窗外照射进来的天光明媚灿烂,衬得她的容颜有种姽婳于幽静般的美丽,“一晃眼也是这么多年了,四代弟子都长大成人了,徒儿也没想到徒儿竟然会有被人唤师祖的一天。不知道这些年师父是否会有意识,不然,徒儿岂不是比师父年纪还大了?”   似乎觉得这样的设想很可笑,叶九思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恬淡的笑靥。   焰归剑仍然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的反应,但是叶九思却仿佛习惯了一般,闭着眼睛,她能感觉到师父的气息就在身边,即便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叶九思也知道师父是和自己同在的。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苦苦地熬过来这么多年。   “听说琼华派四季如春,太一仙径更是春夏秋冬四季俱存,风景定然极美,徒儿带师父去看看,可好?”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剑宗弟子,琼华派可谓是早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意气风发地准备迎接这个不出世神秘门派的弟子。双剑铸成,宿主也已经成功让双剑认主了,这大抵算是琼华派三代以来难得的盛事,几乎所有的弟子都穿上了琼华派的衣裳,肃穆以待。   就连性格最洒脱不羁的云天青都被强制性地打点一新,戒律长老就差没拎着他的耳朵字字珠玑地告诫他不许惹是生非。面对琼华派上下这种仿佛如临大敌般的态度,让云天青对这个名唤剑宗的门派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他知晓此次切磋真正的重头戏是身为双剑宿主的玄霄和夙玉,便悄悄凑到玄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哎,这剑宗到底是什么门派?昆仑八派中好像没有叫剑宗的门派啊?师父和长老们都很重视的样子诶!”   可不是吗?那个向来严谨刻板对他们不假辞色的宗炼长老都已经在琼华派山门前相迎了呢!   玄霄冷这一张俊脸,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意味地剜了云天青一眼,还是解释道:“玄震师兄上课的时候你又跑哪去了?剑宗虽然不是昆仑八派,却也是闻名遐迩的宗门了。剑宗坐落于苍梧山上,九峰绵延,也是以剑术和铸剑之法而闻名于世,只是剑宗并非修仙门派,而是修剑修道的门派。门下弟子皆锻体修魂,走以武入道之途,宗炼师叔曾经说过,普天之下,再没有哪个宗门对剑的感悟能超过剑宗的弟子了。”   “哇,这么厉害!”云天青有些叹然,啧啧有声地道,“难怪大家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呢,肯定是不想在对手面前掉面子。”   “云天青!”玄霄最是不喜云天青这般轻佻随意的性格,不由得喝道。云天青也索然无味般的闭上了嘴,嘟囔道:“好吧好吧,不说就是了。”   “别出声了,他们到了。”玄霄看着远处乍现的剑光,低低地叱道。云天青抬头看去,果然见天边剑芒爆闪,金光四射,这一眨眼的时间,便已经可以隐约看见白衣翩飞御剑而行的剑宗弟子了。来的人数似乎很不少,远远看过去乌鸦鸦的一片,但是那逼人的气势,却让琼华派的弟子都紧张了起来。   宗炼和剑宗来往多次,这次仍然由他打头迎接剑宗的弟子,剑宗弟子的服饰皆是白衣,只在衣袂衣角处绣上些许金纹。看着翩然而来各个神清骨秀风姿绝俗的剑宗弟子,宗炼心中也有些感慨,站在他身边的是青阳重光以及数位长老,而掌门则带着内门弟子在内静待,这已经是非常隆重的礼仪了。   剑宗弟子刚落地便井然有序地分列成整整齐齐的两排,一众白衣墨发的弟子一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上微微往前扣,垂首肃穆以待,显露出无与伦比的大气与庄严。宗炼正觉得奇怪,却见一身白衣容貌如故的女子踏着天光翩然而来,看清楚女子面容的瞬间,宗炼便哑然失声了。   叶九思阖目敛眉,神情冷淡,却是微微偏首朝着宗炼望来,平静道:“许久未见了。”   宗炼没想过那个数十年从未踏出剑宗一步的谪仙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当初即便是太清亲自起稿写下请柬,也注明了是邀请“剑宗宗主”,但是深知这位宗主脾性的人都没指望过对方会真的过来。对方虽然身为一宗之主,但是却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万般琐事皆是由代宗主也便是掌门首徒叶怀瑾处理,甚至于当初太清即位,也是叶怀瑾前来道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宗炼也做好了这次同样迎接叶怀瑾的准备。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宗主的出现,会突然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已成仙,百年光阴逝去,容貌清美如故,只是气质越发广阔浩瀚,天高境远般的孤绝。而他,却已经白发苍苍,老态尽显了。   与天地同寿,有移山填海之能,震慑天下之威——原来,这就是已经超脱肉体凡胎的存在,以武入道的剑仙。   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青稚年少,乍然见到那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仙,震撼得不能自己。在剑庐前,他屏息凝视,不敢妄语,只听得她一声平淡严厉的“道心不坚,剑道未成”之说,从那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一句简单的提点时时在他心中回响。他一次次挥剑,一次次反诘自己的心,直到剑道有成的一天。这份半师之谊,他永远记在心里,不曾忘记。   宗炼神情平静,安详中甚至流露出了几分释然之意,他敛袖一礼,恭谦地道:“晚辈宗炼,见过宗主。”   一如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宗炼大叔有点想跳槽但是又舍不得琼华的感觉…… 阿噗,宗炼大叔的性格其实和慕容紫英很像的,所以比起琼华派的“一步登天”,他潜意识里会更喜欢剑宗的“修剑修心”之说,所以三观遭到冲刷和洗礼,因此对剑宗的存在总是有着迷之好感和莫名的复杂…… 给他点根蜡烛吧,可惜我的目标是紫花而不是宗炼。→_→ 一眨眼五十年过去了呵呵你们一定觉得卧槽这跳转得太离谱了吧,好吧其实是因为作者君被男神各种打脸之后有点圆不回自己的大纲设定了,所以作者君决定顺其自然,重新走一条路出来,大纲就……作废吧…… 下章剑宗弟子刷爆存在感……给琼华点蜡,虽然琼华也是受害者,但是小酒儿明显对这个信奉九天玄女的门派没虾米好感…… 小瑾真是小天使,这么温油贴心~! 火速跑完剧情我们就去吃糖糖么么哒~! 感谢【无念流年】、【容颜】、【江陵居正】、【一叶心影】、【艾翎】、【仲长凝霜】、【沉玖】、【锦衣玉】、【丹青舒卷】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五章】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看着白发苍苍须发飘飘仙风道骨的宗炼长老对着一个看上去几乎可以当宗炼孙女的女子持晚辈礼,这对琼华弟子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本来就被剑宗压制了一筹的气息顿时一弱,只是强撑着场面不慌了手脚罢了。宗炼在前带路,目光瞥过强制镇定的内门弟子和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的外门弟子,有些憾然地叹了口气。身为主人的琼华如此,反倒是身为来客的剑宗弟子一个个脊梁挺直,目光平视,绝不东张西望,就望着自家宗主。   规矩,风骨,气度,都逊人一筹,几乎高下立见。这一辈的琼华弟子可谓是资质最好的,但也是心性最差的。   因为宗炼铸造出了羲和望舒双剑,让整个琼华派都看到了飞升的希望。是以包括掌门以及所有长老,都频繁入世寻找资质上佳的弟子,可谓是来者不拒,这导致了玄夙辈的弟子各个资质绝佳。但是也因为长老掌门的频繁外出,无心指导弟子,内外门的弟子有时候都放在一起教导的缘故,造成的结果就是玄夙辈的弟子各个心高气傲,几乎都是不合群的代表。且因为放松了管教,连外门弟子都可以妄谈内门弟子的是非,在这样的坏境之下,这些弟子的心性当真令人蹉叹。   宗炼都觉得如今的琼华派有些陌生得可怕了,所有的长老都疯狂的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甚至都不再关注自己的修为了。而内门弟子隐隐有以双剑宿主为首的趋势,真正作为门派男女首徒的玄震和夙瑶反倒是备受非议,无人理睬。有些时候看着乌烟瘴气不复清明的宗门,宗炼都隐隐后悔自己铸造出了双剑。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举派飞升,这毕竟是琼华三代以来的梦想。   宗炼微微侧首看着叶九思,目光落在她轻阖的眼眸上,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将剑宗一行人引入了琼华派,那边厢太清见到叶九思也是猛地一怔,但仍然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上前来,掐了个子午诀,口中却是道:“晚辈太清,见过仙子。”   “是你们啊。”叶九思勉力回想,才隐约想起当初重铸焰归之时的确遇见了好几名琼华弟子,她眉眼清淡的颔首,尽管看不见,却仍然精确的面向青阳重光等人的地方,淡淡道,“一别经年,你们也是掌门长老之尊了,我五十年前便没再踏出剑宗一步,一眨眼,原来也快百年了。”   比起宗炼恭谦中带着自如的态度,太清严谨中却透着几分疏离,听闻此言,也只是叹然道:“将近百年未见,仙子风姿竟是更胜从前。”   “皮囊朽骨,你竟还在意这个不曾?”听出太清话语中淡淡的怅然和不甘,叶九思不免轻轻摇头,淡淡道,“男子重性不重形,过于看重表象,易失平常心,倘若太看重外物,亦是如此。还是你有道侣?那也应当看重此事,不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天长地久听起来很美,但能陪着一人从韶华至白首,又是何等的幸福?   叶九思看不见,但是停留在她记忆里的影像,不管宗炼还是太清,都是正直弱冠年间的翩翩少年郎,实际上她的年龄也比他们大上不少,话语中自然多少含了几分长辈的规劝之意。但是对于太清等人来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残酷了,以至于太清不由得眼角一抽,宗炼的眼神也微微一飘,瞬间无言了。   琼华派和剑宗一样,皆是不禁嫁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一辈的内门弟子中竟没有一个女弟子,是以太清宗炼等人皆是清心修道了一辈子不曾动凡心。倘若他们还是年少英俊般的模样,叶九思这番话自然毫无问题,但是面对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这个问题就委实有些不妥了。   叶九思看不见他们的容貌,又推及己身,才会如此言语,此时也觉得自己话语不妥,便岔开话题道:“听说你们收了不少出色的弟子?”   叶九思自己打破了僵局,自然再好不过了,太清松了口气,便矜持而有礼地道:“虽然不如贵宗人才辈出,但是也聊可慰藉。”   羲和望舒双剑的宿主是两个气质出众的少年少女,羲和宿主玄霄清贵华逸,俊美不凡,望舒宿主夙玉玉质冰清,眉眼舒淡温柔,却又带着一分脱俗之气。叶九思神识一扫,便知晓这两人修行时日不长,羲和望舒双剑威力巨大,相辅相成,玄霄的境界却明显高于夙玉,夙玉为了跟上他的境界,自然便有些急切了。过快提升修为导致境界不稳,也不知道是太过心急还是太过敏感的原因,夙玉心中有一股郁气,倘若不拔除,日久天长恐怕会心魔滋生。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叶九思方才又说错了话,此时也不欲多谈,只是沉默地听着太清介绍着内门弟子,用神识辨识一番。   当太清说到一位名为“夙瑶”的女子时,叶九思却是微微一怔,从神识反馈而来的信息中看来,这个女子竟和她有几分缘分。虽然很浅薄,但是的确有缘,这让叶九思感到不解——毕竟她已经五十多年没踏出剑宗了,这女子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缘何会与自己有缘?   叶九思刹那的异样他人看不出来,站在叶九思身旁的曲流觞却是个人精,看得清清楚楚的。曲流觞立刻抬头露出温柔的笑靥,清丽如画的容颜有种华茂春松般的美丽,他方才低头站在叶九思身后,整个人就好似不存在一般。但是此时他踏前一步,风华灼灼,绝色倾城,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这位姑娘,夙瑶应当是道号吧?可还记得俗家名姓?”曲流觞几乎脑筋一转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叶九思似乎认识这个女子,但是既然五十年没出过剑宗,那叶九思相识的应当是夙瑶的长辈。而时间再往前追溯,可以查询的痕迹就太多了,毕竟当初叶九思悬壶济世,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曲流觞笑容温柔地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少女,含苞待放的碧玉年华,眉眼精致到几近凌厉,美得极具倾略性。但是她眉峰稍利,唇角下撇,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固执又刻板,眉宇间还含着傲气,看上去很是不好相处。生得一双秀目,却眼中含云,看人的时候便显出十足的淡漠和无情,当真是好生不讨喜的面相。   她站在叶九思身前,却仍然不卑不吭,自有一番傲骨的模样,回答道:“夙瑶七岁入琼华,俗家姓名便是顾瑶。”   “姓顾。”叶九思突然想起了那个投胎转世后甘愿抹杀前世的琼华弟子,叫什么名字叶九思却是忘了,之所以会记得,不过是因为当时她解决了此事后便遇见了叶怀瑾,还创立了剑宗罢了。如此想来,这女子的名字还是她取的,没想到当年林顾夫妻二人真的一语成谶,三代内果然出了女孩,却偏偏是个仙缘在身留不住的,倘若按照年龄辈分算下来的话,那琼华弟子温庭转世之后的顾涵之,似乎是夙瑶的爷爷?   “令太公乃是琼华弟子转世,当初曾有缘一见,你的字,还是我取的。”叶九思语气淡淡的,却伸指在空中轻轻一点,道,“见面礼。”   空中撕出一道漆黑的裂缝,却似有星辰流转,数道光芒从中射出,停在琼华数位内门弟子的面前。这样的手段显然震撼到了这些还年轻稚嫩的弟子,却也都伸手接过。离叶九思最近的夙瑶眉头微蹙,却仍然伸出手,从光芒中抽出了一柄秋水般澄亮的剑。   这柄剑从剑身到剑柄都是雪白的颜色,剑柄处的剑格被雕刻成线条流畅的云纹,剑身有霜雪暗纹,却明显是新开的刃,这是一柄还未有主的绝世宝剑。   “我观你似乎还未有合心的佩剑,此剑便赠予你,如何?”叶九思的声音有些渺远,透着苍凉,“剑名苍雪,苍山之雪,予你,也算是了却了尘缘。”这柄剑是她有感于苍梧山上深雪凄冷,孤孑一人,才铸造出的剑刃。苍雪乃是孤傲之剑,想要寻找到一个适合的主人并不容易,但是叶九思却知晓夙瑶是适合的。   品性高洁,刚直孤傲,却偏偏,是一个孤孑之命。   叶九思心中所想所思,夙瑶并不知晓,她眼中仍然水波淡淡,却并非没有欣喜之色,语气恳切地道:“夙瑶必不负它。”   叶九思颔首,看着自己和夙瑶的因果彻底断掉,便转头对太清道:“贵派请柬上言欲切磋交流数日,既然准备好了,便可以开始了。”   两个门派的较量便定在了剑舞坪,只是内门弟子之间的切磋比拼,见好就收,不可伤及人命。在选定人选之时,太清反复斟酌,仍然有些游移不定。倘若来的是叶怀瑾,太清定然要让琼华弟子大出风头一次,好打杀一下剑宗的威风。但是此次来的却偏偏是他们最不能惹也最不想招惹的人,事情便难办了。   为求稳妥,琼华派派出的第一人乃是首徒玄震,在玄夙字辈的弟子中,玄震可以算是修为最深厚的人了。   剑宗同样派出了一个四代的弟子,武器是木剑,乃二代弟子卿寒门下,走“清净之道”。   玄震为人温和,剑术也大多是中规中矩的正道,主掌的线路便是“中庸”。卿寒门下的弟子最是沉默寡言,品性沉稳,对玄震的所有攻击都是见招拆招,即便回击也是剑意浑厚而气息沉着,玄震便也应付得游刃有余。如此两人打了百来回合,还是以平手告终。   太清见对方四代弟子便和门下首徒打了平手,面色也有些不好,当即换下了原定出场的夙瑶,让云天青上场。   云天青、玄霄和夙玉三人和夙瑶玄震不一样,他们是成年之后才入了琼华派,修仙时日尚短,性格和思想观念也已经成型了。他们三人灵体出众,皆是修仙的好苗子,故而主修的是杀伤力巨大的“仙术”,而不是像夙瑶和玄震一样稳扎稳打,从剑法开始学起。云天青是风属性的灵体,未入琼华派之前曾当过一段时间的游侠,拳脚功夫不错,轻功甚是了得,剑法也是潇洒如风,如他这个人一般不羁。   和他交手的也是剑宗的四代弟子,一个稚嫩水灵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小女孩。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睛水润润的,一笑起来便有两个清甜可爱的小酒窝,隐约可以看见嘴里的虎牙。这么个看上去年纪幼小的女孩俏生生往场上一站,云天青顿时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半开玩笑地道:“姑娘长得这么可爱,天青要是因为怜香惜玉而下不了手,可如何是好?”   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俊俏的小哥,别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我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好就不对你下手啊!”   云天青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剑宗那方却是不少人都笑出了声,一个个看着云天青的眼神都透着怜悯。这样诡异的情况让琼华派的人摸不清头脑,也让云天青稍稍收起了自己浪子般的作态,他拔出自己的佩剑,笑着道:“那么姑娘,请多指教了。”   “啊,请多指教。”小女孩似模似样地做了个抱手礼,怎么看都可爱得令人心软。云天青见对方不拔剑,有些莫名,但是仍然试探性地朝对方劈出携带了风刃的一剑。却见那小女孩又是一笑,那小虎牙竟有几分白惨惨的可怕,接着云天青便听见一声轰隆破碎的巨响。那小女孩一旋身便避开了他的风刃,一手在腰间的荷包上一抹,瞬间抽出了一柄足足有她个头那么高的重剑,喀的一声劈在地上,砍出一条深深的裂缝和沟渠,瞬间烟尘四起,风沙滚滚。   “小哥,就算你是娇花,我也不会怜惜你了哟。”小女孩说完身如游龙,快似惊蛰雷电,眨眼便来到云天青身前,扬起重剑便毫不留情地朝着云天青的脸砸了下去。即便拿着这么重的剑,她的动作仍然灵敏矫捷,重剑挥出的力道快狠准,倘若一击得手,云天青怕是当真要毁容了。   琼华众人:“——!!!”   “忍冬的轻功越发好了。”曲流觞待在叶九思的身边,不顾太清铁青的面色,径自说道,“重剑惯来只有男弟子肯学,忍冬倒是唯一学重剑的姑娘呢。”   “她不喜欢轻剑。”叶九思看不见,但是也能凭借着捕捉场中的一切声音作为自己的视觉,淡声道,“忍冬天生巨力,经脉是普通人的两倍宽,当初为了控制自己的力气便好生吃了一顿苦头,修重剑也适合她。毕竟重剑消耗内力的弊端对忍冬而言不成问题,她又刻苦修习轻功,如今也有小成了。”   忍冬修习重剑已有十余载,云天青入琼华却还不过一两年的光景,一开始还占着轻功灵敏的便宜能躲则躲,但后来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忍冬的武器看着累赘,但是她却用得游刃有余,重剑一挥便可谓是飞沙走石,剑意浑厚好似能劈山裂地。云天青的剑法清灵迅捷,此时便被这种浑厚压得死死的,更可怕的是或许是因为他开场时说的话太有歧义了,忍冬竟然真的剑剑冲着他的脸招呼,不过数十个过招,云天青便逐渐开始后劲不足了。   叶九思听着风声,感觉到云天青已经初露败像了,不由得摇了摇头。琼华派这一辈的弟子还太稚嫩了,琼华此时以为有了双剑便可挑衅剑宗,实在不智。   第二局,剑宗胜。   太清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双剑宿主身上了,要知晓双剑可以说是仙器了,加上纯阴纯阳之体更是了不得。不过短短不到两年的修行,如今的玄霄已经是地仙的修为了,夙玉虽然稍逊三分,但是也已经超过了苦修十年的夙瑶了。   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太清第三局派出了夙瑶,却并不太在乎胜负与否了。   曲流觞却注意到夙瑶并没有用叶九思送出的苍雪剑,这让他对夙瑶产生了几分欣赏——总有人觉得宝剑好,便贸贸然地使用,但是却不知晓,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苍雪虽好,也适合夙瑶,但是人和剑的共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夙瑶此时用一柄陌生的剑,恐怕发挥不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曲流觞眼睛一溜便看见队伍中长相酷似原随云的原青竹已经迈出了一步了,顿时坏心一起,先下手为强地跳上了剑舞坪。   原青竹脚步一顿,温润如玉的笑容也微微一滞,但是面对着曲流觞挑衅的眼神,他却是温吞吞地一笑,随即脚步半点不停地一转,便朝着叶九思走了过去。凑到叶九思身边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宗主”,便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原本属于曲流觞的位置,拽着叶九思的衣袂一脸无辜的看着曲流觞。   曲流觞被反将了一军,登时冷嗤一声,也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对上了面色冷淡的夙瑶。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章里小酒儿说的话不是在无病□□没事走非主流哈……而是因为小酒儿还念念不忘想陪着男神白头呢……→_→不过作者君是拒绝的,所以小酒儿你可以考虑花两百软妹币去买顶白发。 哈哈哈道侣什么的这个问题对老人家来说太残酷了快别闹,小酒儿难得蠢萌了一次坑得太清一脸血。 夙瑶女神没有CP配对所以你们不用想着曲爷们和原小公子会不会和女神有一腿了…… 真是受够了,感觉游戏里面夙瑶这个角色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背锅——反正什么有错都是她的问题啦。 所以,琼华弟子死的死走的走疯的疯,她被迫接了个烂摊子就被人说是苦心孤诣赶走同门才登上了掌门之位;所以,夙瑶身为大师姐却被人妄议是非,她想证明自己不必夙玉差结果转头就被人扣了个锅说她嫉妒夙玉觊觎望舒;所以,长老们提出将走火入魔性情大变的玄霄冰封,夙瑶带着几位长老去,玄霄谁都不恨偏偏恨上了夙瑶;所以,慕容紫英身为执剑长老宗炼的徒孙夙瑶都没管过他也管不了他,慕容紫英没学到高级剑术就尼玛是夙瑶嫉贤妒能;所以,几个刚入宗没多久连道号都没有的弟子上来开口就是要门派之宝,夙瑶拒绝了就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所以,夙瑶武力值比玄霄弱,又背负着琼华三代以来的重任,被推着继续飞升的计划就是不知悔改;所以,她最后悔改了跪了九天玄女,就分分钟成了没骨气。 最最最无语的,玄霄不恨勾搭了他女友的云天青不恨和云天青私奔还害得他走火入魔阳炎入心痛苦了十九年了的夙玉,甚至连云天青和夙玉的儿砸云天河都视如己出以至于云天河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他脸跟他作对他都还积极邀请云天河一起飞升,却偏偏恨上“带着长老去封印他”的夙瑶,霄哥你什么逻辑_(:зゝ∠)_在别人面前就是圣父在我女神面前就是哥斯拉你还好吗?所以说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吧?女神你不是长得不好而是你长了一张拉仇恨的脸啊! 比大奶秀还拉仇恨啊!!! 我尼玛多想穿越拿这些话甩他们一脸啊! 最终决战不要求你打败玄霄只要你打败夙瑶就可以了哦! 敢不敢不要再往我女神身上泼脏水了!和着夙玉带着望舒剑跟云天青私奔导致琼华派失去剑网死伤惨重玄霄走火入魔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而夙瑶临危受命接了个弟子基本死绝长老放跑了叛徒还不肯出力帮忙重建的琼华派就是“居心回测”?简直完美的写出了言情女主和背锅侠的区别待遇! 策划组感觉再这样下去哪怕是霄哥紫花颜值逆天我都要粉转黑了…… 好悲愤,玩游戏玩到决战的时候尽管主角已经七十多级了我还是不管让他们死掉了_(:зゝ∠)_尼玛这游戏我玩不下去了,这年头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沉默寡言你就注定背锅了。 我会写得公平的,曲包子不会放水的,夙瑶还是会输的,但是琼华嘛……我就没打算让他们赢_(:зゝ∠)_ 冬至妹纸专修重剑,不是藏剑山庄!注意不是藏剑山庄!嗯,因为小酒儿是不能在没经过叶孟秋同意的情况之下将藏剑山庄的功法交给别人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冬至妹纸表示青爹我不会怜惜你这朵娇花的,就让你吹残在我的剑下吧~! 曲包子和原小公子都是黑芝麻馅的大家不用怀疑。 下章啪啪打脸完之后小酒儿就开始复仇了呵呵哒。 #我淡定沉默了不代表我不记仇!# #殺师\\殺夫之仇不共戴天!#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感谢【墨寒烟】、【虢季子白】、【丹青舒卷】、【沉玖】、【一叶心影】、【仲长凝霜】、【江陵居正】、【锦衣玉】、【无念流年】感谢几位亲的地雷打赏~!给你们打个滚卖个萌么么哒~! PS:因为有点着急所以很多地方打错字了我很抱歉,现在已经修改过来了么么哒!   ☆、【第八十六章】临风忆旧今何在,惠我妍图感我衷      比起玄震的中正之道,夙瑶的剑明显锋锐得多了,她本身是水属性灵体,虽不如夙玉的纯阴之体,在普通人中也能算是佼佼者了。灵力不高,但是为人争强好胜又刻苦努力,剑法很是有一番火候。而她水属性的法术和剑术也搭配地很好,擅长反弹伤害和水毒,和夙瑶对敌,打消耗战是最不利于己身的。   曲流觞的笑容仍然是温柔如水的,衬得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潋滟生辉,即便是很多已经看惯了他绝色容貌的剑宗弟子都忍不住红了脸颊,更妄论琼华派弟子了。但是夙瑶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着木桩子似的,别说脸红了,那眼神甚至都快射出刀子来了。   原青竹窝在叶九思身边笑得幸灾乐祸,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一心向道的,曲流觞比小姑娘还漂亮,跟那些魅惑人心的妖魔似的,夙瑶能看得顺眼才怪呢。   “请。”夙瑶已经拔剑了,她手上的佩剑品质也很不错,但是比起苍雪剑却远有不如。夙瑶面容冷艳,一身蓝白相间的琼华道袍,长发高高挽起,便显得高贵而不可侵犯。纵使看上去严肃刻板,但是这一身风骨也铮铮不折,就似她的人一般,如出鞘之剑,锐不可挡。   “……难得有如此刚直之人。”叶九思的声音很低,低得几近呢喃,“可惜……但愿不会刚过而折吧……”   曲流觞笑容不变地从袖中抽出一条软绸,白底银边,精致漂亮。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之时,便看见曲流觞将软绸在手掌上缠了几圈,任由软绸迤逦及地,接着轻甩了几下,众人便震惊的看到那轻纱般的软绸随着曲流觞的甩动而渐渐变得笔直,猛一挥出竟然直直的定在空中而不落下。   “好!”宗炼忍不住称赞,却又忍不住摇头叹道,“只这一手,夙瑶便远不如矣。”   听到宗炼这般说,看着师弟一脸赞赏的模样,太清顿时觉得心里更堵了……   曲流觞年纪比夙瑶大上不上,虽然心性跳脱仍然如少年人模样,但是剑道上的造诣却远非常人可比的。他手腕一转,白绸已经如同一条灵蛇般朝着夙瑶袭去,白绸破空竟然带出飒飒的利响。夙瑶动作不慢,斜斜削出一剑,剑气锋锐,身法灵敏,但是曲流觞的白绸却仍然如跗骨之蛆般粘附不去。夙瑶一边抵抗白绸的攻击,一边给曲流觞下水灵引,却都被轻松躲过,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夙瑶剑气锋锐而剑法娴熟,曲流觞的攻击却偏柔和,南辕北辙的风格之下使得两人的战斗很有看头,比之玄震的中规中矩和云天青只顾着躲的战斗,明显更有分量。但是到底差距悬殊,曲流觞眼见着已经逼出夙瑶所有的招式了,莞尔一笑,将软绸一收。众人正觉得疑惑不解,却又见曲流觞双手一展,软绸一扬,在空中灵巧的舞动,却磅礴顿生,隐含太极八卦的以柔克刚之道,夙瑶暗自戒备,已经习惯了对方绵柔的攻击,却不想瞬间,软绸便如同剑般逼来。   软绸和剑相击竟产生了金属碰撞的铮铮之声,力道之大竟险些让夙瑶握不住剑柄,夙瑶微惊,勉强挡了三招,却还是败下阵来。   三局下来,一平两负,饶是太清并不看重夙瑶,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夙玉和玄霄身上,略带几分自豪的道:“羲和望舒双剑堪比仙器,更何况纯阴纯阳之体本就是天生道体,如今玄霄虽然才入琼华两年,但是其修为已经超过了所有的弟子甚至是长老们,已经到达了地仙的境界,仙子三四代弟子之中,恐怕还没有地仙吧?”   “确实如此。”叶九思偏首望向玄霄的方向,淡然颔首道,“即便是二代弟子,如今达成地仙之身的也唯有怀瑾和翻云二人,修仙两年便达成地仙之身,果真是天纵奇才,恐怕也只有一些天生灵物化形才能有这番修为。只是,修为提升如此之快,恐心魔入体,易入歧途。”   太清听得此话,却是捋须笑道:“确实如此,但是双剑同修也正是用于此处!只要羲和望舒宿主同修双剑,便可借助双剑之力极快的提升修为,且因为一阴一阳互补,羲和牵制望舒的极寒之力,望舒中和羲和阳炎不让其入体,双剑宿主心魔不生,登仙之道可谓一片坦途。”   叶九思听罢却是摇头,眉眼清淡:“如此同修双剑,阴阳互补,看来两位宿主是已经定下道侣之约了?”   “虽尚未结契,但是也心意相通。”太清并不是很在乎此事,在他看来,纯阴纯阳道体的相互吸引是天注定的,即便两人对彼此没有情意,由长辈定下便也是了。太清的目光看了一眼剑宗的队伍,笑道,“双剑宿主同进同退,仙子也应当派出两位弟子才是。”   叶九思不置可否,原青竹将脸埋在叶九思的衣摆之后,却是忍不住露出嘲讽而不屑的笑容。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这双剑宿主竟然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就算心意相通又如何?倘若有心之人略施小计,这双剑宿主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届时,即便两人修为高深,也会根基不稳,走火入魔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可笑太清竟然还为这样的制约而沾沾自喜,须知晓心魔是人心中的执念,心境不稳,即便双剑犹存,也不过是掩盖掉隐患的存在罢了。   “既然如此……”叶九思回头朝着剑宗队伍里,声音清清朗朗地传了出去,“一点红,曲无容何在?”   叶九思一开口,剑宗弟子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分开了一条路,一个身量高挑男子和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联袂而来,回道:“弟子在此。”   一点红和曲无容入剑宗多年了,心性也沉淀了下来,冰冷如故,却没有了以前顽固不化的犟性。曲无容的容貌都已经被治好了,此时两人站在那里,一点红英俊而锐气逼人,曲无容容颜倾城而芳华无双,她曾经是石观音的替身,虽不如石观音风华之美,但经过数十年的沉淀,风仪已是绝世。一人左手持剑,一人右手持剑,身周剑气内敛,圆融自如,两人甚至连步伐、呼吸、心跳都一模一样,默契天成。   “一点红和曲无容乃是剑宗二代弟子,主‘杀戮之道’,又是夫妻,伉俪情深,默契也是有的。”叶九思观两人的修为,心中也满意,便如实道,“虽未能修成地仙之身,但一点红和曲无容已是积年宗师,距离大宗师也是一步之遥,只有一点……”   “一点红,曲无容,不得杀人。”   太清的表情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叶九思说这句话倒不是看不起玄霄和夙玉来着,地仙有多强大,叶九思再清楚不过了。叶英破碎虚空之后才成就了地仙之身,一点红和曲无容至少就差了两个等级。但是若要说玄霄如今的实力和当初叶英相同,叶九思也是不信的,花草树木从一出生便为地仙,但是实力可能还不如一只普通的妖怪。只是一点红和曲无容皆是走杀戮之道,剑刃都是朝着人心口咽喉眉骨去的,一击中必死无疑,此事就不能善了。   其实这场战斗没有什么悬念。   玄霄和夙玉从入琼华派开始就一直在闭关修炼双剑,甚少下山,灵力虽高,经验却半点皆无。而一点红和曲无容不仅功力深厚,经验更是老道。玄霄虽然攻击治疗仙术皆娴熟,但也不敢轻易让一点红和曲无容近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夙玉,为了保护夙玉的周全,只得耗费灵力撑起庞大的剑网。   玄霄的羲和阳炎流淌得整个剑舞坪皆是,曲无容和一点红也只能暂避锋芒。他们两人修行的皆是风系法术,速度快而隐匿性高。身影宛如鬼魅,但是更可怕的是他们手里的剑,玄霄撑起的剑网总会有疏漏之处,一点红和曲无容又配合默契,眼光毒辣,一旦找出纰漏便逐步击破,甚至打法都有几分不要命的意味,玄霄和夙玉的攻击又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久而久之,即便玄霄也有些撑不住了。   最终一点红硬拼着扛了玄霄的一击羲和斩拦住了他,而夙玉则被曲无容折了手臂,一时间痛昏了过去。   “嘶——!”早已顺利挤开宗炼站在叶九思另一边的曲流觞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牙酸,讪讪道,“娘亲还是这么……不怜香惜玉……”   叶九思无言,曲无容以前待的那是什么地方?跟着石观音那么个心性扭曲的女人,谷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曲无容怎么怜香惜玉得起来?更何况以前在石观音的逼迫之下,死在曲无容手下的男男女女也不少,能修杀戮之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宗炼扭头看向自家掌门师兄,便发现太清的脸黑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了。   望舒瞬间黯淡了下去,玄霄也受到了一定的约束,但饶是如此,一点红和曲无容想要拿下一位地仙,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点红被劈了一剑,伤了肩膀,曲无容后背一道深深的伤口,汩汩渗血,但两人显然都不在乎这样的伤势,归剑还鞘,便洒然离去。   对于他们而言,杀人很容易,难得是不杀人的情况之下击败对方。   连琼华派津津自傲的双剑宿主都败得彻底,这样的结果对琼华派而言难免有些讽刺,但是让剑宗弟子折了自己的傲骨而藏拙,又明显是不可能的。两个门派相顾无言,剑宗弟子三缄其口,琼华派气氛低落,场面一时之间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相比太清和一干长老的不敢相信和觉得难以接受,宗炼反而看得很开,或者说,他早已经意识到宗门里存在的弊病了。他很坦然地走到叶九思身前,敛袖一礼,平静的道:“数十年前,曾有幸得宗主传授铸剑之术,宗炼可谓是受益终身。昔年,宗主曾言宗炼‘道心不坚,剑道未成’,须每日挥剑万次,导正剑道才可有所成就,说来宗主于宗炼尚还有只言片语的半师之谊,如今岁月流逝,宗炼斗胆请宗主指教一番,也算验收成果,如何?”   宗炼声音郎朗,平静而坦然,似乎并不因为这一段往事而感到耻辱,以至于琼华派弟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剑宗宗主到底是什么人呢?她门下的弟子如此强大,她已经凡身成仙,甚至于修为最高深的执剑长老都曾经被她评价过“道心不坚”。   叶九思却是默然无语地面对着宗炼,半晌,却是叹息一般淡声道:“欲修道,必先修心,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能看得明白。有了羲和望舒双剑又能如何?一切身外之物岂非皆是虚妄?你们固执于此,凡心不净,有谈何而来的得道成仙?”   “也罢。”叶九思越众而出,朝着剑舞坪走去,“至此一战,也希望你们能领悟些许。”   这大概,是自己对琼华最后的一点善意了吧。叶九思站在剑舞坪上,有些漠然地想到。倘若仍旧冥顽不灵,那最终有何下场,也都是自酿苦果自品尝。   叶九思白衣墨发,眉眼清淡地站在宗炼对面,去仿佛敛尽了一世的明光,说不出的璀璨。宗炼微一行礼,也不用仙法,身周剑气磅礴浑厚,锋锐,却不显轻浮。只这一手,便要胜过常人无数,叶九思心中暗赞,也不由得有些可惜这样的良才美质最终却是要在琼华派中毁于一旦。   宗炼的剑气令得全场人都觉得窒息,逼仄而压抑的空气之下,琼华弟子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和自豪之意。   宗炼剑出便如泰山压顶,浑厚而凛然,然而剑刃至眼前,叶九思却是容色淡淡的一抬手臂,“铮”的一声轻响,竟是只用焰归剑的剑鞘便挡下了宗炼的剑式。众人不由得大惊,宗炼也面色微变,但是却仍然沉着有序的见招拆招,仿佛当真要将自己毕生所学都倾尽这一场战斗里。   察觉出他的认真,叶九思也不敷衍他,尽管只用剑鞘,也将宗炼的剑势压得死死的,并引导着宗炼用出所有的招式。与其说这是一场对决,倒不如说是一场指导,宗炼从来不知晓战斗能如此酣畅淋漓,流畅自如得似乎知晓下一招要用什么。似乎一瞬间,宗炼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自己手中的那柄剑,一招一式,都如同控制自己的手指那般自如,甚至他使出了许多以往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剑招。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用过仙术,只是一人一剑,罢了。   宗炼最终只觉得脑袋一空,长剑破空,刺出了他此生最为璀璨辉煌的一剑,耀冠寰宇,剑压四方。   剑气擦着叶九思的脸颊划过,被叶九思抬手捏住了剑尖,却也在叶九思宛如冰玉般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叶九思屈指轻弹,宗炼的剑便发出一声冗长清越的剑鸣,似有清气横生,在宗炼的脑海中涤荡回响。他的心中划过一丝明悟,那一直横亘在他心中的隔阂瞬间崩塌,心境的提升带动了他止步多年的修为,宗炼的气息步步攀升,直到抵达了临界点,一举突破。   半生苦修,终得大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剑宗弟子们表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剑宗弟子:卧槽!!!我宗主的脸!!!脸啊啊啊!!! 原青竹:卧槽!!!宗主都没给我上过指导课了!!!混蛋!!! 曲流觞:卧槽!!!我娘亲和爹爹才是宗主的弟子!!!你个老头子争什么争啊!!! (琼华众人表示内心已经是崩溃了的) 太清:卧槽!输了!卧槽!被打脸了!卧槽!师弟你别一颗红心向剑宗啊给师兄回来啊啊啊!!! 羲和望舒:卧槽!被开嘲讽了!卧槽!原来我们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吗嘤嘤嘤! 夙瑶:……总觉得,就算一直被忽视,也没那么难受了呢……呵呵…… ┑( ̄v  ̄)┍就是酱紫,反正把琼华欺负到哭了,打脸啪啪啪的,太清已经阻挡不住师弟想要出墙的心了……_(:зゝ∠)_这个说法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明天还会有更新,答应大家的加更么么哒~~!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一叶心影】、【我说我要出柜了】、【无念流年】、【沉玖】、【红苹果】、【西柳岸】、【江陵居正】、【锦衣玉】的地雷打赏~!爱你们爱你们么么哒~!苹果大土豪你又给了一个深水鱼类已经把作者君炸翻了,土豪土豪我给你当腿部挂件吧么么哒~~! 上一章因为写得太急所以很多错别字,很是非常抱歉QAQ…… 我错惹嘤嘤嘤,罚我用面条上吊吧么么哒……   ☆、【第八十七章】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宗炼突破至地仙,琼华派又多了一位半步天仙的长老,总算是挽回了一点士气。叶九思给他加了几个宁心静气的仙法,便转身走下剑舞坪。脸颊上的伤口细如发丝,叶九思也没有放在心上。谁料迎面而来五颜六色的各系治疗仙术,一个个砸到她的身上,姹紫嫣红跟花儿似的。   叶九思抱着焰归剑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做什么?”   在同一时刻默契了一把的剑宗弟子霎时鸦雀无声,片刻静默之后,男弟子乖巧地垂眸敛眉,女弟子娇柔地掩嘴干笑,然后刷拉拉一下子全部散得干干净净。反正打都打完了,琼华派看样子暂时没心情继续切磋下去了,长老们都在关注境界突破的宗炼,剑宗弟子便顺便将琼华弟子们都带走了,他们毕竟还不熟悉此处,有人带个路也是不错的,听说琼华派的太一仙径还是很漂亮的不如去观赏观赏吧。   一场比试决斗最终却是闹剧般的落下了帷幕,因当初定下的切磋时限为三日,剑宗弟子便在琼华派暂住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的很了,接下来的几天琼华弟子卯足了劲去和剑宗弟子较量,一时之间也是有输有赢。或许是被剑宗刺激到了,琼华上下习武风气顿时一正,再也没有人会去说三道四妄谈他人是非,也不再有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一时之间竟是显得分外清明。   而对于琼华派的试炼幻境和太一仙径,剑宗弟子都颇为感兴趣,一点红和曲无容甚至从紫薇道一路杀上寂玄道,走了一遍又一遍。   琼华派弟子看着宗门里的试炼之路被剑宗弟子当成了游戏,算是彻底没脾气了。   剑宗和琼华派打成了一片,叶九思却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剑宗弟子对她尊敬而仰慕,琼华派弟子即便好奇,也不敢过于接近。倒也有人有心询问关于叶九思的事情,但是剑宗弟子不是人精就是闷葫芦,问得口干舌燥都得不到任何的讯息,只知道剑宗宗主已经成仙,容貌百年不变,其余的都是空话罢了。   但是作为唯一留存于世的真仙,叶九思还是备受瞩目的,特别是目睹宗炼突破的场面之后,更多的人都想得到她的一二指点。   叶九思却极其喜欢去清风涧或者醉花荫走走看看,一处山清水秀,一处如梦似幻,皆是天地至美之地。醉花荫里开满了凤凰花,那颜色绚丽华美的花卉开满了枝头,当真是“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几乎是女子生命中最美好的梦境。叶九思往花树下一站,漫天色彩艳丽的花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她白衣落落,眉眼清冷,却有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美,清微淡远,如郢中白雪般雅致高绝。   叶九思身份不同他人,往往她在醉花荫观花之时,剑宗和琼华派都会自觉回避,不去打扰她。甚至琼华弟子私底下还暗笑,戏称剑宗宗主虽已经得道成仙了,但终究是个女子,有着那样敏感纤细的闲情雅趣,那醉花荫缤纷绚丽的凤凰花,可是门派女弟子的最爱呢。   他们如此揣测,却不想叶九思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也不过是醉花荫里那棵和梧桐一般修炼出人形的花灵罢了。   她不过是在醉花荫树下站了一天,第二天再次出现时,那凤凰花灵便自主现身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凤凰花灵身形纤细窈窕,面容清秀姣好,却含了一抹温柔如水的愁思,她看着叶九思,声音也是如风般和煦轻柔:“沐风见过上仙。”   叶九思观其修为,随时地仙之身,却实在实力低微,想来是天生灵物,得天道法则眷宠,又生在这琼华派中,日日灵气灌输,才有此境界。只是对方身上竟缠着情丝,隐隐有陷入情劫的征兆,这不由得让叶九思有些诧异,便问道:“你之修为,成仙已是必然之事,又是为何滞留于此?”   沐风眼中似是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听闻此言,有一瞬间的黯然,却又忍不住露出一丝怜悯:“沐风身处琼华多年,从琼华立派至今,已有百载岁月,只可惜悟性不佳,又妄动凡心,时至今日也不过是半步地仙的境界。沐风不得成仙,是因为看不破,可上仙资质卓绝,已从凡仙中脱颖而出,成就了金仙之身,应当是早已看破红尘,七情皆去,六欲不存,缘何……仍然情劫加身?”   “是吗?”叶九思眉眼平淡,并不为对方所言之事而感到震惊,甚至是早已明晰此事一般从容淡然。   沐风见九思如此,忍不住微微一怔,半晌,却是苦笑道:“却是沐风多事了,上仙心中明朗,自有成算,沐风也不便多言。方才上仙所说之事,也委实简单得紧,不过是一场注定无望的风花雪月相思之情,即便告知上仙,也是无妨的。”   叶九思中沐风的话语中得知,这当真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这凤凰花仙竟是爱上了羲和宿主,只可惜这场相思注定无果,羲和望舒双剑一旦同修,便算是拴住了一辈子,任一方若是背叛,便只会落得两人同死的结局。沐风不愿意看着所爱之人受此折磨,故而这些年来,都不曾在他面前现形,只是默默的爱着。   “爱而不得虽苦,但能有一人可慕,亦是此生无憾。”对此,叶九思只能平淡的安慰了一句,更多的话语,也是徒劳无功。   听出叶九思话语中的安抚之意,沐风虽有些落寞,却也还是温柔地笑道:“上仙的爱人,定然很幸福。”   叶九思却是久久无言,微微抬首,直到沐风有些疑惑不解时,才轻轻抚摸着焰归,平静地道:“……总归,我和他是在一起的。”   沐风愣怔在原地,叶九思却是已经失去了和她交谈的兴趣,道了一声“珍重”,便转身离去。沐风看着她雪色的衣袂,那一侧首冰冷而寂然的容颜,身影单薄,纤瘦的肩膀似乎经不起半点风雨摧折,但是挺拔的脊梁却说不出的傲骨铮铮,道不尽的倔强固执。   她在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归来的人,但是她却那样执拗的拒绝着“可能不回来”这个答案。   沐风突然想起曾经有人画了一幅焦骨牡丹,那样雍容美丽的洛阳红之下是仿佛被烈焰燃烧之后剩余下来的残枝,撑着一身不屈的傲骨,骄傲的绽放出那样美丽的花来。沐风曾经傲然过自己凌于翠绿树梢之上有凤凰之美的花朵,但那时不知怎么,竟觉得世间千万种色彩,都不如漆黑焦骨之上的一抹红色。   人生,最是难得有情人。   叶九思顺着醉花荫的通道一直走下去,最终却是来到了寂静无人的清风涧。清风涧满目葱茏欲滴的翠色,群山环绕,碧水连涧,有瀑布携流水从山外而来,顺流而下,一层层的流过上方的池塘,再缓缓流到下方的河流里。此处似乎是让弟子悟道或者静修闭关之地,木制的板桥可以一直通往上方碧水中间的小岛,菡萏莲叶环绕,有一二房屋,茅草陋舍,门前还有葡萄花架,一派隐世避居的清幽,美景如画。   这样的风光总是会让人觉得心情高畅舒缓,叶九思静静的听着流水潺潺,飞鸟振翅之声,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哽咽和苍凉。   “师父,日后我们也寻一处如这般幽静的地方隐世避居,你看可好?”叶九思伸出手,拂过空中,却只能听得衣袂簌簌的声响,“徒儿好喜欢这里,将来若是能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只你我二人,平凡度日,该有多好?我们可以在门前种几棵花树,或是栽一片藤萝,开花时定然像是紫色的瀑布,多美?”   像是枯凉的心河被注入了流水,叶九思的声音很温柔,恬静地描摹着一副美丽的画。   “暮春时节正好藤萝花开,灿如彩霞,若是也搭一个花架,站在那里定然就如同站在花溪之上,徒儿或许会拿笔画下来。若是下雨了,我们可以在屋檐下听风落雨,第二日也可拾捡残花,撒到水里,看着花瓣随水而下,那画面定然也是极美的。”   “盛夏呢?池子里的菡萏也会开花吧?徒儿却是记得师父是喜欢栀子的,或许岸边种一丛栀子或者一丛珍珠梅会好看?茉莉和桔梗似乎也不错?还是……种花树会好一点?喏……太多了,我们一年种一些,迟早有一天周围会全部都是锦绣繁花的,你看可好?”   “若要论秋天,还是枫树最美,叶如红掌,美不胜收。只是那四季常青的松柏也是风姿绰绰,若非要抉择,怕是难了。”   “后院里栽梅花可好?残雪照水多美?只可惜是白色的,在雪地里或许看得并不分明。也许我们能栽一丛红千鸟?颜色也是红艳且醉人。徒儿可以陪师父看雪啊……你看,只有我们,静静的,眨眼间,一天,一年,一辈子……或许就过去了呐。”   似是倦了红尘的种种纷扰,叶九思不由得抱紧了焰归剑,在她的感知里,能察觉到叶英的气息,淡得几乎寻不到痕迹,但是却密密实实的将她包裹在其中,以一种守护眷恋般的姿态。叶九思不知道叶英能不能听得见她的话语,但是这五十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将想说的话说给他听,即便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叶九思却始终都相信,叶英就在她的身边,凝视着她,倾听她的话语,只是不能回应而已。   这样自言自语的寂寞,她过了半生,对他人的话语越少,想跟叶英说的话却越多。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愿望,最初看到那个独立花树之下形单影只的身影时,她就产生了这样的执念——她不愿意让叶英孤独一人,不愿意让他的世界寂静无声。   所以,她试着让自己去说,试着让自己去看,去将世间所有缤纷绚烂的美好都尽数化作言语送给他,哪怕只是给他静若止水般的生命中增添一抹浅淡的色彩,她也甘之如饴。她希望他能看见除了藏剑山庄之外更广阔的天地,他不愿意走,她便替他走,走遍天涯海角,走遍名山大川,然后将幸福送给他。   如今呢?他或许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与命运争斗,或许陷入了长眠之中不得苏醒,但是都无妨,她能感觉到,他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徒儿去了东海,看那里万里层澜汹涌的壮丽和辽阔,海水很蓝,远远望去水天一色的景象,当真言语穷极。徒儿也去过三山五岳,却没想到那里遍地皆是修仙门派,但山峦之巍峨雄伟,云海袅袅,徒儿有时云顶俯瞰,只觉得吾辈是何等的渺小,而山河的浩瀚和雄奇,孕育了芸芸众生。看到这些,徒儿才惊觉,人如何?妖如何?神……又如何?那些自命不凡的仙或者神明,自以为凌驾于九天之上,可……不还在这个世界之中吗?”   “徒儿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师父曾经在方寸之地的庭院之中便悟得自然轮回之道,可踏遍山川四海,徒儿才明了自己的浅薄和无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的博爱众生,是否也是无情于众生?于天道法则的眼中,吾等凡人,与那九天神明,又有什么不同?”   叶九思靠着焰归,露出一个似是释然,似是怨恨的浅笑,却是掩不住的疲惫深深。   “师父,你看……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第三天,叶九思带着剑宗弟子辞别了琼华派,返回了苍梧山。   归宗之后,叶九思在苍梧树下久立无言,随后写了一封信,通过空间渠道送给了重楼。   五十年前叶九思重回此界之后,便和重楼有所联系,此世界懂得空间法术的人也只有他们,是以书信来往从不必担心被人所觉。在知晓当初送来石兔子的乃是妖族应招之后,叶九思便曾经撕裂空间闯入妖界,并引来了妖族之王水麒麟寒琪。   叶九思没想到寒琪竟然认识自己,在和对方进行交涉之后,叶九思也知晓寒琪便是曾经救了师父的人,同时,她也从寒琪的手中得到了一枚玉横。   那天之后叶九思便开始布局,直到二十年前在重楼口中确认了某条消息的准确性后,她便和重楼联手,将寒琪送入了另一方大千世界。并且将位面之事告知重楼,帮助重楼开拓出通往其他位面的通道。在确认自己的计划并无漏洞之后,叶九思终于决定唤醒沉睡的梧桐。   没错,梧桐的突破早已经结束了,之所以长眠不醒,是为了镇压剑宗的气运,也是为了叶九思之后的布局。   数十年未见了,梧桐仍然是粉嫩可爱神清骨秀的男孩外貌,他的眼睛却还是清泉一般澄澈而干净,他看着叶九思,面上却夹杂着喜悦和疼惜的神色,仿佛垂垂老矣的父亲,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闺女一般:“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只是你切记,莫要误了自己的性命。”   叶九思握着他小小的手,颔首应道:“我不会大义的,只是……届时剑宗,便要麻烦你了。”   梧桐却是笑眯眯的浑然不在意,仰着包子一样软糯的小脸状似慈爱的笑着,拍拍叶九思的手背:“老朽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也是难得,你竟能说动妖王和魔尊祝你一臂之力,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罢了。”   叶九思却是认真的道:“我答应过他们二位,只会对那两人下手,绝不伤及无辜,也绝不会毁了此界,剑宗,便是我的誓言。”   “你心里有数便好。”梧桐知晓伏羲的算计之后也是怒不可歇的,只是他一个小小的由草木之灵修炼而来的散仙,实力还不如叶九思,如何去和堂堂天帝叫板?只能忍了这口气。如今叶九思心有成算,他也觉得很是欣慰,便道,“你需要老朽做什么?”   梧桐是草木之灵,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他的作用至多也是镇压气运,但是梧桐曾经是凤凰族的栖息树,他唯一的天赋技能,便是结界。   “很简单,帮我保护好剑宗便是了。”叶九思语气淡淡,却有一丝锋利之意,“三代和四代弟子欲成仙,还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去磨练,而有望成仙的二代弟子我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也赞同此事,这些年,剑宗便开始修身养息吧。”   “至少琼华派飞升之前,剑宗绝不能有弟子成仙!”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小酒儿的布局露出了冰山一角……_(:зゝ∠)_将来请别讽刺作者君智商低…… 我可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下这一盘棋啊! 这章死命埋伏笔,沐风是伏笔,小酒儿说的话也是伏笔,嗯……还含了剧透…… 能不能看出什么来,就要看大家的脑洞是否清奇了…… 快告诉我!那些组队刷小酒儿的弟子里面是不是你们冒充的!(╯‵□′)╯︵┻━┻ 小酒儿就那么一个头发丝的伤口你们都心痛得要死要活了,我家小酒儿可是千刀万剐都面不改色的.纯.爷.们.儿!!!这么点伤口都要糊治疗技能!你们就舍得糊我一脸鹤归孤山啊?! 咳咳,暗搓搓的发糖,男神一直在的,你们不要再嚎着让男神出场了,让我安安静静当个美男子写完仙剑世界然后下个世界你们爱怎么舔就怎么舔还不行吗_(:зゝ∠)_ 哎妈呀这章信息量好大,暗搓搓的笑~! 感谢【墨寒烟】、【江陵居正】、【锦衣玉】、【虢季子白】、【一叶心影】、【红苹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似雪      不过短短两年的光景,叶九思便收到了琼华派欲以双剑织就剑网并攻打幻暝界的消息。虽然说是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头,但是任谁都知晓琼华派为的是幻暝界里的紫晶石,想要以这些紫晶石产生的灵气作为基底,将整个琼华派撑起,如同幻暝界那般成为浮空的岛屿,再借助雌雄双剑的拉力,一举飞升。   只是琼华派满打满算,自信昂然的行事,却低估了幻暝界的实力,也高估了门派弟子的实力。幻暝界之主婵幽与太清一战,婵幽重伤,太清身死,而掌门首徒玄震也命丧黄泉,幻暝界和琼华派皆死伤惨重。望舒宿主夙玉因不忍琼华派以杀害生灵而达成飞升的目的,连同内门弟子云天青,夺取望舒之后连夜下山,叛出琼华。羲和宿主玄霄独木难支,剑网崩溃,阳炎入心,走火入魔,琼华弟子接连遭受噩耗,士气大减,最终惨败,门中弟子十不存一。   琼华派群龙无首,继玄震之后第二位弟子夙瑶临危受命,束发受冠,成琼华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在风雨飘摇之中接手了一片断井颓垣。夙瑶即位之际,青阳重光长老入世捉拿琼华叛徒云天青夙玉二人,却因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并返回了琼华。望舒宿主了无踪迹,玄霄阳炎入心后性情大变,打伤了门中弟子,致使琼华派人心惶惶,夙瑶无奈之下听取长老们的意见,与青阳、重光、宗炼三位长老合力将玄霄冰封,只等日后寻回望舒,再图他物。   青阳和重光一人心性柔软,一人外冷内热,见夙瑶如此作为,担忧自己放过夙玉和云天青会遭致报复,是以归隐清风涧,任由夙瑶百般相邀,亦拒绝出关。玄夙字辈弟子九死无生,能挑起大梁的长老只剩宗炼一人,如此情况之下,夙瑶只得提拔虚静字辈的弟子坐镇门派中长老之位,却被上一辈的长老视为夺权的象征,长老门下弟子阴奉阳违,导致种种计划难以实行,一时之间举步维艰,还要应对其他昆仑门派的试探和刁难,可谓是内忧外患,有烈火烹油之像。   倘大的琼华派,一时之间竟仿佛没落了一般,不再广收弟子,行事低调了起来。   尽管此事发生之前其他各派都不觉得琼华派有成功的可能,却没有想到,琼华派绵延了三代的野心最终居然是以如此可笑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众人虽然不耻琼华派这般妄图一步登天的行为,也觉得对方如此滥杀之事有伤天和,但是各门派的掌门却更为不喜望舒宿主携剑而逃的举止。尽管对方的观念是正确的,但是没有哪个门派会喜欢叛徒,对方确实阻止了琼华派的不仁之举,但是他们背叛了于他们有恩的师门也是毋庸置疑的。不仅羲和宿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受尽苦楚,玄夙辈的弟子也因为失去了双剑的压制,而在梦貘的反击中死伤无数,他们对信念的坚持,造成的代价却是需要琼华弟子们用命去填补。   “琼华,哀矣!”无数人发出了这样的叹息声,却没有打算伸出援手,更多的却是算计着琼华派元气大伤之后,能从中牟取怎样的利益。   而远在苍梧山的剑宗,却收到了来自琼华掌门的一封信函,叶九思不再管事,几乎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下一代掌门的叶怀瑾拆开了信件,却是忍不住失笑。   “看样子,琼华派是当真走投无路了。”叶怀瑾手持信件,唇角的笑容温而清雅,“愿以琼华三成的资源换取寒器三件,或天下至寒之物,看样子这一任的琼华掌门还算不错,知晓如今的琼华是保不住那些资源的,倒不如用来换取更有用的东西,宗炼道友怕是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吧。”   “只是没有了望舒的羲和宿主,不仅无用反而还要承担随时可能走火入魔的风险吧?看来这个掌门人,还是有点情义的。”   “只可惜——”叶怀瑾垂眸轻叹,语调温醇如水,却隐隐透着漠然和遗憾,“昆仑山毕竟离剑宗太远了,昆仑八派自成一体,资源虽好,却不是剑宗可以插足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更何况剑宗之内,也并无寒器或者至寒之物。”   “这个新任的琼华掌门,似乎是宗主旧识的后嗣,其字还是宗主取的,上次去琼华派,宗主还将苍雪剑赠予了她。”曲流觞站在叶怀瑾身边,指着信函中夙瑶的名字,道,“师伯你是知晓的,宗主铸造的剑就这么几把,宗门内抢破头了都没有,可见宗主还是挺重视她的。”   “竟还有这事?”叶怀瑾诧异地挑了挑眉,撇下写了一半的回信,叹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坐视不管……我记得矿石中还有一大块寒月冰魄?”   寒月冰魄有宁心静气的作用,剑宗的这块寒月冰魄便是梧桐从极北之地挖掘出来的,但当初也只是凿下了一小块给叶九思雕琢了一个额饰,其他的都封入库存中分毫未取。叶九思当初创立剑宗时底蕴皆无,但是她与魔尊交好,许多难以收集到的魔界矿石叶九思都可以买到,她在人间又救过不少人,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攒下了不小的底蕴和家业,这块寒月冰魄便一直没有动用。   “你跑一趟琼华,将寒月冰魄送过去吧,资源也不必他们给了,好歹剑宗表了态,琼华掌门不蠢就知晓要如何利用此事,其他门派动手也要掂量着点。”叶怀瑾心知寒月冰魄对阳炎焚心的玄霄来说并无太大的作用,但是这代表的是剑宗的一个态度,好歹琼华派不会被人落井下石。想要保住身为昆仑八派之首的全部资源和地盘是不可能的,但是确保自己昆仑八派的地位不动摇,还是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那个在曲流觞的印象中严肃刻板且骄傲的女子在处理琐事之上竟是一把好手,接受了剑宗送来的寒月冰魄后,她便开始回击其余各个门派的刁难与压迫,在所有门派因为琼华的尖锐反击而愤然收手时,她又召开了受冠礼广邀各派,正式成为了琼华派掌门,并将已经无力承担的地盘和资源平均分给了其余各派。如此一来,昆仑七派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对之前琼华的强硬也没有那么心存芥蒂了,琼华派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长老各有打算,玄夙辈的外门弟子不听调动,夙瑶便干脆废除了所有玄夙辈弟子的权利,架空了所有琼华长老,转而培养起虚静字辈的弟子来。如此激进举动,自然被冠上了“嫉贤妒能”、“排挤同门”的恶名,但是夙瑶并不在乎,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顾及自己的名声,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让琼华派缓过劲来,怕是要被人落井下石致死不可。是以她手段强硬,干脆果断,竟真的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撑起了摇摇欲坠的琼华。   如今的琼华派不如往昔盛极一时,甚至已然萧条败落,但是门下弟子井然有序,规矩分明,即便仍有一部分心性不佳的弟子,良莠不齐,但是虚静字辈的内门弟子都清正严明,谨守琼华派的戒律,任何违抗琼华规定的弟子皆会重罚,不管为何人门下,不看任何情面,即便是掌门自身,也是如此。   夙瑶背负了一身骂名,最终换来了琼华的安然无恙,即便无人理解,她也强撑着一身傲骨,在苦海中煎熬着,踽踽独行。   对此,叶九思也只得叹息,浅评二字:“易折。”   尽管同情,却也无能为力,那毕竟是别人的宗门,那毕竟是夙瑶自己选的路,那是她的骄傲,她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插手自己的门派甚至是自己的人生。   琼华派修身养息了几年,那些日渐苍老的长老寿数将尽,越发执着飞升之事,并以孝道向夙瑶施压,道夙瑶师父太清死于幻暝界妖主之手,身为弟子夙瑶必须报此仇。尽管夙瑶觉得琼华如今元气大伤应当修养,但也拗不过孝义之道,应承此事,并积极备战,为十九年以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琼华派也派人寻找三寒器,但一直没有结果,数年之后玄霄仍然被封于冰中不得自由,青阳和重光二人终于心生悔意,再次下山寻到了云天青所在的青鸾峰,但夙玉已经阴寒入体,香消玉殒,云天青也因受其牵连,寒气入体,寿数即将走到尽头。听闻玄霄入魔之时,云天青心中大恸,只道自己对不住玄霄,之后不久便撇下自己和夙玉的骨肉,尚且还是垂髻小儿的云天河撒手人间,却不愿轮回转世,只是守在阴间,等着对玄霄道一声对不起。   而望舒宿主夙玉,却因自觉自己的一生耗费心力无数,憔悴不堪,便饮下孟婆汤步入轮回,甚至没有见云天青一面。   她甚至死前都还对玄霄念念不忘,请求云天青将他们的定情信物灵光藻玉和她一同埋葬,连她和云天青的骨肉,都取名为云天河。   天河天河,天悬星河,九重云霄。这其中到底是痴情,还是薄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叶怀瑾听闻这些故事,却是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觉得那样的悲伤。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了,而活着,却是世间最苦最难的事。   你看,夙玉和云天青死了,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可夙瑶和玄霄,却还要背负着一切业障,苦苦煎熬。   苍梧山上仍然是不化的冰雪,弟子们仍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心修炼,有些资质贫乏的弟子日渐苍老,平静的接受死亡,却也有更多的新生弟子加入到剑宗里,使宗门日益强盛起来。叶九思却越来越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长生的苦楚便是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即便叶九思心知此乃天道必然的轮回,但也难免会心生伤感,她的心越来越淡了,但是情感却是不变,仍然如岁月流水般隽永绵长。   一日又一日的枯等,仿佛古寺里的僧侣,听着暮鼓晨钟,一年又一年。   叶怀瑾看不过去,又想给她找事做了。   “阿姐,宗炼道友收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天生剑道之子,因辈分之故只得收为徒孙而不得为徒弟,挂在琼华派一个已经死于幻暝之战的弟子门下。宗炼道友言其资质之好世所难及,恐其因此骄傲自满,有伤仲永之患,是以想让他来剑宗历练一番。”叶怀瑾笑意盈盈,却不等叶九思说出“你安排吧”这样的话语,立刻接道,“盛情难却,瑾已经应承了此事,只是这位小友到底不同于剑宗弟子,不得传授剑宗的武学,便劳烦阿姐教导一二啦。”   叶九思轻叹,抬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淡淡地道:“别瞎操心了,我当真没事,只是图个清静罢了,没得你小子整天找事来惹我闹心。”   叶怀瑾却不在意,笑嘻嘻的道:“阿姐最疼我了,这点小事也不过举手之劳,过几天我就将那孩子送过来。”   慕容紫英今年不过六岁,入琼华派也才一年光景,辈分却极高,道号虚胤。他本是大燕异族,自幼便体弱多病,令父母忧心不已,后来寻了高人算命,才知晓是天生仙缘,倘若久处红尘,命不保夕,但若是潜心修道,便大道可期。是以慕容紫英的父母再如何不舍,也狠心将他送入琼华,只愿他能长命百岁。宗炼见此良才美质,便收为徒孙,悉心教导,将自己的剑术和铸剑之术倾囊相授,只是觉得慕容紫英应当可以更上一层楼,便将他送到了剑宗来。   玉雪可爱的孩童有些局促不安的拉扯着衣摆,小脸上满是强撑出来的认真严谨,尽管有身体虚弱血气不足之象,但也难以掩盖他容貌的清俊殊丽。想到自己即将要见师公口中的仙长,慕容紫英便有些不安,也有些好奇和仰慕,他摸摸自己短短的佩剑,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   被叶怀瑾牵着走进殿里,慕容紫英也不敢四处乱看,谨守规矩,行礼问好,力持做出一副懂事有礼的模样。   “宗主,那这孩子就交给你啦,瑾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叶怀瑾轻轻一笑,仿佛没看到慕容紫英的忐忑一般,松开了他的手转身便走,留下慕容紫英一人有些无措的对上了神情淡漠的叶九思,一时之间尽是无言。   慕容紫英低着头,只能看见一角雪色的衣袂,忽而听见一声苍然的轻叹,忍不住心口一揪,以为对方是不喜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叶九思的声音平淡如云,虽然漠然,却也只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而非厌恶带来的冰冷。叶九思神魂一扫,便发现此子果然根骨灵体上佳,难得的是天生仙缘,在修行剑道之上只会一片坦途,五根明净,不仅是天赋,就连命数,都是极其适合修仙的好苗子。   慕容紫英冷静了些许,脆声回道:“晚辈慕容紫英,见过宗主。”   “慕容……紫英?”自己的名字在那人口中流转,让慕容紫英有些不解,却听见叶九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道,“英为何字?”   尽管心中疑惑又好奇,但是慕容紫英还是认真地回道:“帛青赤色之紫,草木蓓蕾之英。”   然后很久,慕容紫英都没有听到对方继续问话,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好奇悄悄抬眸。白衣胜雪的谪仙双眸轻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那仿佛冰雪铸成的眉眼染上了浅浅的柔色,显得舒淡而温暖。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叶九思偏首望来,吓得慕容紫英连忙低下头去,紧紧攥住了衣角。   慕容紫英只看到雪色的衣角迤逦及地,随即头上一重,被不轻不重地抚了抚脑勺,他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抬头却看到温淡宁和的眉眼,有些淡漠,却冷幽幽的格外扣人心弦。她伸指在空中一点,拉开一条黑色的缝隙,从中取出一本书册来,递到他的面前,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水般的温凉,道:“这本剑法予你,怀瑾会安排你的食宿,日后早课便随剑宗弟子一起,之后自己看这本剑法,有何不懂之处,皆可来询问。”   慕容紫英接过书册,一低头,便看见书册上“心剑”二字,笔锋凌厉,剑意凛然,几乎要炽伤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别误会,小酒儿只是看着慕容紫英和师父一样是天生的剑道之子,名字里又都有英字才触景生情来着。触的是紫英这个景,生的却是叶英的情,眉间雪师徒死循环神马的作者君是拒绝的。 小酒儿给紫英的不是叶英的心剑,而是小酒儿在心剑的基础之上衍生出来的剑法,下章你们就就造了哈哈! ……可恶,自己写的文自己把自己憋屈到了,有些事情不深入分析,你永远不知道背后存在着什么,看着夙瑶背锅,都快心痛死了,夙瑶要不是在乎琼华,至于最终落得那种结局吗? 所以,虽然一直吐槽霄哥打女人什么的,但是我真的不讨厌他。以玄霄的资质,想要飞升何其轻松?但是即便阳炎入心走火入魔的十九年之后,他仍然念念不忘的就是结成剑网,带着琼华派一同飞升。 这两个人,才是真正对琼华有归属感的人,他们是反派,他们走的路没人认同,但是夙瑶在狂风骤雨中背负起琼华的重任,玄霄在那样的痛苦和煎熬之下仍然不忘琼华三辈子的愿望和理想,他们真的都是为了宗门,且不管对错与否,至少这一份心意是谁都不能媲美的。 可能他们知道自己是错了的吧,但是又能如何?他们早已没有退路了,玄霄和夙瑶都辜负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只能坚持着走到终局,让一切来宣誓他们的错误。 作者君是个完美强迫症,玩游戏的时候是所有NPC都会点上七八次的,一次剧情结束后,NPC们的话语就会变更,作者君便要全部重新戳一遍,过程是很辛苦的,特别是作者君还是路痴晕3D,但是作者君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说陈州城河畔三个女子里有一个要远嫁京城,比如说那个在柳树下和爱人交心的女子很有佛性,甚至一度产生要遁入空门的念头,还有寿阳城里有个哥哥在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反正很多的故事。 所以,我也知道,虚静字辈的弟子实力不足便被推上了长老之位,威慑力不够;所以,我知道,虚静字辈的弟子都非常钦佩夙瑶,他们觉得掌门治理有方,琼华内政清明,他们只要听从掌门的命令就好;甚至有琼华弟子认为掌门就是天上的仙女,修为高深,容颜不老,是来引领他们飞升的仙子,很多很多……我相信,尊敬这种情绪是做不了假的,如果夙瑶真的是个面冷心恶的人,如何能让门下弟子发自内心的尊敬? 青阳重光见到云天河时曾经口口声声说夙瑶觊觎望舒,并且慕容紫英刚刚开口,还没说为什么而来。他们便说:请回吧,掌门治理有方,何须我们这些老骨头?这样的话语,满是轻蔑,但是不是也代表着,夙瑶曾经也请求他们出山相助?但是被他们拒绝了?三大长老仅剩一人,玄夙辈弟子十不存一,甚至整个琼华派都已经找不到可以担任长老之位的玄夙弟子了,只能推虚静字辈的弟子担任,她若当真嫉贤妒能,这些弟子又如何上位?一个玄夙辈的掌门,一堆虚静字辈的长老,我无法想象那十九年,夙瑶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青阳和重光的所有指责所有不屑,都太可笑了,身为放跑望舒宿主的他们,害得玄霄走火入魔,多年之后悔不当初,下山寻找,夙玉却已经死了,就这样……凭什么说夙瑶的不是? 作者君自己查资料自己都想哭成狗了,这年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夙瑶只是做不来哀哀戚戚的软弱情态而已,却直到最终都要背负着骂名,一个人念着“满座衣冠犹胜雪”,何其可悲? 简直就像是另一个秦国,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诸子百家都在反秦国,但是直到百多年以后,秦国的坚持还是被后人所用,以法治国的概念还是传播了下去,但是秦国……终究还是亡了。 /(ㄒoㄒ)/~~满足衣冠犹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啊~~~! 感谢【无念流年】、【紫宸】、【丹青舒卷】、【一叶心影】、【江陵居正】、【锦衣玉】、【仲长凝霜】亲们的地雷打赏~!真是太霸气啦! 今天晋江提醒我说我的钱已经达到提现的金额了,点开一看发现已经有283软妹币了!天啊小可爱们你们太霸气了!但是……没有签约并不能提现_(:зゝ∠)_好吧,只能存这看着好玩…… 但是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乃们,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剑宗山巅积雪不化,多少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冷。剑宗弟子入门最初并不是学习剑法或者铸剑之术,而是学习如何用内力或者灵力御寒,年纪尚小修为尚轻的弟子初时总难免要挨冻的,但是久而久之习惯了,便会懂得时时刻刻用内力和灵力保护自己,增进修为。慕容紫英亦是如此,他修仙不过一年,基础乏乏,灵力却很不错,他按照着年长弟子的教诲,小心控制着灵力保持在一个均衡的状态之下,不会一下子内息过热,也不会一下子寒气入体。   “你们年岁尚小,倘若一时控制不当导致内息沸腾,便看看附近是否有年长的弟子,让他们帮你调整一下内息,知否?”原青竹看着面前七八个小奶娃,笑容温文尔雅,道,“只是记得千万别在雪地里打滚,弄湿了衣物还容易伤寒,更别学你们那些不长心的师兄,把衣服脱了之类的,懂吗?”   慕容紫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八岁孩子却忍不住道:“师叔!为什么不可以?娘亲说能当起风吹雨打的才是男子汉!”   原青竹笑容仍然温柔,甚至透着一丝慈爱,话语却非常锐利且不中听地道:“第一,此举有伤风化,会对别人的眼睛造成伤害;第二,剑宗三代往上走的弟子看见你如此作为一定会揍你一顿;第三,祈祷你没有碰到代宗主,不然就不是揍一顿的事儿了,他一定会将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   慕容紫英身边的男孩顿时一怂,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支吾着道:“……为什么?明明村子里大家打赤膊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原青竹眼神悲悯的摸了摸男孩的后脑勺,看得男孩浑身一抖,才笑道:“孩子,你要知道,在大部分弟子眼里,七岁以上的男弟子就不再是孩子了,而臭男人打赤膊在剑宗是不能被原谅的事情。你知道——如果被代宗主知晓,宗主难得有兴致下来走走,却碰上了好几个有伤风化的男弟子,会有什么结果吗?”   小男孩浑身一个哆嗦,头皮发麻,连连点头,终于禁声不再说话了。   慕容紫英拧着眉,皱着一张白皙的小脸蛋,掰着手指头数,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两年才到期限,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慕容紫英决定以后自己穿衣服一定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衣扣都要全部扣上去,绝不能“有伤风化”!   “你们现在年纪还小,早课内容除了打基础以外,就是去书房读书识字,会有不同的弟子教导你们,剑宗的弟子可以不会诗词歌赋,但绝对不能看不懂剑法心得,知道吗?”原青竹看着慕容紫英的小动作,不免有些失笑,却还是尽忠职守的给弟子们介绍剑宗的情况。   慕容紫英严肃着小脸,忍不住想自己昨天宗主给他的剑法书册,上面只有动作和经脉运行的路线,字倒是挺少的,自己应该很快就能看得懂了。   “你们还未辟谷,需要进食五谷,膳食屋就在你们住的地方不远处,记得不要错过饭点。也可以去买一些辟谷丹,只是辟谷丹大部分是准备给一些弟子闭关时服用的,味道也很不如何,你们还在长身体,不想将来变成厨房的冬瓜最好还是一日三餐照常哦。”   慕容紫英想了想冬瓜的高度,又看了看原青竹修长挺拔的身材,肃穆的颔首。   在剑宗的生活并没有慕容紫英最初想象的那般艰苦难过,剑宗弟子的生活都很充实,也很稳定。如今活跃在宗门内部的大部分是四代到五代的弟子了,三代弟子有的衰老死去,有的成婚,有的遁入红尘体悟剑道。而二代弟子只有数人,除了代宗主叶怀瑾会出现以外,其他的人都和宗主一样常年闭关,不见踪影。   虽然叶九思曾经说过“不懂之处,皆可来问”,但是慕容紫英却并不敢去打扰那已经在剑宗成为绝迹传奇的仙,甚至他隐隐有些畏惧那个如夙瑶掌门一般不苟言笑的剑宗宗主。他天性聪慧,悟性极高,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思忖,实在不明白之处,也会选择去询问其他的四代弟子。只是剑宗每个人的剑法和见到都有其独到和不同之处,无可奈何之下,慕容紫英便选择了去找最初带他进宗时笑容温和可亲的代宗主。   “你怕宗主?为什么?”看着慕容紫英递上来的书册,叶怀瑾有些愕然的挑了挑眉毛,在他看来自家姐姐再温柔不过了,但是显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慕容紫英低着头,抿唇不语,叶怀瑾回过神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勉强这个孩子了,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宗主不凶的,她只是不太爱说话,但是对弟子都是很好的,特别是小孩子。”说到这叶怀瑾又忍不住有些涩然,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对别人这般解释的一天。   毕竟那个人,曾经是那么温柔。   叶怀瑾当初让叶九思见慕容紫英也是希望叶九思能有点事情可做,不要一直枯等下去。但是见慕容紫英这样,叶怀瑾也深觉歉然,觉得是自己强求了,他接过慕容紫英递来的书册,笑着翻了翻,可看到书卷内容时却忍不住微微一怔,似乎也没有想到叶九思会将这些教给了紫英。攻防一体的心剑被叶九思衍生出万千种变化,从凡剑变成了仙法,其中还加入了培育剑胚的方法以及一剑化万剑,万剑终归一的驭剑之道,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另一本《战神图录》了。   剑宗走的是以武入道之途,可以悟出不同道义和变化的《战神图录》就是剑宗的根基,无人可以模仿,而这驭剑之道,算是叶英和叶九思所学的总和了。日后不管慕容紫英修行什么剑道,都可以自行衍生出不同的剑法,而不用被禁锢在琼华固有的剑术里了。   饶是知晓此书的珍贵之处,叶怀瑾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他甚至不在乎慕容紫英是否会将此书上交给琼华派,只是温和地道:“你现在修行这些,还是太过勉强了,这本书便收起来吧,将来等你长大了,或许就能看得懂了。基础是最重要的,便从基础开始练起,可好?”   慕容紫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书册收了起来,接过叶怀瑾递来的最基本的剑法书籍。   看着慕容紫英离去的背影,叶怀瑾恍然明白了宗炼的用意。凡人通往飞升的道路上所缺少的心境、资质、悟性,慕容紫英都不缺,只要有了坚实稳固的基础,他的未来必然一片通达,坦途光明。这样的良才美质,纯美璞玉,倘若不用心雕琢,细心培育,只怕将来会慧极必伤,瘗玉埋香,那又是何等的憾事?   否则,便如同那羲和宿主玄霄一般,半生错付,便落得阳炎入心走火入魔的下场,他那样惊才绝艳,最终不也是长欲挥剑断逝水,却尽青春铸劫灰?   宗炼或许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吧?剑宗或许给不了慕容紫英最好的一切,但是能给他的,只有两个字,踏实。   叶怀瑾提笔落字,书完一行,敛袖持卷,却是淡淡的笑了。   慕容紫英只在剑宗待了一年,短短一年,却什么仙术剑法都没学到,一个四季轮回更迭,他日日都在练习着最简单的剑法,挥着最普通的铁剑。或许换做其他弟子,会觉得剑宗故意藏私,或者故意排挤自己。可慕容紫英没觉得剑宗慢怠了自己,亦不觉得委屈,他只是专心致志的学着自己的剑,时常与人切磋或是请教,精益求精地做到最好,认认真真的对待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寸岁月。   因为日日苦修,他的身体也逐渐强健了起来,不再是面色苍白气血两亏的模样了。七岁已是记事且辨美丑的年纪了,在世人的眼中,七岁便已经是应当长大的年纪了。慕容紫英虽然还是个龆年稚儿,却自觉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行事很是沉稳妥帖。他的五官也逐渐张开了,或许是鲜卑人的血脉,五官深刻英俊,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宛如墨玉,清澈且明亮,眉宇自有正气横生,显得他格外丰神如玉。   入剑宗一年有余,可他却一直没再见过剑宗宗主。直到他即将告辞离去的那天,他才再次见到了一身白衣的女子,秀眸轻阖,眉眼清冷,他向她行礼,她却只是平静地道了一声“珍重”。仍然是有些冰冷的语调,慕容紫英却不如初时那般觉得畏惧了,他知晓她并非故作冷淡,只是性格如此罢了。   初见时那一刹那间的温柔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   慕容紫英离开时遥遥回望,却见她阖目敛眉,偏着首,唇角弧度温柔,似乎在同谁低语一般。   远远的被风传来一声温柔的呢喃,轻轻地唤着“师父”。   此后十载岁月,慕容紫英再没有见过这个记忆中化为单薄剪影的女人,可是却唯独离别时的这个画面,在十数年后的岁月里也依旧深刻而清晰。或许是因为那个冰雪般的人难得一见的柔和,也或许是剑宗平淡的记忆里她是难得的回忆,但是那一声温柔的呢喃,却像是掉进了回忆的夹层里,永不淡去。   慕容紫英不懂人间情爱,但是隐隐的,他觉得那人层冰浮雪般的心里定然住着一个人的。   他以为自己遇见了一本神秘的书,或者一个孩子买到了写着谜语的花灯,却不想,是触及了一段鲜血淋漓的往事,每翻一页,都是沉甸甸的浑浊泪水。   一个孤高淡漠的仙?非也,只是痴儿罢了。   一年能有多长?一辈子能有多长?等一个人的归来……能有多长?   叶九思不知道。   叶英最后的一丝气息消失在她的身侧,她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手中的玉横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也只是垂了眼帘。她眨了眨眼,因为不适应骤然而来的光亮,眼角沁出了点点泪水,却被她随手拭去了。她踱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落雪,悄无声息,却落了这么多年。   那是飘落在她心口之上的荒凉的雪,每一片,都浸透着思念。   “想给师父折一朵栀子。”   “想给他一个春天。”   冬雪消融,绿芽初绽,叶九思将浑身仙力催生到了极点,看着漫山遍野的雪色都被绿荫覆盖,却有些寂然的笑了。   她轻轻抚摸着玉横,在上面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漆黑的眼眸却仿佛在一瞬间盛满了水。她低低的道一声“等我”,话语却轻得像是风中飘絮,水中落羽,也不知其中几多痴缠,几多缱绻之意?   后来,连叶怀瑾都极少见到九思的踪影了,这让这个敏锐的男子察觉到了不妥,就仿佛曾经叶九思告诉他,她将会选择和叶英一同破碎虚空一样。那时候墨发高束的女子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沉沉哀伤,他说他舍不得她,她说她亦然,只是悲欢离合,强求不来。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都是一个人走过,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想起她靠在雪发男子身边笑容灿烂的模样,她生命中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似乎都有那人在她身旁。   叶怀瑾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舍,却有着那样的期待,她仿佛,要淡出自己的生命,却又似乎,有了旧时的温柔。他看着郁郁葱茏的苍梧山,心情却格外的平静宁和,有些梦境将醒的恍然,也有些物是人非的蹉叹,但是更多的,却是释怀和难言的触动。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轻轻抚着他的发,语气平淡中却透着怜惜,“是我误了你,这些年,亦是欠你良多。”   “谈何而来的欠与不欠?阿姐,瑾能有今天,又何尝不是你给的?”叶怀瑾似乎想到了往事,难免有几分哑然失笑,语气却舒淡如云,温凉如水,“幼时的瑾只想着能活下去,最好也不过是被有几斗余粮的农家人收养,或是当个不愁衣食的混混罢了。可如今,瑾的人生这么辉煌,如此精彩,凡人苦苦追寻的一切,瑾尽数都拥有了。此生有幸,能问鼎武道之巅,能触及化外之事,一生酣然,已是百死无悔。”   “更何况,阿姐,只要活着,终究还有相见之日的。”   叶九思看着窗外娇翠欲滴的绿色,绿意盎然,已是花繁春深之像。她看到山壁之上笔锋浑厚,剑气凛然的“剑宗”二字,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剑宗,几乎是她的第二个家了。叶九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安然归来之日,但如今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不让剑宗受到自己的牵连。百年千年,或许她已经化为了朽骨,一捧黄土,剑宗也仍然会将她的信念一代代传递下去,生生不息。   或许生命就是如此,或许轮回就是如此,或许天道……也是如此。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叶怀瑾轻轻的念着,呢喃道,“阿姐,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累,身累心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卡文了遇到屏障,心里堵得慌,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陷入倦怠期一样甚至连文都不想写了……但是,毕竟是周末,还是不想让小可爱们失望的。 大家的留言……很抱歉,作者君有空再一一回复可好? 大家的留言,作者君都看了,是以仔细思考了很久,还询问了中国好基友碧落殇的意见,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太贪心,设了太多的布局和伏笔,千丝万缠导致现在剧情累赘,支线太过繁杂,所以显得拖沓了。 这一点是我思虑不周,先向各位小可爱们道歉。 仙剑世界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玩的大型3D剧情游戏,喜欢的角色很多,想要改变的也很多,所以会忍不住想要去写出来,特别是因为作者君大纲崩碎的原因,所以写得更加随意也更加混乱了。配角的着墨过多导致主角该有的剧情线变得模糊不清,但是配角没有跟主角牵扯上关系又没有书写的必要,所以一时之间有种主次不分的混乱感,剑宗的设定也有些偏离了轨道,作者君的笔力,还是没能驾驭住剧情。 所以,非常对不起。 之所以用那么多笔墨写宗炼,是因为想引出慕容紫英,而慕容紫英的存在,不是因为作者君想提高小酒儿的逼格或者宣扬小酒儿有多厉害,我只是——想摘掉夙瑶脑袋上“嫉贤妒能”的帽子而已,加上慕容紫英会的那些剑术很像心剑,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使用过,所以脑洞大开了。但是现在……也觉得没有心情继续详写了。并没有让小酒儿插手他人的人生的意思,而且同人文如果什么剧情都不走也挺无趣的,但是我想我最大的弊病应该是出自于对小酒儿过于夸张的描写和设定了,我对她寄予太多的期望,也希望她能变得更强,所以书写出来的是一个近乎男神的形象,毕竟男神是我最憧憬的人,但是她毕竟是小酒,不是男神。 重新拟定了大纲和剧情线,砍掉了很多支线剧情,作者君决定直奔主题了,小酒儿的成长书写了太久,我隐隐约约真的把她当成男神了,但是这是不对的,剧情的拖沓已经影响到男神的存在了,我前面书写的所有关于男神的笔墨已经渐渐淡去了,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 对脑残粉来说,这一点很罪无可恕,所以,尽管想书写其他性情各异的配角,作者君也不打算着墨太多了。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为我说话的小可爱们,也感谢中国好基友的碧落殇以及话糙理不糙的不知名路人甲君。路人甲君的说法我也有些无奈,我会注意自己的描写问题,但是我最初真的没想过将功劳都按到小酒儿的身上,大修时会将产生歧义的东西都修改一下的,感谢你的点评。 本来不想这么早点清的,但是再拖沓下去不好,便写清楚吧,这个离别画面会是未来紫英纠结的根源。 小可爱们你们太宠我了要是我学坏了变得自大了没脑子了真的写崩了怎么办?QAQ我会对不住你们的,我想进步也想写出更好的书,给你们看更好的剧情,但是我的手段还不够成熟,我会看更多的书努力学习的! 小可爱和阿碧都是我的真爱,我想让小可爱们活,也能陪阿碧一起死。 所以……阿碧你陪我去死吧,将来真写作者城的话,我们可以手握手去面基,一起面对蛇精病的儿砸和闺女,我相信你那些跟垃圾桶里捡来没两样的儿砸们会很乐意见到你的。(无机质丧病笑) 我对你真是爱得深沉_(:зゝ∠)_ 感谢【18937259】、【竹魂诺雨】、【丹青舒卷】、【江陵居正】、【一叶心影】、【19636939】、【锦衣玉】、【仲长凝霜】、【六月】的地雷打赏~!抱抱你们,没什么力气,让作者君躺地上给你们卖个萌吧…… 总觉得,快感冒了……   ☆、【第九十章】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慕容紫英的天资极高,即便修行着基础的剑法,仍然在十九岁那一年达到了“以气御剑”的境界。他在琼华派中辈分极高,虽说是宗炼长老的徒孙,但实际上相当于宗炼的徒弟,慕容紫英也只是将师徒之名挂在宗炼门下一个死于幻暝界的弟子名下而已,宗炼长老将自己一生所学的剑法和铸剑之术皆倾囊相授。是以虽然年龄差了十数岁,但却和虚静字辈的长老是同一辈份,怀璇明字辈的弟子都得称他一声师叔。   慕容紫英一身所学全部都来自于宗炼长老,掌门夙瑶虽然对慕容紫英有几分不咸不淡,但是却很是重用,时常让其入世修行游历。而这次慕容紫英下山,他的师侄璇玑和怀朔也跟着他,半路上却遭到妖怪的偷袭,慕容紫英救下了他们,他们却暂时失去了灵力,不得御剑飞行。可慕容紫英身负重任,须前往陈州查看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无奈之下只好让怀朔和璇玑自行前往陈州,自己御剑先走一步。   经过巢湖时看见两个被邪风兽围堵的男女,慕容紫英本着拔刀相助的好意,出手相救,却见那一身皮草加身的男子手里所持的剑很是不俗,通体冰蓝如水晶,寒气凛凛,竟隐隐可以看出自己的师公宗炼的手笔。慕容紫英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追根到底,更无意夺人所好,只是将剑归还,便御剑离去。   却不想从那以后他会和这两人存在着如此深刻的羁绊,以至于百多年后都未曾淡去。   身穿皮草的男子名为云天河,乃是昔年琼华派弟子云天青和望舒宿主夙玉的骨肉,他手中所持的剑,便是望舒。而那名跟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名为韩菱纱,自称是独行千里的陵墓大盗,其家族精于地脉风水和机关之术,世代盗墓,并将此作为传承。之后他们遇见了寿阳城县令之女柳梦璃,一个温婉典雅的深闺女子,其真实身份却是在十九年前被云天青救下的幻暝界妖主之女,云天青赠其帝女翡翠,掩盖她的妖气,并将她送给好人家收养。   他们三人相识相知,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云天河想要去琼华派了解自己父亲的过往,韩菱纱想要修仙以破除韩家人一生坎坷寿命不长的命运,柳梦璃自然无有不从,随着两人共同前往。在太一仙径时三人再次被慕容紫英所救,慕容紫英知晓他们是要上山求仙,便道自己救错了人,太一仙径是琼华派的试练之路,只有经过了这道关卡,才能拜入琼华。韩菱纱请求慕容紫英将他们带上去,为慕容紫英所拒绝,百般恳求,紫英最终拂袖而去。   只是后来慕容紫英又接到了夙瑶的手令,前往琼华宫时却再次遇见了三人。夙瑶命慕容紫英暂代教导之事,慕容紫英应承了下来。他性格严谨耿直,是如剑般锋锐的男子,在琼华派中常年苦修,日子充实却很单调,如今乍然见到如此鲜活且性格各异的三人,慕容紫英亦心生好感。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却是让慕容紫英焦头烂额愤怒不已,云天河睡过头没有上早课,还总是说些可笑的话语。之后他们三人居然还借着他的名义骗过了守门的弟子,才刚刚学会御剑之术,便违反琼华的戒律,生性严谨的紫英如何不心生愠怒?他甚至隐隐有些担忧。要知晓,并不是每一个闯过太一仙径的弟子都可以拜入琼华的,修仙日子清苦,常人总是难以忍受,是以琼华派会给新入门的弟子留一个考察期,只有真心要拜入琼华的人,才会被授予道号,成为正式弟子。   可这才两天,他们便违反了戒律私自下山,若是被素来严谨的掌门知晓此事,他们绝无可能拜入琼华。   之后慕容紫英在月牙村目睹了村子里的惨状,心生不忍,便带着云天河三人回到琼华,恳请夙瑶能取出水灵珠恢复月牙村的水脉。此时与幻暝界大战在即,整个琼华派都在庄严备战,三个刚入门还未正式拜入琼华的弟子便开口讨要镇派之宝,夙瑶如何能应?更何况夙瑶清楚月牙村的情况,月牙村为了钱财而胡乱砍伐圣木,才导致水脉断绝,这是天灾,亦是惩罚,岂能胡乱插手此事?夙瑶心中倍感失望,却不欲解释,只让四人离开,却不想在他们心中落下了芥蒂。   慕容紫英只能派弟子送水下山,云天河道夙瑶小气,韩菱纱和柳梦璃也觉得掌门此举实在有些不近人情。紫英不明白夙瑶为何只让自己传授他们呼吸吐纳之术,却不教习高深的剑法,但夙瑶不想向他解释柳梦璃的身份,他也只好领命。当天夜里,紫英反复强调琼华派禁地不可踏足,云天河却还是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在其中见到了冰封在禁地的玄霄,知晓了些许父亲的消息,云天河对玄霄很是好奇,之后便再次闯进禁地,并答应为玄霄收集三寒器,助他破冰而出。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慕容紫英对三人的印象大为改观,他们也成为了好友,只想着生命中的鲜妍明快,却未能料到此后的坎坷。   云天河三人初入琼华,却频频闹事,不守琼华戒律,早已让门派中的弟子心生不满,后来更是爆出韩菱纱乃是盗贼之事,琼华弟子更觉得他们德行有亏,禀告了掌门并想要请求掌门将他们逐出琼华。慕容紫英四人带着梭罗果归来之时,却被琼华弟子堵在了门口,云天河听不懂他们的争执,却为了保护韩菱纱而对同门拔剑,慕容紫英阻止了争斗,韩菱纱亦劝云天河不要在意,只说“清者自清”,并询问慕容紫英,她若当真是盗贼,他如何看她?   紫英觉得盗窃的确不妥,但是韩菱纱并非恶人,只是性格有些狡黠,应当有自己的缘由。韩菱纱亦感欣慰,让慕容紫英放心,她只取坟墓中的钱财,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慕容紫英带着他们想要去找掌门以求宽恕,夙瑶却闭门不见。   正当烦恼之时,却见侍奉在掌门身侧的执事弟子静言捧着案宗走了出来,紫英连忙上前拦下她,询问夙瑶可在琼华宫内?   “是紫英啊。”静言比慕容紫英大了好几岁,天资却极好,门中许多弟子入门二十余年,都只修行到第四层的“学道”之境,可静言如今入派十年,已臻“养道”之境且即将突破至第八层的“得道”之境。她因天资出众,入派三年便被夙瑶提拔到身边做执事弟子,侍奉夙瑶已经七年有余,可以说是最接近夙瑶的人,此时见到慕容紫英,也是和颜悦色地道,“掌门方才休憩了,她这些天为了幻暝界的事情忙得许久未睡了,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打扰了。”   紫英一时无言,一个尚未正式拜入宗门的弟子被逐出宗门自然算不上“要紧事”,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去打扰掌门的休息,但是韩菱纱毕竟是他的友人。无奈之下,慕容紫英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却不料向来对他和煦至极的静言容颜渐冷,目光中甚至透出了淡漠之意。   “静言师姐……你……”慕容紫英有些哑然,静言苦修宁心静气之术,本不该在乎这些红尘之事,为何会同门中年轻弟子一般在意?   静言却是有些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漠然地道:“韩氏?韩和风的后人?”   韩菱纱一惊,苦苦回想,只得谨慎道:“……未听过此人。”   静言看着她,目光中却透着冰冷,凉凉的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否是那个世代盗墓的韩家传人?”   韩菱纱不敢再糊弄了事了,只得点头应下,静言却是冷嗤一声,不想与他们多言。见此,柳梦璃不由得微微颦蹙,云天河更是心直口快的道:“什么盗墓不盗墓的?不是说要找掌门吗?他们为什么要赶菱纱走?菱纱走了,我也不要在这待着了,这里不好,还不如山上快活呢。”   云天河觉得很不高兴,他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做一个快乐的小野人。他的世界一直都很单纯,也很简单,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也不过是早上起晚了忘记给爹爹上香,怕爹爹晚上入梦来揪他的耳朵。可自从下山之后,他好像一直被人排挤似的,也总是惹得韩菱纱不开心。来到琼华派,虽然认识了玄霄,但是云天河却觉得很压抑,总有人要他守着规章戒律,大家对他也不友好,甚至现在还要赶韩菱纱走,既然如此,他也不要待在琼华了。   静言听闻此话,却是转过头来,看着云天河,淡漠的问道:“你觉得大家对你不好?”   云天河点点头,除了怀朔和璇玑,其他人都对他们不友好,那个小气掌门也是如此,他都说了要用土灵珠去换那个什么“水灵猪”了,掌门还是不肯。   静言浅浅地笑了,她本是极美的女子,笑起来竟有几分温婉的柔情,可说出口的话,却锐利得令人哑口:“你们拜入宗门不足一个月,可有跟弟子们一同去上过早课?幻暝界之战近在眼前,琼华戒律前所未有的森严,可你们算一算,这一个月来,你们下山了几次?甚至假借紫英的名义欺骗看守的弟子。你们从未和琼华派的弟子相处过,根本就没有拜入琼华的诚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试问,如今来抱怨大家对你们的不友善,不是太好笑了吗?”   紫英默然无言,云天河却懵懵懂懂,嘟囔道:“可他们说菱纱是贼!要赶菱纱走!”   “身手敏捷,手指灵巧,韩家世世代代,都是盗墓贼!”静言的话语中竟是含了一分恨意,几乎让慕容紫英心惊肉跳。她偏首看向韩菱纱,声音却变得柔软,像是母亲呢喃的絮语,“更何况,你入琼华派,当真没有盗取过任何东西吗?”   韩菱纱正要反驳自己没有,可那话语落入耳中,却瞬间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琼华派的确是偷过东西的,只是,并非金银珠宝这样的阿堵物,而是一本名册。   那时候她见云天河因查找不到父亲的消息而黯然失落,心中有些不忍,便闯入了藏书阁,盗取了历代弟子的名册。只是翻遍了书册,都没有看到“云天青”的名字,百般失望,却也回来寻到了云天河,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云天河问她如何知晓的,她也只是含糊搪塞过去。她虽然取了名册,但是看完之后也物归原主了,是以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面对琼华弟子的指责她也有些不悦,可此时骤然想起,却让她底气尽失,背生冷汗。   “师姐!”慕容紫英突然低喝一声,猛然扯回了韩菱纱的神智,慕容紫英却突然挡在她的面前,道,“她修行尚浅,请不要用迷音术!”   迷音术是一种用来审问弟子的法术,执事弟子几乎都会,只是将灵力融入声音之中,就可以对他人产生一定的影响,令其反思或是令其说出实话。同等境界的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境界差距太大的话,迷音术会使人郁结于心,甚至留下心魔。   静言淡淡的看了慕容紫英一眼,伸手挽了挽鬓边的发,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是以韩菱纱只是片刻的恍惚,便回过了神来。   静言眸光淡淡,仿佛敛尽了春光,看着紫英眼中隐隐的戒备之色,不由得疲惫的勾了勾嘴角,半带妥协的道:“行了,不用这样看着我,她的事,我会如实禀告掌门的,只是她如果不能戒掉这样的‘家学渊源’,掌门不可能留她,若只是普通的小贼,便也罢了,但惊扰死者的安息,罪过就大了。”   韩菱纱心神不定,乍然听见对方又提起最讨厌的“贼”字,忍不住辩说道:“我不是贼!只是用死人的钱去救更多的活人,有什么错?!”   “菱纱!”慕容紫英和柳梦璃同时喊出了声,柳梦璃更是有些不赞同的拉住了韩菱纱的手臂。当初在柳府初见时,韩菱纱也跟柳梦璃说过同样的话,之后柳梦璃一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不想伤及两人的感情,但是心底,柳梦璃也觉得盗墓是不对的。   “有什么错?”岂料到,向来沉稳温和的静言似乎比韩菱纱更为愤怒,她一时间拔高了音量,却又很快的抿起了嘴唇,抑制了自己的失态。   几人尴尬的面面相觑,韩菱纱也暗暗后悔,她为人处世最是圆滑不过了,却不想方才受迷音术的影响,祸从口出了。慕容紫英也被静言的愤怒给吓到了,却不敢开口,只是等着静言自己冷静下来,而柳梦璃瞅了静言一眼,默默的敛下了眼睫。   半晌,静言才平静而又疲惫的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随后,她便用平淡的语调讲诉了一个并不美好也并不温馨的故事——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仙神,有妖魔,自然便也有鬼界,有阴曹地府。死去的人化成了鬼魂,前往鬼界等待轮回转世,有的人阳寿未尽便身死,或者心存怨恨与不甘的戾气,便会被丢去枉死城,在枉死城中消磨掉满身戾气,才可轮回转世。而过了奈何桥之后便是冥河,需要乘坐青竹船,才能到达彼岸。可鬼差要收取人的福分或者财运作为渡资,否则便要将人的灵魂投入冥河之中受尽苦难。   “女子生前是王爷的嫡女,贵为郡主,却因为妹妹怀恨在心百般陷害,早早的逝去。她过了奈何桥,喝下了孟婆汤,感情渐渐淡去,本也没有多恨了。冥河之畔,她上了青竹船,船行至河中,摆渡人竟开口索要渡资,同行的老人和书生都被好一顿搜刮,却也只得忍气吞声。女子认为自己贵为郡主,自然不必担忧陪葬品不足的问题,却没想到,那摆渡人二话不说,便让她自行跳入冥河之中,你道为何?”   “她的好妹妹,生前被她压制了一辈子,不管身份还是其他,处处都不如她。甚至连她死去了,都还不愿让她享受香火供奉,安宁无忧,将她陵墓的布置泄露给了一个盗墓贼。那时她已是新嫁妇,自然不能葬在皇室的陵墓里,陵墓便也没有如此繁杂,那盗墓贼精通机关之术,竟当真将陪葬品搬得干干净净,连含蝉之物都没有给她留下,倘若无人打开她的墓室,怕是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冥河之上,怨气凝成了黑色的水雾,落入冥河,被河中的凶灵同化为恶的存在,还是幸事,崩溃痛苦而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女子当时候有多绝望,内心就有多怨恨,她甚至想拼着魂飞魄散,都要去诅咒自己的妹妹不得好死,诅咒盗墓贼如她一般短寿,死亦难安。所幸她还是有几分气运的,当时候同船的竟有一位仙人,替她付了渡资,才让她得以安然。她发誓从此必定与人为善,替仙人行善积德。后来她被发配到枉死城,才知晓……每日死去的人何其多?但是有幸能熬到轮回的,又有多少?甚至那些鬼差判官都需要阿堵物打点,若不是女子身具功德……便有可能被投生到畜生道。”   静言看着几人满含不敢置信的眼睛,语气沉沉的道:“你救了人,功德是你的,不是那些死去的人的。但是那些可能魂飞魄散或是受尽折磨的人,他们的怨恨,他们的苦难和这份罪过,又要谁来背负呢?人死之后万事皆空,用死人的钱去救活人,乍听之下似乎有理,但是陪葬品又何尝不是寄托了家人的思念和悲伤?你们将之倒卖,可有想过对死者的尊重?死人欠活人的钱吗?难道剩下一副朽骨,你就可以闯进他的‘家’,搬走他所有的东西吗?”   静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甚至满腔郁气不知道如何发泄,她是直到入琼华派两年之后,才想起这段往事的。那时她下山除妖,见那树妖的幼崽对她恨之入骨,不由分说便要斩草除根,但她曾经发下“行善积德”的誓言,并被天道认可。是以在誓言的约束之下,让她想起了这段过往。之后她也去查过自己曾经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国已经改朝换代了,自己的亲人全部死去了,可当初的盗墓贼却发家致富,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这件事情,成了她的心结,方才见了韩菱纱,心气不平,但是此时尽数说出来了,多年的郁结终于解开,停滞的境界也隐隐有了突破。   她转身离去,再没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阖目忍住泪水,她告诉自己——静言啊,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对剧情的第二个不解之处——游戏里说宗炼对慕容紫英倾囊相授,又说夙瑶嫉贤妒能不让紫英学习高级的仙术。然后我就在想,宗炼身为夙瑶的师叔,身为执剑长老,他想教给紫英什么东西,夙瑶难道还能跑上去说长老不许你教?你在逗我?这个前后矛盾也太搞笑了点。紫英本来就是被宗炼一手带大的,关夙瑶什么事?如果说是宗炼死去之后,夙瑶不给慕容紫英修习高级的仙术,也说不过去——难道宗炼一生所学的东西慕容紫英十九岁的时候就能够完全吃透了吗?倘若吃透了执剑长老所学的一切,那再往上的不就是掌门才能学的东西了?慕容紫英又不是掌门,夙瑶怎么可能让他学掌门才能学的东西?所以夙瑶的嫉贤妒的恶名能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因为她老是凶巴巴的?还是说玄霄觉得慕容紫英学的东西没有他学的高深,所以觉得夙瑶嫉贤妒能?但是玄霄是寄托了整个琼华飞升希望的羲和宿主啊!门派里当然将最好的都给他啊,可慕容紫英的情况能和玄霄一样嘛? 而且慕容紫英自己在卷云台上都说了夙瑶是“您执掌琼华多年,所有行事向来以门派为重”,慕容紫英在卷云台上开嘴炮也全冲着玄霄去了,可见他没有将玄霄之前说夙瑶“嫉贤妒能于慕容紫英”的事情放在心上,还很敬重夙瑶的。如果说是因为夙瑶是掌门,紫英尊师重道,也不对啊?玄霄也是紫英的师叔啊!甚至宗炼还嘱咐过紫英,玄霄有什么需要都要答应呢!可是卷云台上紫英简直字字泣血,一反常态,就差没指着玄霄对夙瑶说:掌门他是怪~蜀~黍~你不要理他快点跟我走。所以……霄哥,你从哪里得出了夙瑶嫉贤妒能这个结论的?有你这么老是给搭档拆台的吗?你对夙玉的圣父之心能放半点在我女神身上不? 其实结局紫英还是挺萌的,矮油我会说他一声声“掌门——”神马的很凄厉很委屈很有爱吗?另外他老是表现出一种“是你带坏了掌门,掌门你为什么不信我”的激愤感真是略萌~!本来霄哥仇恨值拉得稳稳的,还非要在紫英面前说什么“你劝夙瑶能有何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以她之力,只能对我惟命是从!”,不管是对玄霄的讽刺还是慕容紫英的劝解,我家女神从头到尾都是“……”或者“紫英你走吧”这样子……这种淡淡的萌感你们自己体会吧。 虽然是他提出要先击败夙瑶才可保下韩菱纱的让我有点不爽…… 然后韩菱纱作为望舒宿主想自尽来阻止琼华飞升,霄哥那一句“你的性命是我的”一出来我立刻喷了。 大家想想……□□双剑就是此生不离,这个韩菱纱和玄霄的配对……咳,霄哥,难怪天河要坑你……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你抢我衣服,我就只能断你手足了…… 静言妹纸是夙瑶的脑残粉,她所有的对话都离不开掌门,咳咳,我当初以为这妹纸都快和夙瑶CP了…… 【静言:琼华宫乃是掌门处理派中大小事物之所,若无要事,请勿打扰。】 【静言:掌门律己律人皆十分严格,我入门修行三年之后,便开始侍奉在她左右,却还是有很多事无法令她满意……】 【静言:这几日我即将晋入第八重“得道”之境,却在关键之处停滞不前,我只盼在妖界来犯之前能够有所成,或许还能为本派稍尽绵薄之力。】 【静言:妖界久无动静,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但愿掌门仙法早成,带大家杀入妖界,一举铲除那些邪恶的妖物!】 幻暝界之战夙瑶闭关持掌望舒之后那些弟子真是傻的可爱,全部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示掌门一定会练成无上仙法带领大家走向新时代的。 真是太好奇夙瑶做了什么?这些脑残粉的言论都快笑死宝宝了…… 【璇云:我好怕妖界……可我不会逃走的,如果琼华派的弟子都逃了,那山下的人怎么办,不是只能等着被妖怪吃吗……】 【虚清:师父收我入门,养我长大,这份恩德没齿难忘,若妖界真的来犯,我只有拼死相搏以报师门之恩。】 【明炼:妖界和琼华派对峙依旧,所有弟子都在备战,我和师妹虽然只是以铸剑术见长,但要斩妖除魔,我们也是义不容辞的!】 (扶额)其实很多琼华弟子都很可爱的,为人处世也很正直,很多弟子也表示虽然怕的不行,但是也愿意一死来回报师门恩情,他们的品性无错,只是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罢了。一代又一代,自以为是对的,但实际上却步步都错了,从道胤一直荼毒到如今,所有人都为了成仙而疯魔了。 琼华弟子幽闭东海千年,身为掌门,夙瑶如何不难过?卷云台上对九天玄女的一跪,又代表着什么……唉。 埋下的伏笔已经解决掉了,这个姑娘的作用就是来掰主角三观的,九龙缚丝穗是皇族贡品,证明韩家曾经真的盗过皇室陵墓吧?韩菱纱还把死人的陪葬品当成拜师礼送给慕容紫英,我也觉得好心累…… 这种把别人陪葬品看做是自己所有物的行为真心有点不讨喜啊,甚至后来他大伯告诉她盗墓是错的,韩菱纱说自己知道了,但居然还带着慕容紫英和云天河去闯封神陵,要拿后羿射日弓当做礼物送给云天河,然后还对慕容紫英说对不起啊我想不起来有什么是适合送给你的……有没有搞错那是别人的陪葬品啊!为什么我觉得她到最后还是没能改正三观呢? ……算了,反正千错万错……都是策划组的错……OTZ…… 感谢【烛兰】、【无念流年】、【柒柒】、【墨寒烟】、【江陵居正】、【19636939】、【锦衣玉】、【丹青舒卷】、【西柳岸】、【一叶心影】、【、執念貓貓↗】几位亲的地雷打赏~!真是太霸气了爱你们~! 前方高能预警!!!仙剑世界即将完结!!!男神很快就能登场了!!!高能预警!!!!   ☆、【第九十一章】愁绝桑阴春欲暮,一痕浓绿上眉端      韩菱纱这些时日她的身体日渐虚弱,先前亲眼目睹了梭罗树仙两姐妹魂飞魄散的画面,本就心有郁结,回到琼华后又是一番波折,早已受不住了。方才听闻静言一番话语,更是失魂落魄,她这才知晓原来她的所作所为真的惊扰了死者的安宁,从小到大一直抱有的思想和观念被人粉碎,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沉,险些昏厥过去。柳梦璃见她面色不好,赶忙扶住她,同云天河和慕容紫英告罪一声,便带着她先行返回屋中。   柳梦璃没有告诉韩菱纱,在她听到的心音里,静言一直都在愤怒,甚至是哭泣。   短短的一个故事,泯灭了太多的悲伤。   慕容紫英觉得心里不好受,云天河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心情却越发的低落了。他们在琼华宫外等到夜深,却都没有等到夙瑶的出现。云天河提出想要离开琼华,慕容紫英虽然不舍,但是也不好阻止,只是彼此承诺,将来定然有再次相见的时日。   而本来准备休憩的夙瑶却没能真正睡个好觉,她重新整理好衣着发饰,确定自己并不会失礼于人之后,才再次走出了卧房。   白衣胜雪的女子就站在琼华宫里,素手按着剑柄,容色淡淡,听见她的脚步声,便偏首望来,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冷淡,道:“夙瑶掌门,久违了。”   “宗主多礼了。”夙瑶掐了个子午诀,却脊梁挺直,如十数年前一般不卑不吭,“不知宗主来此,有何要事?”夙瑶对这位剑宗宗主没有恶感,甚至如今贵为琼华掌门的她,手里仍然拿着对方赠予的苍雪剑。只是在涉及宗门要事之时,夙瑶觉得自己个人的情感便无关紧要了,她更需要弄明白是对方前来的目的。   “有件事需要和你商谈一下。”叶九思的态度虽然冷淡,但是却并不高高在上,只是平淡地道,“事情商讨之前,总要先询问一句,在掌门心中,是琼华派及门下诸多弟子重要,还是被你们琼华派奉为神祗的九天玄女重要?”   夙瑶蹙眉,严苛的眉宇间产生一道沟渠般的深痕,道:“我认为,这二者之间并无冲突。”   叶九思却是很平淡的勾了勾嘴角,道:“在九天玄女心中,琼华派的道统传承比不上天帝伏羲的命令,那在你的心中,九天玄女和琼华,孰轻孰重?”   夙瑶沉默,久久无言。   慕容紫英和云天河各自回房之后,想到静言那双愤怒的眼眸和满带恨意的话语,慕容紫英于心难安,碾转反侧。心神不宁之际即便打坐修炼都唯恐走火入魔,无奈之下慕容紫英只好穿上衣服出去走走,这对于作息标准生活严谨的慕容紫英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但他只想从中获得一丝平静。   他无意间走着却来到了琼华宫,透过台檐高窗,隐约可以看见纱帘中透出的烛光。慕容紫英俊眉微蹙,想着掌门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昼夜不分的处理案宗了,但是身为晚辈他又不好多说。掌门喜怒不形于色,对弟子又难免严声厉语,是以门中弟子对掌门都是心怀敬畏之心,却不敢亲近。掌门也一直都仿佛铁打的人般,严于律己,强大且威严,琼华弟子也已经习惯听从掌门所有的吩咐和命令了,因为掌门从来都不会对他人多作解释,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琼华。   慕容紫英有些出神的想着,倘若有一天自己坚持的原则和责任产生了冲突,如何求得双全法呢?   倏尔间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紫英眼前出现,他连忙回过神,凝目看去。只见一身穿白衣,墨发如水的女子正缓步从琼华宫中走出,一步步迈下台阶。而身穿蓝白色琼华掌门服饰的夙瑶正站在琼华宫门口,目送着白衣女子走远。慕容紫英有些疑惑,白衣女子却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冷淡的看了过来。皎洁清澈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出晶莹如水露般清润的质感,慕容紫英有一瞬间的窒息,电光火石间便想起了白衣女子的身份。   他正踌躇着是否要上前见礼,白衣女子却移开了目光,淡漠的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随即化作一抹遁光消失在天际。   慕容紫英微微的愕然,却随即想起自己年幼时剑宗宗主似乎一直都不曾睁开眼睛,他当初以为她是目盲之人,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对方并不知道他真实的容貌,或许也早已经不记得多年前相赠的那本书册,更残酷的可能便是她从来都不曾记住一个叫做“慕容紫英”的人。   慕容紫英觉得有点难过,但是他一偏首却看见掌门笔直的站在琼华宫门前,宫门半开半拢,掌门的面容隐在一片明灭的火光里,看得并不分明。但是那站得过于挺拔的姿势竟显出几分将折的酸楚,像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人强撑着最后的一点傲骨,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挣扎罢了。   慕容紫英从未见过冷若冰霜的掌门这般模样,他走近琼华宫,在一射之地外站定,唤了一声“掌门”。   夙瑶被骤然惊醒了神智,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慕容紫英,久久无言。慕容紫英有些疑惑,朝前走了几步,正想开口询问,夙瑶却一甩袖子先发制人般的厉声喝道:“深更半夜不休憩,瞎晃悠什么?!难道连你也将礼教戒律视于无物了吗?!”   若是往常夙瑶说出这般话语,慕容紫英定然跪下请罪了。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慕容紫英却听出了夙瑶话语中的色厉内荏,甚至声音有些沉闷沙哑,好似难以掩饰的哽咽一般。他满心担忧,却又说不出的迷糊不解,只得道:“紫英知错,只是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情,紫英觉得心中不安,方才出来走走。”   随即,紫英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尽数重复了一遍,且将韩菱纱去留之事留给夙瑶做裁决。慕容紫英原以为夙瑶会发怒,会责骂于他,但是没有,夙瑶只是沉默,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慕容紫英看着灯火下掌门的背影,却第一次发现在琼华弟子眼中高深莫测的掌门单薄得几乎可以称得上瘦削。她似乎很累,仿佛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某些东西被抽走了一般,方才的一声厉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已经没有心神去思考其他了。   许久,夙瑶似乎缓过神来了,才恢复往常的冰冷:“此事明日再议吧,你先回去。”她罕见的没有严语相对,话语虽然冷淡,却透着一股疲惫之意。她迈步朝着琼华宫里走去,却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沉吟半晌,终于吩咐道,“明日你去开藏书阁,取一份非琼华正统传承的修仙之法给韩菱纱,然后让他们下山吧。另外门中修为低于五层或者尚且无法御剑的弟子,都尽数送下山,掌门金印我放在琼华宫里,你自行去取,这些时日便由你暂代掌门之位。”   说完她竟不顾自己疲倦的身体,掐诀便要御剑而去,紫英连忙道:“掌门!弟子实力低微,恐难胜任。”   夙瑶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话语亦是不含半分情面:“只是暂代,何来这么多废话?他人若问起,你便如实回答,门中杂物诸事,你不熟悉,可让静言代为负责。吾欲前往蜀山,或许数日不得归来,事态从急,休得多言。”语罢,身周剑气环绕,蓝光乍现,已经消失在紫英面前。   注视着蓝光消隐而逝的天空,慕容紫英却不知道为何,隐隐的感觉到几分诡谲莫测的不安。   第二天天亮,慕容紫英便将掌门金印交给了静言,并将夙瑶留下的话语重复了一遍。静言为“暂代掌门之位”一句话而感到心惊,她最明白夙瑶是何等负责之人,如今幻暝之战在即,夙瑶也坐镇琼华成为弟子们的主心骨,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夙瑶在面临大战之前离开宗门。   但静言并不会去质疑夙瑶的命令,便给慕容紫英解释起了门中的诸多事务。慕容紫英这才知晓,掌门所要管理的事务何其繁杂?光是门下弟子就分为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和俗世弟子三类,从内外门弟子中的资源的分化,到俗世弟子摩下产业的管理,都会被执事整理成案宗明细递交上来,掌门都需要一一过目。不仅如此,静言还告诉紫英,俗世产业大多是依附在琼华门下的商贾之家,掌门同样需要分辨是否有人偷奸耍滑,或者假借琼华派之名作奸犯科。   “这还是最基本的,这些年由于掌门治下严厉,手段果决,是以条理明晰,容易分辨。若是数年以前……唉,外门弟子不听调遣,宗炼长老不通俗务,俗世中又有人欺琼华混乱,四处为非作歹,让琼华名声大跌,真是一言难尽。”静言将所有案宗分门别类,摆在书桌上,高高的垒成一堆,道,“那些败坏琼华名声的人,掌门收到消息气得不行,可严加惩罚又怕商贾离心,让琼华陷入更艰难的境地,只能忍一时之气,若不是有雷霆震怒的手段,琼华早就败了……”   静言最佩服的就是夙瑶的魄力,该舍则舍的大气,若不是夙瑶有手段挽回败局,现在又哪里轮得到那些长老们上蹿下跳的嚷嚷夙瑶贪权好妒?   资质卓绝又如何?剑术高超又如何?难道这些凡俗事务,柴米油盐的斤斤算计,都能用武力解决吗?   “这些……我都不知道……”慕容紫英垂眸,看着摊开的一本案宗上夙瑶的批语,简单明了,却字字珠玑。琼华弟子能够安心修行,背后都是由诸多执事弟子和掌门一同撑起的,他们只知晓凌驾九霄青云之上是何等的潇洒,却从未想过宗门内衣食住行,甚至矿石草药,哪一样不要钱?看似最为高高在上不染红尘的琼华掌门,却是最常与这些俗气的阿堵物打交道的人,慕容紫英想起青阳和重光长老对掌门的数落,心里只觉得愧疚得难受。   慕容紫英在琼华宫待了两个时辰,却也只是基本搞清楚了倘大的琼华派是如何运作的,根本帮不上忙。有些浑浑噩噩的走出了琼华宫,却遇见了一脸兴高采烈的云天河,想到友人即将离去,紫英有心想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云天河一开口,瞬间便将紫英心中的不安尽数翻起。   “昨天晚上有个白衣服的仙女姐姐来找我,说要跟我借土灵猪,我说不行,土灵猪要拿来跟小气掌门换水灵猪,要去救人的。仙女姐姐说只有水灵猪也不行,必须集齐什么五灵珠再找到谁的后人才可以让天空下雨,只要我把土灵猪给她,她就帮我救月牙村里的人诶!”   慕容紫英猛然想起昨夜白衣女子的身影,有些不安地想道,掌门的异常就是在剑宗宗主离去之后,云天河也应该是那个时间见到对方的。但对方为什么要找云天河要土灵珠,并且有自信能够集齐五灵珠,找到女娲后人?莫非掌门竟然将镇派之宝水灵珠交给了她?   可是,隐居剑宗常年不出的剑宗宗主,收集五灵珠做什么?这些事情,又和琼华派有何关联?掌门所说的“事态从急”,指的又是什么?   “走,去月牙村看看!”慕容紫英猛地拽住云天河的手臂,便朝着琼华派山下而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的不安,只知晓自从昨夜见了掌门的异样之后,他就有种仿佛陷入了迷雾里般的忐忑不宁,似乎走进了玲珑棋局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雾里看花,透着未知的诡谲。   慕容紫英和云天河还未走到山下,便被瓢泼大雨淋了一身,他们有些愕然,却见月牙村里不知何时竖起了一个寒冰制造的高台。这个形似祭坛的高台之上有五团颜色各异的火焰,圆润的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而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正跪在祭坛之上,姿态无比的虔诚,从她口中吐出柔润清澈的歌声,仿佛从洪荒亘古时期遥遥传来的梵音,是一个世界人们的祈求和呐喊,即便听不懂歌中的含义,却能感受到古拙而透着厚重岁月的味道。   慕容紫英听见有人的欢呼声,哭泣和嚎啕,随即远远的村庄里伴随着雨水,乍现了一抹青翠欲滴的绿光。   随着这一抹绿光的一逝而过,那个日渐腐朽且充满了衰颓气息的村庄渐渐复苏了起来,不再透着死气,而是染上了生机。   “仙女姐姐果然没有骗我!”云天河笑得很开心,清澈的眼眸里透着纯然的快乐,即便被雨水淋得狼狈,他也只是随手一抹,不甚在意。可他转头看着慕容紫英失神的模样,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紫英,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慕容紫英摇了摇头,雨水打湿了他鬓发,青丝柔顺的贴在脸颊边上。雨水滑过他俊美清逸的容颜,湿润了微抿的唇角,然后在坚毅的下巴处凝聚,滴落。他眼眸微垂,被雨水冲刷之后越发清润的眼眸里,却透着沉沉的忧虑之色,语气郁郁地道:   “应当……是我多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上一章大家都挺愤慨的,其实吧,仙剑四因为资金不足的原因所以很明显不完整,在对人物性格上的塑造,策划组们可能尽力弥补了。仙剑一五灵珠都出现了,可仙剑四五灵珠才出现了两个,并且……唯一的作用只是引发主角和反派的矛盾,其余的什么都没有……_(:зゝ∠)_ 大纲重新拟定之后,我的条理果然清晰了不少,一章能走掉不少剧情,所以仙剑世界很快就会完结,琼华飞升之日就是小酒儿复仇之日,如今夙瑶和小酒儿达成统一战线,紫英却发现不妥当之处了。 其实,玩了游戏之后,细致分析,才会发现,紫英一直都想要阻止琼华自取灭亡,只是……还是太天真了。 唔,有人可能会觉得我在刻意丑化九天玄女的形象的吧,关于这点,我需要解释一下,不是我丑化,而是剧情自己打脸了,为啥?还是弟子们的对话露了馅,我给大家复制一下看看吧。 【静离:师父传授的心法我似乎不甚明了,因而到此静心思索,希望能借玄女娘娘的之后,让我快些领会。 】 【静离:我派先祖梦中得九天玄女娘娘指引,创出人剑合一的修仙之法,因而玄女娘娘便是我派尊神,派中弟子皆应供奉参拜。】 【静离:我梦中见玄女娘娘指点我修习心法,醒来之后,按梦中之法运气修习,果然有所精进!多谢玄女娘娘显灵指点!】 以上,发现没有?根据这位经常在太一宫中的弟子所言,我们可以发现,自古以来,九天玄女就和柳梦璃一样有入梦之能,甚至连道统都是根据入梦的形式来传递下去的,那么,问题来了…… 有空去指点一个弟子的剑术,为什么没空提醒一句夙瑶的行将踏错? 假如说,是因为神界的时间和人界的不同,地上十年,天上一日,那么,琼华为了飞升之事准备了整整三代,数百年的时间,为什么九天玄女没有提点一句? 琼华派的毁灭源于道胤真人的脑洞太大,但又何尝不是毁于九天玄女的沉默无言? 不想沾染因果是非,就不要在最后还跳出来给予如此严厉的审判,我真心觉得给夙瑶造成会心一击的不是“禁闭东海千年”,而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和“三观尽碎”。 用马丁·路·德金的话语来说,就是“最后我们记住的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朋友的沉默!”所以……→_→我毫不犹豫的下手黑了。 感谢大家没有和我撕逼,作者君真的不喜欢撕逼,也不擅长撕逼,所以,看过笑笑就好了。 原本散乱的棋局,现在终于被作者君摆正了…… 感谢【贰瓶】、【江陵居正】、【无念流年】、【我说我要出柜了】、【锦衣玉】、【丹青舒卷】、【仲长凝霜】、【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抱抱~!爱你们~!么么哒~! 另外作者收藏好久没涨了,打算开夙瑶文之前先写一篇夙瑶短篇来拉拉人气,去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君啦~!给你撒娇卖萌哦~!   ☆、【第九十二章】误信镜花水月说,半生执着半生错      “叶宗主,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慕容紫英心神不宁,反复斟酌之后,才来到宗炼居住的地方,询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跪坐在蒲团之上的宗炼一派仙风道骨,眼眸平和却内含锋芒,身周的气息高深莫测,却又好似在四周的环境中归于无形。这些年来他虽然突破到地仙之境,但是对宗门内务也实在束手无策,只能当一柄震慑的利剑,其余的一切都交给夙瑶打理。对于夙瑶的一些激进手段,他并不反对,只因他知晓植物想要枯木逢春,便必然要斩除枯朽的枝桠和腐烂的根须。倘大的琼华派只有一个地仙,其余弟子皆修为低下,宗炼也知道这些年琼华过得实在是难。   听见自己向来严谨乖巧的徒孙问出这样的问题,宗炼也是微微一怔,他擦拭剑刃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慢吞吞的道:“论剑法,莫测如渊,论心性,淡泊致远,论品行,温文有礼,不论何种方面,都可论当世独一……只是……”宗炼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语有些难以启齿,便见好就收,不再开口。   “师公,可是有其他不妥之处?”慕容紫英心中微微一紧,他和剑宗宗主的相处也就那么短短的两个照面,甚至因为年龄幼小,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但是他发现自己这些时日竟频频梦魇,那些沉淀在回忆中已经黯淡的画面,甚至是从未出现在他记忆里的画面,都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他看到雷劫过后荒芜焦黑的土地。   白衣雪发的男子被金色的流矢洞穿了心口,他倒下的时候,慕容紫英却看到从他对面扑过来的女子,眉眼明媚清妍,甚至微微弯起的桃花眼还染着未散的笑意,眼中却已经被一片惊恐所替代。他看到她抱着雪发男子,声嘶力竭的哭喊,那种可怕的情绪像是不断翻涌的岩浆,充斥着恐怖骇人的毁灭气息,融化的不仅是世间的万物,还有她自身的存在。慕容紫英却觉得这样的陌生,他有些难以想象面前这个好似心碎了的女子,是那个孤高冷漠的仙。   他听见她字字泣血般的恸哭,伴随着泪水落下的还有掷地有声的怨与恨:   “什么生死由天命?!什么怪不得他人?!……什么样的仇怨,欠下什么样的债孽,为何不报复在我的身上!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若是有眼,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该——”   她的声音时而凄厉时而模糊,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声音,伴随着画面的淡去,慕容紫英只能看见她那双绝望空洞如无星无月永夜般的眼睛。   随即画面转至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即便雪霁天晴,松柏树梢上还是挂满了纯白的雪。她站在雪地里整个人淡得像是要融进这片天地里,黑鸦鸦的发像是一忱水般的乌云,清冷如玉塑般的容颜上却仿佛冬雪初融一样染上温柔的缱绻柔情,只是感情有多缠绵,神情就有多寂寞。   她伸出的手最终没能触碰到任何东西,扣住她指尖的只有苍梧山冰冷的空气,她的手就这样定在空中,像是一帧在时光中僵滞的画卷。   悲凉得几近凄厉。   “只是也曾听言,此人之痴情入骨,也可论当世独一啊……”宗炼没有注意到紫英的晃神,自顾自的说道,“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不过好似听说叶宗主之所以久滞人间而不飞升,身浸红尘,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爱人。她当初曾踏昆仑天光直上九霄云天,也曾下过九幽黄泉,在人间纷纷扰扰寻觅了很久,是以琼华派多少有她过往的传闻。倘若真的这样算下来……她也苦苦寻找了百年了,凡人庸庸碌碌的一辈子,可不是痴情入骨吗?”   慕容紫英只觉得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逝,那个白衣女子温柔如水的眸光,似乎是落在……自己的佩剑上?   “佩剑?剑宗宗主,自然是有佩剑的……说来也巧了,这佩剑还是她在琼华铸造的呢。”对于这个向来认真严谨的徒孙,宗炼自然是无有不答。慕容紫英让他回想关于那佩剑铸造的所有过程,宗炼也一一的说了,“叶宗主以自己的鲜血为剑开刃,随后便将我们几人赶离,进了内室。所以,虽然知晓了铸剑和注灵的过程,但似乎还差了一步,致使双剑美玉有瑕,不能以个体单独存在,望舒一离,羲和便反噬了宿主,此乃我生平一大憾事。”   到底是非常遥远的往事了,宗炼几番思量,才沉声道:“若非要说不妥之处,曾经以为是叶宗主双手受伤才会至此……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   “血气……很浓?”   慕容紫英一颗悬起的心,缓缓沉到了冰凉的水底。   夙瑶一个“暂代掌门”的命令,便将慕容紫英拘在琼华山上不得外出,只得按照掌门的吩咐挑了一套不错的功法传授给了韩菱纱。韩菱纱这些时日一直情绪低迷,但得到了一部功法,又听说月牙村之事已经解决,心情也渐渐转好。反倒是柳梦璃有些忧心忡忡的,他们三人听说慕容紫英不得离山,有些遗憾,却说让紫英放心,他们定然能把最后一个寒器带回来。   慕容紫英赠送了云天河一柄自己铸造的“天河剑”,心情有些复杂难明。他已经隐约察觉到琼华派迟早要收回望舒了,但是怕云天河这个愣头青不明不白地再次和掌门对上,是以提前铸造好了这柄形似望舒的天河剑作为补偿。云天河果然很开心,只说他已经将望舒剑交给了玄霄,天河剑正好让他使用。   慕容紫英想起自己曾经游历四方时偶然听说的一件传闻,昔年名震天下的“天剑之变”,可翻遍了琼华派的书籍,却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他试图安慰自己是思虑过度了,叶宗主不可能会将自己的爱人铸成剑灵,但是想到梦境里女子恍若杜鹃啼血般的怨恨,和那股绝对不能放手的执念,他又有些难以释怀。   一边是淡漠高洁的仙,一面是痴情入骨的人,如今的种种作为,处处透着诡谲之意,让人于心难安。   后来,云天河三人果然带回了最后的寒器,一并交予玄霄,助他破冰而出。十九年将至,幻暝界逐渐接近琼华,柳梦璃进入妖界后失去了踪影,云天河想要强闯结界,结果深受重伤,被慕容紫英救下,好一顿贬斥。而夙瑶也终于归来,仍然是以往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慕容紫英却觉得她有哪里变了,变得更加冷漠,却也更加雷厉风行了。以往的她像是不化的三尺寒霜,可如今,却像是暗潮汹涌的深潭,透着孤注一掷般的狠决凛然。   静言说,仿佛看见了数年前那个果决断根,魄力惊人的掌门。慕容紫英却只是摇头,眼前出现的每一条道路都是错,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云天河和韩菱纱想要去找梦璃,私下去找了青阳和重光,经他们所言,才知晓只有前往鬼界无常殿,才能拿到破除一切迷障的翳影枝。想要入鬼界,必须前往不周山,慕容紫英担心云天河和韩菱纱会惊扰了镇守在不周山之上的神兽衔烛之龙,恐有性命之忧,只好随同一齐前往。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慕容紫英正想着“天剑之变”,竟在这不周山内见到传说中的魔剑。剑中真灵名龙葵,乃是姜国太子龙阳的嫡亲妹妹,姜国公主,她当初以身殉剑,魔剑又吸收了众多惨死将士的怨气和战意,戾气冲天。龙葵备受戾气和怨气的折磨,为了保护自己,灵魂被分裂出了强大坚韧的一面,用以保护龙葵柔弱善良的另一面。慕容紫英的有一寒月冰魄铸成的剑匣,有宁心静气之用,便想将魔剑收入其中,化解其戾气。   “其实当日,是我听说魔剑铸成需要在室之女的鲜血,走投无路之下,才投身剑庐……但其实,只有这些,也是不够的。魔剑铸成,需要大量的血祭,当时候杨国的士兵杀入宫中,将……哥哥和无数将士投入铸剑炉焚烧,血祭上苍,告慰亡魂,才使得魔剑天成。”   慕容紫英只觉得浑身发冷,喃喃道:“若无血祭,可以铸造出剑灵吗?”   “自是不可能的,生魂和剑灵,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事物,想要改变事物的本源,乃逆天之举,必须耗费巨大的代价。”龙葵提及旧事,只觉得悲伤无处不在,“若没有哥哥和那些将士的死亡,我又怎能以这副模样苟且偷生?倒是听哥哥提过龙渊部落,魔剑的铸造方式似乎就是龙渊部落提出来的,昔年三皇分崩离析,龙渊部落被屠杀得白骨成海,他们铸造了七柄凶煞之剑,皆有毁天灭地之能,却是通过血涂之阵,残杀万千生灵,将生魂注入剑中,想借此对神明复仇。”   “只有鲜血和万千灵力的灌注,才能将生魂转化为剑灵,成为不死不灭,永出轮回的存在。”   龙葵灵魂虚弱至极,说完这些话,只得回到魔剑中修养,慕容紫英将魔剑收入剑匣,面色却已经惨白如纸。   他们前往无常殿取得了翳影枝,韩菱纱却想起鬼界有一转轮镜台,可以看见尚未投胎转世的亲人,便想去一睹为快。慕容紫英心事重重,到了转轮镜台,云天河竟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云天青,问及柳梦璃之事,云天青承认了柳梦璃是妖,这让向来以斩妖除魔为道义的慕容紫英有些难以接受。可云天青却告诉他,天地万物都是灵魂,死去后都一般无二,投胎转世,谁又知晓你是人是妖?说不得今世作人,来世作妖。   不等慕容紫英问清楚自己心中的迷茫,鬼界鬼差已经发现了他们三人的行踪,他们只好落逃。却幸得一鬼差壬癸的帮助,才逃出生天。一问之下,才知晓壬癸认识光纪寒图之主山神夏元辰的妻子静兰,静兰死后,对夏元辰痴痴不忘,轮回六世,为花为树为鸟,都不在乎,只为陪在他身边,今世成了夏元辰的养女,却偏生是个痴儿。三人都很是为这对痴情人而感动,慕容紫英却灵光一闪,问他可知剑宗宗主?   “认识!如何不认识!”壬癸瞪大了一双有些可怖的眼睛,道,“她昔年闹的事情可比你们严重多了,我的同僚去人界收魂,却被她打成重伤,夺走了翳影枝。她以翳影枝入得鬼界,在冥河之上救了一名险些被投入河中的女子,她送出的那块晶石里的能量听说连十殿阎罗都束手无策。最可怕的是她竟和魔尊重楼在弱水河边打了一架,那时魔气萦绕,剑气四射,将那里化为一片焦土,至今都无人敢接近。”   “她可有爱人?”慕容紫英心中大讶,不知此事为何还会牵扯上了魔尊,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过往的事情。   “有的有的,当日她和魔尊皆消失无踪,原以为是死了,没想到数年之后她再次寻到了鬼界,在冥罗殿内询问世间可有‘叶英’此人,但十殿阎罗翻遍了生死簿,都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人。听谛听大人所说,她后来似乎是将爱人化为剑灵,封入剑中,常伴身侧,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壬癸不知晓自己这一番话会给三人造成怎样的冲击,也不知晓剑灵的形成需要怎样残酷的过程,只是将之当做一件乐事说与三人听。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韩菱纱想到方才龙葵所说的一切,只觉得牙齿打颤,浑身发冷。   救一人而负天下苍生。   何等的痴情,又是何等的……残忍?   叶九思尚且不知晓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更不知晓之后自己百多年来的布局与设计最后险些在天命之主的手里毁于一旦。此时她和夙瑶对立而坐,一人神情肃穆,一人容色淡淡,而她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方盘型的物什,内外双环,组成了一个稳妥的五星阵盘。而阵盘上则悬空漂浮着五粒颜色各异的珠子,倘若有见识的人在这里,便会认出此乃五灵珠,而那方盘型的物件,正是蜀山至宝五灵轮。   叶九思为搜集五灵珠踏遍了五湖四海,夙瑶为了求得五灵轮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是她们无可选择,也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玄霄不想入魔,就必须飞升,只有成仙,将一身凡体铸造成仙骨,才能承担起羲和阳炎的力量,也不用受这筋脉逆变之苦。”夙瑶平静的说道,玄霄之所以执着于飞升,也是因为他比夙瑶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阳炎焚心造成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玄霄却以肉体凡胎和可怕的意志力撑了十九年,如今也只是心性大变而没有彻底疯魔,对于这个共同为先辈们的理想而努力的师弟,夙瑶是很钦佩的。是以对于他一切的不敬举止,夙瑶都选择了包容。   即便玄霄一破冰便强行夺走了她所有的权利,逼她尽快修炼望舒,夙瑶也从未心生恨意,只因她知晓,玄霄所求的,不过是解脱二字。   “他之心性,成仙何用?不管是位及仙班替神明卖命,还是历尽九转尘劫修为散仙,都不是一条易走的道路,羲和阳炎霸道如此,倒不如修魔。”叶九思对仙魔并没有非常大的偏见,于她而言,力量没有正邪之分,只取决于使用的人罢了。叶九思不愿成魔,是因为不愿意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她生平唯一执着的事情也只有叶英。但是玄霄与她不同,他生性高傲,甚至有几分离经叛道的逆骨,至情至性,容易拿得起却放不下,倒不如修魔来得更逍遥自在一些。   “他不愿。”夙瑶语气平淡,如今的她已经将凡事看开了,因此也没有愤怒于叶九思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他若愿意修魔,十九年前便可以修行了,苦苦煎熬至今,为的不过是登极成仙。说到底,终究是琼华负了他,否则以他的资质,不被羲和牵连,求仙问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如此,你呢?你若能放下琼华,放下执念,也可成仙。”叶九思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我也不愿。”夙瑶的声音很轻,字字句句却有着掷地有声的分量,“十九年来的高不胜寒,如今才知不过是大梦一场,玄霄执念入骨,心生偏执。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琼华的弟子,琼华的梦想,琼华的一切,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背负的,毕竟——我是琼华掌门。”   “是琼华害了你。”   “不……是我,害了琼华。”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我同学,关于有责任感有担当的豪情诗句,让她给我一句呗,结果她说了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大家带入一下夙瑶的形象,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再见吧,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靠自己TAT XDDD作者君的阴谋逐渐披露了,矮油小酒儿这么顺利的报仇岂不是一点看头都没有?为什么之前特地要引出慕容紫英啊当然是因为他责任重大啊~~!小酒儿要代替霄哥瑶姐成为最终BOSS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有些事情呢,你看的角度不同,它的意义就不同了,话语的顺序调转一下,意思也会完全模糊掉了。 么么哒,不黑紫英,紫英素个好孩砸,所以其实严格来说主角组和小酒儿都是被驴了_(:зゝ∠)_最后一切误会都会揭开哒,以后紫英变成紫胤也会出场的哦~!虽然仙剑结局紫英面对的小酒儿女子单打,但是将来变成紫胤之后就会遇上小酒儿和男神的夫妻混合双打了!(泥垢) 五章之内能解决掉仙剑世界,看样子我不用给高考的小可爱们添霜加雪了~~! 另外跟大家说句对不起,我之前搞错了,是进了鬼界才能拿翳影枝,所以这里修改一下,小酒儿当初是打伤了鬼差才借由翳影枝进入了鬼界,前面也已经修改了,非常抱歉……这个游戏毕竟是一年前玩的了,多少有点模糊了_(:зゝ∠)_ 请大家不要催男神了,仙剑世界结束,男神就可以出场,我保证哒!以后两个世界都是男神,么么哒,不要担心!仙剑世界真的很快就要完结了,我做的铺垫也差不多可以一个个拆了。 仙剑结局各种神转折呵呵哒,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懵逼脸,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丹青舒卷】、【云澜紫宸】、【仲长凝霜】、【锦衣玉】、【女王陛下】、【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慕容紫英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他对掌门一向敬之仰之,在他心里,掌门就代表着琼华,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站在掌门对立面的时候,相当于他变相站到了整个琼华的对立面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甚至为此产生了极其消极的心态,滥杀无辜是错的,妄想一步登天是错的,他眼睁睁看着整个琼华一步步走向不归路,自己却像个孩子般无措,直到这个时候慕容紫英才真切的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渺小到他几乎要绝望了。   他以为自己的师公是可以阻止的,他以为无所不能的掌门是可以阻止的,但是到头来慕容紫英才发现,最强大的两人,却是最不能阻止这件事情的。   他慕容紫英,一个琼华派的弟子,他可以说这是错的,身为掌门的夙瑶和身为长老的宗炼,却不能说是错的。这是琼华绵延了数代的梦想,琼华派也早已自绝了后路,甚至落得这样惨痛的后果。如今琼华派后继无力,双剑宿主落得一死一疯魔的地步,倘若不能成仙,宗炼和夙瑶又要如何面对被琼华害得万劫不复的玄霄?又要如何让那些为了门派甘愿献出生命的弟子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非正义之举,而是为了飞升编织出来的谎言与美梦?   他们如果说,这是错的,那琼华派数代以来的坚持瞬间就会变成一场笑话,琼华弟子道心失守,他们也会被打上忘恩负义的烙印,成为一种耻辱。   这些,即便是已经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夙瑶,也背负不起。   慕容紫英看着自己的师侄怀朔为自己挡了一剑而倒在自己怀里时,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的。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愤怒和悲恸,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拔剑杀了那几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的琼华弟子,但是他终究忍了下来,他不想,也不愿变成如他们那般模样,偏执疯狂,草菅人命,甚至对同门出手。   怀朔被刺中了心脉,即便是身为幻暝界少主的柳梦璃,也对此束手无策。   看着怀朔渐渐微弱的呼吸,听着他一字字,一句句,濒临死亡都念念不忘自己的故土和无法放下的师妹璇玑,饶是慕容紫英心智强大,剑心纯粹,此时也忍不住眼眶微红。他握剑的手向来沉稳如山峦,此时却禁不住的轻颤,他人生短短十九春秋轮回更迭,一身仙骨无寒暑,这已然是他经历过的最深的悲伤。   “这是怎么了?”清清淡淡的声音从上边飘来,慕容紫英猛然抬头,却见一身白衣的女子正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神情冷淡地垂着眼看他。   “啊!是仙女姐姐!”云天河原本垂头丧气的,此时看见叶九思的出现,却有些高兴的喊出了声。慕容紫英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何剑宗的宗主会出现在幻暝界,也没有继续纠结对方是否会危害到琼华。他只是抱紧了怀朔,沙哑着声音真挚地恳求道:“宗主,请救救怀朔。”   叶九思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光寂静无波,却透着浅浅的疑惑,似乎不解他为何会知晓她的身份。但是此时怀朔的情况已经不容轻视了,叶九思便也没有将慕容紫英的异样放在心上,而是半跪下来探了探怀朔的心脉,半晌,手指指尖凝出一点金光,弹入怀朔的眉宇间。   她淡淡地道:“阳寿未尽,灵魂还没有进入鬼界,你们治好他的伤势,等他还魂即可。”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她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和幻暝界妖主做个交易罢了。婵幽固然厌恶人类,但叶九思手中却执掌着妖王水麒麟的手令,面对水麒麟这样的上古大能,婵幽也不敢拿乔。更何况叶九思只是前来做个交易,对婵幽也有利处,算得上是宾主皆欢。   叶九思解封双目之后,便不再使用望气之术了,是以她不知晓这个身背剑匣的琼华弟子就是昔年的小娃娃,即便看到寒月冰魄铸成的剑匣,她也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弟子恐怕身份不一般而已。毕竟当初剑宗送出这么大一块寒月冰魄,玄霄用不上,夙瑶也不舍得暴殄天物,如今却被全部用来打造成了剑匣。   “宗主请留步。”慕容紫英见怀朔安然无事,便将他交给了擅长治疗之术的柳梦璃,随即拦下了叶九思。   叶九思看着面前裁诗为神玉为骨的少年,隐隐觉得熟悉,直到他自称“慕容紫英”时,才恍然想起了一切。昔年那个稚嫩的孩童如今也已经长成了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了,这样想着,眉眼便不由得温柔了下来,眼神甚至透着一分感慨和温存,缓声道:“是你,一眨眼,你竟也这么大了。”   原来,她又等了十数年了。   慕容紫英看着骤然温柔下来的女子,只觉得喉咙一哽,说不出的难过。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判断都是错误的了,但是他其实是害怕的,他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源自于琼华,他害怕叶九思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将琼华派拖下水,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以哪怕他如此愧疚于自己对面前这个有恩于他的人,愧疚于自己对她的不信任,他也想亲口去问她一句。   “您会为救一人,而负天下苍生吗?”   叶九思沉默了,她看着面前眉宇间郁色不散的少年,几乎要以为他是知晓了什么。但这其中百转千回的曲折,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更何况她不能说,甚至不能让他人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思,她知道天道始终锁定着她,想要解决掉她这个异数。如今她假装步入了伏羲的陷阱,一步步潜移默化设下了局,甚至连叶怀瑾都被她瞒得死死的,只因她知晓,若被察觉到半点差池,便可能有死无生。   所以她只是冷淡的道:“我之一生,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手中的剑,便足够了。你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紫英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苦涩地道:“自然是有意义的。”   只要你否认,我就相信你的。   叶九思不明所以,却没有要深究的心思,见慕容紫英神情难过地僵在原地不言不语,便告了辞,遁光离开了幻暝界。如今琼华派已经开始准备飞升之事了,她所有的筹谋都走到了最后一步,成败就在此一举。即便有心想要跟慕容紫英解释什么,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了。   看着叶九思远去的背影,慕容紫英只觉得陷入了巨大的迷障之中,心里说不出的迷茫。一边是从小长大恩重如山的琼华,一边是给他剑道之途铺下无限可能的长辈,他所坚定的信念,他所在乎的那些人与事,如今面临了冲突和抉择,他又该走那条路?帮亲不帮理,大意而灭亲,似乎,都是错的。   之后他们在幻暝界入口处见到了维持剑网的夙瑶和玄霄,云天河知晓韩菱纱成为了望舒宿主,夙瑶使用望舒很可能会造成韩菱纱的衰竭和死亡,心中大恸,与玄霄决裂,并要求他归还望舒。夙瑶欲为死在幻暝界的诸多同门报仇,玄霄却只想夺取足够的紫晶石推动飞升之事,更何况望舒剑本就是琼华至宝,夙玉不过是被挑选出来的宿主,如何会同意归还望舒?玄霄百般邀请云天河共同飞升,却一再被反驳,纵使心中恼怒至极,却仍然惦记着云天河曾经的相助之恩。   “紫晶石既然已经足够了,饶幻暝界之主一命也无妨,就当全了你我的情分!你要用水灵珠去救人,便尽管去救吧!夙瑶,将水灵珠交出来!”玄霄褒衣缓带,乌发肆意披散,满身桀骜不驯的狂肆与不羁。他对夙瑶的话语没有半分恭敬可言,瞳孔暗红,已经隐隐有入魔之兆。   夙瑶手持望舒,神情冷淡,听闻此话,也只是不紧不慢的抬头瞥了玄霄一眼,淡漠地道:“水灵珠已经转交给剑宗宗主了,月牙村已经恢复如初,你若不信可以问他们。现在望舒抽取的灵力皆是由我来承担的,伤不了韩菱纱分毫,她之所以会衰竭,是因为成了望舒宿主之后没有羲和在其中调节,寒气已入心肺,才会如此。我已经命紫英挑选了一部功法给她,好生修炼,便暂时无妨,你们二人也无需在这里纠缠不休。”   玄霄沉默了片刻,眼中似有烈焰翻滚,透着一丝可怖。他讽笑道:“你何时如此好心不怕死了?”   “我从未畏惧过死亡,我只怕此生有愧于琼华。”夙瑶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暗沉的天幕,眸光淡而辽远,仿佛风静天高,锦绣山河如画,都会尽数化为青烟尘土。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秋水一般无波的宁静,她看着已经面露惊愕之色的四人,严厉地道,“待琼华飞升,玄霄褪去肉体凡胎之后,羲和阳炎便不足以为虑,届时你们想要望舒,给你们也无妨。只是既然已无后顾之忧,亦不愿共同飞升,便好去不留!”   “他们三人尚未拜入琼华,我无心多谈,可你,慕容紫英,你入琼华已有十四余栽,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走,还是留!”   “掌门!”慕容紫英心中大恸,看着夙瑶身后已经目露戒备之色的琼华弟子,只觉得肝胆火炽,痛不欲生,“掌门!您为何不懂?琼华举派飞升之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啊!倘若我辈急于求成,妄想一步登天,那世间所有苦心修炼的修者岂不都成了笑话一场?九天之上的神明又如何会同意琼华如此举动?掌门!修仙虽本就是逆天之举,可凡人想要成仙,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举派飞升,世所不容,神界不允,天道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住口!!!”   “玄霄!”   慕容紫英话音未落,玄霄便已然暴怒出手,羲和阳炎携带着炽热可怖的力量,带着鲸吞噬浪般的威势朝着慕容紫英斩下。他怒极之下便用了十成功力,纵使慕容紫英天资卓绝,也绝无可能在此招之下生还。羲和阳炎何等霸道?夙瑶亦不敢接下此招,只好猛一拉扯玄霄的衣袖,使其招式偏离些许,同时打出一道灵力,将慕容紫英推出玄霄的攻击范围。担忧玄霄一击不成再次出手,夙瑶突然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勉强让望舒控制住了羲和。   玄霄身周炎阳环绕,夙瑶收回手时掌心已是焦黑一片,她垂手让袖子盖住了自己的手。不等玄霄开口,便先发而至人的呵斥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琼华弟子!我会上告宗炼长老,将你从弟子中除名!休得胡言乱语,速速离山,否则,莫怪我剑下不留情!”   慕容紫英也知晓自己力有所不逮,如今玄霄撤去剑网,幻暝界的入口即将消失,他也知晓不容拖延,只能暂且离去,再论其他。   修仙十数年,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何等的稚弱无能。   看着慕容紫英几人消失的身影,夙瑶再次将灵力灌输入望舒剑中,有了望舒的压制,玄霄阳炎焚心的痛苦有所缓解,也稍微冷静了些许。他目光冰冷的看了夙瑶一眼,冷笑着拂袖而去。他倒是不知晓如今夙瑶竟心软至此了,明明十九年前冰封他时是何等的果决,如今竟开始在乎起一个叛出琼华的弟子性命!莫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是人老了反而多了“妇人之仁”了?简直可笑至极!   对于玄霄尚自放走幻暝界之事,门中一些垂垂老矣的长老自然心生不满,但是玄霄不是夙瑶,所谓的孝道根本压不住已经被痛苦逼至疯魔的玄霄。他甚至闯入了清风涧和剑庐,想要问出琼华飞升之法。可宗炼在知晓慕容紫英叛出琼华后便下了山,玄霄一时间找不到人,去清风涧时遇见青阳重光长老,他们见玄霄如今的模样,百般劝他放弃飞升,莫要执念成魔。但玄霄已经退无可退,不成仙便唯有死路一条,两方纠葛之下玄霄失手错杀了重光,并重伤了青阳。   夙瑶对此一无所知,失去了权利后她也没有惶急,而是开始自己的布置。   夙瑶按照叶九思所言,将五灵珠的灵力注入五灵轮之中,这二者皆是归属天地五灵的神器,可谓是相辅相成。叶九思知晓琼华飞升造成的结果便是地脉断绝,生机尽逝,是以夙瑶求得五灵轮,只是为了将琼华山的地脉封印,用土灵珠之力将地脉暂时分割开来。地脉就如同人体的经脉一般,倘若断裂,想要修复便是极难,但夙瑶将琼华山的地脉封印,并注入大量的五灵之力维持生机,倘若飞升失败,琼华亦可归于原地,十数年后便可恢复如初。   这些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倘若仅夙瑶一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此叶九思才取来五灵珠,借用五灵珠里庞大浩瀚的灵力,维持琼华山脉的生机。昔年五灵珠被注入九州大地,维持整片土地的形态,使凡兽人类可以生存于上,如今维持一座山脉,自然是绰绰有余,山下的居民也借由神谕的名头拜托他们暂且撤离了,如此一来,便也不必担忧琼华飞升时飞沙走石会连累了山下的平民百姓。   夙瑶知晓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一切定然世所难容,甚至九死一生,她将掌门金印交给慕容紫英,本就有转交权利的意思。但是慕容紫英天资绝佳,却和宗炼长老一样对俗务一窍不通,如今更是离开了琼华。放眼整个门派,除慕容紫英之外资质最好的,便是静言。夙瑶知晓自己的名声已经败了,如今她也约束不了琼华了,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她再退位让贤给静言,必定会让他人诟病,为了不拖累静言,夙瑶便借由玄霄对她的架空将权利转交给静言,也算一场了却。   明白事理不执着于飞升或者实力低微的弟子,都被她暂时送走了,门派中的书籍典藏,钱财矿石,也都已经尽数转移了。一个门派该有的底蕴,夙瑶已经尽力保存下来了,将来没有拖累,静言也不会被处处掣肘,她不能再交给他人一个摇摇欲坠的琼华了,如她这般的一辈子,已经够苦了。   人的一生,想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又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无愧于心,无愧于手中的剑什么的,叶九思觉得自己在隐晦的解释,但是慕容紫英听起来简直就是大写的懵逼,卧槽你手中的剑不就是你爱人吗? 叶九思的意思是——该杀的我不会放过,无辜的我不会下手,我不会愧对自己的剑也不会愧对自己的心,只择其一是无能者的选择,而我不是。 但慕容紫英在被喂了那么多安利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所以小酒儿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大写的卢瑟白瞎了一张好牌。 脑洞不一致,如何愉快的玩耍?再见,友谊的巨轮说翻就翻。 上一章有人问紫英的梦境是怎么回事?哈哈,忘了仙界之人可以托梦吗?我会说其实男神死了之后小酒儿懵逼的三天里九天玄女一直都在围观吗?故意等到叶英的灵魂散了才出手神马的我会说吗?然后现在故意断章取义误导紫英我会说吗?紫英其实被驴了我会说吗?九天玄女只是想利用天命之主来坑小酒儿一把我会说吗?小酒儿暗戳戳的想要干掉九天玄女和伏羲,但是神界也觉得小酒儿的功德差不多没了时机已到已经可以弄死小酒儿了我会说吗?_(:зゝ∠)_ 其实紫花是很在乎琼华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背叛琼华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让琼华走上错误的道路,不想让琼华毁灭,但是他做不到力挽狂澜,所以只能不停的劝解,不停的去阻止,希望夙瑶能当断则断,能够适时收手。他的观念没错,但是太甜啦~!他能说错,夙瑶却不能说错,这就是区别~! 其实以前我也觉得紫英立场不坚定,反过来去保护妖怪什么的,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紫英其实没有错——琼华的确滥杀无辜,也的确妄想一步登天,这种行为是错的。而最终琼华的覆灭也证明了这一点,简而言之,主角组在这一点上他们的三观没有错,但是处理的方式天真得一逼逼的,而且云天河说的话各种傻白甜非常不尊重还挺让人火大的,所以容易让人产生不识好歹的错觉吧~~! 琼华覆灭百年以后,九州散人前往剑冢时却见到身穿琼华服饰的紫英,而已经被广大玩家默认为慕容紫英的紫胤真人那一身蓝白衣袍在一片基佬紫的天墉城中格外打眼,他对蓝白衣袍的执着念念不忘,何尝不是对琼华的爱呢? 当然其实是策划组没有把游戏做完整的缘故,所以感觉紫英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才会让人觉得不坚定不讨喜。但理智一点,设身处地的看看,紫英也很苦逼来着,他阻止琼华确实是为琼华好,云天河逼他站立场时他也说了假如两方开战,他不会对琼华坐视不管的。这娃是个好孩子,深入分析和了解之后我不讨厌他~!=v=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整个仙剑世界中难得会为我女神说公道话的人哈哈哈~~!不管是韩菱纱对夙瑶的隐瞒忿忿不平还是玄霄的嫉贤妒能之说,紫英对前者喝止对后者毫不犹豫的糊他一脸,除了青阳重光胡说八道的时候不敢开口,其余的……哎哟喂~真是萌萌哒~~! 所以,小酒儿的计划揭开了冰山一角,关于五灵轮的事情大家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这玩意可以助人成仙或者封印地脉的功能,而地脉就如文中所言,就像人体经脉一样。地脉与五灵对应,会因天地间五灵的多寡聚散而变动,阴阳交泰,生生不息。好像琼华飞升的一大过错就是导致地脉断绝,这里就弥补一下。小酒儿的计划必须要等琼华飞升才可实施,但是她会尽量去弥补这个过错,所以她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去寻找五灵珠。一个人来使用五灵轮,和用五灵珠来使用五灵轮,效果必然是不同的,所以夙瑶和小酒儿都没有退路,但她们都在为这样的错误做弥补。 这里我着重写紫英的挣扎,夙瑶的身不由己,以及玄霄的再无退路,整个故事看下来,其实……他们都挺苦的。 标题是我对瑶姐日常感慨,真心三百六十五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来着,瑶姐将来是不可能在琼华继续待着了,所以先做下铺垫吧。 好像下一章就要完结了……哎妈呀心里好方……嘤嘤嘤节奏那么紧凑我好怕写崩啊……_(:зゝ∠)_ 不过完结男神就可以章章出来了我真素好激动啊啊啊~~! 感谢【锦衣玉】、【无念流年】、【云澜紫宸】、【一叶心影】、【江陵居正】、【女王陛下】、【墨寒烟】、【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   ☆、【第九十四章】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琼华飞升,借助紫晶石之力让整个琼华派如同幻暝界一般凝土不散,羲和望舒双剑撑起巨大的剑网拖动整个琼华登天。琼华派脱离母土,结界碎裂,因地势高度的差距而导致冰雪封镜,房屋门梁因巨震坍塌,道像神龛倒伏损毁,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萧条荒芜。琼华山下风沙四起,河水污浊,慕容紫英站在琼华山头往下看,四季如春的琼华此时已经漫天冰雪,凄神寒骨般的冷,那滚滚的沙尘掩盖了视线,再无昔日苍山洱海般的壮阔之美。   可笑琼华派被山下人民称作剑仙,却无法泽被山下百姓,如今整个琼华都只固执己见,为成仙而疯狂,再看不见他人的苦楚,与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毁了的房屋可以再建,断了的桥可以再搭,绿洲的住民可以迁徙,可变了的人心又如何能回到从前?   “我们去卷云台,师公手记所言,卷云台有一处密台,平日并不可见,乃是宿主二人一同使用双剑秘法的地方,掌门和师叔或许会在那里……”慕容紫英脸色惨白,看着琼华一片断井颓垣,心底寒凉,却又庆幸门派中实力弱小的弟子都已经尽数被送走了,否则如今楼宇冰封,定然死伤惨重。尽管如今琼华飞升已是无可挽回的局面,但慕容紫英还是希望能够尽力去阻止。哪怕明知他所有的作为都只是蚍蜉撼树,他也无法看着琼华覆灭却什么都不做。   此时的卷云台上因为气温骤变,已是层冰积雪,唯有狂烈暴戾的羲和阳炎寂寂的流淌,成为此处唯一的温度。灵力冲天而起,蓝色与赤色交织而成的光柱贯彻天地,拉动着整个琼华的上升。夙瑶和玄霄皆抬头望天,注视着剑柱,一人满目哀戚,一人满眼疯狂。夙瑶并非望舒宿主,是以拉动琼华飞升的主要力量仍然是玄霄在控制,九成的灵力被灌输进剑柱里,让他脸色愈加苍白,加上他那一双怒焰腾腾的眼眸,便显出几分渗人的味道。   而叶九思站在卷云台的边缘,眸光冷淡,却不似夙瑶二人那般注视着天际,她只是垂眸,抚着焰归,一下又一下。   慕容紫英几人闯进卷云台时,玄霄正全力以赴拉动剑网,反而是夙瑶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的踪影。看着几人缓缓显出的身形,夙瑶面色微变,她没有想到慕容紫英竟然会再次回到了琼华。明明事情轻重缓急,已经尽数告知了宗炼长老,宗炼长老也已经下山了,为何没有阻止慕容紫英?   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是势均力敌的幻暝界,夙瑶不能保证接下来还能护得住他们,思及此处,眸光渐冷,厉声道:“慕容紫英!你们仍未死心,想要夺回望舒吗?望舒本是琼华之物,归回琼华才是正理,但看在望舒宿主的份上,都言飞升之后,望舒予你们也无妨,难道连这一时半会,都不耐烦等吗?!”   慕容紫英面无表情,紧抿的唇和线条坚毅的脸部轮廓,是他看起来格外的俊美,他道:“我们并非来夺望舒剑的。”   夙瑶蹙眉,尚未开口,玄霄已经喜出望外地道:“哦?!不夺望舒剑,难道是……天河,你想通透了,要与我一同飞升?好!好!天河你能来,大哥很高兴!”他竟像是突然敛去了狂意,露出纯粹欢喜的笑容,云天河看着他心魔深种的模样,想起曾经待他如兄如父的玄霄,心里无比的难过。   叶九思也有些意外与几人的到来,她微微偏首,目光扫过气血两亏的韩菱纱和傀儡人一般的柳梦璃,心中有些讶然。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都在布置卷云台的阵法,至多也不过是告知夙瑶后续应该如何行动,从未关注过这几个孩子,谁知晓这才短短数日,他们的实力竟隐隐有超过夙瑶数十载苦修的架势。但是这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明显体虚,甚至阳寿短暂,那蓝裙女子竟是傀儡幻象,连人都不是。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太过重要,琼华也已经临近昆仑天光了,不能让他们继续呆在此处,否则伤及无辜,便不好了。   “我送他们下去吧。”叶九思缓步踱来,询问似的看向夙瑶。夙瑶有片刻的迟疑,但看着已经被云天河激怒的玄霄,终究是颔首应下。   然而不等叶九思有所行动,慕容紫英上前一步,拦在夙瑶和叶九思身前。清俊帅气宛如画中谪仙的少年眉眼冷凝,眼中含着沉郁之色,他定定的注视着叶九思,开口道:“紫英知晓如此询问实在冒昧,但是宗主,可否告诉紫英,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吗?”   “知道这些又做什么?三言两语,总是说不清的。”叶九思看着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满脸的憔悴,这些时日想必是为了琼华之事奔波了不少地方,不由得有些心软,平静的劝说道,“你若是担心你的伙伴,我现在便给一部调养身体的功法给她如何?如今也只是身体虚弱罢了,纵使身死,我也能救回来……”   “紫英想问的不是这个!”向来礼数完美的少年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猛然爆发了一般,竟不管不顾地打断了叶九思的话语,语速飞快地道,“您修为深厚剑法卓绝,更有君子之风品行高洁,紫英向来以您为榜样!也非常感谢您昔日的恩情!但您作为得道成仙之人,如何不知晓琼华妄想一步登天的举止是错的?!如今之势,楼宇冰封,河水污浊,分明不是正道所趋,您为何不阻止?甚至还推波助澜?究竟为什么——何以如此待琼华?!”   叶九思愣住了,看着眼前少年目光中翻滚汹涌而来的沉重与痛苦,竟一时哑然无言。   “掌门!弟子始终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执着于飞升?!”慕容紫英似乎难以掩盖内心的痛苦,仿佛要将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挣扎都尽数倾吐而出,“师叔杀害了重光长老,做出如此欺师灭祖之事,分明已经心魔深种,您为何还要与此人为伍?!”   “欺师灭祖?——又待如何!!莫要忘记,也是他们将我冰封。”玄霄冷嗤一声,似乎对此不屑一顾,见夙瑶乍听闻重光长老逝世而面露惊容,心中不由得更怒,“我留青阳性命,不是让他兴风作浪的,废人就该有废人的样子!安心等死便是!早知如此,不如一掌杀了,一了百了!”   “你——!简直丧心病狂,是非不分!”慕容紫英听对方如此不敬的话语,气得浑身颤抖,咬牙道,“掌门!请您三思而后行,纵使琼华为飞升之事已付出太大的代价,但是当断则断,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师叔分明心性成狂!掌门!仙神之界岂能容忍如此心魔深重之人飞升成仙?!”   玄霄四周阳炎翻滚,空气都被羲和阳炎可怕的温度焚烧到扭曲,他猖獗而疯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怨恨之意:“心性成狂!心魔深种!说得好!我一生清心修道,竟有半生被人视为颠狂!若不做尽狂事,岂非名难副实!”   “够了!”叶九思抬手拦住玄霄含怒的一击,只是玄霄终究耗费了九成功力维持琼华不坠,是以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叶九思看着面前眼眶微红,似乎已经被逼至穷途末路的少年,拂袖冷声道,“我所做之事,我自己清楚明白,无需他人指摘!你们离开此地,无需多谈!”   “但是您会毁了琼华的!”慕容紫英觉得喉咙仿佛被人塞了一大团滚烫的棉花,又堵又烫,话语都透着微不可见的颤抖之意,“贪婪奸邪之人易成魔,矜骄狂傲之人易成魔,可偏执入骨之人——也易成魔!您既已得道成仙,为何不懂放下?!当真要为了一人,而覆灭整个琼华吗?!”   叶九思静静的看着他,身后是越发清晰明亮的昆仑天光,辉煌的光束之下,她清冷如雪的容貌竟如同神龛里的佛像,透着一丝无情的悲悯。   慕容紫英听见她的声音,飘渺如烟,远得仿佛,隔了不止一个世界。   “说放下,又谈何容易呢?你不曾疯狂的爱过一个人,便也不知晓失去他时是何种的滋味。我之一生所有的劫难都因他而起,因他而终,我的确拿得起,却再也放不下了,纵使成仙得道,又如何?你试过枯等一个不知晓会不会回来的人吗?你试过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一个可能消散的灵魂吗?你是否有过即便痛了伤了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却还要紧紧握着某样东西不放的经历?没有。所以,你口中谈起放下,是何等的轻松?于我而言,却一辈子都参不透。”   “天为何老,地为何荒,四季轮回变更,生命死生流转覆灭,我悟透了这些,又如何?一昼夜,一圆缺,一寒暑,写下来的一切变成枯黄的纸笺,轻描淡写的文字,简单直白的叙述,你眼中的过往云烟,是我曾经恨不得以命而代的存在,你不懂,所以不会痛,我痛了,却铭心刻骨了。”   “你看,不过百年,我却再不敢轻言等待二字了。一辈子,是纸上一笔带过的记载,现实,却是要一分一秒地去捱。”   她像是暮春时节开到艳丽娇美的繁花,却又转瞬之间在风雨中枯萎。仿佛能从她死寂的眼中看到苍梧山上的无尽落雪,凉凉的,沉沉的压在心口。像是极致的艳丽之后极致的冷寂,春华枯朽,焦骨成灰。她明明没有哭泣,没有悲伤,神情平静,容色淡淡,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几欲催人心肠。   昆仑之上投射而下的清光濛濛,隐约有仙气袅袅而生,慕容紫英却有些绝望的阖上了双眼,知晓自己终究挽救不了琼华的灭亡。   终至昆仑天光。   倏尔,一个高贵却淡漠无情的声音在叶九思背后响起,平板的声调中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俯瞰之意:“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叶九思勾了勾唇,一双秀丽的桃花眼含霜罩雪,冷得沁人心髓。   “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冰冷的审判响彻四方,仿佛一桶冷水一般浇灭了琼华数百年以来的野望。   “岂有此理!什么天帝之命?!我琼华派已至昆仑天光,飞升近在眼前!毋须别人来代天授命!”玄霄手握羲和,身周阳炎大盛,眼中已经是压抑不住的火光。而身为琼华掌门的夙瑶却一反常态,目光深深幽幽的注视着九天玄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九思转头看去,额带金色仙印的女神沐浴着金光出现在昆仑天光里,眉眼肃穆,凛然而不可侵犯。她身周漂浮的青色绸缎上写满了符咒,剑气凌冽,神威浩瀚如海,几乎令人窒息。这位被琼华派世世代代供奉着的女神,乃是天帝伏羲之女,与已经堕落成魔的葵羽玄女和形体不存的夕瑶并称神界三大玄女。只可惜,就如同三皇存一一般道理,三大玄女中其余二者皆因为恋慕天将飞蓬而坠落凡尘,如今也仅剩下九天一人。   叶九思目光淡淡的看着九天玄女,不悲不喜,可沉默之中却酝酿着风雨欲来的逼仄和压抑。   “剑宗宗主叶九思,本性良善,功德加身。但凡念不绝,因爱而狂,偏执成魔。因逆天改命,化仙人残魂为剑灵,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念剑宗弟子皆无参与此事,可不多加追究,其宗主剥夺仙籍,抽出仙骨,并押至诛仙台受雷劫之刑!”   话语刚落,叶九思身周便缠上一层一层橙红色的仙禁,仿佛火舌撩舔般映红了她的脸颊,凄艳得恍如白骨之中开出的花。可她没有惶急,亦没有疯狂,仍然是那般眉眼清冷的模样,一身白衣仿佛罢却了世间的一切色彩,透着寡淡无欢的萧条之意。   她轻轻抚了抚焰归,闭了闭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犹记得多年以前,曾见人在绝望中死亡,只留下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时尚不解其意,如今想来,竟是分外有理。你们神界如今连那一张好看的脸皮都打算不要了,看样子是已然走到的绝路?只是不知晓这琼华派携带的气运能让你们猖狂几年?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天道认可的天命之主是人,和由人而成的仙,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胡言乱语!”九天玄女柳眉一竖,狠狠的一拂衣袖,厉声道,“你为铸就剑灵,害人无数,身上的功德都已经被消磨殆尽了!犯下如此罪孽,竟还敢口出狂言!天界兵将已经围困了九嶷,你若不束手就戮,剑宗亦会受你牵连!此罪,你认,还是不认?!”   “真可笑。”叶九思一身剑气冲天,杀意腾腾,面上的神情却还是冷淡如冰如雪,缓缓道,“杀了我师父的乃是你们神界之人,告知我血涂阵法的是你们神界之人,如今站出来指责我作孽深重的还是你们神界之人。布下血涂之阵的是我的血,抽取的是我师父的修为,我犯了什么杀孽?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切都只不过是你们的一言之辞,我又如何能认?”   “至于功德……”叶九思忽而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淡漠道,“剑宗这么多年来,一个成仙的人都没有,可不是要多亏了那些功德?”   九天玄女瞳孔骤缩。   事实上神界怀疑过此事,但是得道成仙谈何容易?他们自傲惯了,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见异界之人身上功德日渐减少,只以为是剑中亡魂反噬其身,蚕食了功德。却从未曾想过当初那等绝望的境地里,她竟然真的守住了本心,没有屠杀一人,瞒了这么久,功德却做了他用。   叶九思不愿意让徒弟们位列仙班,为神界卖命,将来还要受她牵连,是以除去给叶英的那部分功德,剩余的功德尽数替他们遮掩了天机。二代弟子虽不成仙,却已经有了能和仙神一较高下的实力,他们平日里也固守本心,有功德护身,修道之路自然一片坦途。当初叶九思便担忧剑宗会成为她的软肋,也怕自己牵连剑宗,便在寒琪的许可帮助之下,将九嶷山气机和妖界相连,将之化为妖界和人界的衔接点。   而有梧桐结界的守护,天兵天将能否寻得到真正九嶷山的入口还得另说,即便寻到了,对上的也是镇守妖界的妖族大能,只怕是命途多舛。   昔日神魔大战,神界死伤惨重,加之神界气运日衰,整个神界的灵力都只能由包括九天玄女在内的几位上古神明支撑供养,伏羲甚至因为担忧九天玄女恋慕云渊导致灵力大损,而强制九天玄女和云渊分离。如今神明越加稀少,九天神女和伏羲已经难以抵抗天道对神明的制约与压迫,伏羲不愿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神族就此覆灭,才会生出抢夺琼华气运的想法。如今派遣下来的天将都是神族旧部,若折损于妖界,怕是抵挡不住魔族了。   思及此处,九天玄女目中杀意暗生,青绸金纹的缎带霎时变得如剑般锋锐,蓄势待发。   千钧一发之时,五色的光辉乍起,耀冠寰宇,几乎要掩盖了昆仑天光的辉芒。花纹繁复的阵法在九天玄女下方瞬间成型,金光大炽,九天玄女猛然回首,只见夙瑶立于原地,手掐指诀,五灵轮在她上方缓慢的转动,而那五色的光辉却是出自五灵轮上的五颗珠子,隐含着几乎要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   “掌门——!”   “夙瑶……”   慕容紫英和玄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夙瑶却无心理会。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半分,跟心目中的神祗为敌,已经耗尽了她一生的勇气。她掐诀,一声轻叱,五灵珠化作流光射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巨大的法阵在琼华上空凝结而起,竟将已经半入昆仑天光的琼华派给拉扯了出来。   “蝼蚁尔敢——!”九天玄女大怒,却发现自己恍如被桎梏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神界与娲皇有契,诸天神明不得踏出神界一步,是以你的神体应当存于神界,这只是你分化出来的一个神魂吧?不过,也尽是够了。”叶九思瞳孔深深,话语冰凉,她抬手一抹,九天玄女脚下的金色阵法就如同流动的糖浆般翻涌,九天玄女认出脚下的阵法,心中一惊,便听叶九思道,“你们不该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于我,更不该害我师父,同样的,你们也不该让神箭手放下后羿射日弓,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大仇得报。”   “你们当初想施加在我师父身上的一切,何不尝尝其中的滋味如何?分魂之苦,怨气缠身,化为永世不得超生的剑灵,你可欢喜?”   “偏执成魔的宵小之辈!竟胆敢与天相争,亵渎神明!今日若留你性命,他日必成孽障!”九天玄女怒极,眼中金芒爆闪,身后隐隐有金红赤焰的玄鸟幻像一闪而过,“你心魔深种,凡念不死,何配为仙?!不过是一介堕仙成魔的蝼蚁!又能猖狂到几时!”   “宗主——!请住手吧!”慕容紫英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只觉得撕心裂肺,他已经分辨不得谁是谁非,但清楚的明白一人妄图与天斗,必定不会有好的结果。他想阻止叶九思,却踏上了密台的阵法之上。九天玄女的眼眸已经化为金色的瞳孔,身后的赤金色玄鸟也已经凝成了实体,冲天的火光掀起炽人的热浪,慕容紫英抬袖掩面,却见一只浑身烈焰的火鸟携带着可怕的力量朝着自己扑来,惊骇之下,他身周环绕的剑气迸射而出,便要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四射的剑气如同击在了空处,那烈焰凝成的火鸟却在阵法的边缘霎时化为了烟尘。慕容紫英有些茫然的收手,那火鸟却仿佛是他的一个幻觉一般,从未存在过。云天河连忙拉住他的手,只听得破碎声响起,随即而来的便是女子满含愤怒的话语:“慕容紫英——!”   只见那白衣女子猛然偏首,墨发玉颜,额上深蓝色的挂坠却支离破碎,和银色的珠子一起滚落了一地,漂亮到几近刺目。她方才对慕容紫英毫无防备,却淬不及防被慕容紫英的剑气击中,寒月冰魄的珠链本就是梧桐施加的一个封印,此时封印破碎,尚未完全痊愈的灵魂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定定的注视着慕容紫英,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鹅毛大雪,道:“你就当真恨不得我死?”   “我没有!只,只是……”慕容紫英焦急的反驳,却又有些百口莫辩,他扭头看着同伴们茫然的眼神,便知晓当真只有自己看见了那个火鸟的幻觉。   叶九思刹那间的心神失守,九天玄女却抓紧这一瞬的契机,手指微微一扣,朝着云天河低喝道:“玄鸟有命,衔烛当助!”   九天玄女话音刚落,云天河只觉得内息翻涌,时冷时热,他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体内却突然爆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化为一条金色的巨龙。叶九思心中一凛,可是灵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来不及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神龙之息长啸着朝着九天玄女飞去,狠狠的撞击在血涂之阵上。   尚未完整的血涂之阵瞬间便龙息焚毁成灰。   夙瑶的面色霎时惨白,没有血涂之阵的限制,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将琼华复归于原位,皆是九天玄女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她了。   “竟是神龙之息……”叶九思怔怔的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云天河,喃喃道,“原来……是天道眷顾者,倒是……失策了。”   轰然炸裂的金色法阵,九天玄女略显狼狈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愤怒和杀意,身后青色的绸缎直立而起,竟如刀刃般锋锐无匹。那个高贵美丽的女神此时带着战场中洗练下来的战意,仿佛能透过她看见堆积如山的皑皑白骨和被鲜血染黑的土地。   这位擅长兵法谋略的应命女仙,竟在此时反戈一击,打得叶九思措手不及。   “堕仙成魔之人,你如今还有何好说的?!”九天玄女身后出现了炽烈如火的玄鸟幻影,金与红的色彩交织出刺目耀眼的艳丽。   叶九思静静的站在她的不远处,面色惨白如纸,神情却安详而恬静。   “是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很轻,轻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水滴,却又那样的凄厉,字字句句都仿佛是从心头汩汩渗出的血,“成魔有什么不好的?师父死后,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百年前是你们殺我挚爱,在我师父渡劫之时以一道流矢散了他的魂魄,害得他身死道消!你们想杀我,却不愿沾惹因果,算计我将他的灵魂铸成剑灵,害他永出轮回,死亦难安!这百年以来的分魂之痛,离别之苦,我也问过自己——我到底为何不成魔!”   “我所走的每一步,不都是你们汲汲于营算计好的?!我叶九思若有堕仙成魔的一天,那也必定是你们逼的!如今你们又凭什么站出来指责我?!指责我的执念成魔?!好生一个大义凛然的神界,就不知你们堂而皇之给他人定罪,是否有想过自己的罪孽?我是偏执,我是恨了,本以为这么多年,我多少是能看开些许的,但是事到如今,我才知晓我一直都没能看透,若能让你们生不如死,我又如何能放弃?!”   她敛眉垂眸,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眼睫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她站在风雪中,脚下一片乱玉碎琼,人却已然走到了穷途末路。   叶英的死,始终是她心口的一道伤,以至于百年后的今天,都未能淡忘。   那是不得思量的难以忘怀,是动如参商的思念等待,是碧落黄泉的两处难寻,也是人生茫茫,无处话别的凄凉。   她看着被刻在地上的血涂之阵,纵使神血已经被焚成了灰烬,但是这个阵法,却还没有被毁掉。   再怎么睿智,九天玄女都只是神明,神明该有的弊病,她也会有,例如——自傲。   叶九思淡淡的笑了。   自绝经脉。   (第五卷重回仙剑之日月参商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紫英: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我有点懵逼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酒儿:失策,失策了,应该重新定一下计划决定怎么刷副本。】 【作者君:……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跟你家湿乎乎解释你又把自己玩死了吧。】 【小酒儿:(强装镇静)这是退出副本的正确姿势!】 ……所以,不带奶妈就想开荒单刷英雄级神马的,死出去不是正常的吗? 小酒儿谁给你这样一不小心就玩死自己的勇气的?这回一百份检讨书都不可能让男神原谅你了,想好解释的台词吧,呵呵。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小酒儿这个是用口遁神技成功拖延了时间并且和九天玄女的神魂同归于尽了…… 小酒儿的算计终于揭露了……一半…… 呵呵,你以为小酒儿的目标只是一个九天玄女吗?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呵呵哒!下一章会将小酒儿的阴谋完全揭晓,作者君终于不用绞尽脑汁想阴谋论了,哎哟喂明明我是一根筋的单线条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复杂的东西?还能不能愉快的写文了!→_→ 好吧,看完这章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后妈我虐女主我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但是作者君简直是大写的冤枉啊!我原定的大纲比这个更虐好吗?!是男神穿越了次元对我各种隔空打脸才逼得我不得不写成现在的剧情的!你们知道原本的大纲是神马吗?你们造吗?!是小酒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七百年没有石兔子没有暖心告白没有梧桐没有寒琪没有魔尊——甚至没有怀瑾小天使和剑宗!!!所以你们造吗!你们造男神到底多霸气吗?简直打脸啪啪啪的…… 我被男神这么打脸都能愉快的圆回来,真是想给自己努点三十二个赞呢。 好吧我承认,初稿我也是想写一个为爱而狂的姑娘,但是后来被get了萌点,矮油为爱而狂的人这么多,咋就不来个为爱而坚守本心的咧? 然后……就被打脸打得跪在地上吃土了。_(:зゝ∠)_ 反正,我是不打算为了提升小酒儿的智商而去降低配角的智商的,所以……反戈一击后同归于尽不是很正常的咩……(扭脸) 这章有多难写你们根本不懂!因为以前埋的伏笔太杂了所以要一个个剧情掰碎了来回忆,写完之后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我没有黑紫花,我就黑了九天玄女,但是小酒儿已经快气死了。 #谁家的蠢孩子!# #擦,反正不是我家的!# 紫花是为了琼华而对上了小酒儿……嗯,比起游戏里要萌一点吧,这种为了一个女神而干掉另一个女神神马的→_→ 夙瑶女神表示,为了夺回琼华,欺师灭祖也在所不惜啊! 下一章将所有的伏笔解决掉~!然后就各种糖和狗粮席卷而来尊是太高兴啦~! 最重要的仙剑世界都完结了,你们敢都给我在留言区里说几句话让我知道你们吗? 么么哒~!敢放下你们手中的榴莲、煤气罐、板凳以及手推车咩?! 感谢【云澜紫宸】、【权小妍】、【仲长凝霜】、【锦衣玉】、【虢季子白】、【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 补充:看了评论之后深觉惶恐,我觉得我们有误会啊大家快看过来! 首先,关于仙剑世界——已经完结了啊大家不用气愤的!我没有食言,仙剑世界确实完结了,只是小酒儿的详细计划会补充完整的,我的意思是这样。大家都看到自后写了完结了啊,怎么还会气愤?下一章就是古剑了我确定以及肯定么么哒~!男神也会出来的么么哒~~! 其次,就是我最纠结的慕容紫英的问题了,大家是没看懂吗? 紫花是被算计了,他虽然想劝阻小酒儿,是因为他知晓一人想要与整个神界相斗,不会有好的结果,小酒儿能保全剑宗,却不一定能保全琼华,将来神界真想给琼华穿小鞋,那就真的完了。所以严格来说,在他心里琼华派的地位是高于九思的。不过这很正常啊,毕竟琼华是他的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但是慕容紫英从来都没有想要拔剑相向,他是被九天玄女算计了。九天玄女先是让他产生幻觉,下意识的出招,结果击中了小酒儿。小酒儿额饰破碎,心神失守,阵法就有松动,然后九天玄女就唤出了云天河体内的神龙之息,就是游戏中衔烛之龙放在云天河身上的一道气息(最后被他一剑射出去炸毁了琼华),九天玄女不能在内部破阵,就依靠神龙之息在外面毁了阵法。 但是血涂之阵是刻在地上的,而不是用血画的,所以神血被烧干之后,阵法还在,小酒儿就献祭了自己重新唤起了血涂之阵。而九天玄女因为自傲的原因,觉得没有威胁了,所以没有离开血涂之阵,又中招了。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九曲十八弯的混乱场面,小酒儿在集齐猪队友和神对手的情况之下还是成功获得了胜利,至于死?呵呵,放心吧真的没事,下一章她就可以满血满蓝地和男神重逢了。 我真的没想黑慕容紫英来着OTZ,这孩子怪让人心疼的。 所以,大家可以仔细看看嘛~!下一章会讲清楚小酒儿的算计,连一起看就好了~! 么么哒,爱你们~!   ☆、【第九十五章】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数十年前,叶九思便开始了自己的筹谋,尽管她知晓追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和师父异世之人的身份引起了天道的警惕,才会有此劫难。但叶九思从未想过要毁灭此界的天道,能否做到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一个世界倘若失去了天道的制约和规则的束缚,必定会混乱不堪。她只是想为师父报仇,却并没有要牵连他人的意思,甚至她都不打算对其他神明下手,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只有九天玄女、伏羲和神箭手三人。   此事,她从多年前便开始布局设计了,在那个异世大唐的世界里,叶九思便知晓,异世人之所以穷极一生都没有寻找到世界之基,是因为位面等级越低,世界之基便越发渺小不显。但是大千世界的世界之基却不同,或者说,太过于明显了。此世界因盘古而生,其精气神成了伏羲、神农和女娲,是为“三皇”。灵力逸散四方,形成“五灵”,而盘古之心悬于天地之间成为连接天地的纽带,并与天界清气所钟之地连接,因清浊交汇而生“神树”,成为天界生命之源。   简而言之,盘古之心,便是此世界的世界之基。   天道认可的天命之主是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变迁,人类必定会成为天地真正的主宰。伏羲以为神树支撑起了整个神界的气运和灵力,却不知晓神树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世界之基。妖族与兽族,都是天道认可之下,为人类留下的钳制和对手,而所谓的神族,其实应该算是世界之基的储备粮。   世界之基是有意识的,它会不折手段的尽量延长自己的生命,是以神树之上诞生了神族。神族得天地之厚爱,从一诞生便法力无边,寿命漫长,但他们其实都是世界之基为自己准备的补品。等到他们修为愈加深厚,便会被世界之基所蚕食,用以维持整个世界的灵气运转。神树圈出神界让神明生存,给予他们充沛的灵力以供修行,就好似圈养了一群小羊羔,每日喂食肥美的青草,只等长成的那一日,悉数做成餐桌之上的饕餮盛宴。   伏羲高傲的将琼华决定为神界的补品,却不知晓,整个神界其实都是神树的补品。   而叶九思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不可能打败上古神明伏羲和九天玄女,她便想到借刀杀人之计,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世界之基。   琼华飞升临近昆仑天光,藏在神树之中的世界之基会显露出踪影,夺取琼华的气运。而叶九思早已利用当初异域之人准备夺取世界之基的方法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世界之基离开神树,便会被剥夺一小部分的世界之基。这个方法异域之人研究了百年,一代代完善下来,最终却没来得及使用,便正好便宜了叶九思。取走的这一部分世界之基会立刻坠入叶九思的次位面里,即便神树想要追回,也于事无补。   一小部分世界之基,对大千世界的天道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也会陷入衰弱期。而为了尽早恢复,自然是食用补品——天地三皇已去二,天道又怎会放过仅剩的伏羲?三皇陨落,重新变回世界之基的精气神,便会使整个天地法则趋向于完满。至于九天玄女?那大概算是饭后小食罢了,为了将九天玄女推上仅次于伏羲的地位,叶九思便在楚留香的世界之中传播九天玄女的信仰,就为了增强她的实力,为了这最后的一道布局。   为了防止世界之基饥不择食,叶九思还提前让寒琪离开了大千位面。   大概不出百年的时间,九天玄女和伏羲便会日渐衰竭,直至死亡,对于这些高傲到视天下人为蝼蚁的神明来说,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路却无力回天更可怕了吧?更何况九天玄女在这百年间还要忍受神魂分割怨气缠身的痛苦,叶九思相信自己血液里对九天玄女的怨气绝对不会少。   “我只是没想到,九天玄女竟然会利用天眷者来对付我,甚至还利用了慕容紫英,这才一时失手。”   “呵呵,那你倒是跟你师父说啊。”   “……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是我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也不过是失去了仙躯,但神魂安然无恙……”   “呵呵,那你倒是跟你师父说去啊!”   “五十年前我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所以才会将玉横交给你,一旦我身死,灵魂便会从玉横中脱离位面,看似惊险,实际非常安全。”   “呵呵,你跟本座说有什么用?有胆子去跟你师父说啊!”   面对寒琪毫不犹豫的嘲讽,叶九思气势一焉,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历时悠久,步步为营,但其实最大的弊病,就在于她其实也小看了九天玄女这位智计过人的应命女仙。   叶九思借刀杀人,布局已久,神界又何尝不是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她?只是叶英身为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身上携带着大量的异世气运,一路护持着叶九思。是以即便叶九思的功德日渐减少,神界中人仍然不敢轻举妄动。九天玄女便想出一个方法,打算让此界的天眷者对上叶九思这个异世界的天眷者。   只是倘若真的算计天眷者,不管会有什么下场,九天玄女也不想去尝试,便借助了云天河的好友慕容紫英,成功的将天眷者引到了叶九思的对立面去。在九天玄女眼里云天河一行人是被天道眷顾的人,可叶九思却一直将他们当做孩子,将他们排斥在计划之外,不让他们涉及其中。可叶九思算好了布局,在人心之上却还是棋差一招,倘若不是有一份传承在手,最终只怕也是满盘狼藉,输得彻底。   九天玄女一直都在引导慕容紫英去追查和探究当年的事情,但是昔年之事,叶九思是何等的疯狂?如今回想起来,她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可以保持本心百年不变。潜意识的暗示和她自己的言行诡秘,让慕容紫英产生了忐忑和不安,但是当他一次又一次询问她,想要选择相信她时,叶九思却避重就轻,敷衍了事。   叶九思觉得他还是昔日稚嫩的孩童,不必掺和到阴谋诡计里;但是对慕容紫英而言,他却是面临两难的抉择,以致于日渐感到了绝望。   叶九思看着水镜里重现的一切光影,一时间沉默无言。   “怎么?还在生气?”寒气漫不经心的瞅着水镜里朝着少年扑去的火鸟,嗤笑道,“还是你在失落于他选择了琼华而没有选择你?”   “……哪里?是我对不住他。”叶九思摇摇头,知道真相后心中压抑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熄了,说到底是她自己总是想着一个人去承担和了结一切,却总是忘了考虑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的心情。慕容紫英是琼华弟子,叶九思将琼华拖进局里,却没有给在乎琼华的他讲清楚前因后果,虽然是畏惧天道的存在而不敢多言,但到底此事对他并不公平,“他若是帮亲不帮理,坐视琼华走上绝路而无动于衷,或者因为昔日之情而不阻止我,那他就不是慕容紫英了。”   这个孩子,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虽然天真,手段稚嫩,却一直都在尽自己所能的去守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不得不说九天玄女很会挑人,让天眷者压制她的气运,让慕容紫英动摇她的心神。倘若换成云天河或者韩菱纱,她都不会如此惊讶,以致于心神失守。她虽然只和慕容紫英有数面之缘,但是无疑她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可这份在乎却成了被他人算计的软肋,她本不愿牵连他人,可最终还是连累了慕容紫英。   “啧,幸好仙人身死没有冰封的话躯体都会消散,不然本座还要跑一趟去给你收尸。”寒琪看着水镜里的影像,神情有些微妙地道,“喂,你师父的剑被他拿走了,没有问题吗?”叶九思对焰归剑有多重视,寒琪都知晓,如今看着焰归剑被他人拿走,顿时神情微妙了起来。   “没办法,师父离开大千世界,为了不让天道察觉,只能将焰归做师父的替代品了。”叶九思也有些心疼,却还是道,“紫英最不喜欢有辱宝剑的行为了,所以焰归放他那里也是无妨的,你暂时别回去,神妖人三族毕竟都是在天道的管辖范围之内,保不准天道要拿你开刀,要是可以,拜托重楼去取一下吧。”   “那你等不到了,重楼已经回去了,神界将来会发生巨大的动荡,他总要回去镇压下属的。”寒琪撇了撇嘴,道,“神界的两大支柱都塌了,魔族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但是届时天道法则趋向于完满之后,各族可能都会被限制,神魔之井可能会被关闭,你们身为异世之人想要去大千世界,恐怕就难了。”   叶九思垂了垂眸,说到底这也是一场阴差阳错,破碎虚空进入大千世界之后,本该是会被天道接受并且存在的,就如同浪翻云一样。但是叶英破碎虚空时却偏偏要带一个还尚未能破碎虚空的叶九思,两人还携带着大量的异世界气运,天道自然不能接受,他们的劫难也因此而来。   这其中的纷纷扰扰,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呢?   “师父……现在醒了吗?”叶九思沉默半晌,才问道。   “他灵魂残缺才融合没多久,一部分灵魂还被化为了剑灵,虽然现在已经转化成生魂了,但是非常虚弱……”寒琪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道,“你们两个也是挺会闹事,明明结了同生共死的魂契,结果两人都把仙躯给弄丢了,你自绝经脉倒是干脆,没想过万一天道拦截了你的灵魂你师父怎么办吗?”   “……啊?什么魂契?”叶九思抬头,半透明的灵魂在阳光里干净得像是初春的雪,只是不管眼神还是表情都透着一股子迷茫。   寒琪听她此言,高傲的神情顿时一敛,沉默了一下,才斜着眼睛缓缓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晓吧?”   直到寒琪完整的描述出她曾经的丰功伟绩,饶是叶九思如今心如止水,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你的意思是,师父都知道?分魂根本就不是什么养魂之术,而是结契?也就是说九天玄女原本是打算让我被师父牵连后一同魂飞魄散?”   “本座以为你是知晓此事,才选择用结契的方式来挽救你师父的灵魂,合着你是被那个老女人算计了?”寒琪想了想,又讽笑道,“本座就纳闷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用结契双修这种方法。原以为你是个有魄力的,得不到就一起死了,没想到居然是被骗了。”   叶九思不敢反驳,但是听闻此言还是冷静地解释道:“我死也不会让他死的。”   寒琪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怒道:“闭嘴你不要说话!”   “你们的仙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成熟,你去见你师父吧,他只是累了,你叫醒就是。”寒琪搁下这句话后就驾云离开了,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对叶九思有过好感,但是只要这两人在同一处空间里他总会觉得自己很多余,听她说话都觉得牙酸,果然红尘情爱什么的到底不适合他。   看着寒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叶九思却在片刻的迟疑和沉默之后,转身走向了木屋。   仙躯没有了,她的神魂修为仍在,将神魂凝实成身外法身后,叶九思却在木屋门前止住了脚步。   说是心虚情怯也好,说她患得患失也罢,如今尘埃落定之后,她竟有些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实感。   叶九思轻轻推开了木门,老朽的吱呀声像是要掉到人内心的深处。   此处坐落于一处幽静的山谷,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绕过一张粗糙的桌椅,叶九思撩起内室的布帘,便看到那个安睡在榻上的男子。   雪色的长发像是一汪流淌的银色月光,他睡得很安详,就连呼吸都细微而绵长。侧卧而睡的姿势让她能看见他完整的容颜,他还是那般眉眼清俊的模样,带着墨画般的写意风雅,叶九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他的安宁,明明不过是四五步的间距,于她而言,却好似咫尺天涯。   思绪像是天边漂浮不定的流云,心却仿佛在一瞬间溢满了水,沉甸甸的酸楚一点点的沁了出来。   师父,我好想你啊。   叶九思缓缓跪在床榻边,抬手,轻轻的覆在他的手背上。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细微却真实得让人想哭。她记得这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她也曾经在夜晚时分像现在这样,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但是能触碰到的只是比心更冷的严寒,有时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再怎么滚烫,最终都会化为冰霜。   但是现在,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甚至于宽厚的手掌带有的体温,真实,却又像是做梦一样。   上一次见到师父,已经是七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呢。   叶九思看着他,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像是徒步跋涉了千里的赌徒,终于回到了家一样。心口的酸涩似乎蔓延到了眼角,视线都有片刻的模糊,但是她只是怔怔的注视着他,用一种仿佛要将他刻进生命的力度。   她以为,时间的流逝会将她对他的爱意淡化。   然而,再次见到他的刹那,她才知道所有的揣测和不安其实都是笑话。   ……七十多年啊……   叶九思枯坐了一夜,仿佛一座雕像,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直到天边晨光微曦,寒琪重新来到此处,叶九思才起身,替睡得沉沉的叶英掖了被角,才缓步走出了木屋。早春时节的春光正好,泼洒在人的身上都是温柔如羽绒般的暖,不知是因为解决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祸患,还是因为在此见到了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呼吸着清晨略带湿润的空气,便再没有那种心口沉重到喘不上气的感觉。朦胧的天光之下,她敛去了满身的冰冷和锋锐,只剩下清而浅的温淡舒雅。   寒琪望了望她的身后,却没有看见叶英的身影,有些疑惑地道:“他人呢?还没醒?”   “嗯,我没叫他。”叶九思垂眸理了理衣袖,语气却恬淡而温柔,“让他好好睡吧,知道他安然无恙,也就够了。”   “……闭嘴,你不要说话!”   寒琪觉得很暴躁,叶九思却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只能跟在他身后绕出了山谷,走进一个漆黑的山洞里。洞中有一汪湖水,远远看上去宛如明镜,寒琪走到湖边一跃而下,叶九思不解其意,却也跳进了湖里。那死水一样平静的湖面只泛出浅浅的涟漪,入了水中,竟衣袂不濡,呼吸顺畅如故。他们从水下的一个岩洞里穿过,从岩洞的另一头出来后便朝上游去,直到探出水面,叶九思才怔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天地。   晶亮的石壁里镶砌了许多翠绿色的宝石,澄澈的晶体里浓郁的翠色仿佛能让人看见无尽的生机。洞穴里的穹顶很高,似乎刻画着一些杂乱的壁画。最让人吃惊是湖边的一颗树,高得几乎要触碰到穹顶。树木的枝干皆是晶石般剔透的赤色,其叶皆青,是一种仿佛生机焕发般的绿。   令人惊奇的是树上结满了果实,六七寸长的婴孩形状,各个玉雪可爱,见他们出现,便挥动着胖乎乎的胳膊,发出咯咯的笑声。   “人参果树,干赤叶青,枝上总生小儿,长六七寸,见人皆笑,动其手足,头著树枝。使摘一枝,小儿便死。”寒琪淡漠的看着对着他不停挥手的奶娃娃,思虑片刻,还是解释道,“你也不用于心不忍,这些婴孩都是死物,之所以会动会笑,是人参果树自己在保护自己的果实。洪荒上古时期的植物皆是如此,他们不想要被吃,便需要一定的伪装,如此手段,想诱人同情,已是拙劣之计。”   “这些人参果年岁最小的都有四万五千多岁了,拿来做肉身也是绰绰有余,只要将你们的记忆封印,灵魂融入人参果中,果实就会变成你们的模样。等到你们的灵魂完全和人参果做成的身躯融为一体时,记忆就会恢复,而你们也会成凡胎便成仙胎,即便没有神魂的力量,也是天生的地仙之身。”寒琪语气淡淡,却有些不怀好意地道,“只是你们在灵魂完全融合之前,要过一段凡人的日子了,毕竟返老还童,也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不过本座还有要事要忙,等你们恢复记忆后本座会来接你们,灵魂磨合的这一段时间里,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啊,小酒儿才是人生赢家,紫英真是无辜受牵连的孩子啊……(扭脸) 你们心塞啥?神界才心塞呢,这回真的是被坑得棺材本都没了…… 大家也不用义愤填膺了,老实说吧我觉得如果我是紫花,恐怕也做不到慕容紫英这样的,小酒儿自己的言行举止太让人误会了嘛,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更坑爹呢_(:зゝ∠)_ 奏是酱紫,前面的伏笔都给扒拉了一遍,现在看懂了吗?这其实是一个九天玄女和叶九思互相坑人结果牵连无辜的故事啊!一个擅长布局一个擅长人心,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了。 魂契也是九天玄女的手笔之一,可惜没能派上用场,反而让小酒儿和男神占了便宜。 哈哈哈哈哈哈寒琪被秀了一脸恩爱简直懵逼,闭嘴,你憋说话! 从现在开始男神会一直出场的啦~!开心不开心~!么么哒~!至于这一章为什么男神的戏份不多,一个是因为我觉得重逢话语要说很多,还不如将来真的成了夫妻之后再唧唧喔喔。第二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男神解释小酒儿又作死了→_→害怕写崩但是又觉得重逢不温馨甜而是各种怒槽爆表好煞风景……第三呢,我怕你们光顾着吃糖然后又无视我前面的套路!虽然是套路但是我也认真的想了认真的写了!我一辈子的智商大概都堆给小酒儿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_(:зゝ∠)_ 所以男神默默的睡觉了,可是就算是睡觉,也迷得小酒儿不要不要的~! 哈哈哈哈古剑世界要写什么你们懂了吗?——幼年时期的包子酒和包子男神!两个小包子相依为命的故事!我为啥要这么写?嘿嘿~!因为我要让小酒儿摆正心态啊~!别老是湿乎乎湿乎乎的,还怎么愉快的做夫妻?!我的目标是夫妻互宠不是师徒模式!!!所以,萌物可以出场啦~! =v=希望能写出岁月静好互相宠爱甜甜蜜蜜的糖,也希望你们喜欢~!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总算见彩虹啦~!5.20的今天~!你们爱我吗?~!么么哒~~! 肥肥厚厚的一章,快说爱我~!快说~!(づ ̄ 3 ̄)づ 感谢【女王陛下】、【云澜紫宸】、【一叶心影】、【我说我要出柜了】、【锦衣玉】、【仲长凝霜】、【长歌秦始皇】、【花粉】的地雷打赏~!爱你们哦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叶九思醒来时迷迷瞪瞪的被正午的阳光晒了个正着,虽然困顿不已,但是看着高悬天际的太阳,她还是霍的瞪圆了眼睛。心想坏事了,自己居然睡到正午都还没起来练剑,万一大庄主今天去巡视弟子的进度,可不是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她挠了挠呆毛乱翘的脑袋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没有睡在柔软的床铺上,而是躺在一片绿茸茸的草地上,身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叶九思迷茫了片刻,一咕噜地坐起身来,支楞着两条小短腿,将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抱稳,免得让怀里睡得沉沉的小男孩滚下去。阳光有些刺眼,叶九思抬起肉呼呼的小手揉揉眼睛揉揉脸蛋,又低头看了看枕着她的小短腿睡得香甜的小男孩,一脸的迷茫。   师兄终于嫌她糖葫芦吃得太多所以把她丢到九溪十八涧了吗?那为什么还丢给她一个不认识的师弟呐?   阳光虽然灿烂,晒在人身上却有些惬意的温暖,此时似乎是暮春时节,空气还有些湿润的凉意,吹面而来的风也柔和得如丝如绸。怀里小小的一只,不过四岁左右的模样,脑袋被她抱着,睡得手脚松松软软,微微蜷起。头发很黑很柔顺,身上穿着非常精致的藏剑弟子服饰,叶九思伸出食指挠挠脸蛋,拨开小男孩覆在面上的发,小男孩白皙俊俏的小脸蛋上两团睡晕,叶九思面无表情地戳了戳小男孩的脸蛋,觉得师弟有点可爱。   小男孩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暖棕色的眼睛好似雾气氤氲的澄澈茶汤,又像是蒙了纱的茶色水晶,似睡非睡地望了叶九思一眼,便让她不由得呆了呆。小男孩伸出手攥住她戳在他脸蛋上的手指,握住不放,随后慢吞吞的爬起,四处张望了一番陌生的风景,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两个小娃娃排排坐在草地上,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还攥着小女孩的手指,场面说不出来的温馨,但对两个小娃娃来说,却是人生莫大的烦恼。   “师弟,我叫叶九思,君子九思的九思。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叶九思顺着自己的长发,甩了甩自己被握住的手指头,奶声奶气道。   “……我叫叶英……”小男娃有些含糊地咬着字眼,似乎不太爱说话,沉默了片刻,才迷茫道,“……阿娘呢?”   两个小娃娃面面相觑,叶九思找不到师兄,叶英找不到娘亲,他们甚至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处山谷又是何地。举目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所在的一片绿地远远的蔓延成一片青翠之色,绕过这片小坡,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间木屋,蓝色缎带般的小溪从树林的深处流淌而来,又远远的流淌而去,潺潺的水声,清脆的鸟鸣,交织成令人舒心的乐曲。   叶九思牵着叶英的手,两个粉团一样的小孩子一步步从山坡上走下来,在木屋前驻足,叶九思踮了踮脚,轻轻叩了叩门。   她本想询问此地是否有人居住,却不想那木门单薄虚掩,风一吹,竟缓缓的敞开来。屋中简陋的摆设一览无余,甚至风吹起隔间的布帘,在空中漫卷,能看到内室的软塌和纸窗。屋中很干净,几可谓是一尘不染,屋中的摆设也很简单,不过桌椅二三,但是却太单调了,单调得一点人气都没有。   叶九思轻唤了几声,却始终没有人应答,踌躇了片刻,却还是牵着叶英的手步入屋中。走进室内,才知晓木屋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除了厨房中的锅碗瓢盆,还能看见内室隔间的小屋里堆满了书。屋舍明净敞亮,好似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所居之地,清雅幽静。   贸然闯进别人家里很不礼貌,是以叶九思发现屋中无人时,便带着叶英退了出来,打算在门外等待主人家归来。   叶九思今年五岁了,看着才四岁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师弟,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他。何况小师弟这么可爱,人也很乖,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也没有哭闹捣乱,想起师兄师姐被其他师弟闹得焦头烂额的模样,叶九思觉得这个师弟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这叶九思觉得师弟可能有点害怕,自己应该安慰安慰他,便伸手一把搂住叶英,用脸蛋蹭蹭他的头,精神抖擞地道:“小师弟别害怕,师姐会带你回去的!”说完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却发现里面多了很多东西,可师兄昨天买给自己的糖葫芦却不见了,只能悻悻地把荷包收了起来。   叶英沉默,任由叶九思对他又揉又捏愣是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有些茫然迷糊地想着——爹爹何时收了徒弟?还是他的师姐?   叶九思让叶英在木屋前坐着等,自己则在附近走了一程,同龄孩子之中她的资质最好,又很用功,内力虽弱,轻功却已经很有一番火候了。寻了处高处四处张望,不提那料峭的山峰,光是树林就宽广得好似没有边际,反倒是竹屋的那一处空地,像是被人硬生生磨平的一片空白。   想要走出去何其艰难?可是藏剑山庄附近何曾出现这样的地方?叶九思想不明白,只好先回到木屋去找叶英。   两人从正午等到傍晚,天边已是火烧云彩般的霞姿瑰艳之色,却都没能等来此间的主人。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夜晚时分的树林非常的危险,且随着天幕日渐黯淡,叶九思也逐渐感觉到了冷意,怕是深夜时分会更冷。叶九思踌躇半晌,还是决定去捡些材禾,找点食物才是。   怕小师弟不小心走丢或者被豺狼虎豹给叼走,叶九思只好牵着他的手朝着树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师弟开始习武了吗?轻功如何?”   藏剑山庄的弟子大多都是三岁开始读书习字,修行内功身法,待有所成,才开始习剑,八岁那年拜师,以资质心性的高低来决定最终投入何人门下,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叶九思虽然才五岁,但是却已经开始持剑了,尽管学习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招式,但也已经超出同龄人太多,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了。   叶英看了叶九思一眼,点了点头,叶九思便眯着半含秋水的桃花眼灿笑道:“天黑前要赶回去,那你跟着师姐走哦!”   说完便运气轻功纵身而去,叶英微微一怔,便也跟了上去。叶九思担心他跟不上,总是放慢了脚步,但看见叶英的轻功身法,却是忍不住轻咦一声。叶英内功尚浅,但修行的武功心法却十分高明,提转腾挪间踏着的步伐宛如飘悠的落叶,轻灵飘逸。身为藏剑弟子,叶九思也认出这分明是叶家嫡传的身法“浮萍万里”,等闲弟子不可能习得这样的轻功,只有一部分内门弟子或者真传弟子,才有资格学习。   无怪乎自己不认识这个小师弟,想来应该是叶家后人,自然不可能和普通的藏剑弟子一起修行。   小师弟也一定很喜欢大庄主,不然不会在额头上画梅花,还画得那么像,等自己回去了也要画一个。   叶九思这般想着,对小师弟的武功顿时很有信心,毕竟是大庄主的晚辈,将来定然也是笑傲天下的英雄豪杰。走到树林里面,却发现可能是因为暮春时节的原因,可以作为材禾的枯枝极少,落叶也不多。两人一直走到树林较深处,才发现了不少枯枝可以作为干柴,想到树林里遍地泥泞,拾捡材禾总是容易沾染尘灰,叶九思便道:“师弟你去河边捉几条鱼吧,我去捡材禾顺便摘些水果当晚饭。”   叶九思并不担心小师弟的安危,江湖中人总是难免风餐露宿,为了培养弟子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师兄师姐总是带着弟子们学习捕鱼、辨识草药野菜等等。小孩子毕竟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比起在山庄中读书识字,这样的学习过程显然更得孩子们的亲昧,是以弟子们都学得不错。   叶九思很放心地去拾捡材禾,留下叶英一人茫然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捕鱼爬树掏鸟蛋,调皮捣乱揭瓦砖,这些藏剑小弟子都会的东西,叶英——通通没学过。   在他的过去里,只有母亲温柔的笑靥,和父亲严厉的话语,他没有朋友,也不会有玩闹的心性。更多的时候是在父亲的注视之下修行,听着父亲饱含期许的训诫。其余的时候,他都一直陪伴着自己如瓷般脆弱清雅的母亲,看她手持书卷,轻柔地念着“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礼。”   他要努力,因为他不想让父亲失望;他要乖巧,因为他不想让母亲伤心。   他可以背出《千字文》、《三字经》,也可以打出一套完整的长拳,但是捕鱼……   叶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开步伐,朝着河水里一踏。   “哗啦——”一声重物入水的闷响,叶九思抱着几根木柴疑惑地回头一看,便看到小师弟因为踩到河边湿润的青苔石而整个人栽进了河里。河水不算深,但是淹死一个身量未成的小师弟还是绰绰有余的,叶九思吓得柴禾掉了一地,赶忙往河边跑,二话不说便往河里跳。   好不容易从河里捞出了小师弟,两个小娃娃都累得够呛,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喘着气。叶英面色发白,吐了好几口河水,手臂和膝盖处都因为摔倒而被擦出了伤痕,膝盖因为在岩石上磕了一下,疼得厉害,淤青肿了起来。叶九思拨开湿漉漉的头发,爬到叶英身边,将他的裤脚卷起,露出红肿得可怕的膝盖。叶九思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瞥了叶英一眼,却发现叶英虽然痛得不行,却也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大哭大闹。   虽然他痛得脚都在抖。   “好了好了,我帮你把淤血揉开,就没事了。”叶九思翻找着自己的背包,发现自己的糖葫芦什么的都不见了,却多了一个机关匣和很多书籍药品等等。她原本还有些生气不知道是谁拿走了自己的糖葫芦,但现在却由衷地感激起对方来,毕竟在深山野岭里,这些生存用品才是最重要的。   叶九思取出一小瓶写着跌打损伤的药酒,倒了些许在手上,搓热,反复几次,直到手掌红彤彤的覆了一层药,才按在叶英的膝盖上,使劲一搓。   叶英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眼角泛红,手里紧紧抓着叶九思的衣袖,却抿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很快就没事了。”叶九思口上安慰着,却还是用力将淤血全部揉开,之后敷上一层药,将一块干净的手绢撕成条状将伤口绑起来。半扶半抱地让叶英站了起来,这么一番折腾,叶九思看着天边已经黯淡下去的霞光,有些无奈。   叶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知晓自己拖了后腿,垂了垂眼帘,没有说话。   叶九思从背包里取出一只灯笼,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将灯笼递给叶英,还是灿烂地笑着道:“师弟受伤了,就帮忙拿灯笼吧,一会儿就好。”   叶英就拿着灯笼,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拾捡了柴禾放进背包里,就着昏暗的灯火在河水里捞鱼。但是天色已晚,灯笼里的一豆灯火就是此处唯一的光亮,她费尽心力,也只捕捉到一条小草鱼。满身狼狈的她还是笑得很开心,将东西都塞进背包里,走过来牵他的手。   河水泡得她手指发皱,冷冰冰的有些不舒服,叶英却紧紧的握住,仿佛能通过那样的力道将温暖传给她。   到了夜晚,山谷里似乎一下子就冷了,叶九思调整内息让自己稍微温暖一点,但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是冰冷得难受。两人都只是初涉武艺,没办法将内力控制精准地蒸发掉衣服的水分,只能忍耐着往回走。可叶英伤了脚,叶九思只能牵着他的手看他吃力的挪步,不能用轻功,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叶九思想了想,将灯笼塞进叶英的手里,自己蹲下身,道:“师弟,我背你回去吧。”   叶英愣愣的看着叶九思的背影,抿了抿唇,娘亲说过他是男孩子,应该有担当,不能依赖别人。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叶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拖累,心里多少有点难过,但他也知晓此时任性不得。天已经黑了,谁也不知道树林里会出现什么野兽,尽快回去才是正理。   叶九思耐着性子蹲在那里不动,等了半晌,一双肉呼呼的小手臂环上了她的脖颈,身上也猛然一沉。五岁的奶娃子背一个四岁的奶娃子自然是吃力的,但叶九思武功还算不错,一提气,便将叶英背了起来。灯笼不停的摇晃,两人影影绰绰的背影在黑暗中拉得很长,灯火昏黄,却很温暖。   两个雪团子一样的小娃娃好不容易回到了木屋,身上狼狈不堪,却有些失望地发现木屋的主人还没有回来,屋中并没有烛光。   叶九思有些沮丧,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不想让自己的失落传染给小师弟,笑道:“看样子主人家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师弟我们先生火吧,好歹要把衣服烤干,不然要感冒了!我这里还有几件衣服,虽然大了一点,但师弟凑合一下吧!”   衣服是很简单的白色里衣,男女皆可的样式,叶英抱着衣服走到在木屋的另一边,有些笨拙的换下衣裳,将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起。   他抱着脏衣服走回来,便看见叶九思也穿着白色的里衣,正在生火。叶九思将材禾堆成一堆,用火折子点了火,取出了小刀。见他站在远处,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黑色的长发披散了一肩,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清润如玉。叶英慢慢走过去,却发现她动作笨拙地准备处理着那条放在布帛上的小草鱼。   “我只看过师姐弄过,不太懂。”叶九思见叶英看着她手里的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深吸一口气,很认真的开始处理起草鱼。   虽然鱼鳞刮得坑坑洼洼的,内脏不管能吃不能吃的都丢得一干二净,但好歹都处理干净了。叶九思将小草鱼串号插在篝火旁的土地上,连忙将满是血腥与鱼腥气的布帛一卷,寻了处地方挖坑埋了进去。叶九思蹲在河边洗手,只觉得那股血腥气弄得她头晕反胃,说不出的难受。   叶九思洗了把脸,有些疑惑的摁了摁自己的心口,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却没有如往日一般有心口揪痛的感觉,真是奇怪。   能不被病痛叨扰,叶九思也是开心的,她回到篝火边,就看见玉雪可爱的小师弟蹲在篝火旁,一脸严肃地给小草鱼翻面。火光的映照下,叶英眉眼如画般秀致,即便叶九思如今年纪尚小,不辨美丑,也觉得小师弟这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一条小草鱼自然不能让人吃饱,叶九思小心的掰下焦糊的鱼头,将鱼肉递给叶英,笑道:“师弟快吃吧。”   叶英看了看手中的烤鱼,又看了看叶九思,一双琥珀般漂亮的眼睛浅浅地潋滟着水色,他咬了一口鱼肉,便固执的伸手将烤鱼递到叶九思的嘴边。   “诶,师弟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吃鱼。”叶九思偏头笑着躲开,叶英却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甚至将烤鱼摁在她的嘴唇上,小脸微皱,半晌,才有些焦急且干巴巴地威胁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看着小师弟执拗的神情,叶九思有些不知所措的呆了呆,直到叶英再次将烤鱼摁在她的嘴唇上,她才无奈的咬了一口。   没有盐,没有调料,鱼肉寡淡无味,虽然用水洗干净了,但是还是有着一股子浓重的腥气,真的十分难吃。   但是小师弟是个很执着的孩子,叶九思吃一口,他才吃一口。两人吃掉了一条小草鱼,喝水漱口,那股鱼腥味却还是长留不去。叶九思只好在附近转了转,揪了几片薄荷叶清口,也摸了几个野生的浆果,两人在篝火旁看着天上的月亮,对未来却有些迷茫。   “师弟,睡吧,明天能见到主人家,应该就能拜托他们带我们回去了。”叶九思给篝火添了把柴禾,将背包里的几件衣服拿出来,当做被子一样盖在叶英和自己的身上,她蹭了蹭叶英柔软的发顶,抚着他的背轻哄道,“等回了藏剑山庄,师姐带你去吃糖葫芦啊,嗯,等我八岁以后,一定会拜入内门的,以后就可以经常带你出去玩啦。所以乖,不伤心,你是想自己的娘亲了吗?”   叶英被她抱在怀里,轻嗯一声,语气含糊地道:“……阿娘,会……担心。你呢?”   “我娘亲在我出生的时候把我丢啦,她不要我,一直不记得把我捡回去,大庄主把我捡回来了,所以我不想我娘,我不记得她是谁,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我想大庄主啊。”闹腾了一天,叶九思也觉得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地道,“要成为……大庄主的徒弟呢……嗯……”   天上的月亮清冷皎洁,银盘如霜似雪,枯枝燃烧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清晰,却没有惊动两个沉睡的孩子。   一夜好梦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两个欢喜冤家一样的娃娃,但是不自觉写成了师姐师弟的温馨模式…… 掀桌!你们还未成年都要虐狗吗?!真是够了!作者也是单身狗啊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心好累qaq为什么庄主连小时候辣么沉默面瘫?简直像自闭症一样,本来想写得活泼点的,毕竟才四岁的孩子嘛!紫胤真人那样子的高岭之花小时候不都还蠢萌蠢萌的追着人家要糖吃(泥垢)!但是后来我又想……一个八岁就能悟出剑道并且沉默寡言到你给饭我就吃不给饭我就不吃发呆的娃……可不是自闭吗?(扭脸) 男神你酷爱告诉我你素八素穿越的!你快告诉啊嗷!!! 这章素不素很甜?素不素很萌?小包子好可爱是吧!秀恩爱好可恶是啊!Q-Q作者君反正是被塞了一嘴的狗粮,伐开心……嘤,背背什么的,抱抱什么的,你一口我一口神马的…… 520没有怎么给你们发糖,所以这章补上啦,肥肥厚厚的,爱我~! 希望我没有写崩,幼生期的男神也还是男神,阿门_(:зゝ∠)_ 感谢【剑三同人我爱!】、【云澜紫宸】、【锦衣玉】、【一叶心影】、【虢季子白】、【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抱抱~!么么哒~! 喜欢我的文风请到专栏收藏我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七章】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二人次日醒来,仍然不见主人归家,心中失落自不必提。好在叶九思在林中寻了些野果,勉强能果腹,她看着小师弟惨白如纸的面色,心中很是愧疚。想来小师弟在家中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含在口里的宝贝,生在富贵逼人的藏剑山庄,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但是小师弟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吵着闹着要回家,真的是乖巧得令人心疼。   “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先生收不收书童?好歹我也识字……”叶九思有些忧愁地嘟囔着,衣袖却突然一紧,扭头一看,便见叶英面色惨白却抓着她的衣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叶九思顿时打起精神,笑着道,“师弟乖,看屋中摆设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位有学之士,师姐去帮忙打打下手,应该可以暂时住下的,呃……”   “不要。”叶英看着她,暖棕色如琉璃般的眼眸中却藏着深深的执拗和固执己见的坚持,“我……可以的,你不要,把自己卖掉!”   “不是卖掉啦,只是打个下手。”叶九思抱着小师弟蹭了蹭小脸蛋,软声道,“不怕不怕,师姐这里还有几个银瓜子可以……咦怎么这么多金子?!”   叶九思目瞪口呆的瞪着一双滚圆滚圆的大眼睛,看着背包里那一串金子的数目,吓得以为自己梦游打劫了师兄的老婆本。但看看这数目好像又不对——自己莫非是连师兄的棺材本都一起打劫了?师兄你真是太怂了,居然连我都打不过了!   这么多金子!别说买几斤米面了!建十几栋院子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听说隐世避居的高人都不喜欢金银这等俗物,不过没关系,她记得师兄那里还有几幅名家山水画,大不了将来再打劫一次……   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让师弟吃饱重要。叶九思硬着头皮对着木屋拜了拜,心中忏悔了一番自己逝去的君子之风,然后便牵着叶英的手踏入了木屋。从小就对口腹之欲格外执着的叶九思二话不说直奔厨房,可是厨房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样样俱全,却一尘不染半点食材都没有。   叶九思翻找了一下,发现厨房里有两个冰裂纹青瓷制的大缸,一个存放着清水,一个存放着雪白的香米。其余的油盐酱醋糖都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每一个都用相当精美好看的釉下蓝瓷器盛装,满是油烟污浊的厨房内摆放这样昂贵的瓷器,如此大手笔的作风哪怕是藏剑山庄都要喊一声暴殄天物,但是这里的主人却非常理所当然。叶九思不由得想到,原本以为这么多金子已是底气满满了,没想到这家主人居然这么富裕呢!   最奇怪的是厨房上方的柜子里放着一沓菜谱,叶九思不明所以,却发现厨房还有一块四四方方光滑平整的石头,像是给人垫脚用的。叶九思跳上去,正好能够得着炉台,也能拿得到食谱,这个发现让叶九思有些诡异的想道,莫非此间的主人有个孩子还是主人家本来就是矮子?   这个猜测在叶九思看到衣柜里的几件男童女童服饰的时候得到了证实,奇怪的是屋中没有大人的服饰,内室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各色的布料以及制衣的书册。这种分明是准备好让他们自学的架势让叶九思不由得多想,莫非这是成为大庄主徒弟之前的考验?   愚蠢的大师兄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让她知难而退吗?!谁都不能阻止她成为大庄主徒弟的野心!   叶九思气势汹汹的准备跑出门捡材禾,走之前还特意将小师弟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软声道:“师弟你先睡一觉,我出去找些吃的,乖哦。”   床铺很大,叶英睡在上面也只是小小的一团,他的长发被解开,在床榻上如墨水般迤逦了一片。叶英很乖巧地平躺在床上,被子正好掖到肉肉的下巴处,一双暖棕色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叶九思,可爱得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叶九思转身往外走,叶英便一直看着,直到听见叶九思关门的声音,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树林里的山珍非常丰富,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居住在此地的原因,野菜野果野菌几乎泛滥成灾。   叶九思拾捡了足够的枯枝落叶当做材禾,还采了一簇山菇,挖了几棵蕨菜、紫苏与番薯。这次非常幸运,叶九思逮住了一只山鸡和一条非常肥美的鳜鱼。这些野味也不知晓是否在野外生存的原因,格外壮硕,即便叶九思想要抓住它们,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活物不能放进背包里,叶九思便用麻绳将山鸡捆了,和鳜鱼一起串成一条背在背上。河边很多茅草,用来驱蚊效果不错,春天的茅草正好长穗,茅草根味道甜甜的可以当零食,叶九思就摸了不少。   叶九思回去时就看到小师弟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门槛上,奶猫儿般小小的一只,看到她回来,便赶忙站起身迈着小腿跑过来。   和山鸡追打了这么久,叶九思的样子有些狼狈,衣服上全是泥土,头发上还沾着一根鸡毛。但是叶英半点都没嫌弃,径自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叶九思想着可能自己去了太长的时间,让小师弟心中不安,正想安慰几句,便看见叶英稍稍退后一步,踮起脚尖替她拿掉了头上的鸡毛。   “哝,我都没发现,哈哈谢谢师弟。”叶九思笑得眉眼弯弯,眼睛明亮地道,“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哦!”   换好衣服后两个小奶娃手牵着手来到厨房,却有些傻眼了。叶九思苦恼的翻着食谱,勉强弄清楚做饭的步骤和煮汤的方式,山鸡处理起来很麻烦,叶九思只好先找了个笼子将它关起来挂在木屋外面,丢些米粒养着,随后便取出小刀踩着石块准备处理那条鳜鱼。   用刀背将鱼敲晕避免它挣扎,随即叶九思便开始处理鱼鳞和内脏,叶英则拿着水瓢在一边的青瓷缸里舀水,冲洗她手上的血迹和鱼。两人都光着脚丫子踩在石块上,叶英跳上跳下地舀水,神情认真,眼睛里却透着好奇。有不同样式的道具处理起来的鱼果然要干净很多,叶九思砍掉鱼头刮掉大刺,将鱼肉剁成块状准备煮汤。炉台上有釜、甑和熬汤用的陶罐,前有火门,后有烟道,叶九思在炉台下生了火,锅中倒入了水,便准备煮饭和熬汤。   “师弟,你吃多少?”叶九思拿着搪瓷碗站在米缸边问道,见叶英比了个“一”的手势,便嘟囔道,“一碗?吃这么少啊?”   然后她用碗舀了两大碗香米倒进了盆里。   两人都不会做饭,只是将米随便清洗一番便倒进了釜里,鱼肉清洗干净后倒进陶罐,加了油盐、黄酒和紫苏叶后便一起上锅烧。水缸里的水已经浅下去了,叶九思让叶英帮忙看着炉火,自己便提着水桶跑到溪边接水。小河里的水是活水,很清澈甘甜,叶九思来回了几次,便将水缸从新注满了。   等到她忙完蹲下来看叶英时却乐了,小师弟脸上全是灰,因为靠近炉火的原因所以满头是汗,那炉灰糊在脸上跟小花猫似的。叶英见她乐不可支地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等到汗水滴落时抬手去抹,才发现一手黑灰。见叶九思笑得直打跌,叶英只是默默的看着,然后趁她不注意一把压住小师姐两手一起糊上去。   得,这回谁也别笑谁了,两只小花猫顶着左一道右一道的痕迹坐在石块上烧火,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团子。   叶九思看着小师弟晶亮的眼睛,虽然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有很明显的情绪波动,她不由得抱了抱他,觉得心里很欣慰。   看着盖着木盖的釜中已经开始冒起白色的浓烟,叶九思觉得差不多了,便踩着石头去掀开盖子。躲开滚滚白烟,叶九思朝里一看,却顿时傻眼了。   “qaq师弟不好了!米饭生了好多小宝宝!”   两人本来想煮米粥的,但是因为米多水少,米粥做成了米饭,多得几乎要溢出来了,别说只是两个小孩吃了,就算来五个成年人吃这一锅饭都绰绰有余。叶英看着锅中的米饭也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们只倒了两碗香米,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出来?   两人蹲在炉火前你看我我看你,只听得陶罐之中鱼汤沸腾的咕嘟声,皆是一脸茫然。   叶九思愧疚于自己糟蹋了粮食,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师弟,哽着声道:“师……师兄说,干柴烈火就会生出小宝宝,可是不烧火怎么煮饭呢?”   “那……”叶英也微微皱着粉嫩的小脸,一边伸出满是肉坑的小手给师姐擦眼泪,一边迟疑着道,“下次,叫它们……少生点?”   这注定是一个暂时无解的难题,见鱼汤也差不多好了,两人决定先填饱肚子要紧。   米多水少,米饭有些夹生,但是两人都没有挑剔这个,都添了满满的一碗饭。那条鳜鱼肥美硕大,加了香油后大火熬煮,生生熬成了奶白色的浓汤,配着紫苏叶看上去格外好看。叶九思依照着食谱加了黄酒,果然去了鱼腥味。鱼肉厚实,洁白细嫩,汤汁香醇,咸香味美,伴着米饭吃非常有饱足感。   那一大锅米饭被叶九思盖了起来,想着晚上或者明天吃,实在不行可以烧成锅巴存储起来。   木屋后面有一口小水井,里面的水冻得发凉,可以当做冰窖来用。叶九思摘的一些野果子吃不完,便放到木桶里盖上盖子,用麻绳放下去在井水里镇着,一两个时辰后拿出来便冰凉凉的很是可口,就算放两三天都不用担心水果会坏掉,他们也可以摘更多的蔬菜回来,一些吃不完的肉食也可以冰镇在井里。   叶九思和叶英坐在门槛上,中间摊着一本书,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野菜与草药的图片,介绍得也很详细。叶九思拆着茅草根上尖锐的叶刺,一边听叶英读着上面的文字,时不时瞥一眼,记下植株的模样。叶英则压着放在两人腿上的书,一字一句读得认真,偶尔叶九思递来一小节去了刺的茅草根,他便张口咬在嘴里,嚼着那甜津津的味道。一小节茅草根吃完,叶九思正好认完植物的模样,他便顺势翻过去一页。   偶尔遇见不懂的字,两人便互相询问或者解释,倘若两人都不懂,便用一本像是小儿识字的书册一点点的查找辨认,直到弄懂为止。   书房里藏书之丰富让两人很是意外,似乎除了武功秘籍,高深如医毒机关之术,通俗如缝纫烹饪之技,皆无所不有,可谓是包罗万象。两人想要看完这里的藏书,怕是要花上非常漫长的时间。但如今最当务之急的是知晓如何寻找食物,山中奇珍虽多,却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暮春时节的阳光很温暖,却柔和而不刺目,看看书,练练剑,似乎一天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主人家的归来,叶九思看着半分不少的糖米油盐酱醋,似乎不管他们取多少,只要将盖子盖上,便会恢复成原本的分量,就仿佛里面装着一个落花碧绒包。叶九思隐隐有种猜测,此处只怕是不会有主人家了,他们可能是被妖怪绑架了,或许再也回不了藏剑山庄了。   叶九思不敢说,怕小师弟伤心,却不知晓叶英也不舍得让她伤心,两人都默契地对此事绝口不提。   两个孩子只是很单纯地不想让对方难过,想着自己要更坚强一些,更懂事一些,想尽办法努力在此处生存下去。   暮春时节的天气还有些冷,两人用大锅烧了热水和河水兑了兑,便可以用来洗漱了。他们还去树林中寻了一些竹子,洗干净晒干后制成竹竿,搭成小架子用来晾晒衣服。至于洗衣服所用的皂角,则是捡了不少干硬的皂荚切成小段,用水反复熬煮凝成膏状之后使用。甚至他们还突发奇想,在里面加一些花瓣还可以制成香胰子用来洗澡,若是寻到一些药材,类似何首乌之类的,便可以一起制成洗发用的香膏。   叶英捧起了有关雕刻木制类的书册,叶九思也拿起了食谱和缝纫的书籍,学习其那些他们曾经无比陌生的知识和技艺。   他们的默契几乎已不用言语,唯一产生的分歧,便是晚间入睡的时候。   “师弟,你睡里面去!师姐比你大,要照顾好你,你睡里边。”叶九思捏捏小师弟嫩嫩的小脸,抱着被子语重心长地道,“乖,你晚上若是要喝水或者解手就叫醒师姐,不然黑灯瞎火的摔倒了怎么办?别任性啊,师姐睡外面好照顾你。”   可向来乖巧听话的叶英却突然犯了倔,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性,怎么说都不肯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叶英抬手握住叶九思捏他的手,将她往里面拽,板着小脸道:“不,我是男孩子,我应该照顾你,你睡里面,我挡着你不会不小心摔到,摔到会疼。”   “我睡相很好才不会摔下去呢。”叶九思皱着包子脸小声抱怨着,却实在拧不过难得固执的小师弟,硬生生被推到了里面靠着墙。看着一脸认真地铺床脱鞋的叶英,叶九思挠着头有些烦恼——她算是知晓小师弟的脾性了,平时要多乖有多乖,但自己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容许更改。   两人枕着茅草制成的草枕,盖着干净如新的棉被,嗅着清爽的空气,心中都油然而生了几分轻松的惬意之感。   叶英躺好后便转身面向她,暖棕色的眼眸里像是溢满了潋滟的水光,窗外皎洁的月光沉在他的眼底,有些宁静,有些温凉。   “你个小倔驴,算我怕了你了。”叶九思有些无奈的点点他的鼻子,一手撩起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睡吧,明天早起,我教你练剑吧。”   “好。”叶英见她小大人一样无奈却妥协的模样,这才缓缓放松了身体,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拍她的手臂,却透着几分亲昵。   明天,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啧,这恩爱秀的……我都没法直视了呢…… 虽说吧知道自己是在发糖发狗粮,但是这腻乎劲真心自己都受不了,那个一起做饭,一起看书的那一段简直要虐死单身狗,摘鸡毛,涂炉灰,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睡觉觉,卧槽还能更虐狗一点吗! 这一章的男神……有没有稍微活泼一点点……TvT我的要求很低,一点点就够了。 好吧,大家觉得小酒儿很懂事聪明什么的,其实全是假象啊!她就是一个五岁的小逗比啊!舀了两大碗香米下锅有木有!米饭生宝宝了有木有!师兄老司机误人子弟乱开车有木有!干柴烈火神马的咳咳_(:зゝ∠)_ 好像我挺适合写种田文来着?→_→当然其实最擅长写虐文,然并卵,你们不喜欢…… 狗粮甜不甜?甜——呵呵呵呵,叫你们老是威胁着要刷我,看我必杀技——花样虐狗大法! 今天感觉自己也是萌萌哒~!@x@~~~! 关于男神和小酒儿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原因,其一、叶英四岁那年藏剑山庄已经建立四年了,叶孟秋肯定会招收一部分弟子了,而叶英此时还处于启蒙阶段,对藏剑山庄了解不多,所以并不清楚藏剑山庄是什么规制。其二、在小酒儿的那个时间段里,叶英已经是藏剑山庄的老大了,叶孟秋隐居不过问山庄俗世,是以弟子们称呼叶英都是“大庄主”,叶晖他们则称呼为“大哥”,没有人会直呼其名。也就是说,叶九思知晓“大庄主”却不知晓“叶英”,没认出来是很正常的。其三、我们是开了上帝视角的现代三好青少年,但是小酒儿和男神此时就是才四五岁的小软萌,脑洞真心没那么大。┑( ̄v  ̄)┍所以,美丽的误会~! 接下来估计挺长一段时间都是两人互宠的糖了,亲如果觉得无聊,请务必告诉我,别的不说,狗粮管够。 我只是在尽力弥补你们仙剑世界那么长时间看不到男神的怨念与遗憾…… 感谢【无念流年】、【锦衣玉】、【Vae﹏浅唱╮】、【仲长凝霜】、【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BUG已改。   ☆、【第九十八章】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剑法大致上可分为四类,击、刺、格、洗四类被称之为‘母剑’,从中可以衍生出二十四种基础剑法,也是天下所有剑招的基底,不管剑法如何精妙绝伦,大致上都是由这二十四种组成的。点崩击劈刺,撩拦抹绞托,带斩扫提压,截削推挂云,最后是抽挑穿抱,师弟?师弟?”叶九思将所有基础招式演示了一遍,一回头却发现小师弟抱着剑愣愣地看着她,眉头微蹙,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师弟可是记住了?”叶九思饱含期待地询问道,叶英回过神来,愣了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在叶九思心里,师弟既然是大庄主的晚辈亲戚,那天资定然高绝,她只看过一遍就能记下的剑招,师弟也一定能够做到的。   叶英在叶九思的催促下拿起了剑,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一招一式地比划了起来。   虽然速度很慢,但是大体上是不错的,只是这剑招无锋无刃,绵软无力得紧,叶九思多瞅了几眼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叶九思让叶英停下,又将四季剑法演示了一遍,这回叶英迟疑的时间更长了,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始挥剑,用出来的剑势却杂乱无章,一招都用不齐全。他用剑的气劲完全不对,使得剑招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半点锋芒锐气,剑法也是僵滞木纳,丝毫无灵动之气,叶九思可以说,藏剑随便一个初学剑术的弟子,都不会如小师弟一般使出这样混乱的招式。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看小师弟的轻功和拳法,师弟的悟性不该这么差的才是啊。   叶九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着师弟有些微无措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地安慰道:“没关系师弟,我们再来一次,多练几次就好了。”   一套三柴剑法和一套四季剑法,叶九思演示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除了叶英愣怔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外,他仍然没能将一套剑法演练出来。叶英越来越沉默,最后握着剑站在原地,抿着唇欲言又止。叶九思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却见不得他这般落寞的模样,她笑着抱了抱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软声安慰道:“师姐带着你练一次,不要着急,慢慢来,师弟毕竟才四岁呢!”   叶九思握着叶英的手,一招一式地教他,叶英偏头看向她,她的眼睛清澈含光,仿佛满天星子都沉到了眼底,说不出的明亮与温柔。   一次,又一次,她仿佛不会感到厌烦和不耐一般,认真的教导他每一个招式,分析每一个剑法的走势。她当真悟性绝佳,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从剑法的剑势到整套剑法搭配起来的变化都信手掂来。后来叶英索性收了剑,专心听她讲解,拿起剑的时候,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娇花春水般的明丽鲜妍被收敛得一干二净,出手干脆利落,锋锐无匹,那一偏首时目中的厉光几乎令人不敢直视,整个人都像是出鞘的利剑一般寒光凛然。   当同一个剑招再次重复时,叶英微一晃神,心中似有所悟,他突然刺出一剑,竟突破了叶九思密集的剑网,乱了整个剑势。叶九思微微一诧,手腕轻转,剑招便变得柔软而灵活,剑网也密实得没有丝毫的破绽。叶英收剑,蹙眉凝视了半晌,却淬不及防之下再次刺出一剑,叶九思变势不及,那剑尖眨眼便到了眼前,只要朝前一递,就可以刺穿她的喉咙,可叶英却再次收回了剑,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叶九思的招式,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这种玄妙的感觉难以用言语描绘,叶九思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将剑招放慢,将每一个招式都认真地比划了出来。   果不其然,她速度慢下来后,叶英便出剑了。他似乎一边思索着,一边应对着叶九思的每一个招式。他的动作很慢,手却很稳,叶九思的动作慢下来之后,他似乎有了思索的时间,每一次出剑都能突破叶九思的防御,点在缺口之上。叶九思配合着他,一套剑法重复了许多次,并且每一次都将他上一次点出的不足之处弥补掉,叶英从频繁地出手,到一套剑法只出手三两次,到最后彻底停下了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叶九思。   见他不再出剑,叶九思便加快了速度,演练完一整套剑法后,才有些惊愕地发现,叶英竟然是在调整四季剑法。春夏秋冬四种剑势,本是叶老庄主融合春的和煦,夏的凌厉,秋的厚重以及冬的平和所创造出来的剑法,可以说是趋向于完美。但是叶英的心性暗合剑道至理,又有妙想神思,所学虽少,却让他能不受束缚的大胆改变。他并未修改四季剑法的招式分毫,却在四种剑势的衔接之中进行了调整,让四种剑势呈现出更圆融的流畅感。   叶九思这才意识到,师弟哪里是悟性不好?分明是悟性太好了,以至于身体跟不上思想,这才无法用出剑招。叶九思的资质和悟性在藏剑山庄上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出类拔萃,但是她也做不到如叶英这般程度,或者说,闻所未闻,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叶九思拥有极高的学习能力,能够将剑法快速学成并且融会贯通,叶英善于思考,心有沟渠,并且敢于对任何剑法进行改善与调整。两人一起习剑,便由叶九思阅读了剑法书籍后使用出来,叶英观摩并且改善,叶九思总和叶英的想法之后进行适当的调整,最后融合进剑法里。   两人就像是寻找到一个有趣的游戏一般,逐步将书房中的剑法进行改善,或者组合出不同的招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叶九思也渐渐发现,叶英的很多想法都很奇妙,但是也偶尔会有些不切实际,是以他需要将剑法演练出来,发现其中的不妥当之处并加以修改。两人合作默契,武功都有很大的进展,叶九思会认真聆听叶英的奇思妙想,叶英也会听叶九思对剑法的一些独到见解与分析,有时候两人会一起拆招,然后一眨眼间,便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似乎很枯燥,但是也非常充实,他们一点点的丰富着木屋里的一切,就仿佛在构建着他们共同的家。   当叶九思学会缝制简单的衣物,叶英也学会用木头雕刻出碗筷时,春天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迎来了炎热明丽的夏天。担忧蚊虫扰得人夜间不得安眠,他们挖了不少香茅种在房子附近,既可以用于驱赶蚊虫,也可以用来制成香料腌制各种肉类,火烤之后味美,鲜嫩奇香。   夏天时常下雷阵雨,有时候晚上一道雷劈下,将整个天穹撕裂,吓醒睡梦正香的两人。叶九思其实是有些怕打雷的,因为曾经有过在夜晚被雷声惊醒,心脏痛不欲生的记忆,所以她对雷声其实存着几分畏惧的。每当这个时候,叶九思总是格外想念大庄主,她有时候会给叶英说一些关于大庄主的回忆,但大多都很浅薄,只记得大庄主雪发金衣,额生红梅,其余的描述,都不是很清楚。   叶英不知晓爹爹何时收了一个同样额生红梅的徒弟,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叶九思的讲述,看着她提起“大庄主”时瞬间明亮的眼睛,却只是从被窝中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低声道:“他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   叶英想不明白,她口中的大庄主对她那么冷淡,甚至还让人送她走,为什么她提起那个人时,语气还那么欢喜那么温柔?   “没有不好,大庄主很温柔的。”叶九思笑着捏捏叶英的脸颊,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憧憬和仰慕,“大庄主看似很冷淡很严厉,但是他其实很温柔啊。他送我走,是为我好,这些我都懂,我只是舍不得他。我要变得更好,变得更强大一些,才配当他的徒弟啊。”   叶英侧躺着,静静地凝视着她格外灿烂的笑颜,半晌,才轻声道:“你很好。”   她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孩,她不应该那么自卑,不应该那么看不起自己。叶英不知道叶九思口中的大庄主是谁,不知道那个让叶九思满心崇敬的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但是她真的很好,他也不喜欢看她贬低自己,没有什么配得起配不起的,她应该被人珍惜才是。   看着窝在被窝中安静睡去的小姑娘,她粉嫩的脸颊上飘着两朵红晕,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似拢非拢,睡得香甜。   叶英张开手,轻轻的抱住她,给了她一个笨拙但是温柔的怀抱。叶九思吧咂嘴,小脸蛋被叶英抱在怀里,靠着他稚嫩的胸膛。这样的姿势似乎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她从叶英的怀抱里挣出双手,迷迷糊糊地抱了回去,两个小团子互相蹭了蹭,才重新陷入了梦乡。   夏天是栀子花开的时节,叶九思牵着叶英的手在泥泞的树林里慢慢的走着,被雨水洗刷过后的天空蓝得令人心旷神怡,空气清新且带着草木淡淡的香气,吸入肺腑中都觉得郁气尽散,说不出的宁和平静。树林里的栀子花开得正好,尽态极妍很是美丽,叶九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这些栀子花时竟觉得心里酸涩不已,又有些满足的释然,像是一个执着了很久几乎无望的梦想被达成了。   “师弟很喜欢栀子花?”叶九思蹲在花丛里,看着叶英轻轻触碰着栀子,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便忍不住笑着问道。   叶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趁着她蹲在地上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叶九思有些不满地抬头,叶英却低头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浅笑。   然后叶九思就晕乎乎地被师弟牵回了家。   等到回过神时,叶九思已经一脸崩溃地蹲在厨房里忏悔自己居然因为被师弟的美色所迷以至于忘了逮食物的行为,只好去后院的水井里去取些蔬菜和剩下的肉,晚餐稍微凑合一下。叶英跑进厨房帮她生火,看着师弟明灭不定的火光之下清俊的眉眼,叶九思竟隐隐觉得熟悉。   她笑自己多心了,此事便被轻轻揭过,藏进了回忆里。   后来,他们在木屋门口架了葡萄架,移植了一些野生的葡萄和覆盆子,圈了几只山鸡,细心地养着。屋中的蜡烛和火折子越用越少,叶英刻了不少柱状的蜡烛模具,而叶九思则按照着书里所说的方法,划开了树皮接了树脂,用火熬开后倒进模具里,凝成了脂腊。虽然颜色黑漆漆的一团并不好看,但是用来照明却没有任何的问题。他们换下了藏剑的衣饰,珍重地叠好放进了箱子里,他们不知晓何时能够回去,但总要有一些东西提醒他们,他们还有着这样的过去。   似乎女孩的成长总是比男孩子更早一些,叶九思渐渐发现自己竟比师弟高了一个头,身体抽条之后显得越加纤细。她眉眼张开之后愈加清妍,一双明媚的桃花眼笑起来时仿佛一场纷扬的桃花雨,她喜欢笑着迎接每一天的晨曦,即便被困在这深山野谷里,她仍然能活得充实而快活。   但是他们都不曾松懈过自己的武学,仍然日夜不缀地勤学苦练,白天时走出的路也越来越远,只等着某天有着走出这个山谷的可能。   叶英喜欢门前的流水,河岸的花树,有时候抱剑观花,可以静静地呆上一整天。叶九思有时候会陪他一起看,有时候则在他身边看书或者打坐,他一回头看向她,她就会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即便两人都没有言语的交谈,但也不会令人感到枯燥,似乎这样的细水长流,能一直到地老天荒。   叶英仍然担心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但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偶有一次,叶九思在梦中惊醒,愣怔地望着四周浓融的夜色,额角却沁出了汗滴。叶英茫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轻轻拍抚着她因为惊惧而挺直的脊梁,看着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她偏头看他,微笑着道了一句“我没事”,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和勉强。   叶英抱住了她,安慰一般拍抚着她的背,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却仿佛虚脱一般软在他的怀里,一滴滴滚烫的热水砸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   “我做了个噩梦。”她低低的呢喃,声音细不可闻,却透着浓浓的惶恐和疲惫,像是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叶英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去安慰什么,他只是缓缓拍抚着她的脊背,用自己尚且不够宽实的怀抱为她圈起方寸之地的安心与温暖。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但是他却希望她全部都忘掉,那些痛苦的,不幸的一切,都不要再记得了,她以后的人生,他自然会给她幸福的。   叶英没有告诉叶九思,他偶尔,也会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他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是梦中那个惨淡无欢的女子,分明是她的模样。   往日里的她,总是坚强而乐观的,她总是保护着他,用温柔而宠溺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天大的烦恼都可以在她的笑容里淡去。但是梦境里的女子,却冷得如深山里的一捧冰雪,眼神死寂,就仿佛一个踽踽独行的行者,走到了整个世界泯灭成灰的终局。   叶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梦境,但此时的她,安静而乖巧地落在他怀里,像是受了伤的孩子在寻求安慰一般,竟显露出有别于她往常的脆弱。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水墨般的黑发在指尖如流水般滑落,在榻上迤逦出一道墨色的痕。叶英看着自己的手,就着窗外映照进来的皎洁月光,他可以看见那仍然是孩童一般模样的手,他仍然是她的“师弟”,仍然被她保护着,也仍然没能拥有能保护她的力量。   “别怕。”叶英微微垂眸,神情平静,他轻轻贴着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仿佛叹息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地道,“等我长大。”   等我长大,换我来保护你,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所以,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如果男神一直都是孩子形态的话,想要开窍我要等到天荒地老…… 我拒绝再攻略一次,真的,我拒绝…… TAT所以这里让两人稍稍回忆起一点东西,我不求太多,我只求你们开窍啊啊啊啊!!!一个情商低破下限的我如何直视一个情商同样低破下限的你吗?!!! 嗯,一直觉得男神的成长很不科学,为什么抱剑观花不出一式,光靠脑内剧场就能完爆他人?这不科学啊?不练剑的话速度什么的也是跟不上来的吧?所以这里综合弥补一下,小酒儿正好和男神互补哈哈。男神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瘸子,小酒儿是思想上的矮子行动上的索尼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以及……哈哈哈哈男神隐晦地闷骚了吃醋了但是小酒儿半点都没有听出来哈哈哈哈!!!大庄主什么的,男神表示自己很介意,但是小酒儿表示小师弟你跟我一起成为脑残粉吧哈哈哈哈~~~~!!!! 这闷骚得太隐晦了啊这样子不行啊你们两个! 完蛋了以前我觉得小酒儿对男神捧得跟神似的木有爱,现在觉得小酒儿对男神跟宠弟弟似的好像有点不对劲哈哈哈哈!!!男神你心不心塞呀? 这章不是再虐只是为了开窍,以及……酸倒牙,没人觉得最后的那几段苏麻苏麻的吗? 这大概是我写过的最虐狗的剧情了…… 感谢【云澜紫宸】、【重水】、【时光沙】、【丹青舒卷】、【一叶心影】、【江陵居正】、【锦衣玉】、【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   ☆、【第九十九章】朝夕眼里映欢笑,静夜倾谈鉴月明      叶九思最近有点愁,原因在于她那个从来都安静乖巧的师弟最近有点不太听话。   “师弟——皂角用完了,帮我拿下厨房的木盒好吗?”叶九思在河边洗着衣服,盒中的皂角膏已经用完了,她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却大半天都没有收到回复。叶九思无奈的叹气,半晌,才挽了挽衣袖,妥协一般的喊道,“好吧好吧,算我败给你了——阿英!给我拿下木盒好吗?”   片刻的安静之后,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叶九思回头望去,便见到神情平淡的小男孩一手持卷,一手捧着木盒朝自己走来。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叶九思嘟囔着接过木盒,叶英便顺势坐在她放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唰啦一声摊开了书,低垂着眉眼淡淡地道,“你已经八岁了。”前阵子叶九思才刚过完痛苦的八岁生日,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可能再拜入大庄主的门下了,自然也不可能当叶英的师姐,这个结论让她非常的悲伤。   “不要再提醒我这么残酷的事情了,这是歧视!为什么年龄大了就不可以拜师父了呢!”这件事情即便叶九思已经没有心疾的烦扰了,每想起一次却还是会觉得心如刀割。她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啊!都是为了能够拜入内门成为大庄主的嫡传徒弟啊!结果她居然因为被妖怪绑架了这种可笑的原因而当不成大庄主的徒弟,将来倘若能回去,也只能当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即便拜在正阳门下也只是挂名,有师徒之名无师徒之实,这个事情能让她懊丧一辈子了。   叶英敛了敛眉,轻声道,“真拜了……可能就麻烦了。”他声音很低,水声哗哗的情况之下,叶九思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语。叶英也并不是说给叶九思听的,他目光悠悠地落在随水而去的花瓣上,心里一片宁和的静谧。   他其实隐隐约约有一些猜想,但是到底太过不切实际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叶英也没打算将之宣之于口。   只是,师弟什么的,真的不能再叫了。   叶九思八岁,叶英七岁,但叶九思总觉得自己从宠爱师弟的好师姐变成了罗里吧嗦的老婆子,原因就是因为师弟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叶英从来都不和她吵架,但是自己坚持的事情就没有更改的可能,比如叶九思被残忍地剥夺了外出打猎的爱好,原因是山里最近来了一只母大虫,而她的轻功没有叶英好,上次外出时就不甚被这母大虫在手臂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的看着很是吓人。叶英一见就冷了脸,从那之后就不允许她出门了。   为了这件事情,叶九思磨了三天都没能让叶英松口,以至于她现在每天就只是洗衣煮饭就差没相夫教子了,实在令人郁卒得很。   明明她才是师姐!   “又长高了一点,衣服又要重新裁了。”叶九思将衣服晾好,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叶英的身高,轻叹道,“好在这油盐酱醋和绫罗锦缎都取之不尽,不然这树林又没有可以制衣的麻和丝,蚕倒是有,但又没有纺纱的用具,这短褐倒是不错,就是经常要换,下次给你做一套束袖袍衫可好?”   叶英身上穿的是藏蓝色的短打,这种穷苦人家为了方便劳作才制成的衣物,穿在叶英身上却挺拔好看。不过才七岁的孩童,却总是脊梁挺直,步履端庄,从日常生活中点滴言谈举止中,都可以感觉出良好的家风,居移气养移体而塑造出来的气度与风骨。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短打,他也总是穿得一丝不苟,衣角平直,有时候他偏首望来,额上红梅俨然,眼中含云,眉眼英气,仿佛清澈溪水里的琥珀石,已可窥见日后清润俊美的容颜。   叶九思却觉得不妙,师弟越长越好看,有时候冷不丁的凑过来抱一抱,总让她觉得自己会旧疾复发。   叶九思觉得师弟长大了,他们两人也应该分房睡了,毕竟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可都超出这个年龄了。去年还能安慰自己,师弟才六岁不必太介意,但今年却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毕竟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也没有长大了还睡一起的道理,深山老林里除他们之外没有他人,但也不能视礼节于无物。   当然,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叶九思觉得憋气,前些年她还可以将小师弟抱在怀里,可如今却总是在师弟的怀抱里醒来,让她身为师姐的威严大受打击。师弟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动不动就摸她的头不说,还一句“师姐”都不肯叫,也不肯让她喊“师弟”,一喊“师弟”就不理她了!   而另外一点让叶九思觉得堵心不已的,就是叶英越长越像大庄主了。   晚上睡觉时,叶九思不甘心地看着叶英清俊的眉眼,郁郁地道:“阿英你就跟我实话实说吧,你其实是大庄主的儿子吧?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红梅胎记都一模一样。唉……有了儿子还会稀罕徒弟吗?而且你资质又比我好,阿英,打个商量,我不跟你抢爹爹的,但是把大庄主分我一点好不?”   叶英一身广袖白衣,墨发披散柔顺如水,他轻阖着眼帘躺在被子里,整个便宛如玉做的人般秀致好看,恬静安宁。他听闻叶九思此话,便微微抬眸,看着她一张软糯的包子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不由得叹气,一掀被子将人兜头罩住,往怀里一揽,道:“别胡闹了,睡吧。”   “我才没有胡闹,我认真的!”叶九思在他怀里扑腾,头发蹭成鸟窝似的毛茸茸的一团,她拼命用头去顶他的下巴,碎碎念念道,“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师兄说我是大庄主捡回来的。我想当他的徒弟啊,都想了这么多年了,结果……”   叶九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大庄主有这么深的执念,但是似乎从她开始记事时起,她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为的就是成为大庄主的嫡传徒弟。如今多年心愿转眼成空,甚至不知晓何时才能归家,叶九思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好像被人剜去了一片心脏似的,难过得想哭。   叶英见她是真的伤心了,有片刻的沉默,半晌,才学着娘亲安慰自己的模样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低声道:“别哭了,睡吧。”   叶九思有片刻的愣怔,直到叶英给她盖上被子,她才郁卒地道:“阿英……你长大了,以后不能随便乱亲了。”   叶英轻嗯一声,伸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叶九思顺势闭眼,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有些安心,却还是抱着被子嘟囔道:“你长大了,得分房间睡,我改天去把书房整理出来,做一套被子,就可以搬过去睡啦,反正书房也有软塌,听见了没有?”   这回叶英不应她了,一只手臂搭在她身上,半张美玉般的脸埋在枕头里,乖巧得宛如孩童,让人舍不得惊扰他半分。   “好吧好吧,小坏蛋。”叶九思妥协着掖好被子,闭上眼睛轻声道,“好梦哦。”   叶英弯唇,浅浅一笑。   春去秋来,眨眼间又是一年的时光如水流去,直到叶英顺利斩杀了山谷里的那只母大虫后,叶九思便被解了“禁足令”。但是那时冬天已经快到了,叶九思看着被剥下来的一大张虎皮,还是选择了留在家里。叶九思看着就忍不住感慨,叶英的剑术越发卓绝了,整只母大虫除了眉心一点剑痕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伤到分毫,是一整张罕见完好的虎皮。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虎皮硝制好,反复洗刷得干净细腻,摸上去毛茸茸的很舒服。   正好入冬了,许多动物都陷入了沉眠,以至于山谷里万籁俱寂,显得那么空旷,那么辽远。天上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不一会,地上、枝头、屋檐便都覆盖上了薄薄一层白色。溪水是活水,被半冻着,半白半青,白的晶莹剔透而绿的青翠欲滴,远远看上去极是美丽。   叶九思披着虎皮踩着轻快的步伐嗒嗒地跑到后院的围栏边,正看到叶英抱剑坐在台阶上,容色淡淡地看着满天纷扬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她的脚步声,叶英偏首望来,那眼中风静天高的清微淡远,竟让叶九思有片刻的恍惚,那个总是在听泽楼外抱剑观花的白发男子,似乎和面前的男孩缓缓重叠了。   不过半晌,叶九思便重新笑了起来,她撑着敞大的虎皮跑过去对着叶英兜头一罩,然后顺势坐在他身边,那张虎皮登时将两人从头裹到了脚。   叶英对她调皮的举动不以为忤,只是习以为常似的给她拉好盖在盖在身上的虎皮,免得寒风入体。然后抬手解开自己高束的长发,任由厚实的皮毛沉甸甸的搭在他的头顶。一张虎皮裹两个半大的孩子绰绰有余,两人便裹成了毛团似的两只,暖融融地互相靠着坐在屋檐下看山中落雪。   山里那么空,那么静,可即便只有这方寸之地包裹起来的温暖,都让人觉得那么安宁。   叶九思整个人裹在皮毛里只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因为空气干冷而鼻子红红的。叶英偏首看着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叶九思也不在意,随他捏了几下后便握住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他们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竟隐隐有种可以一直这般直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哝,要喝茶吗?”叶九思抿唇浅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盈满了春水。   叶英看了她半晌,突然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语气淡然却又笃定地道:“牙齿又松了?”   叶九思立刻双手捂住了嘴,气急败坏道:“不许你再拔我的牙!等它自己掉,不许拔!”她和叶英进入了尴尬的换牙期,然而叶英平时就不苟言笑,话又少,就算换牙齿也仍然安之若素,半点纠结都没有。只有她,平时就爱笑,现在掉牙了,一笑起来简直没法看,偏偏叶英怕她牙齿长歪,每次都要拔她的牙。   看着叶九思警惕的眼神,叶英仍然无动于衷,拢着虎皮淡声道:“那等你睡了再说吧。”   “我睡着了你也不许拔!”叶九思气愤地用头去顶他,头发在干冷的空气中和皮草摩擦后竖起,像只炸毛的小奶猫一样。只是看着叶英沉静的眼眸和不妥协的态度,叶九思就知晓自己肯定又保不住自己的牙齿了,只好愤愤地将虎皮甩开,自己跑回屋内把那颗晃动的牙齿拔掉。漱过口后故意只端了一个茶杯回去,重新将自己包进毛皮里,瞪了叶英一眼,道,“没你的份,哼!”   叶英不太明白叶九思为什么这么在意牙齿的问题,见她因为衣着单薄而有些哆嗦,便伸手抱住她,疑惑道:“为什么不想拔牙?”   “因为笑起来不好看啊。”叶九思也没有继续纠结此事,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宠溺叶英偶尔的固执和任性。她用茶杯暖了暖手,便将茶杯塞进了叶英手里,道,“哝,上次走了几里地才采到的茶叶,我抄了几次,这次是品相最好的,味道应该还可以。”   这野生茶树的茶性柔滑而质重,香气沉且回味甘甜绵长,别有一番风味,也可算是茶中极品。叶英浅饮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又塞回叶九思的手里。他运力于掌,等手心发烫后便垂眸捂住她的手,一边平静地道:“不难看,不用那么介意。”   这深山老林中又没有旁人,她的笑容都只会收入他一人眼底,又何须担忧美丑?   叶九思浅笑,没有说话,大抵叶英是不太能明白这样的感受的,或者说,叶九思自己都说不清楚其中的意味,这约莫是“女为悦己者容”?   叶九思望着远处的树林的叠影,有些恍惚地想道——他们来到这个深林里,好似也有四年的光景了,可不管他们怎么走,都仿佛看不见这片深林的尽头。甚至于有些时候走得远了,还会如同鬼打墙一般重新走回到此处,当真像是妖怪布下的阵法一样,将他们围困在此处,无法脱身离去。   有时候叶九思会想,莫不是这辈子就要一直被困在这出山里了?他们只能通过这屋里海量的书籍去认识这个山谷之外的风景,其余的当真是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九思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哪里不好,甚至偶尔会有沉重的幸福感,像是完成了某种执念一般。这种只有过尽千帆的老人家才有的心态,让她不免讪笑不已,只是她愿意在这小小的木屋里孤老终身,却不愿意让叶英陪着自己虚度年华。   叶英和自己不同,她就是一个被人抛弃不要的孤儿,纵使资质绝佳,却也算不上惊世骇俗。但是叶英不同,他有这样卓绝的天资,有这样的惊人的悟性,甚至还有着良好的家世和不凡的武艺,倘若还来不及乍现光华便悄然而逝,这是何等令人心痛顿足的遗憾?   再则,叶英还有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还有人盼着他回去,终究和她是不同的。   叶九思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的小师弟,那个永远挺拔端庄的孩童,将来一定是个君子。   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岳峙渊渟,如圭如璋,就像大庄主一样。   只是倘若回了藏剑山庄,他们以后恐怕就不能像如今这般相处了。叶九思拢着虎皮,有些怅然地想着,但很快,让叶英和家人重逢的观念再次占据了她的思想。比起自己那些许微不足道的不舍和遗憾,叶英的幸福显然更加重要。   “在想什么?”叶英捂着她的手,低垂着眼帘淡声问道。   “唔,没什么。”叶九思回过神来,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天边雪,笑道,“只是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美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现在的剧情在慢慢过渡了,从宠溺师弟的师姐变成了被师弟管着的师姐~!开始偶尔炸毛了。 叶小英开始摆脱包子的形象,显露出些许男神风范了哼唧!!! 被秀了一脸啊擦!这种无意识间默契的秀恩爱什么的最吐艳了哼唧! 以及,谁注意到小酒儿喝的那个茶杯男神刚刚喝过了?→_→ 看我明里暗里的给你们发糖,你们还不快说爱我?嘿嘿嘿~! 以及男神的“微微一笑”苏得我整个人鸡皮疙瘩都掉了,受不鸟,牙齿都要蛀光了。另外“阿英”这个称呼是不是想起了那个黑袍女子?现在两人的相处开始朝着那个方向靠近了哦~!额头杀以及虎皮啥的,真是秀恩爱秀得没边了哟,拔牙什么的我才不会说是我童年的心理阴影呢哼唧。 以前我一直觉得男神和小酒儿夫妻之间的相处会很难写,因为毕竟不能把男神的形象写崩,但是现在写下来有种行云流水的即视感,半点违和都没有,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固定了一种特有的相处模式,然后作者君被排斥在外了……扭头果然哪里不太对吧? 这章萌点很多哦~!大家能找到多少~! 感谢【越冷溪】、【锦衣玉】、【女王陛下】、【一叶心影】、【虢季子白】、【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来作者君给你们卖个萌咩~~! 公告:作者君六月初即将要考试了,已经进入紧张备考状态,将要实施大封印术封印所有电子设备,这些天为暂时停止更新——当然我不会欠你们更新的啦~!等我考完试会补回来的哦~!六月六号开始恢复更新,缺少的章节都会慢慢补回来给你们的,或许会日更,所以别担心么么哒~!祝作者君考试顺利吧,爱你们~!   ☆、【第一百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十二岁以前,叶九思总是比叶英高上些许,十二岁以后,叶九思反而被叶英赶超了一头。   当初那个如鸡蛋羹一样软糯,喃喃着要找娘亲的小娃娃如今也渐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偏偏少年郎,叶九思也长成了容华昳丽的豆蔻少女。那小小的木屋被他们扩建了几次,比之原本的简陋不知雅致了多少倍。两人的武艺更是突飞猛进,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之。   如今,叶英能光凭剑气便将木料刻成想要的模样和纹路,叶九思也能将鱼汤熬成能让人恨不得咬掉舌头的佳肴料理。   他们都长大了。   “所以……必须得分房睡了……”   被叶英一双清澈干净如琥珀石一般的眼睛凝视着,叶九思觉得十足的尴尬,甚至有转身逃开的冲动。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并不占理,毕竟七岁那年她也说过彼此长大了,不应该住同一间房间里。但是后来并没有固执己见地坚持,如今再次搬出这个借口,怎么看都显得心虚。   叶九思知晓叶英不喜欢欺瞒,但是此事委实尴尬,不知晓如何开口才是,只能弱气地道:“阿英,真的,其他事都可以随你,只有这个不行。”   叶英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长身玉立的少年比叶九思高出了一个头,垂眸看她的姿态清隽又温柔:“不是任性,只是想知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叶九思其实提过几次分房间的问题,但是自从一次雷雨夜再次做噩梦之后她就绝口不提此事了,如今旧事重提,总是会有理由的。   叶九思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看似平淡实际痛不欲生的语气道:“……我来癸水了……”   两人霎时陷入了死寂。   这个结果显然是有些出乎叶英意料之外的,只是为了方便辨识山中草药,医书两人都看过不少,虽然男女之别书上写得含糊不清,但于女子月信之事倒是有些许记载。此时叶九思骤然提起此事,叶英脑海中却只闪过“下腹坠痛,肢体酸寒,苦不堪言”以及“月信初至,可为人母”这两句话语。   “疼吗?”叶英不经思索的问道。这约莫是女子为了孕育生命而付出的代价吧。   “手,手,手!不要乱来,都说了已经长大了!”叶九思一把抓住叶英捂她肚子上的手,那一点尴尬和无措立刻被熟悉的无奈感所取代,再次拿出长姐的姿态说道,“所以这次得分房,阿英,你乖啊,我们都已经十三四岁了,这个年龄在外面已经可以顶下婚约准备嫁娶了,再睡在一起实在说不过去。即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要讲究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书房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今晚就搬过去,你……”   “书房杂物多,久无人居住,湿寒尘重,你如何住得?还是好好休息吧,莫要多想了。”叶英一指头将叶九思按倒,给她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和手,觉得的确有点点发凉,微一斟酌思索,便道,“睡一会儿吧,我给你烧点热水,不用担心晚餐。”   说完,叶英就转身朝外面走去,找了一个他们去森林时经常会用的羊皮水袋,烧了热水灌满,又用红糖和姜熬了一碗糖水。等水袋的温度稍微降下来些许之后,叶英才拿着水袋端着瓷碗回到房间。叶九思睡不着,见他进来时眼神有点飘,叶英有些疑惑,她的神情向来很好懂,但是此时她的目光委实太过复杂了,有些尴尬有些羞窘还有些莫名的情绪,面色微微发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欲言又止。   “喝吧。”叶英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将微烫的姜汤递给她,平淡地道,“不舒服就跟我说,住一起总归能照顾你。”   叶九思才刚刚感动于他的体贴不到一息的时间,就险些被这句话噎死,赶忙端稳搪瓷碗,深吸一口气道:“阿英,你的医书都白看了!都说了我们都长大了,不能住一起了,我都来月信了……再睡在一起……有娃娃了怎么办……”   叶英拿热水袋给她捂着肚子的手登时一顿,很显然,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见所知都来自于书房总那繁杂多样的书籍。但是陋室的主人细心地准备了充足的布料米面油盐酱醋,可以说无一不精无一不细,但是医术方面也就是一些草药的识别和外伤风寒之类的常见病症处理,其余的,涉及男女之事的,一点都没有。   是以,两人至多知晓男子和女子成长过程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但其余的,仍然一无所知。   毕竟当初叶九思打理一切日用事物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在书房里放避火图秘戏图之类的东西……   只是叶英在片刻的愣怔之后,面对叶九思的这个问题,他给予了最负责任的回答:“生下来,养着。”   叶九思顿时气得恨不得把枕头丢他脸上——你当小娃娃是山里捡来的山鸡吗?!每天丢几把米养几天就宰了吃吗?!你醒醒那不是随时可以宰了吃的小动物那是会哭会闹猫嫌狗厌将来还会上房揭瓦的熊孩子啊!儿女都是债懂不懂啊!就算乖巧如她……不也打劫了师兄的棺材本吗?!   叶九思每次看到包子里那一串金子的数目都会想起这件事,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难以忘怀……真有了小娃娃他们将来的棺材本保得住吗?   可看着叶英疑惑的眼神,叶九思才无力的回过神来对方是在很认真地回答她方才提出的问题,的确有了娃娃也只能生下来,不然还能怎样?他们都不可能去伤害一个尚未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生命,或者说是伤害一个孩子,这简直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等等,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我们不是夫妻不应该有娃娃的!”   叶九思这句话一出口,叶英和她自己便齐齐愣住了,半晌,叶九思才有些无力地扶额掩面。这么多年来的同吃同住,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了,更何况他们不知晓何时才能走出这处山谷,两人也早已经做好了白头到老的准备,俨然已经是夫妻般的模样了。   只是两人都觉得年纪小,并没有过多地深思这个问题,但是此时将这个潜藏的疑问明晃晃的摊开摆在两人的面前,让他们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措。   叶九思自恃自己是长者,有责任教导他为人处世之理,便将姜汤一干而尽,抱着热水袋宠溺地拍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乖。”   叶英端着瓷碗若有所思地走出了房间,烧了火准备熬些米粥。就着氤氲的雾气,他清俊的眉眼有几分明灭不定,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透着髣髴朦胧的秀逸之美。他轻轻依靠在墙上,微微偏首,目光触及厨房中的一切,都仿佛能穿过时间的间隙,看见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互相依偎的模样。   已经不是孩子了啊。   叶九思让他好好想想,是希望他能想明白彼此之间的关系,然后保持合适的疏离和一定的距离。但若要让他去思考他对叶九思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他或许会因为其中过于复杂的情绪而感到迷茫和不解。但是想不明白的事情无法从正面得出想要的结果,那从反方向思索一番,也是同样的道理。   叶英扪心自问,假如……假如有一天,她和另一个人住在一起,像他们如今这般共同生活相处着。她会为另一个人洗手做羹汤,会对另一个露出或宠溺或无奈的笑容,他们会同床共枕,甚至有自己的孩子。她的笑容和她的温柔都不再属于他,他不再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他们都会渐渐淡出彼此的生命……   叶英问自己,这样,你能接受吗?   他不能,甚至连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那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不需要再有别的答案了。   思考,只需要熬一碗米粥的时间。叶英端着托盘回到房间里时,此时叶九思已经睡过去了,抱着热水袋睡得正香。   叶英坐在床沿边上,轻轻撩开她额上的碎发,看着这个面容恬静的女子,心,却有些不能自己的柔软。他心性平和中正,思而无邪,隐隐有几分道之所向的淡泊宁静,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个凡人,他或许可以享受寂寞,或许可以忍受孤独,却不会不喜欢温暖和体贴的陪伴。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叶九思本就是浅眠,被他扰醒了也只不过是柔柔地勾唇一笑,眯着桃花眼一脸醉人的慵懒。   叶英只觉得心口一软,还有些说不出的暖意,像是被猫儿暖暖软软的爪子挠了一下。他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叶九思自己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抱着粥碗一口口地抿着,倏尔开口道:“我想好了,我们成亲吧。”   叶九思:“噗……咳咳咳咳——!”一口滚烫的粥卡在喉咙里烫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指着叶英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丁被抱了满怀。叶英搂着她,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般轻柔,登时让叶九思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让你想清楚我们不能一起睡的理由!不是让你想我们接着一起睡的借口!   叶九思快气死了。   她将瓷碗和水袋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伸手便要去揪叶英还带点婴儿肥的脸蛋。而自觉地自己已经可以顶天立地了的叶英自然不会被她轻易得手,微微一偏头便避过她的手,可叶九思不死心,手腕一转,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失去平衡之后整个人向后倒去,叶英淬不及防之下只能微微撑起身,一脚踏在地上,一脚曲起以膝盖顶着床沿,两手撑在她耳边,压住了她的发,让她不能轻举妄动的同时,垂眸俯视着她。   这般女子处于弱势的姿势,很容易让人产生十足的侵略感。换一个女子或许已然娇羞不已,可叶九思只是无奈的瞅着少年身量未成却修长精致的身材,手上用力一按,叶英便吃痛着倒在她身上,叶九思顺势一翻身,便将叶英推到了床的里边,自己半压在他身上。   “不闹了哈,乖。”叶九思揉揉叶英的额发,只将他方才的话语当做一场戏言,温温然道,“听话。”   叶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我不好吗?”   叶九思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帘,莞尔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阿英当然是最好的。”即便她离世而居,却也知晓叶英的容貌气度皆是上品,说是世所罕有都不为过的,难得的是拥有一颗无人可以模仿的无上剑心,坚毅,执着,不为外物所动摇,为人更是极富责任感。他或许话少,不够温柔,不够风趣,但是他却最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和天长地久的柔情,这样的他,怎么会不好呢?   但是,叶九思也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语气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长久的陪伴之后形成的眷恋和依赖,到底跟爱情是相差甚远的。   从小到大,他身边只有一个她,但是红尘有百种娇花丽色,风情千绕,他还没见过,这般轻易地定下自己的终身,到底是不妥当的。   她倒不是担心未来倘若有机会走出这处山谷,叶英会被各色的美人迷住了眼睛,她也相信他若是许诺连理之约,也必定是白头誓不悔的。她不怕自己被辜负,只是希望他能有更多的选择,她相信他们终有一天可以离开这处山谷,去面对更加纷扰却也更加精彩的红尘俗世。   叶九思这般想着,便也这般说了,可是叶英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好转,甚至眼神愈加寂静了,眼中沉坠坠的色彩像是雾霭笼罩的天空。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她,略显笨拙干涩地道:“……再好的,我也不想看,我很清楚,也很明白。”   他是剑心明澈如琉璃的人,从不轻易下决定,可决定了的事情又绝不会更改。纵使如她所言,世间群花夺冠,瑰姿绝艳已极,那又与他何干?他只是眷恋她所给予的细水长流的温暖恬静,喜欢相处时的岁月久长,又不是贪恋她容貌皮相之美,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遵从着自己的心的。   即便未来会离开这处山谷,面对世间的一切纷扰,仍然此心不移。   叶九思听罢一呆,却是沉默了,这般说法也没错,她到底知晓叶英的为人,也知晓他方才所言的一切都皆非笑闹之语。直到此时,她看着叶英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感觉出他的认真和肃穆,终于不能再将他当做孩童来看待了。她坐起身,握着叶英的手,打量着面前这个几乎被自己当做弟弟养大的男孩。   不,也不能称之为男孩了,如今十三岁的叶英已经完全是少年人的模样了。因身形的抽条拔高之故,他看上去有几分单薄和纤细,却也摆脱了幼年时期的圆润可爱,多了几分修长的体态之美。但是他眉眼间的英气和如剑般挺拔锋锐的气质,却不会让他显得羸弱,反而似蒹葭倚玉树般的清癯秀致,令人思之不尽。   直到叶英起身抱住她时,叶九思还有些恍惚,想起初见时那个稚嫩如糯米团子般绵软可爱的孩童,如今不仅比她高了,甚至已经可以反过来将她抱进怀里了。她埋在叶英的肩膀上,只觉得记忆里的画面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不知道为何,一时间竟有种肝肠寸断的悲伤和怅惘。   像是有谁的声音在恸哭,嘶声呐喊着“师父”。又像是镜子破碎的声音,在无可挽回的惨烈之后,却又在转瞬间化作一声云淡风轻的叹息。   叶九思缓缓回抱住叶英,浅浅笑道:“阿英,两年,两年的时间,我们都好好思考一下好不好?待你束发之年,倘若你还是这么想,我就应你可好?毕竟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比如如何走出这处山谷,比如以后的一切安排,甚至……阿英,你是否想过,你的父母是否会喜欢我呢?”   叶英微微垂眸,黑如鸦羽的长睫掩盖了眼眸中的情绪,微微抿起的唇却显露出几分坚毅。   感情,与现实,都是他们需要去思考并且勇于面对的。   “所以,我们都好好想想吧,阿英。”叶九思温柔浅笑,话语一转,却是斩钉截铁的道,“但是,房间还是要分的,没得谈!”   叶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大家想我了没?么么哒~!(づ ̄ 3 ̄)づ 闭关了这么多天,担心这么多天没更新会掉收藏,没想到收藏不减反增嘤嘤大家对我是真爱啊!!! 送上迟到的六一儿童节祝福!!!我欠你们四章更新接下来会补上的!!!_(:Dゝ∠)_ 坐车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才吃完晚餐,OTZ赶快上线把之前的存稿发出来给大家,好累啊嘤,要好好睡一觉,一直在下雨然而我还拖着行李飞奔到车站,简直不能更心酸。 好不容易回到家,洗头的时候发现四瓶润发乳在对我开嘲讽,洗发水却一瓶都没有……TAT 咳咳,小酒儿和男神长大啦~!团子形态一去不复返,嘤好可惜,我好喜欢团子的说~!但是两个人的感情迈进一步啦~!男神求婚哈哈哈~!小酒儿吐血的表示我是让你想不能一起睡的理由而不是一起睡的借口啊哈哈哈~!执着分房一百年,大家猜啊小酒儿最后成功分房了没有哈哈? 其实呢,这章想说的就是夹杂在爱情里的责任,标题诗句出自曹操的短歌行,说的是他求贤若渴的心情。哈哈,但是这里我用来描述两人对现实的深思熟虑,爱情很重要,但是现实中的责任也同样不可辜负。正是因为爱了,才需要细细思索,对待这份感情要更加细致更加谨慎,这是对爱情的负责,也是一种慎重。 毕竟他们现在不是想着谈一场恋爱,而是要寻找一生的伴侣,在选择之上,就会显得厚重了。 丧心病狂的古代没有现代那么信息量大,愚蠢的两人还担心睡一起会蒸出包子哈哈哈哈~~~! “最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和天长地久的柔情”是我对男神的见解吧,因为男神的责任感很重,所以对于现代很多已经不中二的女孩子来说,这大概就算是最出彩的地方了。但是老实说,貌似古代的话还是温柔体贴的公子哥更受欢迎一点哈哈哈,但是男神是最好的嘛么么哒~! 男神表示我又不是看上你的美色为什么要对皮相斤斤计较还敷衍我伐开心!╭(╯^╰)╮ 小酒儿表示,不要娃娃分房必须分没得谈必须分! 满满的都是黑历史哈哈哈哈~! 感谢【红尘】、【红苹果】、【锦衣玉】、【星楼月影】、【帝英洛】、【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打滚撒娇卖萌么么哒= ̄ω ̄= 狗粮和糖奉上,祝你们吃得愉快,另外提醒,长琴很快要出场了呵呵哒~~~~!   ☆、【第一百零一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叶九思最终还是没能争取到单独的卧房,因为从小到大都非常健康无病无痛的叶英被一场来势汹汹的疾病击垮了。   高烧不退甚至几度昏迷不醒,慌得叶九思手足无措,只得日日夜夜守候在床头,不眠不休,就怕自己一闭眼,叶英便出了事。但是即便如此,叶英的病情还是一日重过一日,任凭叶九思用尽了一切的手段都不见好,除了发烧和昏迷又看不出其他的病因。眼看着叶英昏迷中仍然被烧得通红的脸颊和因为睡不安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从未显露过这般脆弱的姿态,这让叶九思畏怖已极,只能握着他的手,一次次将被井水镇得冰凉的布帛盖在他的额头上。   她甚至顾不得其他,困顿到极点时也就躺在叶英身旁小憩片刻,一旦有些许风吹草动,便会立刻惊醒。叶英昏睡时粒米不沾,叶九思只能给他吃一些药粉,用汤匙勺了水一点点地滋润他干涩的嘴唇。偶尔他清醒一时半刻,便会忍着喉咙的刺痛勉强咽几口米粥,为此叶九思便将烧水的火炉搬到了屋中,药和粥都时时刻刻在炉上温着,随时可以取用。如此这般折腾了七日,叶英情况转好,叶九思却心力交瘁,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叶英真正清醒时正好看到她坐在床沿,拿着湿凉的手帕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汗水,见他醒来,便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叶英看着她满是褶皱的衣裳之下略显单薄的身躯,憔悴的容颜以及眼角下的青黑,那双华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含着淡淡的水光,酝酿的却是无尽的后怕,以及伤心。   叶英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有些晃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处破茧而出,生根发芽,同时他哑着嗓音,不自觉地低喃道:“思儿……”   叶九思微微一怔,似乎伴随着这一声呢喃,有什么东西被砰然打开了,一瞬间翻涌上心头的酸楚和悲凉,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   “……阿英?”她茫茫然地道,“可觉得好些了?”   叶英有些倦怠地阖了阖眼,方才看见她那般寡淡无欢的模样,似乎让他似乎触及了一段莫名的记忆。虽然那些画面在转瞬之间便从脑海中淡去了,但是那种感情却遗留在了心口——有些悲伤,有些自责,还有些诉不清也道不明的温柔缱绻之意,仿佛千重梨雪堆砌而出的满怀怜意,却是言语难描的伤心。   他似乎……又伤到她了。   这个认知让叶英有些无力也有些沉重,他看着叶九思小心翼翼地端来汤药,送到他的唇边。就着她的手,一点点喝干碗中的药汁,随后又抿了一口水,淡去嘴里的苦涩。叶九思抬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感觉到那持续不退的温度终于降下些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叶英却握住她收回去的手,往里面靠了些许,让出一个位置,将她按到身边的床榻上,低声道:“多久没睡了?”   叶九思不仅没睡好,甚至三餐都是草草解决掉的,有时候太累了甚至会忘记,身体里的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此时被叶英一拉,她便头晕目眩地倒在软塌上,有些难受地摁了摁抽疼的太阳穴。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心理上的负担却减轻了不少,叶九思躺好后,终于忍不住阖上了沉重的眼帘。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叶英轻抚她的脸颊,叶九思似梦似醒,喃喃道:“阿英……你要赶快好起来。”   叶英微微一顿,应道:“嗯,好。”   “不要让我担心……”她闭着眼,蹙了蹙眉又是一副难过的模样,低低地道,“等你好起来……等你好起来……”   “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她的声音细不可闻,像是一缕消融在空气中的青烟。   她怕了,怕得要死。   看见叶英那般苍白虚弱的模样时,她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畏惧,像是什么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被人硬生生的挖了出来,连着皮肉,撕心裂肺的疼。她以为自己对叶英的感情是平淡如流水般的亲情,纵使在乎,也不涉情爱,无关风月,是以相处时从容自如,不带半点旖旎的色彩。但是当叶英倒下时,她却觉得整个天空似乎都碎掉了,那种一瞬间袭上心头凄神寒骨的凉意和挥之不去的凄然,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东西。   她不能失去他,在这浑浑噩噩的七天之中,这是唯一能够停留在她脑海中的字眼。   既然失去他便会成为最绝望的事情,那他们所要面对的现实,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总归不会让他一个人为难的,她会和他一起去面对的。如果世人觉得她不够好,配不上他,那她努力变强,让自己变得更好,也便是了。如果他的亲人不喜欢她,那么她努力让他们喜欢上自己,接纳自己,又有什么难的?   感情总是需要双方共同付出和维护的,他有他的责任,她也不会让他为难。无论贫贱亦或是富贵,都能够风雨共度的,才能算是夫妻不是吗?   毕竟,相爱容易,相守却难。   彻底陷入黑甜乡之前,叶九思只听到叶英轻轻的一句:“好,我们成亲。”   轻描淡写,却又郑重得仿佛每一个字都是誓言。   这是宣誓,宣示着这一场感情,尘埃落定。   叶英渐渐痊愈了,叶九思却觉得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如果说从前的他尽管端庄肃穆,不苟言笑,但是始终还带着几分剑般的锋锐和少年人的英气爽利。那么如今的叶英,却像是褪去了红尘浮华,铅尘尽去,原本的清微淡远似乎深刻成了一种岳峙渊渟般的强大,像是高山亦或是海洋,无可逾越。   他的心似乎沉淀了下来,偶尔会大人样拍抚着叶九思的脑袋,温柔中还透着一丝怜爱,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唤她“思儿”。   “阿英,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太尊重我了。”分房彻底成了败局的叶九思抱着被子被叶英搂在怀里,这样如同娇女子般柔弱的姿势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不一会儿便又尝到了以往那种忧愁又郁卒的滋味,满怀心酸地道,“你从小就有主见,不肯喊我‘师姐’也就算了,如今我也不强求这些,但是我到底大你一岁,你喊我‘思儿’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就算……就算我们是要成亲了,你也不能这么喊吧?”   叶英低头,薄唇印在她的发上,他似乎斟酌了片刻,才道:“那……娘子?卿卿?”   他声音平淡又温柔,叶九思却觉得头皮一紧,浑身发麻,半晌,才弱声弱气地道:“……你,还是叫‘思儿’吧……”   叶英沉默了片刻,也赞同地颔首。   他们的婚礼其实很简单,在这处深山老林里,没有宾客,没有高堂,没有推杯换盏的浮华,也没有红楼帐暖的旖旎。两人只是换上了最精致好看的衣服,拜了苍天,拜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他们手牵着手坐在床榻边相视而笑,叶九思眼带桃花,笑起来清妍至极,叶英的笑容淡淡的,琥珀般的眼眸却像是染上了温度一般,透着沁人心脾的暖。   两手相缠,构成了完整的圆,喝过合卺酒后,结束了这场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的婚礼。   叶九思小心地用剪刀剪下叶英的一缕发,叶英也同样剪下她一缕发丝,她将两人的发丝缠到一起,搓成一股,灵巧地编成一个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看着这个精致小巧的同心结,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滚烫而柔软,她正想将同心结收起来,叶英却突然伸出手将同心结拿了过去。   “做什么?这个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叶九思看叶英一手拿着同心结,一手拿着佩剑的模样,疑惑的问道。   “做个剑穗,可以经常带着,不妨事。”叶英淡着眉眼将同心结绑在剑鞘上,乍一看黑漆漆的一团很是不起眼,没有人会用这样颜色奇怪的配饰。但叶英抱着剑时还是云淡风轻的神情,将剑收起来后,他散掉自己的发,将一身广袖长袍脱下,只着一件纯白色的里衣。灯光之下他的墨发迤逦如流水,仿佛缎子般柔顺漆黑,和他美玉般的容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白的越白,黑的越黑,衬得他身如修竹,越发的清隽秀逸了。   叶九思一直都知道叶英很好看,但此时也有几分惊艳之感,见叶英看来,她便笑眯眯地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阿英可真好看呢。”   她笑意盈盈,语气却藏着几分揶揄和调侃,“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之后,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其中的旖旎和暧昧之意,当真述之不尽。   叶英却没有觉得尴尬或者不好意思,他只是拍拍她的头,缓声道:“你喜欢就好。”   叶九思微微一愣,本以为他会说些类似于“皮相美丑,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抷”之类的话语,此时淬不及防听到他这般言语,登时让她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品味出他话语中的含义,于是不好意思的人反而变成了她,抿着嘴唇笑着,脸上因为微醺而晕开了一抹红霞,眼里却沁着幸福的味道。   她笑着伸手拥抱了他,他亦回抱了她,亲昵的耳鬓厮磨,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   “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阿英。”   “亦然,思儿。”   其实成亲之后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仍然如往常般相处着,带着一种静水深流的缱绻柔情。他们的相处很平淡,却又很温暖,竟如同相伴走过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自然。夜晚时分,他们仍然同床共枕,同塌而眠,期待着或许某天就会降临的孩子,甚至他们还给孩子取了名字。   只是等他们将孩子的名字都列了满满一个本子了,他们所期待的孩子仍然没有出现,叶九思为此感到了忧愁,她觉得可能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如果这辈子她都怀不上孩子了怎么办?不能为叶英生儿育女,他们将要面对的问题便势必更加严峻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向来明媚的心都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沉郁,纵使她没有表现出来,叶英却也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忐忑。他将那记录了名字的本子收起,牵着她的手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看了一下午的流云,直到天边云若火烧,赤霞艳艳,他才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纵使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却已经道尽了他的坚持和不渝。   叶九思笑了,她握住叶英的手,十指相缠。   夜晚时分,叶九思看着天边的明月,忽而心生雅趣,从背包中翻出许多烟火,一个个点燃放给叶英看。小到夜未央、净琉璃,大到真橙之心,海誓山盟,漂亮的烟火围在两人身周,或鲜花着锦,或烟火升腾,绚丽的光芒中叶英看见叶九思的笑容,明媚得如同十里桃花盛开,风华炽炽,敛尽了一室明光。   她最终燃尽了所有的烟火,蹲在地上慢慢点燃最后一个烟花。冰雪菱花构成的纹路在他们脚下成型,有点冷清的色彩却像是凝聚了皎洁的月光,冰蓝色的纹路细腻精致,美得像是一场浮生幻梦,或是倾尽一生的想象,去构建出来的一场梦境。   比明月还要皎皎璀璨的少女持灯而立,眉眼清疏,她噙着一抹风静云天的笑,眼中含着岁月久长的脉脉深情。   叶英听见她低低的呢喃,像是一场发自内心的宣誓,念着她此生的不贪不嗔,无怨无悔。   “纵需翻越遮天剑山,陷足无边孽海,奔忙云崖渊角,接临万次灾劫,破除千般障碍,苦待十世轮回,亦要步步踏过,亦不变其情志,亦不改其心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啊。”   他们静静的等待着烟火凉熄。   倏尔间,一声长鸣击碎了此时岁月静好的沉寂,一只体型可怕的巨鸟从二人上空飞过,其鸣叫声还挟带着风雷叱咤之声,甚是可怖。它巨大的爪子上似乎夹着一个襁褓,隐约看着像是一个婴孩。叶英微微一怔,却依然下意识地出手了,雪亮的剑光如同匹炼的惊梦,霎时划破长空,朝着那巨鸟击去。这惊艳至极的一剑正好劈在巨鸟的爪子上,痛得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霎时甩开那个襁褓。   它一双厉目带着兽性的野蛮和阴戾,但叶英身周剑气冲天,锋锐无匹,它在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只好不甘不愿地展翅离去。   那襁褓便正巧落在了叶九思的手里,借着烟火尚未黯淡的光芒,她看清楚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不足月的稚嫩婴孩,方才发生的一场惊变似乎完全没有惊到这个初生的小娃娃,他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   叶九思沉默了许久,才茫然道:“……难道,书里说的白鹤送子才是正确的?怎得这娃娃不是从我肚子里跳出来的?”   这深山老林百里以内绝无烟火人家,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两个小傻逼真的以为睡一起就可能会有孩子了…… 呐,你们的长琴男神出场了,高兴吗哦呵呵~~~! 就是这么丧心病狂进展神速,一下子就结婚了啊哈哈~!小酒儿还辣么浪漫地刷了一晚上的烟火哈哈哈~!最后刷的那个冰蓝色烟火是【无间长情】,九思念的那一段话就是无间长情的公告语哈哈哈,真心觉得所有的烟火之中这个烟火是最漂亮的哈哈~!虽然它不是特别贵……→_→ 小酒儿这章被叶英的病情给吓到了,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分房再次失败了23333,不仅失败了还彻底把自己陪上去了,简直不能更挫哈哈哈~!大家看懂没?其实男神是恢复一部分记忆了,因为灵魂和躯体融合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所以他才会高烧不退,他现在跟未来的自己有很多相似之处了,但是还没恢复完整,这个慢慢来不着急~!而小酒儿之所以那么绝望,是因为潜意识里的惶恐在作崇,毕竟她曾经失去过一次嘛,小酒儿觉得不能忍所以果断把男神绑定了,绑定了就不会丢了哈哈~! 2333卿卿是古代夫妻之间亲昵的称呼,但是两人表示受不了,这个大概相当于现代的“达令”或者“宝贝”的意思吧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男神小酒儿和长琴之间温(shui)馨(shen)浪(huo)漫(re)的日常生活了呢~! 感谢【锦衣玉】、【仲长凝霜】、【江陵居正】、【虢季子白】、【一叶心影】、【一笑奈何】、【红尘】、【少年A】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零二章】衣食奔波共恩爱,涓涓岁月酿真情      太子长琴觉得自己一直都不被命运所眷顾,当初不周山一役之后,他原身凤来琴被毁,仙籍被废,司命书上刻录下生生世世寡亲缘情缘的命格,被贬落凡间。原以为这已是悲惨已极,却不料他在榣山之上流连不去,魂魄却被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所得,角离以禁法“血涂之阵”取了他的命魂四魄,铸焚寂之剑,他不甘被束缚,分魂而逃,其中的苦痛又岂是言语能描绘的?昔日的榣山仙人,如今却只能如妖魔邪崇一般食人魂魄,夺人肉身,才可存活于世。   他几次渡魂附身于凡人身上,却最是温柔多情的性格,时常因贪恋凡人的温暖,不是暴露了自己的仙术之能,就是待肉身腐朽再次渡魂之后,重新寻找过往的亲属。却不料,他一旦展露出自己非常人的一面,那些曾经对他百般温存的凡人都会视他如妖魔,甚至疯狂地想要将他杀害。   一次又一次,他就像是游离于世的孤魂野鬼,遍体鳞伤,且不得归途。   后来,委屈、悲伤、不解、愤怒……他心中渐渐滋生了恨意,恨着那些善变的人心,恨着他们的反复无常。他不再让任何一个凡人有机会伤到他,就像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为了保护自己,不折一切手段。他变得越来越不像曾经的自己,失了一切的温柔舒雅,变得心狠手辣,狠毒至极。   这次他渡魂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身上,孩子的母亲是一个被负心人欺骗,同他一起私奔却被骗尽了钱财的青楼女子。太子长琴渡魂之后总是要经历一番虚弱痛苦的时段,他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将他丢在荒山野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他没有哭闹,没有试图去挽留这具肉身的母亲,只是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将一切的无情和丑恶收入眼底。   他原本准备等虚弱期过后便想办法离开,却不料竟在这凡尘的深林里遇见了妖族凶鸟——鬿雀。太子长琴的心一沉,暗道不好,这种集鸡、鼠、虎三牲特征于一身的妖兽食人,可他虚弱期还尚未能过去,根本没有力气再次进行渡魂,怕是要生生被这凶鸟吞食入腹不可。   只是不知那鬿雀是否有后嗣要饲养,并没有立刻将他吞吃,而是抓起他便腾空而去。太子长琴只得暗暗积蓄力量,以求得脱身之法。那鬿雀飞了很久,渐渐到了了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太子长琴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讶异地发现,此处竟然和妖界相连,成了一处秘境之地。无怪乎他会在凡尘遇见这般凶煞的妖物,原来是因为这鬿雀无意中经由此处的秘境而离开了妖界,才会到凡间寻找血食。   长琴正思索着如何脱身,却隐隐看见前方有烟火乍现,黑夜中这样的火光非常显眼,鬿雀也下意识地朝那处地方飞去。而当长琴看清楚时,来不及惊讶妖族秘境之地里竟然有烟火人家,一道辉煌而璀璨的剑光便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在冲天的剑气下,鬿雀遭到重创,不得不将他丢开,长琴闭着眼等待砸落在地时骨肉破碎的疼痛,却不料下方传来一股柔劲,微微一带,他便轻飘飘的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不过碧玉年华,眉眼清妍如画,眼神却澄澈而干净,温柔得能令人想到秀水湖畔的江南烟雨。她抱着他的姿态很温柔,从眼角眉梢都透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只是她在片刻的茫然之后,却是呢喃着道:“……难道,书里说的白鹤送子才是正确的?怎得这娃娃不是从我肚子里跳出来的?”   长琴:“……”   叶九思眨巴着眼睛跟怀中的婴儿大眼瞪小眼,正巧此时叶英收剑归来,叶九思抱着孩子问道:“阿英,孩子叫什么名?”   叶英容色淡淡,缓步而来后看着叶九思怀里的婴儿,伸出食指想去触碰,却又担心自己指腹间的茧会伤到孩子稚嫩的肌肤。于是便弯曲着食指,轻轻刮刮孩子的脸蛋,一抬头看见叶九思明亮眼睛里的跃跃欲试,便道:“你来取可好?”   两人脚下的烟花渐渐黯淡了下去,叶九思却温柔而愉快地道:“好事赶巧,这烟花既然唤作‘无间长情’,这孩儿便唤作‘长情’可好?”   叶英没有看到那婴孩震惊的眼神,只是温淡地道:“也好,夜里风凉,还是带他进去吧。”   叶九思抱着婴儿,被叶英护着回到了屋中。屋中点了灯,照得窗明几亮,昏黄却很温暖。叶九思换掉长琴身上已经肮脏破损的襁褓,换上柔软舒适的丝绸布包,将长琴包得严严实实的。这个孩子太小了,恐怕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皮肤仍然红红皱皱的,样子并不算特别好看。但是叶九思垂眸看他的眼神很温柔,那既怜且爱的温柔,好像面前这个孩子当真是她十月怀胎后生下来的宝贝,是她和叶英的亲生骨肉。   长琴愣住了,他不懂为何对方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明明他并非她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此时已经夜深了,但是长琴被鬿雀抓着在高空上飞了数个时辰,这具肉身又是一个脆弱的婴儿,早就饥肠辘辘了。只是长琴到底拥有着坚韧理智的灵魂,这才没有像个孩童一样大声嚎哭。但是叶九思看着他面皮紫涨,显然有些呼吸困难,又不敢轻易输送内力,只好抱着他轻轻的拍哄着。   叶英生了火在厨房熬粥,他们虽然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但也知晓长琴不可能是他们的亲生孩儿,叶九思自然是负担不起哺乳的职责。此时夜已经深了,叶英也只好熬些米糊凑合一晚,明日再去寻找一些适合孩子吃的食物。   粥熬得很稠,香米都被熬开了花,即便在屋中都能嗅到谷类特有的淡香。叶英只舀了上面的米汤,盛在碗里,反复翻搅直到米汤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才端到了房间里。长琴被叶九思一拍一抚的动作扰得眼皮子打架只想睡觉,叶九思用勺子舀了一点点米粥凑到他的唇边,他也只是下意识地吸允起来。   温温的米汤顺着喉咙滑到因为饥饿而抽痛的胃里,瞬间便化作暖泉般的力量,一点点滋润着无力的四肢。长琴不由得抬起小小的手掌搭在叶九思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表示自己有些急切的心情。叶九思很快便再次舀起一勺递到他的唇边,很快,一碗米汤便尽数下肚,长琴也终于有力气来打量自己未来的爹娘。   一见之下,长琴便不由得心生怪异之感,无他,只因这两人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出现在奢华的豪门或者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里,而不是这处深山老林的简陋木屋之中。仅看容貌气度,便不像生活生活清贫的农家夫妇,更像是闲来生趣,隐世避居的姑射仙人。   长琴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他甚至发现这两人都神清骨秀,灵体上佳,换而言之,都很适合做他渡魂的载体。   长琴眼眸微黯,倘若这一具婴孩的肉身支撑不下去,他又无法离开这处秘境之地,便只能选择这两人作为渡魂的载体了。只是他们乃是夫妻,他若是渡魂到这个男子的身上,说不准会被发现,莫非要将另一人杀掉吗?那又有些可惜,毕竟这样灵体上佳的载体,他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   长琴脑海中正流转着残酷阴毒的想法,却淬不及防身上一凉,被人扒得精光,然后放进了温暖的水里。   “长情吾儿,来,娘亲帮你洗澡。”叶九思笑得桃花纷飞,手上动作却半点不慢的拿着香膏开搓。长琴还没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连短短的胎发、嫩生生的小脸蛋、藕节般的小脚丫子,以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都没能逃过一劫。   长琴:“…………”   他躺在小水盆里心情复杂,目光凉凉的看着那个自称是自己娘亲的女子,心中就好似憋了一口气似的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但是叶九思可不知晓他此时复杂的心情,用干燥的布帛将他抱起来,温柔又不失力度地揉搓一通,才用襁褓重新将他包起来。她动作亲昵自然地点了点长琴的鼻子,随后将他放在床榻上铺好的柔软皮毛上,朝着刚刚换下衣服的叶英挥手道:“阿英,长情晚上睡我们中间,你小心不要压到他。”   叶英颔首,道:“自然不会。”他们的睡姿都很端正,直到天亮都不会变一个姿势,根本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但是两人在此独居了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彼此以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提的婴孩,也足够让他们感到好奇和兴奋了。   叶九思睡在里头,叶英睡在外头,长琴就被放在两人中间。被两人的气息所包围,长琴显然有些不能习惯,但叶九思轻轻拍抚着他,低低地哼着温柔的小曲。叶英侧身,看着小小的婴儿和叶九思眼里掩盖不住的喜爱,也不由得舒展了眉眼,露出淡淡的笑。   他伸手搂住叶九思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发,将一大一小的两人护在自己的怀中,窗外明静如水的月光映照在他的眼底,柔得温凉。   第二日一早,长琴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的小爹娘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当他疑心他们是否将他丢下时,叶九思正好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见他醒了还直直地看过来,便浅浅笑道:“长情醒了?饿了没有?正好娘亲给你做了蛋羹,来尝尝吧。”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期待长琴能回应她。长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便伸出手被叶九思抱了起来。   太小的孩子还不能够吃蛋白,叶九思便将蛋白滤去,只用蛋黄蒸了蛋羹。没有加盐,味道有些寡淡,但是这鸡蛋是野鸡蛋,味道很香,叶九思又加了较多的水,细心观察着火候,是以鸡蛋羹软嫩爽滑,带着微微的咸,很是可口。   长琴吃了大半碗蛋羹便饱了,叶九思只能自己将剩下的蛋羹都吃掉,随后将长琴平放在软皮毛上,开始动手给长琴制衣物。   叶九思发现,小长情的确是一个相当好养的孩子,他不哭不闹,渴了饿了也就哼哼两声,引起注意后便不再开口,在吃食方面也不挑,又乖巧又好养。叶九思一边想着,一边摁住长琴细弱的挣扎,帮他把濡湿的尿布换掉。见长琴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便眉眼弯弯地一笑,低下头亲亲他肉肉的脸颊。   长琴愤怒地推开她的脸,叶九思却不以为杵,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便端着装着脏衣物的盆子出去了。   长琴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忽视孩童才会有的尴尬问题,虽然孩童的躯体更加纯粹也能维持更长的时间,但是于他心里上造成的压力却是言语难描的。以往长琴附身大多会选择已经能跑会跳的孩童或者是成年男子,是以这般尴尬的境地,还是第一次遇见。   叶英回来时不仅带回来了猎物,还带回来了一只怀孕的母鹿,叶九思瞅着那温顺匍匐在地上的母鹿和它圆滚滚的肚子,迟疑道:“阿英,鹿奶可以给孩子喝吗?”他们都没有养过孩子,在这方面上自然要慎重些许。   叶英也有些迟疑,摇头道:“并不清楚,只是书中游记也曾提过,高原民族的人们也时常饮用羊马的奶水,应当问题不大吧?”   晚间时期长琴便被塞了一嘴的鹿奶,虽然烧开加热过了,也还是有着一股子咸涩的腥膻味。被两个半点养孩子经验都没有的爹娘给折腾得够呛,长琴身心俱疲地打着瞌睡,连叶九思给他换尿布和洗澡都没有什么反应了。   昏昏欲睡的过程中长琴听见叶九思和叶英的谈话,叶九思的声音低柔婉转,却有着掩藏不住的黯淡之意:“说起来,我们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只是不知道因何故一直未能有孕,如今阴错阳差,老天爷将长情送给我们当孩儿,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长琴:“………………”   真.是.够.了。   长琴虽然擅长乐理之道,但是渡魂了许多次,他自然也学会了不少技巧。更何况他看得分明,这一对夫妻一个元阳未泄,一个仍是完璧之身,从昨夜他们的相处中就能感觉的出来,他们平日里相处便都是这般平淡度过的,长琴虽然不解风月,但是却也清楚知晓男女之事到底如何。此时见这两人成亲两年后仍然未行房事本就让他感觉诧异不已,本以为是不喜,没想到竟是压根不懂,还眼巴巴盼着想要孩儿,这莫非是要老天爷给你们凭空造一个?   对了!之前他的这个便宜娘亲还以为他是白鹤送来的呢!   长琴只觉得心焦力悴,却听到叶英轻声安慰道:“你莫要忧心了,如今也不过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顺其自然即可。子嗣之事也无须强求,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倘若真有缘分,也不拘早晚,终究是会到的。”   长琴顿时抬起小胖手摁住了额头,本以为他那沉默的爹爹会是比较靠谱的人,没想到居然比娘亲还不靠谱!   你们两个还真是烂锅配破盖,难怪成一对呢!   你们这样子等到头发都白了也不会有缘分的!即便是司掌子嗣以及孩童命格的少司命女神也对你们无能为力的!就算真的主你们命中有子,你们自己不配合,估计人家灵魂在奈何桥上等着轮回等到你们去世都不一定能来得及出生呢!   长琴真的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一想到未来的十几二十年可能都要这么度过,就觉得有种说不清的酸楚。   叶九思回到屋中便看见长琴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她自然没有多想一个婴孩为何有这样的眼神,只是笑着走过去将长琴抱起。她依旧哼着轻柔的江南小调,软得如同天边水云。长琴在这样一下下的拍抚中渐渐耷拉下了眼皮,有些烦躁的心情却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变得很平静。   叶英进房间时见长琴已经睡了,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来抱吧,热水我帮你提到空房里了,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   叶九思抬头对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长琴移到他的怀里,正想抽身离开,却发现长琴手里无意识地攥着她的一缕发。   看着长琴熟睡的脸,叶九思只是宠溺而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地抚开他的手掌,慢慢地将头发抽了出来。   “长情,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果然是水深火热的日子简直想给长琴鞠一把泪啊2333333! 有人看出我的恶意了吗?之所以要用“无间长情”这个烟花而不是土豪之心,就是为了今天哈哈,因为长琴的名字打来打去还是感觉相似的比较好认,要是万一叫做“叶真橙”或者“叶海誓”……噗…… 长琴的省略号是随着无语的次数而递增哒! 小酒儿丧心病狂地把小长琴的豆腐吃的一干二净了!所以这个问题到底是男神更心塞还是长琴更心塞?! 长琴已经被逼得更年期爆发了哈哈,这对蠢爹妈简直不能直视!!!23333~~~! 以后还有很多美好温馨的事情等着你呢,小长琴~! 另外标题我本来想找个形容亲情的诗句,结果全部都是什么“老母”“游子”的……→_→真是连带入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呢,不能更加丧心病狂哦~~~! 上一章我本来想说的话结果忘了说了,小酒儿和男神之间的感情,炽热有之,温存有之,上一章的标题就是和之前六十章男神剖白的那一章是相互照应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和“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是出自同一首诗,一句在前一句在后,可以说是意义非凡哒~! 也正是我文案上所说的,细水长流,却又能烧毁一切的爱情。 么么哒,希望你们喜欢~! 感谢【锦衣玉】、【、執念貓貓↗】、【丹青舒卷】、【陌上花开】、【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零三章】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不得安?      似乎多了一个孩子,叶九思和叶英平静如水的生活也瞬间灵动了起来,以往相依相偎的生活,现在也开始围绕着孩子开始打转。   叶九思减少了外出的时间,更多的时候是待在木屋里照顾长琴,狩猎的担子大部分担在了叶英的身上。而叶英外出狩猎也会开始注意寻找适合孩子食用的蔬菜瓜果,长琴四个月大之后便可以食用一些辅食,除了蛋羹以外,还可以吃一些水果泥和菜水。而叶九思除了照顾长琴以外,还专注缝制衣服,孩子的肌肤细嫩,吹弹可破,叶九思只能选择丝绸作为衣料,缝制的时候也要注意藏线头,可以说是颇费工夫。   幼小的孩子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足月之后红彤彤的皮肤变得雪白,骨骼逐渐成型,一双眼睛更是变得灵动有神,很是可爱。长琴从最初的咬牙切齿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也不过经历了短短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现在他已经能淡然无波地像个祖宗一样被伺候着,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其实排除掉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自尊和廉耻,长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爹娘都是很好的父母。他的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为人却很细致,也极有责任感。而他的娘亲也足够温柔体贴,天生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笑起来总是给予人非常温暖的感觉,像是从朦胧烟雨之中走出来的水乡女子。   令他诧异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这么多次渡魂转世,他已经见过太多夫妻之间的争吵和纠纷了,即便有夫妻一辈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难免会显得恭敬有余而亲昵不足。但是这一对夫妻的相处非常的自然,他们性格总有几分和而不同的特性,是以相互体贴关怀的同时总是很好的融合到了一起,平淡之中却也自有脉脉的柔情。没有争吵和纠纷,没有矛盾和冲突,却又不会显得客气疏离,那一份亲昵就融合在一言一行里,无比自然也无比和谐。   有时候长琴只是看着,都觉得空荡荡的心里有种难言的羡慕,这样细水长流又不会被时间冲刷而变得单薄的感情,是何等的难得呢?   长琴不知晓,但他是个贪情又多情的人,正是因为太过温柔也太过贪恋,他才会被现实逼得崩溃疯狂。   每一个被安抚着陷入沉眠的夜晚,长琴都在想,他最害怕的,可能还是孤身一人,了无归途的寂寞吧。   如今的生活很好,平静得让他一直烦躁迫切的灵魂都变得沉寂了,甚至很多时候他真的忘记了自己是个灵魂残缺的孤魂,忘记了自己需要寻找到自己被封印在焚寂之剑里的魂魄。他开始更多的在乎今天自己的娘亲会不会又折腾出奇怪的食物,洗澡时用什么香味的胰子。梦中不再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和黑暗到不愿意回想的过往,他开始时常梦见窗外灿烂的阳光和葱郁的草地,那生机勃勃的绿色就这样掉进了心底,一点点萌生出枝桠。   等到长琴再大些许,能坐起身也会爬了,叶九思便会抱着他出去走走,看看门前流水,河岸花溪。偶尔叶英没有出去,便会取一卷书册,盘腿坐在床榻上。长琴就坐在叶英的怀里,看着摊开放在小几上的书卷,听着上方传来清朗如水的声音,一字一句轻轻地磕在他的脑海里。   叶英话很少,但是他会让长琴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背着他慢慢地走,秋冬繁华落尽的萧条都沉进他的眼底,淡而微凉。那时候叶九思会在一边跟着,长琴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唇角淡淡的笑意,那种发自肺腑之中的幸福,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甜腻起来。   长琴有时候会想,这样子的生活也挺好的,倘若……倘若他们不畏惧他异于常人的一面,他或许真的会将他们当做父母吧。   但是直到直面这个问题时,长琴心中却又萌生了难言的畏惧感。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投入了感情,但是他又担心如往常一样,一腔热忱尽付流水。或许越在意越是赌不起,以往被伤透了心,他与他人相处时总是带着深深的芥蒂和怀疑,百般试探后最后既是被背叛了也只是嘲弄地觉得人心丑恶。但是如今,长琴心知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内外明澈,净如琉璃,但越是如此越是害怕最终可能会到来的背弃。   当他第一次喊出“爹”、“娘”的称呼时,他清楚的看见了叶英眼底浅浅的喜悦,以及叶九思乍然明亮起来的眼眸。   他们是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疼宠的。   时光如水逝,岁月似飞鸿,当长琴能跑能跳时,一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两年了。叶英和叶九思仍然没有孩子,也仍然将长琴当做自己的孩子宠着。只是叶英开始教长琴读书写字,直到此时长琴才知晓此“长情”非彼“长琴”,亏得他当初还因为这个疑神疑鬼,险些闹了笑话。   长琴表现出了非凡的悟性和学习能力,但是这小小的试探却没有惊起任何的波澜,只因叶九思和叶英两人从小便资质绝佳,对于长琴表现出来的异样,也只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正常的事情。这让长琴松了口气,又有些好似哽住喉咙般的纠结。   然而没等他纠结太久,就被叶英牵着走出了木屋,他一抬眼便看见门前空地之上,他温婉贤淑的娘亲负手而立。天高云远的背景之下,那个向来笑若春桃的女子挂着浅淡的笑意,身周却剑气锋锐,剑域圆融。见他们走来,便轻笑着道:“长情吾儿资质绝佳,将来定然能在剑道之上有所成就。”   长琴看了看叶九思腰间的佩剑,又想起多年前叶英惊艳至极的一剑之威,脸色霎时就变了。   等等……他只修过仙术只会弹琴,剑术什么的是开玩笑的吧?   事实证明这并非玩笑之语,叶英和叶九思两人虽然疼宠孩子,但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子有仲永之伤。他们对爱的表达就是传递给他良好的品质,而武学之道恰恰最能磨练一个人的耐性和毅力,是以不管长琴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甩着小短腿开始扎起马步。   长琴本是一榣山琴灵,后来随天帝伏羲前至神界,被伏羲度化为仙,成为神界第一乐师。他曾经品性温和,端方尔雅,拿过最重的东西不过是自己的琴,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榣山那一小片地。如今被这对无良夫妻压着在太阳底下扎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步,长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九思很欣慰地给双腿打颤的长琴揉脚丫子,欢快的道:“长情真厉害,娘亲当年第一次扎马步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就心疾发作被送去医馆了,没想到长情青出于蓝胜于蓝,居然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真棒!明天要继续努力哦。”   长琴面色发白,背后冷汗津津,如同面团般黏糊在软塌上起都起不来,只觉得一口血噎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实在太痛苦了。   但是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明显没有尽头,当长琴终于能面不改色地扎完马步之后,他的小爹娘便开始时不时地巡视一番,偶尔偷袭——一旦他摔倒或者歪曲了姿势,就会被评价为下盘不稳,然后一切重来。这导致长琴每天都觉得腰酸背痛活像是附身到了老人家的身上,可不管他再怎么装可怜,叶英都会毫不手软的每天雷打不动地将他拖出去习武,基础功扎实之后开始学长拳,腿脚灵活后开始学轻功,而向来疼他的娘亲只是淡笑不语,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每天都被训练得手脚酸软的长琴晚上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什么自哀自怨,自伤自嘲……都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哦,对了,本来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人闲着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忙起来时便没有了那份悲伤怀秋的心了。长琴自觉地自己什么苦没吃过?分魂那样痛苦的事情都熬过来了,如今不过是习武罢了,又哪里难得了他?只是这么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长琴便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原本被叶九思好吃好喝养出来的二两肉也丢了。   “长情多吃一点。”叶九思夹了一块香菇滑鸡放到长琴的碗里,有些心疼得抚了抚他的脸颊,“都瘦了。”   长琴有些心酸地想,还不是你们折腾的,我一个乐师到底为什么要习剑啊。   长琴有一次在一旁目睹了自家小爹娘的过招,叶英的剑法飘逸,却有着沉寂如渊般的宁静和厚重,剑势磅礴,非常容易便把控了全场,形成独有的领域。而叶九思的剑法锋锐无匹,剑势却灵动如风,变化无常,却又带着水一般的无孔不入,刚柔并济,可谓是无懈可击。   他们手持着一折就断的树枝,身姿宛如游龙,你来我往的过招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但长琴却在这般纯粹的剑术里,看到了道的轨迹。   为何寿命短暂不过百年一瞬的凡人,却能在短短十数年的时间里,触碰到连许多仙神都无法触碰的无上之境呢?   长琴脑海中恍惚略过一个女子清丽的身影,那个蛇身人首的女子面上带着怜悯众生的慈悲,她说:“吾虽是人族之母,贵为天地三皇,位居九天之上,却远远不如吾所创造出来的生灵。他们将会成为天地的主宰,将世界的意志延续为永恒,他日,凡人所成之仙必将凌驾于神族之上,纵使吾等陨落,人族亦会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此乃天道既定的命运,无可更改,无可驳逆,可惜,兄长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   思及往事,长琴不由得自嘲一笑,可不是如此?女娲和神农皆已陨落,神农的后人变成了魔族和妖兽,女娲的一缕残念遗落幽都,其后人却还维系着半人半蛇的身体,背负着为天下而牺牲自我的沉重命运,他们这些神明,活得还不如凡人。   永恒的幸福或许是一种奢望,但是当下的温暖,却还可以捉住。   长琴这一日带着剑开始自己每日的功课,每个剑招都练足了百下之后,他便准备端着可怜的模样去找自己的娘亲。他知晓叶九思对他这副表情最是没辙,长期以往,他也已经能克制住内心的羞耻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孩子。比起刚刚渡魂的那段时间,五年之后的他显然沉淀了不少,对于自己的未来,他也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不管是非成败与否,总要最后拼搏一把,即便仍然失败了,也不会满心不甘。   长琴沿着河流朝着树林里走,他知晓叶英和叶九思时常会十指相扣地沿着溪流漫步,沿着河流走就不用担心迷路,迟早都能找到他们的。   长琴到底有着仙人的魂魄,耳聪目明的他不一会儿便听见了细碎的谈话声。来不及细听,长琴便朝着声音的方向小跑而去,他早已经知晓这处深山老林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这妖族的秘境也难以走出去,是以长琴根本没有怀疑这是别人的声音。   长琴以为自己会看到叶英沉静的容颜和叶九思欣然的笑颜,长琴甚至已经做好了看这对夫妻黏糊的模样,他的唇角还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的。   可是当他看见叶英和叶九思的身影时,却发现叶英一手持剑,将叶九思护在身后,而叶九思同样持剑而立,防备着站在他们对面的人——那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妖非人的男子,水蓝色的发,冰蓝色的眼眸,冰冷如雪的容颜圣洁到妖冶,是一种不属于凡尘该有的姝色。他神情不渝,还带着几分不耐,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尖刀磨石:“都十五年了,你们居然还没融合完整,到底是有多无能?”   什么意思?   长琴还在琢磨这一句话的含义,却见那陌生男子猛然抬手,一左一右猛地摁在叶英和叶九思的天灵盖上。武功高绝的两人居然好似被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长琴只看到一金一篮的两道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叶九思和叶英便倒在了地上。   长琴怔怔地看着自家小爹娘就这么倒下,脑海中一片空白,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的破碎之声,有隐隐像是琴弦崩断时最后一个绝望的颤音。   为什么?   难道上苍就当真见不得他好,他都不再强求其他了,这么一点点短暂的幸福,都不能留给他吗?!   长琴的眼睛霎时间血红一片。   寒琪和重楼一起整顿了妖族和魔族之后,眼见着天道气运逐渐圆满,被神界压制了许多年的人类终于有人飞升成仙了。凡人成仙和天生神明不同,他们仍然可以拥有子嗣,是以约莫再隔一个百年,仙界恐怕就会渐渐繁荣起来。日后仙界应当会逐渐取代神界的地位,成为这方大千世界里割据一方的种族势力。   妖族信奉弱肉强食,族群皆有不合之处,没有联手,自然对人界造不成威胁。而魔族以魔尊重楼作为代表的一行人根本就是好斗分子,不怕敌人强大,只怕将来没架可打,对于仙界的繁荣也是壁上坐观,静享其成,一时之间三方势力相安无事,给人族留出了不少喘息的时间。   眼见着形式越发有趣了,寒琪玩够了之后才想起叶九思和叶英两人,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施施然地赶来接人。   原以为十五年过去了,两人也差不多恢复记忆了,自己只要将当初叶九思留在他这里的两份记忆还给他们,就能让彻底融合进仙躯里。但是寒琪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都没恢复,神魂和仙躯的融合进度也差强人意,一时不耐之下便直接将两份记忆还给了两人,加快他们融合的速度。   见两人昏迷倒下,寒琪水流般的长发卷在他们的腰上,准备将他们带走,不远处却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携带着吹拉枯朽之力,不逊他分毫。   寒琪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崽子昏迷在地上,而一个稀薄如烟的灵魂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白衣墨发,容貌清逸俊秀,但是此时他目光狠戾地看着他,眼中有代表入魔的不详红色忽轻忽重地渲染着,那冲天的煞气盖去了他本身的温文尔雅,竟仿佛厉鬼般骇人。   寒琪:“……昂?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们说啊,寒琪这个孩子简直自带作死属性,被人误解的能力是max等级的,特别是涉及小酒儿和男神的事情他总是一坑又一坑,自己还没有发现的那种,简直心疼23333~! 最后寒琪的表情是这样的=口=!!!一脸懵逼哈哈哈哈!!! 噗,长琴小可怜,好好一个单修莫问曲妥妥杨青月门下的长歌居然被藏剑山庄的大庄主压着修问水诀,简直不能更凶残→_→2333喜闻乐见~~~! 只有不用为生计担忧的贵公子才会悲伤怀秋啦,我就不信长琴每天被折腾得累死累活的还有力气去想别的~!嗯,这也是摆正三观的一种好方法啊~! 这个时期的长琴是没有遇见巽芳之前的长琴,那啥,巽芳公主……大家不觉得她简直是猪队友吗?→_→长琴真心被坑得好惨好惨啊!一次性凑齐神对手和猪队友,天要亡你。 嗯,因为仙剑世界和古剑世界融合了,所以很多设定会有出入,考据党勿撕哦~! 作者君的专栏头像特地定制啦~!超级好看的说~!所以大家关注我的专栏一下啦~!么么哒,以后我会努力写更多文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吶~~! 感谢【锦衣玉】、【云澜紫宸】、【长腿秀秀】、【丹青舒卷】、【々爱幻想的猫々】、【白皓亦如尘】、【虢季子白】、【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还差两篇我就补更完了……咿呀日更什么的太丧心病狂了_(:зゝ∠)_ 忘了跟大家说端午节祝福了,粽叶飘香的时日里,祝大家开开心心,家庭和美,万事如意!   ☆、【第一百零四章】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叶英醒来时就看到两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正在交手,金色和蓝色的仙法相互交织,炫目至极。而叶九思躺在自己的身边,面如金纸,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两份记忆因为灵魂的完整而渐渐融合了起来,叶英身上的气息一遍,天地间的灵力疯狂倒灌,从他的天灵盖上灌注到他体内。千万年成型的人参果制成的仙躯在这一刻和灵魂完美地融合了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叶英便脱离了肉体凡胎,铸成了仙骨仙躯。   神魂归一,那封印在灵魂之中的磅礴力量突破了重重枷锁,叶英的实力步步攀升,直到金仙之境,才渐渐缓慢下来。   叶英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焦,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澄冽清明。两份记忆的融合,虽然心中存着许多疑惑,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突飞猛涨的修为和已经与灵魂相容的仙躯,便约莫能猜到大概是他昏迷之后,叶九思又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得以恢复。他看着这一方山谷,才有些怅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俯身将昏迷不醒的叶九思抱起,微微垂眸看着她,目光中有着恍如隔世的怀念,亦有失而复得的爱怜。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的过去和回忆。   叶英微微晃神,眼前却霎时掠过一道白影,叶英凝神看去,只见一白衣墨发,有几分熟悉的陌生男子正定定地看着他,双目中却已然是一片凄艳的血红。他情绪有些激然,又隐隐有几分颤抖的不敢置信,此时见他看来,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后退一步,自嘲着道:“你们没事?”   即便有些许的不同之处,叶英仍然认出了长琴的相貌——那分明就是长情长大之后的模样。   叶英微微垂眸,偏头看见倒在一边的孩子的驱壳,俊眉微蹙,不等长琴开口,便道:“长情,先回去。”   叶英和叶九思对灵魂之事涉及甚多,他们两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即便不知晓长琴为何会灵魂出窍,但也知晓灵魂一旦离体,便会消耗自身的魂力,没有寄托的灵魂不是变为孤魂野鬼,就是魂飞魄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叶英都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出事。   长琴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殷红的眼眸中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也不知晓是庆幸,还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长琴没有开口说话,被长琴一记仙法击中的寒琪已经愤怒的嚷嚷了起来,怒声道:“你们的小崽子?到底怎么教孩子的?……等等不对,这种上古仙法你们自己都不会,你们的崽子怎么会这种仙法的?而且你们两个修剑的,小崽子怎么是修音律之道的?!”   叶英抬头望去,便看见寒琪一脸愤怒地甩着自己的衣袂,纯白如雪的法衣此时已经散乱一片。金色的光晕仍然在他身周萦绕不去,寒琪方才硬接了太子长琴一招饱含怒火的沧海龙吟,一头水蓝色柔顺的长发都化成了水流,整个人狼狈得紧。他高高在上的圣洁已经渲染上一片升腾的怒火,怒视着叶英。   寒琪的问题让现场登时之间陷入了沉寂,叶英看了看明显已经是成年男子的太子长琴,又瞥了一眼倒在一边五岁孩子的躯体,沉声道:“先回去再说吧,长琴,不要以灵体的形态多待。寒琪,许久未见了,此事说来话长,先冷静下来吧。”   长琴的灵魂本就残缺不全,更是缺少了最重要的命魂,如今强行离体,还动用了仙术,魂力消耗非常严重。虽然心底发冷,但也知晓好歹,求生的本能让他顺从了叶英的安排,重新回归到五岁孩童的肉躯之中。只是他灵魂离体太久,那具肉躯的心跳都已经停止了,即便强行融合,灵魂也无法稳定下来。   叶英微微一叹,他走至长琴身边跪坐下来,让叶九思躺于他怀内,一手轻轻覆在长琴的额上,低声道:“凝神,静心。”   一股略显冰凉的力量从眉心蔓延至全身,一点点唤醒了肉躯的生机。长琴借此重新融入进这具驱壳里,那种强行渡魂之时必然会产生的痛楚居然在这样的力量之下减弱了些许,让他没有多大阻碍地融合进身躯里。只是方才耗费了太多的魂力,即便痛楚不再了,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仍然如同跗骨之蛆。   长琴心冷更甚,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今日这一幕是否是早就被安排好的,想着叶英是否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是否早就存了除去他的心。此时的脆弱会让他本能地开始多疑,过往千年以来无数次的背叛和离弃,给他造成的伤害是深根固蒂的,即便这五年以来稍稍磨平了他的棱角,但是却始终无法打开他的心扉。是以此情此地之下,为了保护好自己,他潜意识里便开始相信最坏的打算,以免真切面对时还存在着侥幸之心。   叶英是何等心明通透之人?他看着长琴眼中已经不加掩饰而浮现出来的戒备防范之色,不由得微微蹙眉,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寒琪,麻烦你带他回去吧。”叶英握住长琴的手,对着不远处一脸不耐地整理衣饰的寒琪说道。   “你还要本座抱这小崽子?!本座不掐死他都算好的了!”寒琪愤怒地呛声,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因为愤怒而隐隐有扭曲成竖瞳的趋势,透着一股兽类的森冷。他看了看长琴,又看了看叶九思,满怀恶意地道,“不如本座帮你抱你徒儿,这小崽子你还是自己抱回去吧!”   寒琪丢出这样的抉择本就是为了让叶英为难,却不料他面色不变,居然淡淡颔首道:“也好。”   寒琪有些狐疑地瞅着叶英,却见叶英轻轻地将叶九思放在自己迤逦及地宛如水云般的长发上,淡淡道:“木屋就在前面,你可以走了。”   寒琪:“……”   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叶英知晓寒琪向来高洁傲岸,喜爱洁净,从不让人轻易近身。大多数时候他都以发化水,代替自己的双手,是以此时叶英这般理所当然的举止,登时噎得寒琪堵着一口气在心肺之间,不上不下的,委实憋屈。想要发怒翻脸,又自恃有失气度,只能冷嗤一声,流水般的发将叶九思轻轻托起,整个人都化作一道遁光,眨眼消失在叶英面前。   叶英容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将长琴幼小的身躯抱起。叶英的身材并不魁梧,但是却修长高挑,挺拔且结实,一手便可抱起年仅五岁的长琴。幼小的孩童坐在他的手臂上,靠着他的肩膀,气息有些虚弱。叶英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勺,便运起轻功纵身而去。   回到木屋之中,叶英将叶九思抱回房间的床榻上,看着她微微泛白的面色,淡声问道:“思儿为何还未醒来?”   寒琪正在厨房翻找着吃食,远远听到叶英的问话,便撇嘴道:“你融魂的那一段时间一直都沉眠不醒,自然是没有记忆的。但是她和你不同,她拥有着那七十多年以来所有的记忆,所携带的感情又并不美好,灵魂会本能地排斥痛苦。想要完全融合,自然是需要较长的时间的。”   叶英敛眉,眼睫轻颤,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叶英给叶九思盖好被子后便走出了房间,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坐在一边的长琴,轻轻拍拍他的脑袋,低声道:“别怕,有什么解决不了不了的事,说出来,爹和你娘亲都会帮你的。寒琪乃是爹的挚友,虽说话多有不中听之处,但人是不错的,你莫要过多介怀。”   厨房里的寒琪抱着一盘点心,捻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听闻这话,也只是冷嗤一声,并没有反驳。   长琴抬头,面色惨白地凝视着叶英舒淡的眉眼,冷声道:“你既已知晓我并非无知幼童,怎还自称爹娘?我并非你们的子嗣,不过随手捡来的孤儿,前后相处也不过短短五载岁月,这般自以为是地倾心,不觉得实在太天真了吗?!”   长琴近乎尖锐地反问着,因为他不信,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或许会有许多人会对幼弱的孩童产生同情和怜爱之情,但是面对一个来历不明附身在婴儿体内的妖孽,凡人怎么可能会不畏惧?他们总是忌惮着未知且超出他们理解范围之内的存在,长琴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他根本不相信叶英会是一个例外。   叶英坐在桌边,脊梁挺直,风姿清隽,神情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无波,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惊不起他的变色:“不管如何,你总归是我们的孩儿,总不可能放下你不管。纵使你异于常人,那也是我们承认的孩子,与时间何干?与身份何干?想这些,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长琴丝毫没有在乎叶英斥他“庸人自扰”,他冷笑着道:“既然你想知道,那告诉你又何妨?”   似乎漫长的痛苦和压抑没有得到抒发,如今寻找到了一个缺口,长琴破罐破摔地将自己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为了打消自己不必要的念想,长琴连自己千年来渡魂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很清楚,渡魂并非名门正道所趋,只因他渡魂时为了获取魂力,每一个被他选中的宿主都会被吞噬掉魂魄,真真正正地消散于天地之间。他知道叶英和叶九思都是正直的人,这样为了活下去而选择杀害他人的方式,不可能被他们所认同。   事实也确实如此,叶英尽管神情平静,却也忍不住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的意味。叶英和叶九思对灵魂了解很深,但是了解得越深,便越是清楚明白长琴此举是何等的罪过,杀了人,那人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但吞噬了灵魂,却真的太过了。   长琴见他如此,心道果然,原本恢复了漆黑的眼眸中重新又泛起了血色。   谁料,原本一直没开口的寒琪突然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拧眉道:“原来你就是太子长琴那个倒霉鬼,啧,神界的人还是那么虚伪,闹了这么大的事儿结果就推个小小的琴灵去顶缸,真是好生不要脸。不过也算你命好,你爹娘两个对灵魂正好最有研究,多撒撒娇,没准他们就应你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生容易,仿佛长琴这千年来的痛苦和磋磨都是流水浮云。长琴本就郁结于心,此时一听此话,立即厉声道:“你懂什么?!伏羲不仅毁了我的原身凤来琴,还命司命星君给我刻了寡亲缘情缘之命!那龙渊部落角离夺我真魂,害我忍受了千年的分魂之苦,这其中的滋味,怎堪言语!”   “灵魂残缺,分魂之苦。”寒琪嗤笑着道,“找你娘,她对这个最有经验。”   “……”长琴声音一哽,却还是阴郁地道,“我的命魂四魄被铸成了焚寂凶剑,受煞气煎熬,且因入了血涂之阵,不得轮回,不得转世……”   “剑灵之身,血涂之阵。”寒琪往嘴里丢了一块云片糕,模模糊糊地支吾道,“找你爹,你爹有经验。”   长琴面色难看地坐回原位,看着叶英的眼神渐渐褪去了阴戾,有几分难言的复杂。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命魂被分裂了,那寡亲缘情缘的命格怎么可能还在你身上?如果那一部分灵魂轮回转世或者附身他人身上,才会拥有你所说的这种命格吧?你是渡魂又不是轮回,司命星君根本管不到这事吧?”寒琪一针见血的话语让长琴的面色青白,然而不等长琴辩驳什么,寒琪便转头看向叶英,道,“不过倒霉成这样的真是少见,简直就是你们两人的综合体了,他真的不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吗?”   叶英:“……”   叶英微微叹气,按住了长琴的脑袋,轻声道:“控制一下自己,莫要入了魔障。”   长琴的眼神凶狠而空无,像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困兽,徒劳地挣扎在无望的命运之中。叶英的话语温凉如水,像是冷泉般沁人心髓,长琴这才察觉自己有些情绪过激了,终究是沉默了下来。叶英推了推桌上的温水,他便安静地伸手接过,一口口地抿着。   直到长琴冷静了下来,才渐渐想清楚方才寒琪话语中的含义,他看着叶英,迟疑着问道:“你们有经验……是,什么意思?”   叶英轻轻拍拍他的脑袋,淡声道:“就如他所言,你娘当初为了救爹,分了一部分灵魂给我,后来被人算计,爹也曾经半魂为剑灵。”   叶英斟酌了片刻,仍然决定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他知道长琴心中仍然不安,既然他已经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于他,叶英也觉得自己不应该隐瞒。只是叶英沉睡了七十多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是以叶九思的布局和算计,都是由寒琪来补充完整的。   长琴根本没想到,不过是两个凡人,居然能将堂堂天帝伏羲和九天玄女拉下神坛,甚至是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布局。尽管这是因为他们拥有不为人知的奇遇所致,但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没有坚定的道心、不屈的灵魂以及过人的谋算与毅力,是根本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成就的。   而让长琴羡慕万分的是,这两人即便历尽波折,分如参商,却仍然为他人所思为他人所想,力所能及地做一些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几乎可以说,叶英没有叶九思的百般碾转和布局,是不可能逃过既定的命运的;而叶九思若没有叶英的支撑,最终即便不是身死道消,也逃不过堕仙成魔的命运。   叶英因叶九思而有了一线生机,叶九思因叶英而护住了初心。   何等令人羡慕的爱情。   长琴正有些艳羡地想着时,却见叶英突然一扣指,他抬头看去,只见叶英地薄唇微抿,面部的线条都显出了几分坚毅,眉眼间却显露出了沉重肃穆之色。不待长琴询问出口,便听得叶英低声道:“既是用人参果塑造的仙躯,我身死多年,便也罢了,缘何思儿也要重塑?”   寒琪:“……”   糟了,他说漏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吧?关于长琴寡亲缘情缘的问题我想了很久都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是渡魂不是轮回啊。然后我去查了一下百里屠苏的过往,瞬间就悟了,貌似寡亲缘情缘的那个是百里屠苏啊!你看你看,长琴的命魂在他身上,结果他老娘甚至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一口气死得干净,然后好不容易去了天墉,拜了一个他妨不死的师父,结果被人陷害只能私逃下山,苦逼透顶。然后好不容易有了心爱的妹纸,结果自己成了荒魂,好不容易能轮回了,妹纸却因为等他等了太久,只剩下陪他一辈子的时间了→_→妥妥的寡亲缘情缘啊! 而长琴的不幸我觉得更多的是他看不开吧,比方说转世之后老是想着去寻找以前的亲人,这个在古代还是比较惊悚的事情吧?能接受的也没多少。或者说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会对别人说其实我不是原本的那个灵魂了,这个……_(:зゝ∠)_人家会吓到是正常的吧? 而后期因为他被伤透了心,所以反复去试探和考验人心,然后明知失败还是要试,自虐着自虐着……就苦逼了……长琴啊长琴,你为何如此长情呢~!简直心塞! 23333这一章的寒琪简直神助攻神吐槽有木有!!!我也是写到这里才发现小酒儿和男神简直就是长琴的先驱者啊!真是太巧合了! 啊,男神恢复记忆了,希望我没有写崩,跪地OTZ!!! 下章小酒儿就醒了,你们期待已久的重逢~!么么哒~! 感谢【锦衣玉】、【红苹果】、【虢季子白】、【丹青舒卷】、【妈妈说女孩子要成家】、【so】、【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土豪们快来看我卖萌么么哒~! 还有两章_(:зゝ∠)_我就能结束这可怕的日更状态了…… 我家爹娘说不想看我宅在家,所以我要出去赚钱了,么么哒,希望一切顺利~! 爱你们~!   ☆、【第一百零五章】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寒琪想要解释一番,却已经来不及了,怪只怪当初一时穷极无聊,将水镜之术和昨日重现的法术教给了叶英,纵使他闭口不谈,叶英也总是能自己查的。一想到当初自己答应了叶九思绝不透露这条消息,将来等叶九思自己解释,如今竟然无意中说漏了嘴,寒琪就觉得头疼不已。想到这,寒琪便随手抓了几块点心,没头没脑地扯了一个跟魔尊约好了决战的借口,就飞快地离开了木屋。   长琴有些怔然地看着寒琪落荒而逃,倏尔感觉到叶英身上沉重而略显冰冷的压力,像是强自压抑着愤怒一般。即便如今身份已经暴露了,长琴却仍然对叶英这位严父心存着几分敬畏之情,此时见他发怒,便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逃避习武而耍了些手段时叶英的模样,纵然神情不变,却兀自生威。   “咳,我去找些果子当晚餐。”长琴轻咳一声,暗道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便快快地,快快地跑了。   至于什么分魂之苦,人心难测,长琴暂时是没有心情去想了。   长琴和寒琪走后,叶英便在空中凝聚出水镜,抬手一抹,冰凌般的镜面上便覆上了一层光影,水纹般的涟漪缓缓漾开,随后,便有浅淡的颜色缓缓浮现出来。最先出现在画面之上的是一个巨大的法阵,随即是璀璨耀眼的昆仑天光之下,一身白衣胜雪,几乎要羽化登仙的女子。   叶英神情平淡,看不出其中的悲喜,只是眼神落在女子的眼睛上,仿佛隔着漫长而遥远的时光,凝视着她的存在。   叶英几乎没法将画面之上那个仿佛冰雪铸成的女子和昨日还言笑晏晏的叶九思联系在一起,时间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她的眼眸不再是一眼见底的清澈,而是一片浓重却又显得漠然的黑,仍然是那个人,仍然是那样的面容,可哪怕是笑,都透着跗骨不去的凉意,眼角眉梢都透着冷。   在寒琪的口中,那七十多年就是寥寥数语,叶英不知晓她是怎么度过那一段孤独的岁月的,但是他却能感觉到,那时间的流逝分明都沉淀到了她的眼底,虽然依旧能看出她心里的温柔,但是却又透着不易察觉,但确实存在着的孤凉。   就如叶九思所说的那般,人永远不要轻言等待,七十多年,是纸上一笔带过的记载,现实,却是要一分一秒地去捱。   但叶英没想到,寒琪方才所说的一切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复杂,从慕容紫英等人登上卷云台上开始,事态的变化便由不得人操控了。寒琪的述说中难免带着几分个人色彩,实际上叶九思所承担的压力和风险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般轻松,并不是寒琪所说故事之中那个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人。从九天玄女反戈一击开始,叶九思的胜算便从八成减至四成,足足削掉了一半,即便九天玄女没有反击成功,叶九思也将要承担之后天道施压的威胁。   从大千世界离开,遁入这个大千世界的附属位面,叶九思就如同赌徒,在赌天道的选择——如果天道选择放弃寻找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世界之基,转而来对付叶九思,那叶九思必死无疑;如果天道选择寻找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能量,那叶九思便有逃离的可能。   这样的赌注就是最危险的选择,叶九思布局了这么多年,也只能为自己闯出了这么一线的生机,立下一场豪赌。   自绝经脉的死法其实并不好看,经脉寸寸断裂,她眼耳口鼻都涌出了殷红的鲜血。那一身白衣被血色染得污浊,她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雀儿,随着阵法传来的那一股力量倒在地上,血液疯狂地倒灌入刻在地上阵法的凹槽里。她对自己太狠了,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催动血涂之阵,不让九天玄女有可逃之机,她几乎炸碎了自己的内府,碾碎了自己的骨骼。受到重创的仙躯没有像叶英那般迟迟不散,反而是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化作漫天萤火光斑。   一场凄惨至极却又美丽至极的死亡。   叶英怔怔无言地看着那飞散的萤火,看着那个据说被叶九思当做自己信念传承的少年落下了泪来。之后一切的光影都就此褪去,叶英缓缓闭上了眼睛,眼前却似乎还能看到那凄艳的血色。方才发现不对之时产生的愤怒此时都消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涩和心疼。   她给予的爱这样沉重,重到叶英只觉得欠她良多。   叶英散去水镜之术带来的幻象,阖目静坐,眉眼疏淡,直到桌上摆放的茶水都渐渐冷了,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只是他刚刚睁眼,便听见了衣料摩擦之时的簌簌之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披散着长发的叶九思从房间中快步跑了出来,苍白的面色之上还带着几分焦急,却在抬眼看见他时,全数化为了空白。   叶九思醒来时唯一的念头是要找到叶英,但是当真正面对他时,叶九思却哑口无言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来。隔着短短不过几步的距离,他们沉默地对望,昨日还是亲昵无间的平凡夫妻,今日却因为生命中过于沉重的存在,而变得十足的胆颤心惊,那样的忐忑和不安,仿佛畏惧着彼此会眨眼间变成镜中花水中月,化为一场无望的梦境。   叶九思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迷梦,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这十几年来的生活是场梦,还是曾经痛苦煎熬的偶去是场梦了。她看着叶英,却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原来,她一直当做小师弟来宠着的人就是她心中最崇敬的神,她一边叫着他小师弟,一边却为自己当不成大庄主的徒弟而烦恼。原来,失去记忆共同长大之后,他们同样能拥有这么多温馨的回忆,他能距离她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她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是却突然之间不知晓应当如何开口,只能弯唇笑着,笑容中却带着千帆过尽的惆怅,明媚的眼里都带着浅浅的水光。   叶九思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缕随时会消融在空中的烟。   她说:“师父,你回来啦。”   平淡的叙述,却将七十多年的思念和孤独压缩,融进这六个字里。   但叶英知晓,有些伤口终究是存在的,时间带来的伤害只有时间才能治愈。过去漫长的岁月之中叶英无法插手她的人生,但是没有关系的,以后的一年,一百年,甚至更加遥远的以后,他都会陪着她走下去的,总有一天,时间会将伤痕淡化。   他们是要一辈子携手,生死与共的人啊。   因此,叶英微微抬手,他的身影和叶九思记忆之中那个双眸轻阖的白发男子交错在了一起,折叠时光中的他没有多少的变化,仍然是那个抱剑观花岳峙渊渟的藏剑山庄大庄主。在起伏的光影之中,画面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他朝着叶九思伸出手,轻声道:“思儿,过来。”   多年前,他这么唤自己的徒弟,多年之后,他仍然这么唤她。   叶九思下意识的迈步朝着叶英走去,握住了叶英伸出来的手,下一刻她便被拉到椅子上,被叶英半抱在怀里。他的衣袂上没有记忆里寒梅的冷香,只有清爽淡雅的青草的气息。成为夫妻的这段时日,他们都已然习惯了这样亲昵无间的举止,叶九思有些恍惚,却也有些习以为常的从容。   然后,她听到叶英语气平淡地道:“现在,解释一下你自绝经脉的事情如何?”   叶九思:“……诶?”   师父!阿英!你什么时候学会请君入瓮秋后算账这一招了?!   只是比起尚且稚嫩的过去,如今的叶九思到底已经身居高位多年,妄论其他,但是养气功底就比以往好上不止一倍。心中略微的慌乱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她看着叶英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定了定神,非常认真地道:“师父,我错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她理亏,先认错总是对的。   叶九思确实是后悔了,如果她早些知晓自己和叶英已经结下了魂契,死生与共,那她定然会布下无数的后手,确保他绝对的安全。   叶英看了她一眼,真切能感觉到她的悔意,但是又隐隐觉得有不对之处。对叶九思,叶英打不舍得,骂又不管用,以往尚且还是师徒之时还能避而不见或者让她去抄《弟子规》之类的书籍以示惩戒,但是如今当真无处下手,看着那个画面里风华无双的清冷女子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叶英却觉得压抑。   说到底,叶九思会走到那样的终局,也是因为他的原因。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叶英最终也只能气自己。   叶九思正屏息等待着叶英的斥责,却突然间觉得头上一沉,她抬起头来,便看见叶英拍抚着她的脑袋,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叶英是个很内敛的人,很多时候其实连叶九思都分辨不出他内心的情绪和想法,喜怒不形于色,似乎就是叶英最好的形容。或许对别人来说,想深入跟叶英相处会很累,因为你永远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的心永远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存在于你不能领悟的境界里。很多时候,他的情绪很寡淡,淡到你甚至会觉得他不在乎你。   但是叶九思始终知晓,他淡然,却绝对不淡漠,甚至,他比绝大多数人温柔。   “……思儿。”他唤她的名,声音很轻,“为师,对不住你。”   叶英知晓自己在说什么,他也知晓叶九思明白他在说什么,是以她微微垂眸,掩去眼眸中的一丝涩意。她轻轻握住叶英的手,偏头看向他,一双线条极美的桃花眼不复曾经的偏执和疯狂,如今剩下的只有天高云阔的舒淡和辽远,温柔却再无一丝动摇。   “没有谁对不住谁,亦没有谁的感情能胜过谁,师父,思儿不甘心一辈子都被你护在身后,我想要的是站到你的身边。何况——”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如今,她不再去想自己是否配得上他,也不再去想这份爱到底是不是错误的了。她只想追随自己的本心,只想完成自己最初的心愿。既然已经有了目标,她又何须举棋不定?坚定自己的本心,不为外物所动摇,不因风雨而殊途,这些,就是她在漫长岁月里领悟出来的道义。   苍梧山上的雪,盖了一层又一层,人生之大喜大悲,她皆一一受过了。这心上的荒凉都泯灭不了她的意志,那纵使前路荆棘遍地,她又何惧有之?   精钢须烈火焚炽,千锤百炼,反复磋磨,才可化作匣中三尺秋水,才可主天下苍生。   她,便是叶英铸造出来的剑,直至如今,才至大成。   “无需为过去而悔恨,师父,感谢过往一切的苦痛铸就了如今的我,此生能凭借三尺青锋伫立在你身侧,便已然无憾于世。”   长琴在树林里走了很久,直到天边暮光泼洒下最后一缕眷恋的辉芒,他才踏着暮风,回到了这栋木屋里。他在外面散心的这段时间里,有好好想过要怎样面对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但是最终,仍然了无头绪。只是听那名为寒琪的男子言语所说,小爹娘手里似乎掌控着能让他不再通过渡魂而苟活于世的办法,不管如何,长琴都不准备放过这一线的希望,即便在地狱里挣扎了这么久,他到底还没有放弃。   木屋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昏黄色的灯火透着纸窗,沁出几分微醺的暖意。   长琴看见叶九思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还是那个人的相貌,但是神态气韵已是大相庭径了。那个眼神清澈干净到半点阴霾都不存的明媚女子,居然会变成如今这般举手投足皆隽永如画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一个灵魂。她正端着碗筷从厨房中走出来,明明触碰的便是红尘烟火,她的气韵却优雅得仿佛在题诗作画。可是这本该是极具违和感和疏离感的画面,却因为她偏首望来时那一个清浅温柔的笑容,而尽数化为了冬日暖阳。   她的笑容不再明媚得恍若三月春光,只是清清淡淡,可那眼角眉梢却堆砌出如诗如水的静谧和温暖,潋滟着湖光水色,只让人觉得思之不尽,岁月久长。   纵然长琴已经不在乎容貌皮相,此时却仍然抑不住那种强烈的惊艳之感——皮相反倒成了其次,气韵风姿之美,才是真正的绝代无双。   “长琴,快去换件衣服,出来吃饭了。”叶九思语气不变的唤他的名字,只是那名字上细微的变化却还是让长琴察觉了。他看着叶九思,看了许久,似乎要从中找出值得怀疑的地方,直到叶九思再次朝他露出了笑颜,他才低低道一声:“娘。”   叶九思没有多说什么,亦没有问他什么,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道:“去吧。”   那些疑虑和不信任,都在此时尽数淡去了,他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时便看到叶九思在替叶英布菜,除了和往日一般的亲昵以外,还透着一股言语难描的缱绻之意。如果说之前的他们的感情就像是门前流水,清浅却源远流长;那此时他们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宛如死水的表面下是连他们都不知晓的深度,但只是看他们之间的相处,都能感觉出他们对彼此的刻骨和在乎。   真好啊,长琴有些怅然地想道。   晚饭过后,长琴便在书桌上写字帖,不同之处只在于叶英不再手把手地教他了。此时的叶英手持书卷,半靠坐在床榻上,看着上头的蝇头小楷。而叶九思则坐在床沿,怀里抱着一个奇怪的匣子,长琴只听到机关移动时的咔擦声,直到他描完了字帖,叶九思还在拆那个机关盒。   正当长琴还在思忖机关盒到底是什么时,便见叶九思轻叹了一口气,从一个夹层里取出一条翡翠手链来。   四十九颗玉珠串成一条链子,每颗珠子都莹润剔透到毫无瑕疵的地步,完美得恍若天赐。叶九思拿着这条手链,在长琴面前站定,轻轻持起他的手,然后一圈圈将这条手链戴在了他的手腕上。长琴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这条秀气得不像话的珠链,可所有的疑惑都在手链触碰到肌肤时化为了乌有。   一股磅礴而温润的力量从这条珠链中迸发而出,顺着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如水流般冲刷遍全身。   长琴浑身颤抖着,那股力量温柔地包裹起长琴残缺的灵魂,驱散了痛苦和虚弱,空无了千百年的灵魂,终于有了安宁和寄托。   他几乎,要为此而落下泪来。   “此物赠你,吾儿,愿你从此,幸福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到了这里,小酒儿的人设就彻底完整了!整个过程基本上就是从基三世界的男儿气的君子如风,到陆小凤世界的温醇正直却隐含着的自卑和脆弱,大唐世界的飒然洒脱到仙剑世界最初的淡若流云,叶英死后,她一度偏执疯魔,绝望心死,到后来的漫长等待,心覆寒雪,这样的步步带血,遍体鳞伤的凄厉——到最后的最后,她真正做到了初心不负,道心坚毅。而当她回首往事,再次看自己的一生时,便要感谢那些磨难和痛苦,塑造了如今无上的自我。就如同我在陆小凤世界里所说的那样,剑的极致,就是自我的升华,此时的九思,阅遍了红尘,经历过大喜大悲,坚定了道心,便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 女主的人设直到后半章才丰满完整,也是醉了……_(:зゝ∠)_这是何其坑爹的设定啊,作者君自己都没法直视了,真是磨人……→_→ 诶嘿嘿,大家没发现吗?之前小酒儿即便拥有了自己的剑道,也还是在想着一些无所谓的问题,如今的小酒儿已经彻底没有的疑虑,她也不会再乱七八糟的想自己的爱正确不正确啊?自己配不配得上男神啊这样的问题了,现在她才算是勉强从作者君这里出师了吧。 OTZ作者君的强迫症还体现在人设上,真是把自己坑死了…… 啥?你问我为啥写那么复杂?你不懂,小酒儿已经嫁出去了,就不是我的闺女了,我只期盼她能邻里交赞,三年抱俩,现在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姑娘”了_(:зゝ∠)_ 咳咳,小酒儿这里说的这一句话,大家想起那个黑袍女子了没有?我现在把前面的很多事情一点点串起来啦,所以曾经那些埋下的伏笔,大家看懂了吗? 九思给长琴的珠链其实就是梧桐曾经用来给小酒儿稳固灵体的三珠树魂玉,嗯,因为小酒儿自己也佩戴了百多年,所以魂玉是越养越强悍了,小酒儿给这个给长琴,是想要先帮他稳定魂魄,在徐徐图之,所以我说很巧嘛,爹娘真的很有经验哒_(:зゝ∠)_ 其他的还有一些关于琼华派的后续没有处理,没关系慢慢来,天墉城的故事还没开始呢~!接下来解决长琴的灵魂问题~!以及拿回焰归,所以需要去天墉城啦~! 这种是不是萌萌哒甜甜哒,很温暖很温馨呀~! 感谢【依山观澜】、【丹青舒卷】、【容颜】、【、執念貓貓↗】、【虢季子白】、【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我把长琴小宝宝拖出来给你们卖个萌,咩! 喜欢我的文风和我的强迫症(什么鬼)就去专栏关注我一下吧~!以后的每一个角色可能都会被作者君的强迫症折腾得不轻嘤嘤~!   ☆、【第一百零六章】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叶九思和叶英所住的这一片树林,本是大千世界附属位面的次位面,当初被寒琪画了结界,成了妖族秘境。后来大千世界三皇陨落,天道法则趋向于完整,这个次位面便融入了大千世界之中,只是存在于前后不同的时间轴上罢了。只是进入妖族秘境之后,便相当于是进入了大千世界的妖界,妖界和人界的时间不同,是以不过短短十五年的时间,人界却已经日新月异,改朝换代了。   离开时叶九思对这处小木屋很是不舍,毕竟它承载了太多温暖的回忆。甚至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有着许多平淡但是温馨的故事。但是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根,不管再怎么眷恋,终究是要离开此地的。叶九思收拾完所有的行礼,打点好一切的行囊,全数收入自己的次位面之中。走出了木屋之时,却看见长琴正和叶英一起站在屋外两两对望,沉默不语。   自从长琴戴上了三珠树珠玉手链之后,魂力便停止了消耗并逐渐开始恢复,这约莫让他看到了希望和未来,整个人便都沉静了下来。那些偏激的疯狂和走投无路之下的恨意都被收敛得一干二净,面容时常带笑,气度温文,乍一看就如同豪门贵族中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此时叶英一身白衣胜雪,衣袂翩然,长琴就站在他身边温柔浅笑,即便两人的容貌无一相似,但却当真宛如亲生父子一般融洽。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见叶九思缓步走出,长琴露出乖巧的笑容,用孩童软糯的声音喊道:“娘亲。”   叶英看了叶九思一眼,没有开口说话,叶九思轻轻抚了抚长琴的脑袋,随口问道:“方才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嗯,我在问爹爹问题。”长琴牵着叶九思的手,乖巧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的面具一样,透着一丝不怀好意,“问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啊。”   叶九思:“……”   叶英:“……”   叶九思眼神复杂地想起自己曾经闹过的笑话,被孩子看在眼底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拿来打趣。叶九思便伸手轻轻掐了一下长琴的脸颊肉,不等她说些什么带过这个问题,叶英便揉乱了长琴的头发,淡声道:“总会有的。”   听闻叶英此言,叶九思倒是没多少尴尬害羞的感觉,到底活得久了,彼此间相处了这么久,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对所谓的男女之事和孩子,他们都抱有着顺其自然的心情,并不过多的强求和在意。叶九思最初的愿望只是希望能陪伴叶英一辈子走下去,和他比肩而立,如今得偿所愿了,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若是以往也便罢了,如今既然知晓了回归藏剑山庄的方法,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先返回故土,解决后顾之忧,告知长辈之后,再言其他。   见他们如此反应,长琴也只是略感无趣地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苍梧山。”叶九思握着长琴的手,眼眸中沉着云雾般的怅然,解释道,“当初我为了保住剑宗,将整个苍梧山和妖界的气运牵连到了一起,是以妖界通往人界的入口就是苍梧山。我们若是要离开妖界,就只能从苍梧山这边走。”   依照位面的变动和时间的不同,人间应当已经过去了四百年左右的岁月了,叶九思不知晓剑宗是否安在,不知晓叶怀瑾是否已经成功飞升。   毕竟时光岁月何其残忍,如今世间已是沧海桑田,叶九思也不知晓往昔的故人是否还在,已不知他们如今是何种模样。对叶怀瑾,叶九思心中是有愧的,即便叶怀瑾曾言感激她给予他此生的所有,但叶九思仍然觉得自己是对不起他的。剑宗本来应该是她的责任,但叶怀瑾却将剑宗发展得很好,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叶九思知晓,剑宗虽然是由她所创立的,但是她其实也只是占了个名分,真正配当剑宗宗主的那个人,应该是叶怀瑾才是。   怀揣着这样的复杂,他们便来到了妖界的出口,只是这里同神魔之井一样,派有重兵把守,禁止妖族入人界,也防止人界那边有修者闯进来。就如同神与魔之间的矛盾一样,妖族和人族其实也都怀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警惕和敌意,妖族有许多妖兽以人为食,人族也常常将斩妖除魔挂在嘴边,这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冲突。或者说这就是天道定下的规则,六界生灵各有不合之处,相互制衡,以此达成一个完美的弧。   妖界这边的守护者是英招一族,已经算是较为温和的妖族了,而人界那方的守护者便是剑宗,这也是叶九思当初为剑宗设下的后路。   守护妖族的入口,这就是一个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毕竟宗门内有一个随时都可能钻出妖兽的空间通道,谁都无法安下心来。但剑宗不同,他们拥有上古时期凤凰一族的守护结界,凤凰、龙与麒麟曾经是天地间的主宰,是以不管再怎么狂妄肆意的妖族都要在结界面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而只要有守护者的身份存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对剑宗下手,否则妖族来袭无人可挡不说,往后还要代替剑宗镇守这一方小洞天的灵脉,简直得不偿失。   毕竟此界仍然是修行道法的人居多,如剑宗这般以武入道不需要灵气供应的,几乎称得上独一无二。   显出寒琪所给的手令之后,英招一族便很快放行了,他们穿过由紫晶石铸造出来的隧道,走出来时便可以明显察觉到空气中灵气的变化。叶九思轻轻触碰了一下洞口的结界,层层漾开的水纹像是糖丝般消融,一阵柔和的光芒过后,乍然展现在叶九思面前的便是一片葱茏且生机勃勃的绿色。   叶九思微微一愣,在她的印象之中,苍梧山上就是不变的冰雪封镜,凄神寒骨的冷,此时她却是想起来最初她和叶英初致此界之时,苍梧山也是这般生机盎然的景象。他们所在的出口乃是一处山洞,四周遍布符咒和封印,不远处的石壁上正刻着剑气凛然的“剑宗”二字,大气磅礴的字迹之下,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锋锐冰冷的剑意,时隔了这么多年,叶九思曾经留下的剑气竟仍然凝而不散,在此蕴养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叶英看着那处山壁,也是有些怔然,可他却又分明认出,这里便是他当初度雷劫身陨的地方。   倏尔间,远处便传来了剑刃破空的飒飒利响,叶九思抬头看去,只见十数名身穿金纹白衣的剑宗弟子御剑而至,各个身姿挺拔,气息内敛,如同出鞘的宝剑般锋锐无匹,显然是学有所成的人。而当先化光而来的是一名容貌清姣,宛若好女的男子,他神情冷肃,衣着精致,风姿清贵优雅得令人目眩神迷。他先行而至,本是面含薄怒之色,但是当他看到叶九思的容颜时,整个人便宛如雷劈了一般僵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道:“宗主?!”   叶九思凝神看去,迟疑道:“……可是流觞?”   面前的男子便是曲无容和一点红的孩子曲流觞,只是比起旧时温柔如水却性格狡黠的模样,此时的曲流觞显然已经修炼有成了。他的举手抬足都透着优雅和贵气,但那份因他容貌之美而产生的女气却被含而不露的威仪所替代,纵使风华绝代,却令人生不起半分亵渎之心。   曲流觞回过神来,他一拂袖,道:“你们都退下。”   他一声令下,那些御剑而来的剑宗弟子便齐齐归剑还鞘,齐声应是,整齐而有序地快速退去。这显然是剑宗的新兴弟子,完全是叶九思陌生的面目,但是他们即便听到了曲流觞对叶九思的称呼也仍然目不斜视,眼神清正,毫无窃窃私语,足可见剑宗治下之严苛。   等到弟子都退下之后,叶九思就看到曲流觞神情一变,方才的威仪赫赫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竟是露出了一副仿佛弃犬般可怜兮兮的神情。   “宗主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师伯欺负流觞欺负得好惨啊!您要给流觞做主啊!”曲流觞跑过来正想拽着叶九思的衣袖哭诉一番,却冷不丁地被人抱住了腿,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容貌俊秀的小男孩朝着自己笑得乖巧又可爱。再抬头一看,便见叶九思被扯后了一步,站到了叶英的身边。曲流觞看了看靠得很近的叶九思和叶英,又看了看抱住自己大腿的小男孩,再次露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   叶九思有些头疼的摁了摁眉心,只觉得方才满心的惆怅怅惘都烟消云散了,看着曲流觞轻声的道:“这么多年了,你竟是一点未变。”   还是那个外表光风霁月,内心却爱玩爱闹的曲流觞。   曲流觞收敛了过于浮夸的神情,浅笑着抚了抚长琴的脑袋,说没变,其实也不然,毕竟过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但是曲流觞和叶九思不同,他自幼便开始修真,知晓自己寿数漫长,便也很懂得给自己找乐子。如今时光沉淀了他的气质和见识,可那宛如赤子般的心却分毫未变。   他笑容温暖,轻柔得道:“宗主,欢迎回来啊。”他知晓叶九思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如今见她等到了自己所爱的人,自然为她高兴。   只是……“宗主您可以把师公和小师叔一起带回来的嘛!剑宗房子多啊完全住得下啊!您知道师伯怎么欺负流觞的吗?流觞命苦呀!”   曲流觞向来是个在晚辈面前端得住,在长辈面前滔滔不绝的人,也不知晓是不是如今剑宗里已经没有可以让曲流觞随意话唠的长辈了,此时见了叶九思和叶英,简直恨不得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说出来。好在他还多少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挑了重点重要的事情先讲给叶九思听。   原来当初叶九思和九天玄女在卷云台上闹了那么一场之后,在整个修真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叶怀瑾得了寒琪和重楼的提醒,暂时封闭了剑宗,没有掺和进这些破事里,只是一心培养年幼弟子的实力。剑宗安然无恙,琼华派却是彻底乱了。   夙瑶从神界的手里夺回了琼华,但人类对神明的敬畏感是抹之不去的,即便虚静字辈的新生弟子愿意追随夙瑶,但更多的人却是惶恐夙瑶此举会招来神界的雷霆惊怒,殃及琼华。这样的场面局势之下,夙瑶不可能继续继任掌门之位,琼华派新任掌门静言只得依照夙瑶的命令,将她从琼华弟子名录中除去。静言因此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而夙瑶散发除冠,只带了自己的佩剑,便遁入尘世,失去了踪影。   “但是实际上呢,她失去了琼华这一层压迫和束缚,又因使用了五灵轮和五灵珠的原因,已经具备了飞升的实力。”曲流觞指了指天空,压低声音悄声道,“只是当时神界一片混乱,仙界还未成型,飞升并非明智之举,她便干脆弃了天光,成了散仙。”   玄霄后来还是入魔了,他带着羲和望舒双剑去了魔界——叶九思将九天玄女的神魂化成了望舒剑剑灵,煞气滚滚,原本的神器变成了魔器,如今被镇压在魔宫之中以儆效尤。追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魔尊重楼不忿天帝伏羲将昔年蚩尤的始祖剑封印于云顶天宫,如此礼尚往来罢了。   而玄霄入魔之后不但不再受羲和阳炎的影响,反而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用实力向世人证明了杀亦可载道。   望舒宿主韩菱纱因为望舒有剑灵之故,终究摆脱了望舒宿主的身份,嫁给了云天河为妻。但因为她身上的罪孽太重,即便她苦心修炼养身的仙术,却也只不过将短短三十余载的寿命延长至七十,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背负罪孽,而没有给云天河诞下子嗣,也算是寿终正寝。   而慕容紫英则抱着焰归静坐了三日,满头乌发尽染白霜,同夙瑶一般,仅带着自己的剑匣,离开了琼华。后来静言去世之后,新任的掌门人天资虽好,却最是恃才傲物,方登位,便将慕容紫英和云天河四人从弟子名册中除名。慕容紫英征得宗炼的同意之后,改道号为紫胤,在外四处游历,苦心修行。他仍然穿着琼华派的蓝白服饰,以自己的方式怀念着自己的门派,却不愿意再回去看一眼那个早已经不复往昔的山门。   后来许是游历足够了,他选了一个被妖物环肆且以解封之术闻名于世的小门派,暂时安定了下来。如今是天墉城的执剑长老,四转散仙,悟得太上忘情之道,其对剑之一道的了解无人可及,时常开坛讲法,世人皆叹,言其“天道虽已悟,犹解浮生悲”。   至于剑宗,则复杂些许,许是厚积薄发,天道法则完整之后,人界的灵力浓郁了不止一倍,加上神界一片混乱,许多原本被压制的人都有了飞升的可能。剑宗二代弟子里,叶怀瑾最先成仙得道,可不等他转交权利,同辈弟子之中代表“无情剑道”的卿寒同样得以飞升。“至柔之道”的挽月不愿飞升,成了剑宗的长老,却因心性温柔和煦而不适合接手掌门之位。而一点红、曲无容和浪翻云三人,都显然不是适合的人选。   三代弟子之中,最出挑的两人便是曲流觞和原随云了,但是奚琴修道太晚,终究无有所成,兵解后前往鬼界轮回。原随云取了翳影枝一同前往鬼界,一路护送奚琴投胎转世,之后再回到人界寻找到奚琴的转世之后,悉心教导她仙术,只等她学有所成后再将灵魂还给她,哪里还有心情继任掌门之位?是以曲流觞雀屏中选,成了剑宗第三任掌门,不管他如何反对,都被叶怀瑾压制了回去,甚至直到叶怀瑾飞升,他都没能逃出生天。   “而且,青竹那个没良心的居然带着他的妹妹跑去妖界了!就剩我一个人!师伯欺负我,师侄也欺负我,真是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交代一下仙剑世界的后事,不同的人不同的结局,因为夙瑶抢回了琼华,而伏羲和九天玄女自身难保的原因,是以琼华“东海千年”的惩罚没有得到实施。毕竟谁让伏羲自己作死立下了不许神明过界的契约呢?而且法则也不会让储备粮跑掉的,所以都被困在神界了。这章中,剧情里有些人的悲剧被改变了,有的人悲剧程度减轻了,大抵这也算是好事吧。 在天道的命格轨迹之中,仙界会取代未来的神界,由帝王制变成了民主主义哈哈~! 慕容紫英白头是因为三观被重置了而不是因为小酒儿挂掉了,不要乱想~!以及小瑾被提醒了,所以知道九思没死,知道小酒儿成功了之后放下了心结,飞升了~ 没关系,别担心,飞升了也能拖下来。 奚琴和原随云简直2333,师徒恋可以来一发不解释~! 霄哥和瑶姐天涯海角各处浪了,各有各的人生~! 以上,希望大家满意么么哒~下一章应该能去找紫英了~~ 感谢【白陵】、【虢季子白】、【墨翠】、【丹青舒卷】、【锦衣玉】、【一叶心影】几位亲的地雷打赏~!土豪们抱抱爱你们~~! 我终于……补完所有的更新了,恢复隔日更的模式,哎妈呀真心受不了,这几天太遭罪了。作者君要去实习了,所以要先学习当客服的技巧,以后的更新还是隔日更哦么么哒~!爱你们~!作者君需要好好缓缓了嘤……   ☆、【第一百零七章】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尝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琼华虽然没有没落,但是也是被昔年之事打击得险些一蹶不振,门派里内乱不休。与之相反的,剑宗隐世避居,弟子虽少,却稳扎稳打,每一代都有不少弟子脱颖而出,挑起大梁。如今剑宗里已经是六七代的弟子了,叶九思基本都不认识。昔年的弟子不是兵解进入轮回,就是得道飞升了仙界或者修成了散仙,偶有几人如今进入了大宗师的境界,也入了尘世去寻找自己的机缘了。   叶九思同叶英一起见了挽月和几名弟子,对于叶九思的突然回归,他们是既惊且喜的。除了真切的欢迎叶九思的归来以外,他们还对传说中让初代宗主痴情了一辈子的男人进行了瞻仰。只是叶英的辈分甚至比叶九思还高,弟子们也只能感叹两人的感情来之不易,也没有反对亦或者是其他。   修道修久了,心也渐渐淡了,许多世俗斤斤计较的辈分之别,都不是他们会在乎的事情了。   毕竟,修道的岁月何等的寂寞,天长地久的寿命之中能够得一人相伴,已是莫大的幸事了。   叶九思问过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叶怀瑾去仙界前做了一些准备,是以能传递一些消息下凡间。只是因为仙界和人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所以他们收到信息或许会迟一些。而据收到的信息来看,叶怀瑾和卿寒两人去了仙界后才发现仙界无比的荒凉,人丁奚落,是以他们在仙界之上也建立了一个剑宗。   随着仙界的不断繁荣昌盛,宗门定然也会如雨后新竹般冒出,但叶怀瑾终究把控住了先机,成了仙界第一的门派。   叶九思有些欣慰,这个孩子如今走到了现在的境界,必定是经历过无数的风雨和苦难。但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能够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人了,思及过往,当真让人忍不住感慨一句世事无常。叙旧之后,叶九思便询问起了昔年龙渊部落铸造的焚寂之剑的下落,长琴在一边听着,原以为陈年往事,知晓的人都已经作古了,想要找到蛛丝马迹都很困难,却不想剑宗居然很快便查出了答案。   “焚寂之剑封印在了乌蒙灵谷,归三皇女娲治下,女娲娘娘虽然身陨,但是一抹神魂仍然存在于幽都之内,女娲后人也活跃在苗疆之地。”曲流觞翻阅着弟子送上来的书册,有些诧异地道,“只是那乌蒙灵谷十数年前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结界居然破损了,当时的大巫韩休宁无奈之下只好请求幽都的援助。只是青玉坛的人察觉到结界破损,掌门雷严为了振兴青玉坛而对乌蒙灵谷众人刀剑相向,逼迫他们交出焚寂之剑。”   记载此事的书册已经有些年岁了,泛黄的纸张翻动时便有着纸页的沙沙声,很是庄严肃穆:“当时战况惨烈,韩休宁眼见事情不妙,便耗尽心力将焚寂剑封印之后交给了自己的孩子韩云溪,让他带着剑和一部分族人一起逃出去。说来也巧,天墉城的紫胤真人正好在附近游历,见乌蒙灵谷中烈焰升腾,便出手相救,保住了大部分的族人。青玉坛不敌只得败退离去,韩云溪却阴差阳错之下滴血被焚寂之剑认了主,后来成了紫胤真人的弟子,如今在天墉城进修。”   “乌蒙灵谷历经此劫,族人虽说存活了下来,却已经无力封守焚寂之剑。韩云溪便带走了焚寂,只是焚寂之剑到底是凶剑,韩云溪受煞气所扰,时常有神志不清的时候。紫胤真人收他为徒后悉心教导,为了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韩云溪更名为百里屠苏。”曲流觞有些烦恼地翻了翻书页,道,“我想起来这事儿了,这百里屠苏年岁渐长,天墉城的解封之术也已经压不住他的煞气了,紫胤真人还写信来问过,宗主要找的焚寂之剑是这个吗?”   叶九思低头看了看太子长琴,长琴盯着书页上焚寂之剑的画像,点头道:“就是它。”   想到焚寂之剑居然认了他人为主,长琴就觉得自己堵心得不行,只是他约莫也知晓应当是另一半魂魄不想被封印,想要逃出去,才会出此下策。   “诶,原来是小师叔要焚寂之剑啊?”曲流觞笑着抚了抚长琴的脑袋,劝道,“小师叔乖,焚寂这种会噬主的凶剑力量再大我们都不稀罕,你看琼华派,玩个阴阳双剑结果把整个门派都搭进去了,多不值啊?你想要什么剑我们宗里面都有,现在全天下就属我们剑宗拥有的剑最丰富了。”   长琴温雅的笑容微微一僵,深吸一口气才道:“焚寂之剑本来就是我的,那是我的半身。”   曲流觞:“哈哈好好是你的,你高兴就好,小师叔真是太可爱了。”   长琴:“……”可恶好想打死这个师侄!   叶九思接过曲流觞递来的书册翻了翻,便传给了叶英翻阅,压低声音道:“师父,当初我用玉横将你的灵魂送走,利用空间时间轴的不同才割舍开师父和焰归的联系。只是当初为了让天道放松警惕,便只能将焰归留下,没想到机缘巧合,焰归和焚寂居然都在紫英手里。”   叶九思是觉得有些愧疚的,毕竟焰归算得上是叶英的半身,但是当时她自身难保,当真没来得及将焰归带走,这让她觉得很对不起叶英。   叶英听罢,只是轻轻摇头,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安抚着道:“无需如此,你已经尽力了。”叶英说不出更多的安慰之语,但是焰归既然是他的半身,又如何会怪罪于她?毕竟她已经为了彼此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了,他心中只有愧,又何来的怪罪之说?   如今之事,去见紫胤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叶九思心中也不免有几分蹉叹与憾然。当初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她虽然力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但最终还是不能如愿。她亏欠了叶怀瑾,亦亏欠了慕容紫英,到底世事茫茫,想要求得两全之道,又谈何容易?   天墉城也是昆仑八派之一,只是比起当初琼华派八派之首的风光和繁荣,天墉城多少有几分不温不火的趋势。它所坐落的地方并不安全,四周妖物环肆,对天墉城虎视眈眈。三百年前,紫胤真人带着“人剑合一”的修炼方法,并应六代掌门之邀成为了天墉城的执剑长老,这才解决了天墉城困境,天墉城始成修仙大派。这三百年来,掌门几度更易,唯有已成散仙的紫胤真人稳坐执剑长老之位,其主张慧剑之道,受世人敬仰。   曲流觞给天墉城掌门递了拜帖,剑宗因昔年之故与琼华派决裂,自琼华日渐没落之后,彼此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与天墉城却是私交甚好。毕竟两方都是修剑的门派,天墉城的弟子效仿紫胤,最喜以剑会友,门中习武风气甚重。剑宗和天墉城有矿石上的交易,明面上虽然没有结盟,但是弟子们却时常有往来交流,紫胤真人开坛讲法时,不少剑宗弟子都会前往一观,毕竟慕容紫英昔年在剑宗待了一段时间,四五代的弟子基本都认识他。   百里屠苏今年十二岁了,他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师兄陵越,平日里除了练剑习武,便是想方设法地压制自己的煞气。自乌蒙灵谷一战之后,这个自小顽皮爱捣蛋的韩云溪变成了如今沉默寡言的百里屠苏,他只想着习好一身武艺,下山去为娘亲报仇雪恨。   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做完功课,便去紫胤屋中寻找师尊,以往紫胤都会同他说一些剑道至理或者安排其他的任务。在百里屠苏心里,紫胤真人是他心中无法逾越的一座山峦,是出去娘亲以外对他最好的人。而师尊是最强大的,永远不会败退的仙。   只是百里屠苏见到紫胤真人时,却见到他凝视着一张纸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紫胤真人的表情甚少,百里屠苏亦不是特别心细的人,但是如今紫胤身周略微浮动的气息却被百里屠苏察觉到了,可见对方的情绪起伏是何等的剧烈。百里屠苏不明所以,只能安静地待在一边,等紫胤开口。   “屠苏,下午的功课暂且停了吧,同为师去见一见故人。”   百里屠苏不知道师父的故人为何要见自己,但是却还是认真的颔首点头,回房间打理好自己。   百里屠苏想着,自己师父的故人如果不是白发苍苍的道士,便约莫也是同师尊一般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但是没想到的是,师父的故人居然是一对容貌气度皆是上品的年轻夫妻,男子倒是一头雪发,但是容貌却比紫胤还要年轻,不过弱冠年纪。而那女子看上去不过桃李年华,发如泼墨,清冷中却又带着几分温柔。除了她一双静如死水的眼眸能隐约看出几分沧桑以外,她就像是普通的深闺女子一样,带着青瓷如水般的秀丽。   百里屠苏之所以认为他们是夫妻,除了他们看上去就如同一对璧人一样般配十足以外,还因为他们身边跟着一个笑容可爱的小男孩。百里屠苏想,那定然是他们的孩子了,因为女子看那孩子的眼神平和温和,带着几分怜意和慈爱。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当真就如同一家人般和谐融洽。   连百里屠苏都这么想,紫胤自然不会例外,他只是看着叶九思,久久无法言语。   昔年那惨烈至极的一幕似乎仍然在记忆中鲜明,慕容紫英知事之后就掉过这么一次泪水。叶九思觉得欠他良多,他也觉得自己害了她。她自绝经脉的一幕让慕容紫英许久无法释怀,哪怕后来叶怀瑾转交给他一封手信,里面道明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叶九思对他的歉语和安慰,他都觉得自己错了。   他为了琼华而选择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却不想原来是被人所利用,险些害得她万劫不复。   慕容紫英不怪叶九思当初没有对他说清楚一切,在叶九思迟来的解释里,慕容紫英知晓她当初活得很苦,也很危险,稍有差池,便是掉落万丈深渊。而他当初只是琼华派一个小小的弟子,琼华飞升之事他阻止不能,叶九思虽然没有阻止琼华飞升,但是却给琼华派留下了后路和生机。年少时的他不懂,等到他游历的地方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才知晓昔年的自己是何等的天真,而她虽然有心利用琼华,却用自己的手段保住了琼华,做到了他无力做到的事情。   从头到尾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只是不想亏欠别人。   叶九思写给他的信里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平淡温和的言辞,字里行间却是斑斑血泪的酸楚。曾经的伤口被她亲手挖开,将最残酷的现实一一展露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知晓自己错在了哪里。叶九思说,她不怪他,只是觉得对不起他;说给他的那本书,其实是她师父的剑法,因为觉得他跟她师父很像;她说自己不孝,乱了伦常,爱上了自己的师父,但是她绝不后悔……她说了很多很多,最终也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诉他要懂得坚持,莫要辜负了初心。   那时,慕容紫英拿着她的信件,抱着她的剑,枯坐了三天,墨发成雪。   后来他与友人相谈,重聚,谈起此事,韩菱纱和柳梦璃只是感动于她的痴情,云天河黯然于他们的误解,慕容紫英却从中看到也学到了她的坚持。   如今再次相遇,心中感慨极多,只是活得越久,越是清楚短短的“不负初心”四字是何等的难事,绝非口上的泛泛之语。不管过往如何,慕容紫英却是真心实意地欢喜她的安然无恙,他悟得无上剑心,从那本剑谱中衍生出了许多不同于琼华派的剑法,已成为他如今的立身之术,他欠她一份因果恩情也是真的。   只是……慕容紫英看了看叶英,又看了看长琴,一时间竟不知晓如何言语。   “这是师父及外子,叶英。这是小儿,叶长琴。”叶九思淡着眉眼从容不迫地说着,安之若素的模样仿佛在讨论着天气。   “幸会。”叶英淡淡的颔首,温文有礼,似乎半点也不见怪。   “幸会……”慕容紫英怔然地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有些干巴巴地回道,“这是晚辈的二弟子百里屠苏,另有首徒陵越,尚且不在宗门内。”   慕容紫英是知晓叶英此人的,他知晓叶英是叶九思的师父,也是叶九思心之所系之人。虽说师徒有违常理,但是慕容紫英修道有成,早已看淡了这些身外俗事。慕容紫英也知晓,昔年教导他心剑之道的人与其说是叶九思,不如说是叶九思代师收徒,传授他心剑道义。叶英的剑道中正、平和,是从抱剑观花的日子里悟出来的自然之道,追求顺其自然。可以说和慕容紫英一样,叶英的剑道原也是太上忘情的慧剑之道,但不同之处不过是最终为了叶九思重回红尘罢了。   许是两人太过相像,又都不善言辞,是以一时之间气氛倒有些沉凝了下来。   叶九思见两人如此,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掩在衣袍下的手轻轻握住叶英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她看向慕容紫英,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长琴的脑袋,笑道:“许久未见了,一眨眼也有四百多年的光景,只是此次前来,除了见见故人,也是为了小儿长琴。”   慕容紫英被叶九思的一笑怔住了,似乎没想到昔日冰冷宛如高山寒雪的女子如今也能笑得如此温柔,但却很快回过神来,抬手示意,颔首道:“请随我去屋中一谈吧,但凡紫英能做到的,都绝不推辞半分。”   他说得认真,叶九思便也笑着应了,而长琴也终于收回了盯着焚寂的目光,朝着紫胤微笑。   百里屠苏有些不明所以,想着长辈谈话自己不应该插嘴,如今故人也见了,自己也应该走了。但是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人一把揪住了衣角。因煞气不受控制之故,百里屠苏极其不喜欢和人接触,他正想甩开,一回头,却看见了小男孩乖巧的笑脸。   长琴突然伸手抚了抚被布条抱起背在百里屠苏背上的焚寂,百里屠苏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害怕这嫩生生的小娃娃会被煞气所害。却不料长琴一触之下,焚寂剑竟微微发出了嗡鸣,那让百里屠苏焦躁不已的煞气竟一点点的收敛,被吸入了焚寂剑中。   百里屠苏愣愣地看着长琴,长琴却温文地笑着,和煦的道:“随我们一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是辛弃疾的丑奴儿,因为太长了,放不下,作者君给重新排了下序。 关于男神的剑道问题,作者君愁了很久了,男神这种吧,说无情又不无情,说有情又太淡泊,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男神的剑道,应该是趋向于两者重剑的中正平和之道。但是作者君今天突然想起来,男神的剑道,“慧剑”二字便已道尽矣。 啥是慧剑?【一断烦恼,二断淫\邪,三断贪嗔】便为慧剑,但是慧剑并非断情绝爱,只是断掉人欲\念之求,贪婪之求,男神心中还有着温柔的情感以及责任,但是他心境却已离尘绝世,所以我觉得用这个来形容男神的剑道是最妥帖的。 呃……如果有不同的见解……请不要和我撕,嘤嘤只是个人意见啦…… 这章虐狗了,师父及外子什么的,亏小酒儿说得出来~!十指相扣什么的~!好一碗狗粮_(:зゝ∠)_ 所以,之前站在小酒儿的角度上去讲述紫英的难处,现在站在紫英的角度上去讲小酒儿的难处,大家是不是没有那么介怀了?两人其实都没错都有苦衷来着~! 乌蒙灵谷还是受到了袭击,但是悲剧的程度被我减弱了,游戏里面是死得一个不剩,现在只是元气大伤而已。游戏里面百里屠苏被人杀死后失去了命魂四魄,韩休宁便将煞气连同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封印在了百里屠苏体内,让他得以复活。→_→但是作者君这里也改了,只是让焚寂认主而已,灵魂没有残缺啦,放过屠苏这个小可怜吧~! 我会说其实我被游戏第二个结局桃花幻梦里面的小屠苏给萌哭了吗?嘤嘤嘤…… 作者君正在写瑶姐的短篇小说,讲述瑶姐的一生,希望将来发表出来的时候大家能多多支持~!至少……至少数据别那么惨淡啦哪怕你们看完想打我我也认了_(:зゝ∠)_ 感谢【丹青舒卷】、【锦衣玉】、【汀离】、【一叶心影】、【一笑奈何】的地雷打赏~!我好像最近遗漏了一位小天使的打赏忘了感谢,亲爱的们因为作者君是在后台看你们的评论的,所以请不要将地雷的调皮话删掉哦~!删掉了作者君会不知道你们谁送了地雷哦么么哒~! PS:基友碧落殇当初为了拉我下水曾经立了死亡flag说如果我完结她就完结,但是我现在都快写完古剑世界了,她还在时不时地断更,我就坐等她作死2333~!   ☆、【第一百零八章】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紫胤垂眸,从剑匣中取出尘封已久的焰归,看着剑鞘上略显黯淡的颜色,不由轻叹。   四百年前,焰归剑便常伴慕容紫英身侧,比任何一柄剑相伴他的岁月都要长远。年少时使用的灵剑随着实力的增长而无力再追随他的脚步,即便后来得到了战剑古钧以及情剑红玉,焰归却真真切切陪伴着他走过了最初苦心悟道的岁月,其意义非比寻常。只是此剑有灵,数百年过去了,虽然愿意为他所用,却不愿意认他为主,是一柄从一而终,至忠至义的剑。   “此剑随我数百年的时光,如今,也应当物归原主了。”   紫胤将焰归剑奉于叶九思面前,叶九思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了焰归。叶九思握住剑柄,拔剑,古拙的剑鞘中藏着一泓秋水,澄冽而明亮。焰归陪伴了叶英漫长的半生,后来从凡剑变成仙器,已经凝聚着叶英铸造此剑时的初心和叶九思重铸时的情意,早已有了自己的坚持。虽然并未衍生出剑灵,但是自有慧性内蕴其中,此生只愿认叶英一人为主,除他之外,紫胤不行,叶九思也不行。   “师父。”叶九思双手捧剑,转身看向叶英。   叶英淡淡颔首,抬手轻轻覆上焰归的剑鞘,轻抚而过的动作仿佛拭去了剑上的黯淡之色,灵动却内敛的剑身缓缓乍现出光彩。   叶英握住了焰归的剑鞘,将之拿起。这个迟来了数百年的相逢似乎惊动了剑鞘里的剑魂,剑鞘中传来一声声清越而冗长的剑鸣。剑刃撞击剑鞘的喀喀声不绝于耳,任谁都能感觉出那样几乎满溢而出的狂喜和哀伤。叶英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随意转之间,焰归便缓缓归于平静与安宁。   叶英平淡的眉宇都染上了些许的悲色,轻抚着剑鞘的动作都透着沉重之意。   剑在叶英的眼中,从来都不是死物,就好像他为剑而生,失去剑就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而他的剑,同样也会感觉到寂寞的吧?   “非常感谢。”叶英归剑还鞘,一双暖棕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慕容紫英,沉淀着真挚的谢意,“你将它照顾得很好。”   紫胤浅浅的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平淡得几乎不能算是笑容的神情。   长琴乖乖的坐在叶九思怀里,任由叶九思半搂着他的腰,只是他的动作却很不乖巧——他一直试图撑起上半身去抚摸百里屠苏背上的焚寂之剑,引得百里屠苏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警惕,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一样。但是碍于礼仪,百里屠苏不敢擅自离座,只能抬手攥住小男孩的手,投去不悦的一瞥。   叶九思偏头,神情宁静地听着叶英和慕容紫英的对话,一旦感觉到怀里的小男孩要扑腾出去,便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按回自己的怀里。   长琴并不是故意做出这般孩子气的行为举止的,只是抚摸着焚寂的时候,灵魂上的圆满让他产生了几分贪婪的渴望。残缺的灵魂总是渴望着自己的另一半,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且无可回转的。就好似他曾经附身于角离之子角越的身上,却并没能吞噬掉角越的灵魂。是以那时候角越因为灵魂本身的渴望,时常对着焚寂剑发呆,甚至于后来因为失去焚寂之剑而投身了铸剑炉里,如今焚寂近在咫尺,即便理智强大如太子长琴,都忍不住有几分恍惚。   只是他到底不是放纵之人,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软绵绵的任由叶九思将他按进怀中。   直到紫胤简单说完这些年的事情,叶英才伸手,抚了抚长琴的脑袋,道:“冒昧打扰,实际上是为了吾儿长琴。昔年龙渊部落铸造了七柄凶剑,屠杀了无数的生灵,吾儿长琴的灵魂被封进了焚寂里,成为了焚寂凶剑的剑灵,一部分灵魂饱受煞气折磨,另一部分碾转残存于世间。是以听闻焚寂认主,其主拜在阁下门下,为人师长想必尔也对煞气之事倍感困扰,叶某希望能相互协助,从中寻找解决之道。”   叶英虽然沉默寡言,为人处世却最是妥帖有礼。此时三言两语便解释了现况,并且点出了紫胤心中的疑虑,提出现下最需要面对的问题。   紫胤心中一震,这么多年来,百里屠苏的煞气问题已经烦扰他许久了。百里屠苏和云天河很像,都是确定了一个目标便会执着前行的人,天生一颗赤子之心,坚定且良善。对这个身负血仇,煞气缠身,却仍然善良如故的弟子,紫胤是非常重视且欣赏的。他不希望煞气毁了百里屠苏,但是却又确确实实对此毫无办法,如今叶英所言之事,且不论真假,单单是几近无望的煞气问题能够有一丝回转之地,紫胤都愿意尝试一番。   更何况,他知晓叶九思和叶英都并非虚伪之辈,更不可能觊觎焚寂。就像当初,叶九思宁肯隐瞒下一切,承担风险和后果,都从未对他说过半句谎言。   百里屠苏也惊住了,他扭头去看长琴,却见到他恹恹地躺在叶九思怀里,目光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背上的焚寂。   百里屠苏:“……”总觉得就是个跟他抢草蚂蚱的小鬼!   叶九思简单的给紫胤解释了一番太子长琴的身世来历,只是对他渡魂千年的痛苦及伤疤一笔带过,紫胤看着长琴如今的模样,也有些叹然世事的反复无常。如今神界一片混乱,仙界暗中崛起,诸天神佛尚且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浮屠业火之上的芸芸众生呢?   紫胤答应了,百里屠苏自然也没有意见,能够摆脱煞气的烦扰,他求之不得。   认主的剑不能离主人太远,百里屠苏将焚寂剑交给叶九思后,便每一日都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看着叶九思和叶英讨论着如何提取灵魂的事宜。紫胤是个剑痴,在剑道上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悟性,但是在其他方面,他所学当真不多,也只能在一边倾听,多少能学到一些东西。   叶九思对剑灵颇有研究且阅读过大量的古籍,都源自于叶英;而叶英对灵魂残缺有不少的解决方法,也是源自于叶九思。   他们都曾经希望能竭尽所能的让对方摆脱痛苦的困境。   长琴笑容浅浅的看着这一世的爹娘为了他的未来而努力着,温暖和快乐之中,却又忍不住阴暗地想着恢复以后一定要给那个不靠谱的叫寒琪的人来一招沧海龙吟——明明娘亲对剑灵有经验,爹爹对灵魂残缺有经验才对,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出错,当真令人恼怒。   “不管怎么说,想要取出灵魂的前提,都是要先解决煞气问题,否则在煞气的压抑之下,灵魂根本无法保持清醒的神智,纵使融合了也会伤害长琴的灵魂本源。只是这些煞气……倘若以往,我便能以功德化解,只是昔年龙渊部落为铸造七大凶剑,曾经屠杀了十数万人来创造血涂之阵,此等怨气已经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扭转的了。那么,如果不能化解,那就只能转移了。”   叶九思偏头看向紫胤,漆黑柔顺宛如丝绸般的发披散在她的肩上,温柔又恬静:“对了紫英,你之前说玄霄拿着望舒去了哪儿?”   紫胤:“……”   别这样好吗,往昔已如昨日死,四百年以后的今天你还想对九天玄女做什么……   紫胤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平静如水的心湖有些罕见地起了涟漪,复杂难言。   长琴坐在一旁温柔浅笑,拉着叶九思的衣袂,无奈地道:“娘不要在想那些痛苦的往事了,都让他们成为过去吧。至于载体……能够承载焚寂凶剑煞气的必然是要高于焚寂的存在,只是龙渊七大凶剑之中,焚寂本就位列次位,而不嗔早已失去了消息,如今知晓现存的凶剑中,想要完全压制住焚寂——”   长琴面上浮现出几分悲悯天下的慈悲之色,叹息着道:“好像也只有被伏羲封印在云顶天宫的始祖剑了吧?”   百里屠苏登时和他师尊一样,偏首对不及腰高的小男孩进行了注目。   你娘亲只是想找九天玄女的麻烦而已,但你想对伏羲做什么?!   “始祖剑是蚩尤的胞弟襄恒以身殉剑铸造出来的天地间第一柄剑,是以称之为始祖剑。其威力之强大,令人难以想象。蚩尤曾佩戴此剑南征北战,以此剑涤荡六合八荒,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势不可挡。”长琴作为追随伏羲飞升至仙界的神明之一,自然对这样的往事了如指掌,“不嗔虽然是七大凶剑之首,但是实际上和焚寂此消彼长,一者主邪火之力,一者主杀灭之金,即是凶险。始祖剑却不同,它可以压制世间所有的剑。”   叶九思和叶英面面相觑,如今仙界被天道封闭,他们两个人都曾经得罪了天道,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莫非此时还要往火坑里跳?   长琴显然也知晓这个提议很不现实,因为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温柔的安慰道:“当然,此乃下下之策,始祖剑能压制住焚寂,但是保不准其过于霸道的力量会对残魂造成伤害,最稳妥的应该是寻找到和焚寂相克的凶剑,借助中和的力量将煞气转移。”   “龙渊七大凶剑分别是阴阳五灵,而焚寂代表的是‘火’,我们只要找到代表‘水’的绝云即可。”   寻找一柄不知被封印在何处的凶剑的确比前往神界盗取封存在云顶天宫的始祖剑要来得容易,叶九思正想传消息回剑宗,紫胤却发话了。   “晚辈知晓绝云的所在。”   绝云在哪里?   在夙瑶手里。   或者确切点来说,绝云所在地的消息,在夙瑶手里。   昔年夙瑶只身远走,慕容紫英便再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就连静言在位的时期,夙瑶也只是单方面地送了些东西回琼华,却拒绝与任何人联系。只是夙瑶一直在人界没有飞升,凑巧慕容紫英那一段时间也在人界游历。修真者御剑眨眼便可走过千山万水,慕容紫英去过许多的地方,百多年下来总会凑巧那么一次两次,让慕容紫英见到离开多时,久未谋面的夙瑶。   比起在琼华派时,为了保住威严而老气木纳的装扮以及浑身冰冷的气息,慕容紫英再见道夙瑶时她已经变了许多。总是一丝不苟高高挽起的秀发披散在身后,仅用一根白色的绸带松松挽起。面容上不再是刻板的严肃,反而是一种淡漠无情的冰冷。   离开了琼华之后的夙瑶,选择了无情道的路途。   与慕容紫英虽然太上忘情却还心怀慈悲的慧剑之道不同,夙瑶的冷是由里到外,发自内府的。短暂的交谈过后,慕容紫英便发现了她并不想再和红尘有任何羁绊与牵扯的念想,尽管倍感怅然与遗憾,但慕容紫英也看得很开,对夙瑶的向道之心表示了理解。   而那时的夙瑶就背负着一柄煞气凛凛的宝剑,慕容紫英询问起这柄剑时,夙瑶告诉她这是凶剑绝云。   夙瑶是在游历只是途径一处村庄小镇,镇上的居民曾言山中有害人的妖物,让他们不敢入山打猎或采摘草药,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夙瑶虽修无情道,心中却自有一番原则计较,仗剑独行进入了深林里打算为民除害。谁料到却途遇一座荒废的地宫,她发现地宫里阴气阵阵,凝成了不少鬼怪残害凡人,便出手清理了这一方凶煞之地。随后她便发现了绝云,知晓这处地宫原是封印绝云的地方,但是随着绝云封印的日渐削弱,煞气透出,地宫中的守护者早已死伤殆尽了。   凶剑所在,方圆百里皆被煞气所污浊,夙瑶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身为昔日的琼华掌门,她对这等噬主的凶剑最是没有好感,亦不想据为己有。但仅靠她一人之力,也无力封印绝云,是以夙瑶打算带着绝云前往东海深处,那里曾经是神魔大战时期用来关押魔族俘虏的地方,阻绝灵力,设有禁魔大阵,是一处天然的封印之地。夙瑶知晓此处还是因为昔年九天玄女宣读的“神谕”,是以她决定将绝云沉渊,封印在东海深处。   听完紫胤的述说,叶九思微微沉吟,这样一来,想要拿到绝云凶剑,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东海之渊,却是个易进难出的地方。   此事还需要另做筹谋,众人便暂时散了。叶九思思索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叶英。   叶九思的计策很简单,她能打开空间通道,进入东海的封印之中,但是进入了封魔大阵,纵使仙神都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如此到底不妥。但叶九思和叶英不一样,他们身具魂契,灵力、功德、气运皆可以共享,此时让叶英学习空间法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便只有借助叶英的力量,让叶九思自行打开空间。   叶英听罢却是倍觉不妥,淡声道:“你我皆不清楚那禁魔大阵的厉害之处,倘若此举失败了,又当如何?”   叶九思从容地淡笑,亲昵地道:“那便将那牢笼劈成碎片罢,原是不想惊动天道的,但若借此禁魔大阵避过天道的限制,说不得便能重回大唐?师父,昔日便曾听溪风有言,东海是一处非常特殊的地方,东海之渊乃是大千世界的最底层,不知通往何方?正是因此,东海的结界天成,从上至下,限制一层比一层深,连大罗金仙都难逃此地,是以神界才会将魔族俘虏关在人界东海,而不是神界了。”   “只怕这东海深渊,乃是大千世界的缺口。我们以人参果重塑仙躯之后,便被此地的天道法则认同,可以在这个世界存活而不被当做异数清除,但我们想要重新回归故土,天道法则应当是不允的。当初徒儿尝试过利用空间法术突破壁垒,却不过三盏茶的时间便被强制带回,但是……”   “师父,那份异界的资料里曾言,就如同任何一个世界都有世界之基一般道理,有开始便必定有终结,而这是唯一能离开大千世界的方法。”   “既然身为世界之基的乃是这九天之上的神树,是世界的制高点,那这个世界的终点,或许就在世界的最底层,也便是东海的海眼——归墟。”   叶九思凝视着叶英的眼睛,静静地笑了:“不管是为了长琴,还是为了回家,我们……都得去看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的意义有很多层,一则是表达小酒儿和男神对长琴的重视,二则是说父母之情,也是想说小酒儿和男神的责任,第三……则是指他们去了这么多世界后仍然不忘回家的执念。 这章大家看懂了吗?不懂的话请提问,作者君会回答你们的~! 之前小酒儿回去没多久就被撤回来了,作者君现在打算安排让他们安全回家~! 夙瑶女神我还是让她走了无情道_(:зゝ∠)_因为感觉道之所向才是她心之所向。 这章萌点和槽点都很多,大家能找出多少? 感谢【云澜紫宸】、【16008932】、【锦衣玉】、【一叶心影】、【英懿】、【丹青舒卷】、【红尘】、【So】、【虢季子白】、【叶断潇然】、【醉月】的地雷打赏~!土豪们抱抱~! 爱你们么么哒么么哒~!   ☆、【第一百零九章】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      叶九思和叶英想要前往东海一探,紫胤是不赞同的,尽管如今神界衰颓,叶九思和叶英又修为深厚,但是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法阵岂能等闲置之?夙瑶的灵体被五灵珠和五灵轮改变,进入无情道后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但是她也只能在禁地的外围将绝云封入其中而不敢入内,便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之处。紫胤相信叶英和叶九思的实力远高于夙瑶,但是与其身陷险境,不若寻找一些其他的办法来消解煞气。   “此时谈何容易?”叶九思淡着眉眼,缓声道,“长琴的灵魂虽然有魂珠的治疗和稳定,但是另一半灵魂却仍然饱受煞气的折磨。且不论这些,紫英,纵使我们拥有漫长的寿命和岁月,想要了却这十万冤魂的怨恨哀戚,又岂是容易之事?”   紫胤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年少之时不知事,在不周山巧遇龙葵寄体的魔剑,仗着拥有可以宁心静气化解污浊的寒月冰魄剑匣,他也曾试图化解魔剑的阴煞戾气。原以为一年不成便十年,十年不成便百年,总会有云开见月明的那天。但是哪里料想得到,魔剑随他整整百年,也只是让龙葵稍微稳住了神智而已,后来不得已之下只能依照龙葵的心愿,将魔剑转赠他人。只因为经历过,是以紫胤知晓其中到底有多艰难。   更何况,太子长琴和百里屠苏,可能都等不了那么漫长的时间。   “晚辈明白了。”紫胤颔首,转头看向叶英,道,“只是此事,晚辈愿一同前往,略尽绵薄之力。”   叶九思微微沉吟,叶英却应道:“也好,东海禁地,叶某与内子到底知之甚少,若能有知事之人相随,便再好不过了。”   此事事关太子长琴和百里屠苏两人,不管如何,身为百里屠苏师尊的紫胤参与此事,也是责无旁贷的。   “东海那么大,禁地也不小,我等不知晓绝云会存于何处,寻找起来或许困难重重,不知阁下是否能联系得上琼华旧掌门?”叶英看着桌上摊放着的东海地图,其范围之广几乎相当于一片大陆,“倘若知晓具体的位置,或许可以在禁魔大阵开启之前离开。”   所谓的禁魔大阵,是为了围困魔族而设立的一种隔绝灵力与魔力的法阵,设立在禁地里,将东海一大片广袤的地界都化为了牢笼。但是阵法的形成是需要力量支撑的,当东海禁地的法阵察觉到有人进入此地,便会大量抽取东海深处被压力凝固几乎化为实体的水灵,开启禁魔大阵。但是阵法开启到底需要时间,倘若能在既定的时间里取走绝云,那么离开禁地就会容易得多。   夙瑶如今修无情之道,所识之人寥寥无几,而昔日的旧时也大多身陨,如今能算得上是故人的,除了远避魔界的玄霄和在剑冢隐居的宗炼,就只剩下如今的紫胤了。而紫胤的确有办法联系上夙瑶,昔年之事,也不知晓夙瑶是觉得有愧于他,还是想要了结一段因果,夙瑶给了紫胤一张传讯符,只说若有需要相助的地方,可以用此符咒联系她。但是紫胤已是四转散仙,世间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便一直都没有跟夙瑶联系过。   如今此事的确需要夙瑶相助,紫胤斟酌了片刻,还是用了传讯符。   尽管他知晓,这一纸传讯符,便已经是夙瑶对过往所有的交代了,斩断了因果之后,夙瑶就真的与红尘再无牵挂了。   远在千里之外神农洞内的白衣女子停止了打坐,睁开了双眼。她一双冰冷含云的眼眸落在身前燃烧的符纸上,透着入骨的淡漠。她一挥袖,流云般在符纸上拂过,符纸燃烧而成的灰烬在空中纷扬飘散,让夙瑶恍惚间想起当初幻暝界一战之后,她给死去的琼华弟子烧纸钱时的景象。   死去的人太多了,那时候漫山遍野的飞灰,染着血气的晚风亲吻着她的衣角。她亲手阖上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带着生还的几名弟子将他们一一埋葬,所有恸哭嚎啕的弟子之中只有她冷着眉眼站立在坟前,任由仇恨的剧毒和飞升的执念,就此扎根在她的心底。   那时的她撑着骨子里的犟性,不肯轻言放弃,否则她有何颜面去面对遍地染血的森白尸骨?难道要她去承认云天青和夙玉两人的背叛才是正理?她不愿,也不想,只要她一低头,死去的琼华子弟都会瞬间变成一场笑话。他们不再是为琼华的未来而牺牲的英雄,而是化成妄图成仙死有余辜的罪人。   恨入骨髓,痴于镜花,逐于水月,明知不妥,却仍然长醉不复醒。   夙瑶眼神沧冷,面如覆雪,那些痛不欲生的曾经,那些撕心裂肺的往事,到底都过去了。   夙瑶走出神农洞,身影化作一道冷光,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凌驾于凡尘之上,狂风席卷着夙瑶的白衣,墨色的发在空中划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眉眼冷淡地俯瞰着人间,神情无悲无喜,她的骄傲内敛蕴含在骨骼里,却无神明般轻蔑红尘的高高在上,凡间一草一木,都化作烟云一般的渺茫。   天墉城,紫胤真人,昔年会追着夙莘要糖吃的小男孩,如今也已走过沧海桑田了。   再次见到故人的夙瑶很是诧异,只是心绪片刻的波澜,很快便复归于平静。她真心实意地向叶九思和叶英道喜,随即便直白的询问需要她做什么。   “多年不见了,你倒是变了许多。”叶九思对于夙瑶是有几分好感的,且不论其他,但是夙瑶能够为了琼华而反抗神明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威望,已是极其不易了。单从这点上来看,已经足够看出夙瑶远胜于绝大多数人的魄力。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夙瑶一梦南柯,如今已是悟了。”夙瑶淡淡地颔首,倒是没有反驳什么。她承认自己过去的执着是错误的了,原以为一辈子都难以看开的事情,如今想来,也不过尔尔。   叶九思轻笑,清妍如画的眉眼间可窥见岁月的宁和,却又藏着几分秀丽明媚。她将现下的情况都如实告知了夙瑶,最后请求她告知绝云的所在。   可是夙瑶却觉得有些为难了,细思片刻,才道:“禁地里是何种情景,夙瑶并不知晓,东海禁地的结界隔绝开了水,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夙瑶前去之时并没有多想,原以为东海也不过如此,但后来才知晓自己委实夜郎自大了。东海禁地位处于深海,纵使夙瑶得道,也无法看见太远的地方存在着什么。但是就夙瑶感知所见,单单是东海西区,就有好几股实力不逊色于散仙的存在,若是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叶九思和叶英对视了一眼,随即,叶英开口道:“早已料想得到,东海禁地不可能单单是禁魔大阵,怕是也有作为守护者的存在。”   叶九思却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倘若东海深渊当真是大千世界的底层,自有通灵之地,又怎么可能不设半点防备?   “许是妖兽。”紫胤在外游历多年,对此自有一番见解,“海中妖兽很是特殊,因为它们大多生活在海洋里,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是以相安无事。海妖修炼的时间漫长久远,甚至有开天辟地时期便存在的妖兽,但是因为它们只能存活于东海,是以无法飞升上界,论其实力,怕是不少仙神都无力匹敌。”   “不管如何,至少先去东海看看情况。”叶英知道此事不易,但也并没有气馁,毕竟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回去的方法。   见小爹娘都在为自己的事情而操心,长琴难得地产生了几分孩子气愉悦,就好像小孩博得了爹娘的注目似的欢喜。与他相比,百里屠苏却是定定的望着紫胤真人,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满是欲言又止。显然,比起长琴小小的狡黠,他却是不希望自己的师父紫胤真人以身犯险的。   长琴见他们谈妥,定好三日之后出发前往东海,便乖巧地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住了叶英和叶九思的手。   叶九思见日暮西山,这才想起长琴还是肉体凡胎,需要进食五谷,不由得歉意地笑道:“是娘亲疏忽了,长琴晚上想吃什么?”   恢复记忆后的叶九思也捡起了以往的厨艺,纵使长琴不重视口腹之欲,也难免多几分欢喜。叶九思有些歉然的询问紫胤可否借厨房一用,便离开了。留下叶英、夙瑶和紫胤三人面面相觑,而长琴和百里屠苏则站在两边两两相望,皆有点茫然。   最终还是紫胤略尽地主之谊,让人安排了几人的住房,原想着差不多可以散了,叶英却觉得不妥,便开口邀请两人一同用席。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五谷杂粮已经不是必须了,甚至为了戒除口腹之欲,也不会去食用人间烟火。只是如今紫胤为主人,辈分却偏偏是四个人中最低的,不招待一下难免闲得失礼。如今叶英开了口,身为晚辈的夙瑶和紫胤反而松了口气,也都颔首应了。   其实与其说用席,不如说是看着孩子吃饭而已,除了笑容可爱的长琴和头也不抬只顾吃饭的百里屠苏,便还有一个来给紫胤请安却被拉来凑数的芙蕖。叶九思在场,气氛总是会和缓不少,叶九思也不坚持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一边笑着给叶英和长琴剥虾拆鱼,一边话题不断地和几人说些什么,气氛倒是很不错。紫胤和夙瑶除了一开始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便只是喝茶认真地倾听了。   两个四百多年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复杂地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看着昔年那个宛如深山冰雪般清冷淡漠的剑宗宗主,动作娴熟地用那双拿剑便可撕裂苍穹的手为小儿剥虾,不免有几分哑然,无言中又带着些许好奇。   都道是大道易得,情劫难渡,原来爱,当真可以融化料峭的冰雪,改变这么一个人吗?   晚间,长琴晃悠着小腿坐在床上,见叶英散下雪色的长发,褪下外衣,便开口道:“爹,我晚上和你们睡。”   叶英偏头望了他一眼,昏黄的灯火映照着他宛若美玉般的容颜,清俊隽永,似茶香饶舌,温醇而清。他走过来坐在床沿边,抚了抚长琴的脑袋,声音平静温雅却是不容拒绝地道:“长琴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以往同席共眠,乃是想着你年岁尚幼,如今到底还是不妥。”   长琴也知晓此理,他们将长琴当做自己的孩儿,但长琴内里到底是成年的男子了,自然不能常理相待。   长琴本是存了逗弄的心思,见叶英认真的同他解释,又坏心眼地堵道:“爹爹是打算让娘亲生个小妹妹了吗?”   看着长琴乖巧笑容下的揶揄,叶英的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他屈指轻叩长琴的额头,道:“胡闹,莫要总是拿此事打趣你娘亲,她若是听到,又该恼了。”长琴没少拿当年的丑事来堵他们,只是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叶九思便不再开口反驳了,最多捏一把长琴的脸蛋,道一声“调皮”。   “恼什么?”叶九思穿过隔间走入内室,便听见叶英的尾话,见长琴看过来,便温柔地道,“床已经铺好了,热水也烧好了,长琴要小心点。”   长琴偏头,晃着小脚丫便跳下了床,道了“夜安”,便也没多闹腾,径直回房了。   见叶英唇角未敛的笑意,叶九思便取了木梳替他梳发,问道:“长琴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叶九思撩起叶英的一缕发放在掌心,雪白的发丝柔顺得宛如丝绸锦缎,握在手里就像是一泓雪色的水。叶九思用檀木梳轻轻理着他的发,叶英也不动,任由她梳理。听见叶九思这般询问,叶英才淡声温然道:“能说什么?左不过便是拿昔日之事打趣,到底还是有点孩儿气的玩性。”   尽管知晓长琴不是个孩子,甚至年岁比两人加起来还要苍老,但比起长琴温润外表下的狡黠,叶九思和叶英却沉稳淡然得多了,免不了将他当孩子宠着。   “这孩子。”叶九思失笑,灯火之下的她眉眼莹润,这一笑间更是说不出的温柔娴静。   梳好发后,叶英便也回过身来,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他没有道谢,只是一双暖棕色的眼眸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安宁中透着温暖。   沧海桑田成追忆,风霜雨雪共殊途,叶英也想不到,一眨眼之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他们有这么多的过去,这么多的回忆啊。   叶英只觉得有些许触动,又有些不能自己的温柔。他伸手抱住叶九思,像以往那般一样,而叶九思靠着他的肩膀,也伸手回抱住他。她的眉眼染着缱绻的眷恋,平淡却带着丝丝温柔的暖,沉淀出浓浓的爱。这么漫长的路终究是会走累的,他的怀抱就好像避风港,给她安心和无言的眷恋。   叶英的感情很淡,克制且隐忍,但是他会一直,一直将在乎的人稳稳地放在心上。   他的唇轻轻印在她的额上,微微的湿润和浅浅的凉,两鬓散下来的发拂在她的颊边,让她觉得有些簌簌的痒。一触即离的吻,他低头看她,温淡的眉眼都染着浅显的温柔。叶九思能看到他的眼睛,琥珀般沉凝的眼眸中是凝固不变的风景,倒映出她带笑的容颜。   “睡吧。”他抱着她,低低的道,“等此间事了,我们便带着长琴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作者拥有一个神奇的技能叫做一秒钟毁灭小清新。 于是—— #八一八那对异地恋夫妻重逢之后患上的奇葩病症# #论婚烟性福造成肌肤饥渴症的概率# #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请善待它# (扭脸)所以说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单身狗,怎么能甘心只有自己被虐到?必须写出来让所有单身狗一起跪地吃土才是你们说对吧? 以及,被迫被秀了一脸的紫英和夙瑶,我相信他们已经接收到我的恶意了。 我对高冷的女神总是没辙各种腿软,嘤嘤嘤不甘心还是把夙瑶拉出来秀秀,真的好喜欢~ 标题里说的既是夙瑶,也是说小酒儿和男神来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痛苦的凄凉的,都已经是曾经了,为未来而努力,才是他们现在该做的~! 昨天答应的额吻杀,塞你们满嘴甜狗粮,腻死你们!哼唧! 感谢【拥抱着你散发出来的木兰香】、【丹青舒卷】、【季诺桐锦】(PS:她是来坑我的,祝贺我考上大学什么的都是驴你们的。)【一叶心影】、【18689683】、【锦衣玉】的地雷打赏~!爱你们大土豪~!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百年来非重大要事绝不踏出宗门一步的执剑长老突然离宗,上至掌门下至弟子都难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涵素真人知晓紫胤非浅空雀鸟,小小的天墉城怕是留不住他的,但是乍听闻紫胤欲要离宗,难免多想了几分。紫胤不欲多说,只是简单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外出解决弟子的煞气问题,且将自己的两柄古剑之一的情剑红玉留了下来,暂时接手山门要务。   而另一柄战剑古钧则是他惯用的,自然随身携带。   只是看着那一对双剑中幻化出来的红衣剑灵,分明是个容貌倾城的妙龄女子。早已知晓叶九思和叶英过往的长琴忍不住看向面无表情的紫胤,暗自思忖对方是不是也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而住在天墉城多年却第一次见到红玉的百里屠苏也忍不住瞅着自己的师父,最后连夙瑶都忍不住淡淡的瞥了一眼。   冷漠到近乎无情的眼眸中甚至还有一点欣慰。   紫胤:“……”掌门到底在欣慰什么?   昔年之事虽然已经经年久远,但是夙瑶多少还是有几分难以忘怀的。慕容紫英不管怎么说都是夙瑶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心性,夙瑶再清楚不过了。而这个嫉恶如仇的少年最终居然会违抗她这个掌门的命令而站到了幻暝界的那一边,夙瑶说不吃惊那是假的,后来云天河和韩菱纱成亲之后,她也曾想过慕容紫英是否对柳梦璃有情?只是慕容紫英并非那等为了一己私情而枉顾门派的不义之人,夙瑶也道是自己想多了。   平心而论,慕容紫英不管是太上忘情还是爱上一个剑灵,都比爱上和琼华派不死不休的幻暝界少主来得好。   尽管夙瑶知晓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行将踏错,但是她曾经毕竟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琼华掌门。这数百年下来她已是懂得心怀慈悲,但是到底也看过太多妖物以人类为食的惨剧,心底对妖族也没多少好感,更别说昔年幻暝界一战,她有那么多同门师长都命丧于此,这已经是无可调和的矛盾和仇恨了。无关对错,无关是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为此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失去了太多条鲜活的生命,仇恨深入骨髓,唯有一方身死才可罢休。   只是夙瑶看着红玉一身红衣,手持双剑,明媚鲜妍的容貌虽然艳丽有余俏丽不足,但夙瑶怎么看都觉得那姿态像极了……韩菱纱。   夙瑶:“……”小辈们的世界真是难懂。   一行四位剑仙,其中两名金仙,两名四转散仙,即便其中有一名舞勺之年的少年,一个总角小儿,但这实力却已然可以碾压这人界所有的势力了。尽管如此,叶九思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海洋毕竟不必陆地,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谁也不清楚哪里藏着什么。   东海归墟之境,即便凌虚御空,放眼望去都仍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蓝。时隔久远,夙瑶也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初是从何处潜入东海的,只能划出一片区域,一点点的探寻开来。百里屠苏和长琴帮不上忙,年岁稍长一些的百里屠苏只能背着长琴,面无表情的看着层层叠叠的海浪。   “让孩子们在岸上等吧。”夙瑶看着颜色深邃的海水,摇头道,“深海中的妖兽从亘古存活至今,远远不是陆地上的妖魔可以相比的,倘若出了事,我们不一定能护得住他们。”   叶九思微微迟疑,颔首道:“也好,长琴便劳烦百里小友看顾了。”   以四人的实力而言,即便是身处海中也怡然无惧,将灵力催发覆于体表,隔绝了海水和巨压。夙瑶在前带路,普一入水,眼中便是铺天盖地的蓝色,耳边只能听到海水涌动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死寂。往下看去,蓝色愈深,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黑。叶九思不免多想,暗道昔日琼华飞升,九天玄女降下的神罚便是禁闭东海千年。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这样的地方,怕是最后即便能安然出海,神智也早已经疯魔了。   四人都没有过多言语,径自往下,渐渐的四周便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得不运力与眼,才能勉强看清楚三丈之外的景象。   “屏息,凝神,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夙瑶神色凝重,传音于他人。那话语中隐约的紧张之意,让叶九思不由得伸手拉住叶英的手。叶英察觉到叶九思一滞的呼吸,便反握住她的手,将自身的呼吸,心跳都调整到最低,近似于无。冰冷的海水中感觉不到半分的暖意,唯有彼此相握的手,才能汲取出些许的温暖。   紫胤虽然心又不解,却也照做了,他那些许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一道庞大得几乎令人心生绝望的影子高高的抬起了那如山般巨大的尾鳍,携带着沧古厚重的骇人气息,掀起无数白色浮光的泡影。那影子缓缓的游移,以极慢的速度张开了巨大的口,海水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凝固了,密密麻麻的鱼群慌不择路的撞进那血盆大口里,连挣扎反抗的可能都没有。那巨大的身影阖上巨颚,曼斯条理的仿佛咀嚼着什么,不一会儿,丝丝缕缕的鲜血在它的齿间溢出,海水便染上了浑浊的腥气。   恐怖至极。   见到这可怖的一幕,叶英握紧了叶九思的手,划开几乎凝结成固体般的海水,如落羽般朝着更深处潜去。隔得远些了,叶九思回头看去,便见那巨鲸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眸,大如磨盘,带着兽性的凶狠,却又透着已然沉寂的沧桑。   不愧是镇守归墟的深海凶兽,这种凶兽体积庞大,纵使生了灵慧,也不能修成人形,更不能飞升上界,只能在这深海,守着永无止境的黑暗。   夙瑶显然在东海吃过苦头,并不敢大意,反而下潜得越深,便越是警惕。叶九思能感应到此处有好几股不逊色于那巨鲸的气息,甚至还见到如一座山峦般巨大的千足巨章,长着利齿凶煞无比的鱼群。在这令人绝望的深海里,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几乎能将人逼疯的暴戾和原始的血性。   四人最终驻足在一座海底的石山上,看着远处废墟一般萧条荒芜的禁地深渊,都觉得有几分沉重。   深海的危险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里就是禁地了,当初,我应当是在结界的上方将绝云丢下封印的。”夙瑶漠然的看着前方一片断井颓垣,看不出半分喜怒,“当初为了封印绝云,我特地查过此处阵法的书籍,禁魔大阵会隔绝掉五行之力,倘若无法汲取天地之灵,修仙之人也会被困死其中。”   叶九思回头看向叶英,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淡淡的惊讶。   他们两人虽说到了大宗师之境之后便能沟通天地,化身周万物为自身的气场,但是追根到底,他们仍然是修行内家心法的武者。其内力源于自身,蕴于丹田,流于经脉,散于四肢百骸,自然不用同修仙者一样汲取天地灵力,只是这番猜测也不知对错与否,总要尝试一番才能知晓。   “叶某和内子进去一探,劳烦二位在外面守候片刻,倘若情况有变,还请尽快离开此地。”叶英如此说道。   “紫英明白了,还望二位多加小心。”紫胤也知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略尽心意。   “倘若引来守护者,你们便尽快离去吧,我方才查探了一番,其中有一股力量在我之上,接近大罗金仙之境。”比起叶英,叶九思显然对单打独斗这件事情更加熟稔,从背包中取出两份玉简,分别交给夙瑶和紫胤,“倘若我们被困其中,也会想办法将绝云送出来,玉简中记载的便是转移煞气的方法,可以温养灵魂的魂玉我已经交给了长琴,等煞气转移之后取出长琴的残魂,好生温养百年,便可痊愈。”   然后她又摸出一个荷包,递给紫胤:“长琴若是询问起来,便将这个给他,我们不会抛下他的,只是时间的长短,我们迟早都会回来。”   紫胤看了看荷包,忍不住道:“何出此言?”   “东海归墟之境,或许是我们离开大千世界的契机,倘若从这处结界里无法脱身,我们会选择暂时离开此地。”叶九思很有耐心的解释着,尽管她现在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仿佛是在交代后事,“如果无法顺利脱身,小儿便暂且拜托你了。”   紫胤无言以对,他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子,却仿佛窥见了过去漫长岁月里一个人龋龋独行的酸楚和苦涩。   他突然间便明白了当初叶九思为何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甚至连同剑宗诸多弟子都被瞒在鼓里。只因她不想欠别人的,不愿意拖累别人。这并非是不信任,也并非不喜爱。只是她对他人抱有的是包容和守护,沉重的爱与责任之下,更多的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时日渐长,变成了一种习惯。   所幸的是,如今有人愿意与她共同进退,不再将她一个人丢弃在刀山火海里。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四百年前他对云天河说了这句话,四百年后的今天,他亦然。   紫胤的品性,叶九思是信的,从第一次见到慕容紫英时,她就一直觉得这个男孩和叶英很像——并非容貌气质,只是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品性和坚持。会将心剑的真意交给他,也不过是因为叶九思觉得,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一个能和叶英这般相似的人了,即便叶九思自己,也是如此。   走进这个天道法则设下的牢笼里,叶九思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她不知道有这样神奇的事情,仅仅因为叶英握住了她的手,她就能对未来毫无畏惧。   踏进禁地的那一刻,叶九思和叶英便阖上了眼睛,神念融进海水里,铺天盖地的四散开来。叶九思和叶英的神魂并不存在不可相容的情况,加之绝云的气息阴戾至极,不消片刻,便果然寻到了绝云所在的地方。二人不敢过多耽误,便快速的朝着绝云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都能清楚的察觉到,在踏入禁地的那一瞬间,这一片海域之中那一刹那的凝滞,不管时间还是海水的流动,都瞬间静止。   叶九思嘴唇微动,声音便如同丝弦般传到了叶英的耳中:“师父,不对劲。”   叶英微微颔首,他抬起头看着禁地上方的海水,一片漆黑之中那阴沉的色彩扭曲旋转着,像是在这深海之中凭空出现了漩涡。海水中涌动着可怕的暗流,旋风般盘绞着,像是要将深海中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习武之人的直觉在叫嚣着危险,叶英面上却仍然没有半分异色,只是沉声道:“尽快。”   叶英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暴射而去。   绝云沉渊三百多年,又被禁魔大阵给封锁了灵力,如今早已铁锈斑斑,黯淡得根本看不出可以斩杀仙神的凶剑应有的风采。叶九思没有伸手去碰,她自己就是纯水属性的灵体,保不准绝云为了挣脱困境而强行认知为主,毕竟焚寂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呢。她不说,叶英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伸手拔出绝云。   却不想骤然之间地动山摇,巨大的漩涡贯彻整个东海,海水疯狂倒灌,就仿佛海底开了个巨大的缺口一样。   叶九思握紧叶英的手,微微瞠目,喃喃道:“归墟?”   叶九思话音刚落,禁魔大阵便瞬间开启,汲取了整个东海充沛的水灵之力,暗红色的纹路遍布禁地的每一寸土地,仿佛是地狱里升腾而起的冥火,妄图烧毁世间的一切。叶九思看着海底的山崩地裂,那仿佛毁天灭地般的场景足以震慑任何人的心神。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自己的次位面,却见那本该安然静待里头的世界之基华光四溢,像是产生了共鸣一般。   “看样子留下的后手真的能派上用场了。”叶九思有些无奈的勾唇,轻声叹道,“师父我们快跑吧。”   这样仿佛带着临阵怯敌般的语气显然不符合两人往日里的言行,但是叶英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中却泛起浅浅的笑意,他颔首道:“好。”   禁地的泥土开始下陷,露出一个漆黑的漩涡,其中隐隐有星辰流转,像极了曾经将他们吞噬到异世界的罪魁祸首,只是漩涡越来越大罢了。叶英将绝云平放,抬手往绝云剑柄上一拍,黯淡的剑身便瞬间绽放出莹蓝色的光辉,瞬间破开水流,朝着紫胤和夙瑶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活人走不出禁魔大阵,死物却可以,看到了绝云,紫胤便约莫清楚他们是准备离开了。   “我曾经回去过。”海水的咆哮声中叶九思的声音很轻,却切切实实传到了叶英的耳中,“当初我回去时,已经过去了三年。如今大千世界和中千世界相融合,形成新的时间轴,师父……我没有把握我们回去之后,世事仍然安然不变。”   “无妨。”叶英静静的看着那个可怖的漩涡,声音很轻,很坚定,“我说过,不管未来是什么,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   叶九思浅笑,颔首。   十指相扣,如今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还有什么好畏怖的?   迟了这么多年的誓言,如今也总归到了应诺的时候。   叶九思看着渐渐扩展的漩涡,紧紧攥住叶英的手。待归墟打开的那一瞬间,叶九思瞬间掷出世界之基,那一瞬间,菱形的晶状体光华大绽,那光芒耀眼得甚至照亮了海底。站在禁地之外的夙瑶拦下了飞驰而来的绝云,便见海水汹涌动荡,随即白光乍现,几近刺眼。紫胤和夙瑶顿感不妙,两人只能迅速离开此地,直到离开了海域,伫立在东海的上方,仍然能看见海水塌下了一方,形成巨大的漩涡,涌动着蓝得近乎发黑的颜色。   骤然升腾而起的剑气澎湃而浩瀚,紫胤和夙瑶都是习剑之人,自然能感觉出这两股剑气出自何人之手。   他们在东海上空守了三日,直到漩涡消失,海面复归平静,再也感受不到那两道气息的存在为止。   他们真的走了。   (第六卷古剑奇谭之山栖谷隐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还在坚守的宝贝们都抱一个,爱你们么么哒! 许久不见了,宝宝好想你们。原本以为离开了这么久,收藏应该是掉得惨不忍睹了,但是玩完没想收藏不减反增,甚至作者收藏都破了两百的关卡,嘤嘤嘤真的非常感动! QAQ所以,仙剑世界完结了,下面就开始进入基三世界,那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基三结束后有番外,然后就差不多全文完结了…… 这篇文写得太颠簸曲折了,能完结真是……幸事一件。(笑着活下去) 看到大家都在评论里支持宝宝这个没用的小蠢蛋,真是非常感动,多谢各位的不嫌弃QAQ 基三的世界可能略微复杂一点,作者君会尽量写得简单好懂一些,但是再怎样那也肯定超出武侠的范围了OTZ哈哈~~!解决安禄山、叶孟秋、江湖人之后,就可以准备成亲开炉蒸包子。 但是没有肉哈哈_(:зゝ∠)_大家吃个白馒头吧哈哈哈。 下面的文风会偏轻松一点,嗯,不会太过于沉重。 长琴暂时留在这个世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考虑到百里屠苏的问题,长琴如果跟着小酒儿他们走了,屠苏的煞气问题就麻烦了,因为两个世界的时间线不一样,等到长琴回来,屠苏可能都老了啊哈哈哈~~~! 但是这个世界将来会跟基三连在一起的,大家不用担心么么哒~! 来给大家解读一下这一章人物的内心反应: 【紫胤:宝宝内心有点方。】 【夙瑶:男孩子的内心世界好难懂哦。】 【太子长琴:如花美眷伴身旁,似水流年走四方,无良父母弃儿私奔,丧尽天良为哪般?】 【百里屠苏: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以,这很藏剑山庄。】 啊哈哈哈所以紫胤被迫帮忙带孩子,小屠苏一时半会看样子是摆脱不了长琴这个宿命之友了→_→ _(:Dゝ∠)_可以,这剧情我很喜欢~ 预告:目瞪狗呆的三庄主,我大藏剑的风车怎么可能辣么叼?XDDDD~! 下面感谢一下没有正文也仍然投喂作者君的小可爱: 【秀秀】:么么哒秀秀你太霸气侧漏了,看到这么多满满的日常和爱意,舔舔,爱你么么哒,温油深情地虎摸你~!(づ ̄ 3 ̄)づ 【洛洛霏霏】:哦~~是陌生的小鲜肉呢~!么么哒~~! 【哈士奇的小黄鸡】:捞起鸡小萌揉一揉,么么哒~! 【白陵】:感谢亲的等待嘤嘤,我会努力更完的! 【菱晴】:么么哒,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嘤嘤~! 【师太】:师太跟宝宝走吧,贼驴和臭老道都别管啊哈哈~~! 【风绮】:么么哒~!宝贝们真的都太给力啦~! 【容颜】:捏捏小容颜,想你们了么~! 【少爷妥妥是个攻】:少爷~攻气爆表啦~!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支持和喜欢,大家的评论是我前进的动力,虽然宝宝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个呆蠢的包子,远远没有笔下的角色那么耀眼那么坚强,但是宝宝哭完之后该走的路还是要继续走的啦,大家请别担心。纵使生活中有太多的烦恼,我也希望能通过我的作品传达给大家正面的能量。我不是九思那样坚定执着又温暖的妹砸,但是我希望能将所有的感动和坚持都传递给各位宝宝,那就足够啦么么哒~! 接下来更新不定,如果早上起床发现没更新的话,那大概今天就不会更新了_(:зゝ∠)_有时候日更有时候隔日更,宝宝也说不定,么么哒~! QwQ宝宝想你们了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人非风月长依旧,破镜尘筝,一梦经年瘦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因寡不敌众,杨宁与曹雪阳力战而亡,东都洛阳失守,狼牙大军气势汹汹,逼近潼关。徐长海与秦颐岩意欲坚守城池,玄宗和杨国忠则欲尽快解决战士,责令二人迅速出击,徐秦二人无奈,只得率领天策军倾巢而出,最终全军覆没,徐秦二人被万箭穿心亦屹立不倒,潼关失守。玄宗见潼关失守,弃城逃往巴蜀,只留下太子李亨在李承恩的保护下活了下来。   玄宗于马嵬坡途中遇险,因将士饥疲劳累,心有怨气,六军不发。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请杀杨国忠父子和杨贵妃。玄宗无奈之下只得应允,杨国忠被乱刀砍死,玄宗命令高力士缢死杨贵妃,后兵分两路,玄宗入蜀。   公元756年,太子李亨于灵州自行登基,李承恩护驾于侧,郭子仪被封为朔方节度使,奉诏讨伐。   家国危在旦夕,山河濒临破碎,各大门派弟子不愿坐视苍生罹难,倾巢而出,捐衣施药,救助平民百姓,入军抗击外敌。丐帮和明教成为江湖势力抗战主力,即便是因为立场问题而处于中立的五毒教以及万花谷都力所能及的救助苍生。在这样的局面和危机之下,浩气盟和恶人谷都暂时放下了往昔的仇怨,共同抵御外敌。不少如唐门、七秀或者藏剑这样的门派远离战场纷争,却也出财出力,受到打击最大的便是天策府,险些满门被屠。   朱剑秋不知在何处得到了狼牙军的行军布战之图,在唐肃宗和江湖人士的全力支持之下与狼牙军徐徐周旋,最终将狼牙军拦截在长安之外。   藏剑山庄在这场战争中出财出力,甚至锻造出诸多刀枪剑戟以供使用,其三庄主叶炜更是亲身前往朔方协助大军作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流逝,狼牙军和大唐军队的战斗已呈水火之势。玄宗入蜀之后,狼牙军从东北方向进发,逐渐成蚕食围拢之态。   叶炜用布帛擦去剑上的血水,看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忍不住轻啧一声——这三日以来皆是如此,乌云压城却又无雨落下,搞得朔方逼仄压抑,人心惶惶。倘若能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大雨,洗去这人间的一切污浊,那倒是好事。但这样阴沉的天气,难免会让人觉得心情压抑。   叶炜极目远眺,看着远处暂时歇战升起炊烟的狼牙军,不由得喃喃道:“老天有眼的话,为何不降下天谴劈死这群乱贼臣子呢?”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瞬间亮如旭日当空,一道惊雷撕裂长空,从天际直劈入前方狼牙军内。叶炜隐约听到似乎有人惨叫,接着那边便燃起了火光,四处都是奔走喊救火的声音。可是还不等火势蔓延开来,天空中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苍穹破了个口子。片刻,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叶炜正心中惋惜不已,却不想雨势越下越大,宛如山洪倾塌般势不可挡,登时便将狼牙军全部淹覆其中。   叶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然而不等他回神,旁边守城的小兵便撒腿跑入城中,声嘶力竭的道:“夭寿啦!天上破了个口子啦!”   可不是破了个口子?天空的尽头似乎藏着一片汪洋大海,水从天上来,奔流不复回。狼牙军严密的排军布阵登时这洪水冲成了一盘散沙,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那些让大唐将士头疼不已的重盔甲成了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天谴中最大的催命符。叶炜听见那方有人用内力大喊“卸下兵甲”,暗笑道这回阿史那从礼和阿史那承庆这“八大金刚之首”可真是栽得荒唐,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闹这么一出天谴之事。   叶炜正想着壁上坐观,却突然间那边两道身影从洪流中脱身而出,便是那阿史那从礼和阿史那承庆。叶炜握着无双剑的手不由得一紧,然而不等他多想,那海天之水突然爆开一道璀璨的金光,磅礴浩瀚的剑气通天彻地,上千柄剑刃悬于天际,气势骇人至极。在这耀眼得近乎刺目的光芒中,有两人联袂而来,倾下的洪流触不及他们分毫,在一片毁天灭地般的场景和铺天盖地的剑刃之中,那从漩涡中走出的两人就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叶炜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等他回过神,口中便已经竭嘶底里的大喊道:“大哥——!!!”   叶英猛然回头,一双暖棕色的眼眸骤然锁定在叶炜的身上,将他所有的错愕和惊骇都尽收眼底。他离开了这么久,但是叶炜却没有多大的变化,想来他们先前担忧的一切并未发生。饶是叶英心志强大,心如止水,这一刻也不免翻涌起喜悦之情,有几分涩意,也有几分解脱。   数百年的流浪漂泊,如今,他们居然真的回来了。   思及此处,叶英不住唇角微勾,逼音成线,清淡地道:“三弟,别来无恙。”   叶英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划破了空间和距离,宛如尖针一般直直刺入叶炜的耳中。已是不惑之年的叶炜竟然忍不住惊跳而起,死死的看着远处伫立于天际的身影,不敢置信之后便是狂喜和紧张,生怕叶英如之前的叶九思一般,被那漩涡里的锁链带到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   “叙旧需要延迟些许了。”眼下的局面,叶英只需微微一扫,便已大致知晓发生了何事,他话语微冷,漫天剑刃登时发出金属相击时的铿锵声响。   归墟开启了片刻之后,便开始缓缓合拢,这样的洪流虽然可以给狼牙军造成一定的困扰,却不足以让其伤筋动骨。叶英微微偏首,看向叶九思,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询问的意味。叶九思回过神来,立刻开口解释道:“上次归来便听三庄主谈及此事,左仆射高官安禄山反唐,中原有难,这应当是安禄山的狼牙军。”   叶英神色清淡,眼神微凝。既是敌人,便不必手下留情,此等乱贼臣子,自是死不足惜。   叶英抬手扣上剑柄,俯瞰着此处的满地狼藉,轻声道:“思儿。”   “是。”叶英话音刚落,叶九思便化作了一道流光闪电,眨眼间便如同利刃般刺入狼牙军的心口。她速度极快,快得让人无法跟上她的身法。阿史那从礼和阿史那承庆乃是一对孪生兄弟,身负突厥王族秘术,最是擅长合击之技,本是极为难缠的角色。但是这天谴来得淬不及防,叶九思和叶英的出现太过莫测,凭空而立的武功更绝非常人可有,阿史那兄弟两人再怎么勇武不凡,此时此刻也不免弱气三分。   叶九思眨眼便到了阿史那从礼的身前,她没有拔剑,没有使用任何的武器,只是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描淡写的印上了阿史那从礼的心口。   身为安禄山手下的大将,八大金刚之首的“天狼”阿史那从礼,此时却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从女子出现的那一刻,空气中仿佛就凭空出现了万千看不见的锁链,将他捆缚于此,只能刺目欲裂的看着叶九思的手摁上他的心口。   阿史那承庆看着兄长的心口猛然塌陷下去一块,死死瞪着的眼眸甚至来不及合上,便猛地一扭脖子,失去了呼吸。   “阿卡——!”阿史那承庆怒吼出声,双目一片赤红,“阿卡——!!!”   孪生哥哥的死给阿史那承庆带来了巨大的刺激,悲伤和愤怒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敌人的诡谲莫测之处。他如同一匹狼般朝着叶九思扑去,五指成爪,似钢筋铁骨铸成一般,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朝着叶九思的咽喉抓去。与这个高壮魁梧的突厥人相比,叶九思显得那样的纤细,仿佛迎风垂柳,盈盈不堪折。但是看见阿史那承庆朝着自己冲过来,叶九思只是微微垂眸,手轻轻在空中横切而过,像是舞蹈,也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阿史那承庆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下一秒他就觉得脖子一凉,仿佛冷风从咽喉灌入,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看到凄艳的血色喷洒而出,仿佛要染红苍穹。   到死他都没能明白,为什么没有触碰,没有武器的情况之下,对方还能用剑气割断他的咽喉。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首领“天狼”便已经双双毙命,本就被天上洪水给震慑住的狼牙军此时彻底慌乱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首领已死!”,随即这句话便像海啸一般蔓延开来,即便没有丢盔弃甲,也已经军心尽失。   叶九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叛军,眼神冷漠而无情。   四周突然起风了。   叶炜只看到叶九思杀死了阿史那两兄弟,八大金刚之首的天狼甚至不是她的一招之敌。然而不等他震惊,便察觉到战场上的风向变了。叶炜抬头看去,一身白衣的叶英凭空而立,衣袂翩然,就如同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仙人,不见其容貌,只是一个背影,便已是诉不尽的风华无双。   叶英缓缓拔出焰归,雪亮的剑刃在出鞘的刹那间发出冗长而清越的嗡鸣,仿佛深山空谷幽寂的回响,盘亘在整个嘈杂战场的上空。叶英身上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剑气,声势浩大,澎湃而恢弘。以叶英为中心点,四周开始刮起了剑气的飙风,冷冽凌厉的剑气刮在脸上,辣炽炽的疼。   “这是……”叶炜看着那旋转而起的飙风,有些失神的喃喃道,“……风来吴山?”   藏剑山庄以轻重双剑闻名于世,其中重剑的招数中最出名的莫过于这一招风来吴山。这一重剑剑技本是通过无锋无刃的重剑旋转时产生的冲撞力和气流对身周的敌人进行攻击。但是此时叶英手持轻剑,仅仅靠着自己对剑域的掌控,便使用出了这一招与众不同的风来吴山。   剑意化形而成的心剑在飙风中盘旋,狂烈的暴风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刀剑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叶英微微抬手,飙风凝聚成一条贯彻天地的白练,卷起沙尘无数,天边的流云都被席卷进这场狂风之中。叶炜看着这近乎神明移山填海般的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滚烫沸腾——那是身为习武之人,习剑之人见到大道有成之辈时内心的震撼和动容,却又挟带着一丝凉意在其中,他不知道自己穷极一生,是否能站到叶英这般的高度上。   飙风席卷了整个狼牙的军队,甚至有人被高高的抛到了天上,惨叫声不绝于耳,落入这个由剑气组成的领域里,没有人能存活下来。   就像神明看不惯人间的污浊,随手一指,给予的便是天崩地裂般的绝望。   两万狼牙精兵,在叶英的面前也只是溃不成军。   直到叶英和叶九思跨过满地狼藉,朝着这方走来,叶炜仍然没能回过神来。但是守城的将士已经一脸激动的朝着城门蜂拥而去,为了抵御外敌而紧紧闭合的城门很快便为了外面的两人开启。叶英和叶九思甚至还没走进朔方郡内,便已经有年轻稚嫩的将士以及老百姓扑通一声跪下,高呼“仙人”。   叶英和叶九思的脚步登时顿住了:“……”   叶炜回过神来,赶忙从城墙上纵身跃下,慌忙道:“大……”   “九思!!!”叶炜话音未落,便已经被人一把撞开,来人显然比他还慌,慌得手足无措,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九思!”   叶九思凝眸望去,那是一名身着天策朔雪套装的少女,一身红衣炽炽,雪肤花颜,美艳而大气。她满面惊愕的看着叶九思,眼中满是震惊和狂喜,叶九思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和已经略显斑驳的盔甲,便知晓她过得不好。即便已经数百年未见故人了,叶九思沉默了片刻,却仍然喊出了她的名字:“昭雪。”   天策府向昭雪,宣威将军曹雪阳的嫡传弟子,实际上这一对师徒只相差十岁。向昭雪本来不叫向昭雪的,她原本是一七品芝麻官家的闺女,生活虽说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可后来她的父亲不知道招惹上哪家的势力,被扣上了一个污名当做替死鬼踢了出去,死得冤屈。她娘亲带着才七八岁的她和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远走他乡,去了边城,给她改名昭雪。结果后来那年蛮夷入境,烧杀抢掠无数,向昭雪的娘亲和弟弟都被贼人给害死了。   当时曹雪阳奉旨平叛,赶到边城时就看到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城墙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提着刀砍着贼人,自己满身是血活跟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似的。   曹雪阳觉得太对胃口了,几枪把贼人戳死后就将这小姑娘提溜了回去,下跪敬茶拜师一天搞定,第二天向昭雪便握着枪跟着曹雪阳上了战场。   安禄山反唐之后,朱剑秋立刻部署了大局,曹雪阳镇守洛阳,向昭雪却被分派去了朔方。等到她收到曹雪阳战死的消息时,师父的尸体都冷了,不等她伤心,便听说潼关失守,倘大的天策府十不存一,除了些许被派出他处的弟子,那些镇守天策府的都战死了。向昭雪在拜师的那一刻起便答应了师父再也不会哭了,但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却觉得整个天空都碎了,如果安禄山此时站在她的面前,她能把他活撕了。   而如今,在这荒凉的边城里,却见到已经足足五年了无音讯的故人,向昭雪如何能不惊异欢喜呢?   “九思!”向昭雪扑到叶九思的身前,死死握住她的手臂,惊声道,“你还活着?!”   叶九思:“……我什么时候死了?”   向昭雪脑袋里一片混沌,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愤怒了,直起身大声道:“你没死你不给我们递个消息口讯?!你知不知道唐千上门来跟我说她都准备给你立牌位了?!你知不知道朵伊莎去了扶桑找你?!你就这么没良心看着我们着急?叶九思——你真是好得很!”   “现在我都知道了。”叶九思叹息,此间种种,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一只手半扶着向昭雪,偏首望向叶英和叶炜,颔首道,“师父,我先和昭雪叙叙旧,你们聊,我一会儿再过来寻你们。”   “也好。”叶英让开身,松开了叶九思的手,叶炜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居然一路十指相扣,携手而来。   叶炜木然的站在原地,面上一片空白。   待叶九思和向昭雪离去之后,叶英才回过头看向叶炜,一双暖棕色的眼眸澄澈温凉,像是上好的琥珀:   “三弟,一别经年,庄内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男神的心剑绝对是战场上的一大杀器→_→ 帅得腿软……_(:зゝ∠)_ 其实这一章还有别名,比如《叶炜一脸懵逼》、《目瞪狗呆的三庄主》、《那些年,男神甩出的大风车》、《夫妻双双把家还》、《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_(:зゝ∠)_作者今天没吃药,感觉自己萌萌哒~! 因为估算错误的原因,小酒儿上次回到藏剑山庄已经是天宝十四年了,那时候的十一月份曹雪阳和杨宁已经力战而死,策划组太丧心病狂了你还我曹女神! XD小酒儿的红颜知己之一,天策府向昭雪已经上线~!朔雪套装的美艳军娘~!大家喜欢吗?\(≧▽≦)/ 有点手贱贱的想要让曹雪阳女神转生成曹雪阳男神,你们说呢?→_→ 男神和小酒儿的出场有点惊悚2333,把天空捅破了窟窿什么的,三庄主以后觉得自己可以改名叫做叶.乌鸦嘴.三庄主.逗比弟弟.炜哈哈哈~! 三庄主发现大哥和小萌物十指相扣手牵手,他已经被震惊得掉线了…… 解决完安禄山、叶孟秋、江湖人之后,就可以成亲蒸包子了~! 阿史那承庆喊的“阿卡”是“哥哥”的意思。 基三武侠世界将要与仙剑世界融合,所以大家看不懂的话可以询问,作者君会耐心回答的~! 感谢【辞缘】、【面包包包子】、【九烟】、【云澜紫宸】、【一叶心影】、【墨染离殇】、【师太】、【邻家小乖】、【叶断萧然】、【丹青舒卷】、【栖居】、【时光沙】、【菱晴】、【仲长凝霜】、【锦衣玉】几位宝贝的地雷打赏~!感动ing!Q△Q~~! 以及,有些宝贝说舍不得完结舍不得我,哈哈,大家别担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作者君将来肯定还会开坑的啦,去作者专栏将作者收藏了,以后会有很多狗粮提供的~! 叶英身为我的男神,我肯定不甘心只写一篇文,将来的文里面肯定会有叶英客串的啦。不过CP这方面,小酒儿和叶英的CP定下了,我就不会再写其他的叶英CP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有限度的,我也再想不出其他的角色可以配得上男神了。所以,以后可能会写一篇无CP的叶英个人传吧,至于君子九思是否会出现第二部,这个要看情况_(:зゝ∠)_ 或许要非常遥远的以后了哈哈…… 写完这本书后,我会开一个中篇,同样是综武侠,但是非快穿,而是武侠世界大乱炖。原定的计划是开夙瑶的坑,但是身为一个强迫症后癌晚期患者,作者君觉得自己的功课还没准备充足,贸然开坑的话可能会留下遗憾,所以决定稍微延迟些许。 不管如何,多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作者君会努力写出更多作品的。 PS:不定时更新的意思是,可能隔日更可能日更,看作者君的产量啦哈哈~!_(:Dゝ∠)_   ☆、【第一百一十二章】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叶炜觉得自己在做梦。   两年前叶九思突然从一个奇怪的黑色漩涡中出现,杀死了前来冒犯山庄的狼牙军,留下了几本书和一段莫名的话语,便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捧着书茫然的站在原地,直到叶晖一脸兴奋的寻过来时,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之后的事情,便如同话本故事一样神奇,他和二哥拿到了那几本书后,寥寥翻看了几页,便不由得面色大变。他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耽搁,立刻去少林寺请了佛子,询问了一番何为三千世界。都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叶炜和叶晖本是不相信这般灵异之事的,但是奈何叶英和叶九思的失踪太过离奇,叶九思归来后实力又那样可怕,根本由不得他们不信。想到叶九思所言的一切,和手上的几本奇书,他们都不由得胆颤心惊起来。   后来,他们始终瞒不住此事,如实告知了父亲。叶孟秋原是不信的,还道他们得了癔症,但是当他们将两本《新.旧唐书》送到叶孟秋面前时,这个一辈子都顽固不化的老庄主也沉默了。叶九思留下的不仅是《唐书》,还有的是远远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纸张书页,以及无人懂得的知识。从《本草纲目》到《农政全书》,都不是能够伪造的存在,叶孟秋不得不信了。   后来,《新.旧唐书》的摹本的确送到了朱剑秋的手上,但是就算他们速度再快,那时也已经迟了。狼牙军攻陷洛阳,曹雪阳和杨宁力战而死,朱剑秋即便是智比诸葛,才比子建,也已经回天乏术。更何况唐玄宗以及杨国忠二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指挥,结果搭上了天策府满门的性命。好在得到了安禄山的行军布战之图,朱剑秋熬着日子一点点的规划布局,终究将狼牙军的铁骑拦在了长安城外。   但是谁也没想到太上皇如此没有骨气,潼关失守,便撇下太子逃往蜀中,连长安都不要了。后来更是闹出马崽坡兵变事件,纵使天策府再怎么忠君爱国,落到这等满门被屠的田地也难免心灰意冷。是以李承恩保护着太子李亨登上皇位后,对唐肃宗封太上皇的旨意也没有丝毫的阻拦。   这个国家需要一个皇帝。   如今两年过去了,大唐的情况远远比史书上记载的险境要更好。至少唐肃宗没有被逼迫到和回纥合作,说出那一句“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的话语。同样的,虽然狼牙和大唐仍然僵持,唐肃宗却也有意识的压制后宫和宦官势力的膨胀,极力不要让之后的大唐留下隐患。   随着安禄山病情的加重,战局其实已经逐渐偏向大唐了,叶炜相信大哥归来之后,一定能对目前的局势造成巨大的改变的。   只是……   “……大哥,你和九思到底是怎么了?”   叶炜有些焦躁的摩挲着无双剑,看着叶英仍然沉静自若的模样,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   太荒谬了。   叶炜也是曾有过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恋的,他如何看不出来叶英和叶九思之间的那份情愫?更何况他们两人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打算,就这么大刺刺十指相扣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叶炜不敢相信啊——那是他心如止水一心向道的大哥,从小到大,叶炜都觉得叶英迟早有一天要化仙而去的。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沾红尘情爱的人突然动了情,对象还是那个被大哥当做女儿带大的徒弟,叶炜心中如何能不震惊呢?   叶炜心中只觉得此事荒谬,却并未产生其他的恶意——他知晓叶英是怎样的一个人,也知晓叶九思的品性,他们之间绝对不存在那些龌蹉的算计和勾引。但是即便如此,叶炜仍然觉得太过于不可思议了,就好像看见自家院子里养大的兔子爱上了一棵常青树一样不可思议。   叶英眼帘微垂,神态静谧,只是淡淡的道:“或许过些时日……你们要改口唤大嫂了。”   叶炜手一滑,登时磕在了茶几上,疼得他摁着手忍不住嘶声。   叶九思比叶婧衣的年龄还要小,跟叶绮菲的年龄相差不远,也是叶炜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听闻叶英如此言语,叶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噎得他实在难受。他不明白这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两个根本不可能相爱的人走到了一起。   叶英端起茶杯,用水润了润嗓子,他沉吟了片刻,才用一种平缓如流水般的语调将一切事情娓娓道来。   从九溪十八涧,到百花楼;从隋末唐初,到苍梧山巅,几经碾转流离,几经生死算计,漫长的旅途和流浪之中,他们唯有彼此。叶英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渡劫身死,叶炜却听得胆颤心惊,即便叶英如今就在他的眼前,他也唯恐只是一场幻影。他突然想起叶九思归来时那一身风雪飘摇的剑意,那双眼中酝酿的与其说是深沉倒不如说是疲惫。没有人比叶炜更懂得苦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是怎样的感觉,柳夕死后,叶炜就守了十数年。   叶炜对柳夕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柳夕之死而心神大恸,乌发皆白。   他守了十数年,早知其中的苦楚,他想不通到底是怎样入骨的爱,才能让叶九思等待了上百年的岁月而无怨无悔。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叶炜的想象了,以至于他捧着茶杯目瞪口呆,直到茶水都凉透了也没能喝上一口。他压根没能想象得到自家养的小兔子有一天突然开宗立派名扬天下,让人死而复生还是其次,更可怕的是为了给师父报仇还算计死了九天玄女和当世天帝。叶炜没法想象当初那个温雅如君子的叶九思居然有一天会变得这样强大可怕,以至于叶英说完了百多年来的故事,叶炜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叶炜木然地道:“所以你们失去记忆后便结为了夫妻,还领养了一个孩子,直到身体恢复后才寻找到回来的方法?”   “确是如此。”叶英本是寡言少语之人,但是这样漫长的旅途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诉完的?叶英抿了抿唇,眸光如丝般淡而辽远,平静的道,“大哥口拙,其中种种波折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思儿承担的一切我亦感同身受,无论如何,我必不能负她。”   “大哥,你即便是愧疚,也不必……”叶炜有些着急的道,他的确不理解其中的曲折,但是因责任与愧疚而来的感情,终究是不得长久的。   “在你心中,大哥便是这等因为愧疚而勉强自己的人?”叶英浅浅的勾唇,淡声道,“我所做的一切皆遵循本心,三弟,莫要过多烦扰。”   “……要叫‘大嫂’的是我,我当然要烦扰。”叶炜知晓此事绝无回转的余地,只能板着脸轻哼一声,不再多言,只是就着这些年来藏剑山庄的事宜,开始细细的交代给叶英听。大事小事巨细无靡,甚至连小妹叶婧衣和卫栖梧得了个女儿名卫琉璃,叶凡得了一对双胞胎名叶寻叶雪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也并非全然喜悦的,叶炜语气沉重的讲述了天策府的惨剧,藏剑山庄与天策多有交易来往,如今天策惨变,他们亦是痛心万分的。   家中添丁,叶英心中自然欢喜,但是听闻天策之事,叶英也有些心情沉重了起来,只得询问如今的战局,难掩蹉叹。   而另一厢,叶九思也在解释自己为何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她剪去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讲了一段很是漫长的故事。   向昭雪没有对这等怪力乱神之说有任何的质疑,她只是木然而安静的听着,可是听着听着,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泪水滑落到唇角,留下满嘴的苦涩和酸意,兀自喃喃地道:“……倘若你能早些回来,便好了。”   若那本书能提早半年送到朱剑秋的手上,天策府何以落得如今满门被屠的惨况?向昭雪知道此事怨不得友人,她也在红尘中挣扎,也是有自己的苦楚和身不由己。但是她难免会想,倘若能早上半年,提前些许,是不是……是不是师父就不会死了?天策就不会落得这等田地了?   没有人知道如果,铁骨铮铮的巾帼也不会允许自己软弱,但是天策每一条逝去的生命都压在她的肩上,那是沉重却让人不愿意放手的重量。   这是她的坚持,踏过战友的尸体,完成他们未尽的梦想,守候他们的大唐。   叶九思是个惯来便怜香惜玉的,更别说向昭雪向来都是刀剑加身也不掉一滴泪水,此时见她哭了,叶九思登时惊住了。她抽出手绢正想给向昭雪拭拭泪水,却见那姑娘相当粗鲁的抬手往脸上一抹,那眼泪便全部收了回去,只剩下微微泛红的眼角提醒着她曾经哭过。   她突然握住□□,恨声道:“既然如你所说的,这世界上也有阴曹地府,那师父他们肯定是去地府揍那群王八犊子了!姑奶奶就不信我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会比那群不要脸的战犯活得惨!我现在就去烧纸钱给师父!多多的烧!让师父拿钱砸死他们!”   叶九思攥着手绢的手一顿,就看见那姑娘提着枪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叶九思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去冥界一游时的情形……这么说来,倘若陪葬品和财运足够,他们大唐弟子都是可以顺利轮回转世的,毕竟依照溪风当时的说法,他们并不是引发战争的那一方,罪孽自然不是由他们承担。而狼牙军属于战犯,承担罪孽,也不知晓是否有人给他们焚烧纸钱,确实会更加煎熬一些。   或许寻个时间,可以去地府看看,就是不知道此界到底有无阴曹地府了。   叶九思垂眸,敛去眼中的一抹忧思,她知晓,向昭雪不是信了,只是在逼迫着自己相信——就好像这样可以安慰自己,他们还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   这样的可悲,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只是比起其他的,叶九思知道自己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尽早结束这乱世,还大唐百姓一个和平盛世,才是真的。叶九思尚且记得安史之乱的两个重要人物便是安禄山和史思明,他们一度逼迫到大唐国土分裂,甚至自立为王,封国为燕。可笑的是这两人最终都死得可悲可叹,皆是被自己的儿子谋害丧命。   叶九思刚走出军帐,迎面便看见叶英缓步而来,叶炜跟在叶英的身后,见到她,神色有几分古怪。   “可是谈完了?”叶英朝她伸出手,自然的问道。叶九思抿唇笑笑,顺势握住他的手,道:“自然,费些口舌解释来龙去脉罢了,师父,此间事了,左不过是收拾残局了,不如前往他处看看,若是能结束这烽火乱世,也好让将士们尽早归家。”   “也好,安禄山应当身在洛阳吧?”叶英暗自思忖,安禄山因为疾病缠身,没能攻入长安,便在洛阳自立为王。天策府原本坐落于洛阳北邙山脚下,有“东都之狼”美称的天策府一直都是号称大唐最后一道防线,安禄山如此作为,当真是将唐皇的脸皮撕下来丢到地上踩。   “如今大唐也渐渐缓过气来了,洛阳的国土势必要追回,怕是又要开战了。”叶炜解释了一句,但是眼神微亮的看着叶英,仿佛已经窥见了美好的前景。   比起这些,叶英不由得想到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同往日,反而应该更小心因果是非的问题。他看向叶九思,问道:“若我们插手此间之事,是否会引来天谴之刑?”倒不是说叶英怕了,只是在大千世界,他们两人便已经吃够了天谴的苦头,自然不能在重蹈覆辙。   “师父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徒儿铺好路的。”叶九思已经受够了被压制的感觉,自然不希望叶英同她一般束手束脚,“且不说安禄山史思明身为战犯,挑起战争扰了百姓的安宁,于国祚而言便已是造了孽的那方。其次,我们虽重塑肉身,为大千世界所认可,但归根结底,还是携带着此界的法则,便是插手一二,也是应当的。即便这些都不被认可,师父也无需忧虑,大不了徒儿将大千世界的世界之基融合进此界之中,让其成为大千世界的附属。”   “届时,此界之人修炼到极致皆可破碎虚空前往他界,其根基被修改,小小的战事自然不会被天道放进眼里,更别提安史之乱注定是一场败局呢?”   “只是将来倘若江湖中人皆可以武入道,难免发生些许以武犯禁之事,江湖和朝廷之间的平衡是我们需要顾虑到的。”叶九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今面对此等局面,已经下意识的开始筹谋规划了起来,“帝王有龙气之说,龙气越浓郁,对国祚更有益处,只是想追求长生,仍然是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的。”   叶英淡淡道:“改变此界的根基,气运流转,世人皆可以武入道,但藏剑终究不可一家独大的。”   “师父若是放心,便交予徒儿来解决此事吧,定然不会让藏剑立于风口浪尖之上。”叶九思智珠在握,那些都是更长远的谋算了,眼下之事,到底还是终究这场纷争,想到这,她扭头询问叶炜,平静地道,“三庄主,不知可否将狼牙的行军轨迹告知一番?我们也好提前动身了。”   叶炜:“……哦……好……”   被叶九思气势所慑,叶炜下意识地回答道。事实上,从叶九思和叶英开始对话时,叶炜就已经懵了。   什么天道法则、什么重塑肉身、什么以武入道……他真的……都没听懂。   但是看着叶九思站在叶英身前,那一身风华气度丝毫不逊色叶英分毫。他们站在一起,就仿佛天作之合一般,比肩而立,世间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配得上彼此——那个曾经爱笑的姑娘如今已经成长为这般模样了,她心有沟壑,目望远方,轻而易举定下的,便是一个尘世的浮华幻灭,拂袖而化尘影随风。   这样内敛高绝的强大,不在于高强的武艺,丰富的阅历,聪慧的巧思——而是无上的剑心,坚定的意志,和无可动摇的强者之心。   他们站在那样的高度,却仍挂心苍生疾苦。这绝非高傲与怜悯,只是贯彻着责任与守护。   叶炜终于知晓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无高低之分,亦绝无男女尊卑之别。   ——比肩而立,绝非虚言。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关于曹雪阳女神的问题,听大家说好像雪阳女神没有死,只是重伤在黑戈壁养伤?宝宝有点方了,因为作者君电脑的配置太低的缘故,所以一直没能玩上剑网三的游戏,写文是所需的资料都是在网上查找的,以下是百度给出的曹雪阳女神的资料节选。 【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叛,称兵八十万急攻长安。雪阳受命,径往潼关助哥舒翰。误饮毒水,天策军马皆仆。雪阳乃弃马,执陌刀杀敌,血透重甲,阻安禄山于潼关。玄宗误信谗言,令哥舒翰急攻安禄山军。哥舒翰军出潼关,至灵宝西原中伏,安禄山聚兵三十万围哥舒翰军于无名山谷,势将崩。雪阳排众而前,弃重盔,解玄甲,束发执刀,高呼曰:“我天策众将士何在!”天策将士感其情义,无不死战。雪阳遂冲锋最前,矢石如雨而面不改色。哥舒翰被俘,唐军回潼关者,百中无一,安禄山攻潼关愈急。 将士曰:潼关殆矣,请西向。雪阳默然,暮登高,望残阳如血,往西三拜,曰:天欲倾之国有殇,百战断头又何妨!绰长\枪,斩杀叛兵百余,力尽,殁,时年三十有余。 公曰:玄宗怠于杨玉环而有安禄山之乱,复使人人皆如宣威将军,安禄山不足平。】 以上可知,曹雪阳女神力战而死,时年三十有余,甚至她还说出“天欲倾之国有殇,百战断头又何妨”的决绝之语,这些资料都出自百度百科。但是听大家所言的却不是如此,作者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剑网三的世界时间线一直都很混乱,而且剧情会经常修改,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剧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暂时按照资料上的来写。 这里就是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世界融合了,这么说吧,仙剑世界是大千世界,基三的世界是中千世界,中千世界修炼到了顶点可以长寿但是却做不到白日成仙或者飞升。小酒儿那份属于大千世界的世界之基如果融合到基三的世界里,那基三世界就会成为大千世界的附属,带有一份因果的牵连,日后大家就可以突破屏障,破碎虚空啦~! 但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所以后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去解决。 想要让故人接受仙侠世界的设定是有些难的,所以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今天的三庄主仍然在目瞪狗呆呢2333~~~! 最后,先跟大家说清楚一点的是,因为作者君白天有学习计划,如今也是以学习为主,所以写文比以前要少很多了。希望大家能谅解,毕竟粑粑麻麻说得对,不能因为网络而荒废自己的学业,更新渣的话求体谅_(:зゝ∠)_ 这篇文也写了一年了,如今也要走到终局了,多少有些不舍吧。 不过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写完这篇文,我会把刷作者给填完,再开新坑的。 感谢【红苹果】、【红尘】、【锦衣玉】、【、執念貓貓↗】、【虢季子白】、【骊歌】、【云澜紫宸】、【英懿 】、【墨翠】、【一叶心影】、【越泠溪】、【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爱你们宝贝~!你们真是太霸气侧漏了~~! 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还请询问,作者君会耐心回答哒~!   ☆、【第一百一十三章】望来已是几千载,只似当时初望时   “三弟……你冷静一点……”   叶英看着站在剑上僵直如木头般的叶炜,声音难得有些无奈。   “大哥我没在天上飞过所以我冷静不下来……”这跟用轻功赶路不一样,这是要上十万米的高空前往长安,叶炜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带一柄重剑过来。叶炜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抹了一把汗,嗫嚅道,“大哥……我们真的要飞过去吗?”   “……这样赶路是最快的,三弟。”叶英看着叶炜艰难的控制着长剑悬空而飘,沉默半晌,不由得道,“向将军和思儿应该快到了,你……”   御剑飞行这种事情,不是说学就能学会的。   一提起这个叶炜就觉得头疼不已,叶九思带着向昭雪御剑离开,他却要努力学习御剑之术,否则被大哥抱在怀里像什么话?更别说他家乖女儿就在枫华谷呢!这御剑之术神奇是神奇,但是怎么在这窄窄的剑身上保持平衡,于九天之上也不歪斜半分,却着实让叶炜伤透了脑筋。   叶炜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勉强学会了御剑之术,在叶英的引领下朝着长安前行,叶九思和向昭雪却先他们一步,来到了目前大唐军士所在的枫华谷。   比起史书之上丢失半壁江山的惨况,甚至连都城都被鸠占鹊巢,眼下的情势明显还没有危机到那种境地,只是狼牙军在逐日长老令狐伤的率领下和大唐将士交手不断,双方死伤惨重,百姓们更是苦不堪言。叶九思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带着向昭雪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枫华谷的战地,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枫华谷的枫叶殷红若血,不说一地残红,就连天空都仿佛要被染成一片霞色。   身着不同门派服饰的弟子在枫华谷内来来往往,军帐四处可见,炊烟袅袅。众人面上的神色是略显沉重的,因为战士的经久不绝,死伤的人数逐日增长,这般消磨门派的有生力量,也不知晓将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得过来。将占据拖延至枫华谷,不殃及百姓,已经是大唐将士们做过最大的努力了,但是狼牙的铁骑到底难以阻挡,战线在逐步撤移,这般下去,恐怕要放弃枫华谷这一块战地了。   “将伤患安置进去。”一身秦风套的万花谷女弟子正焦急的安排着病患的休憩之地,喃声道,“欸,轻点,他的腿骨折了。”   长期的操劳和不得安歇让女子的容颜变得憔悴黯淡,但是这都无损于她的美丽。她身量纤细高挑,封束的服饰勾勒出她溪水般的细腰,泼墨似的发拢在她身后,窈窕又温柔。那水墨画般的柳烟黛眉之上是浅浅的愁绪,明亮的眼眸里也是秋水半酣,如丝般迷离。   “悠云师姐!”一个七八岁的万花谷弟子颠颠的跑来,扯了扯女子长长的衣摆,“大师兄叫你歇歇,他来替你。”   顾悠云手中拿着的判官笔微微一顿,轻声应了,手下却还是使出了长针,看到那昏迷的藏剑弟子面上回复了血色,她才松了口气。可是她刚刚收手,便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般的晕眩,不得不一手用力地按在桌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师姐!”小弟子仍不住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赶忙伸手去扶她,却被顾悠云按住了手臂。   “我没事,师妹不用担心。”顾悠云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下一秒,一道绿色的光芒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昏沉的大脑顿时为之一清,微微缓过气来。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掀帘而入,他生得儒雅风流,俊美不凡,一双修眉俊目却带着淡淡的严厉之色,“你是离经弟子而非花间弟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人了不成?若是你倒下了,岂非又是添了一笔麻烦?”   “大师兄。”顾悠云握笔的手微微用力,无力而疲惫地笑道,“……我学艺不精,接下来……还请麻烦大师兄了。”   裴元淡淡的瞥了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平淡地道:“休息去吧。”   顾悠云低眉顺眼地应了是,便在小弟子的搀扶中走出了营帐。掀开布帘的那一刹那,枫叶艳丽的红色映在她的眼底,刺疼了她的眼睛。   死了好多好多人啊……   多日以来的奔波操劳让顾悠云肉眼可见的衰弱下去,走了一段路,顾悠云便又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视野中也只剩下那铺天盖地绝望而不详的红色。她恍恍惚惚的走着,轻声呢喃道:“……这枫叶还是红得那么好看,墨逸师兄定然见之欣喜,就是不知去讨他一副丹青,他会不会给呢?”   搀扶着她的小弟子听罢,眼圈一红,带着哭腔地道:“师姐你说什么胡话呢?……墨逸师兄已经,已经……”   他已经死了,还是你亲手将他埋了的——那个花间一脉目前最出色的弟子。   “是啊……都走了,都走了……师父说,生死有命……”顾悠云轻喃,单薄的身子再也稳不住了,只能靠在一棵枫树上,“只是,舍不得啊……”   叶九思和向昭雪听见哭声,循着声音找来,便看见一万花谷的女弟子斜倚着树坐在地上,死生不知。而一个七八岁的小弟子正一边哭着喊师姐,一边将万花谷的离经技能施加在女子的身上,只是到底是惊慌失措,好几次都没能正确的用出太素九针。   “哟,小娃娃,这是怎么了?”向昭雪先一步上前抱住了那慌乱的万花弟子,“怎么哭成这样?”   那万花谷的小女娃在向昭雪的怀里扑腾挣扎,憋得满眼是泪,只是口齿不清的喊着“师姐”。   叶九思径自走过去半跪而下,将那万花女弟子扶起,却在看到女子清丽的面容时,清淡的眉眼都染上了讶色:“……这是,悠云?”   顾悠云面色死白,气息微弱,叶九思心道不好,一把脉便感觉气息杂乱不已,有郁结于心积劳成疾之相,竟隐隐有造成猝死的危险。叶九思不敢耽搁,一手掐诀便是一个水润术,她手掌蓝光莹莹,是那种带着生命色彩般璀璨温柔的蓝色,如丝如缕的水汽一点点沁到顾悠云的肺腑里。   顾悠云乃是药圣孙思邈的弟子,裴元一手带大的师妹,最是温柔婉约的性子,行医于世救不得将死之人,总会恨自己学艺不精,误人性命,回去后便勤加苦练,费尽心血,只求能救得更多的人命。叶九思少时因心疾之故而与顾悠云多有接触,却从未见她动过怒亦或是耍过性子。如今见她这般心血耗尽的模样,如何猜不到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到这她不由得摇了摇头,手一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我送她回去,昭雪,麻烦你打听一下此处的战事。”叶九思示意向昭雪将那万花谷的小弟子放下,舒缓了眉眼,温柔地道,“劳烦这位小友了,我们是你师姐的故友,天策府向昭雪和藏剑山庄叶九思,麻烦帮忙指下路可好?”   小弟子泪盈于睫,听见对方这般说,连忙颔首点头,却又开口道:“今日暗号。”   这小弟子年纪虽小,却并不蠢笨,眼见面前两人都是生人面孔,便开口询问起了暗号。   叶九思有些诧异,见那小弟子虽然这般冒然开口,但是却步伐改变,重心微调,一手扣住腰间的判官笔,一手负在身后不知道握着什么,想来应该是烟火之类能够发出讯息的事物。叶九思暗道不愧是能够被派往前线的弟子,每一个都绝非等闲之辈。   叶九思扭头看向向昭雪,向昭雪沉默了片刻,尴尬地道:“别闹,每个战场每天的暗号都不一样,我如何会知晓?”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了,叶九思看着那小弟子瞬间戒备起来的眼神,不由得轻叹:“小友莫要惊慌,我们是从朔方郡赶来的,朔方郡两万狼牙敌军全军覆没,战事已了。是以我们特来此地增援,顺便传递消息。你若是不信,且带路让我们见一见裴元先生可好?”   在万花谷诸多弟子的心中,大师兄裴元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任何问题在裴元师兄的面前,都会迎刃而解。   裴元正在救治伤患,冷淡的神情也掩盖不了他的清逸俊雅。听闻故人来访,裴元只是眉峰微扫,将伤患暂时交给一边的七秀弟子,转身走出了军帐。   暖融似蜜糖的天光之下,一身白衣如雪般清冷的女子就站在他的面前,容色淡淡,见他出来,便扭头望来。看清楚女子的容颜,裴元微诧,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倍感疑惑,然而不等他询问出口,便见那女子勾唇一笑,那眼型极美的明眸灿似桃花,仍然是昔日满带人间四月天的绝世风华。   “多年不见,先生的风采一如往昔。”叶九思淡声说道。她与裴元并不熟悉,却与顾悠云交好,倒也见过裴元几面。裴元留给叶九思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昔日南诏反唐之事,裴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她半年不得见叶英一面,是以叶九思对裴元始终是又敬又畏。   裴元的诧异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敛去了讶异,蹙眉道:“竟是你,五年不见,你却是变化极大。”   裴元对叶九思的印象不深不浅,只知晓是自己接手过的病患,也是自己那纯善小师妹的莫逆之交,是个继承了藏剑大庄主叶英君子之风的姑娘。后来在战场上见到叶九思时便见她满身是血,命悬一线,又怒其年少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便将此事告知了叶英。叶九思失踪的这五年,顾悠云好几次都跋山涉水前往杭州西湖,却始终无功而返。对于一个关爱门下师弟师妹的大师兄来说,裴元也是知晓此事的。   叶九思笑笑,并不多谈此事,一开口便道:“朔方郡两万狼牙军全军覆没,战事平定,师父与三庄主择日便会抵达枫华谷。”   裴元一怔,却道:“怎么可能?狼牙足足八十万大军,即便一部分镇守洛阳,但除长安此地的进军方向以外,朔方的兵力应当是最强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叶九思无奈的笑了笑,避轻就重地道,“我们会全力相帮,尽快了结战事,不知此事先生可否周旋得过来?”   裴元虽是医者,但是在军中的威望却委实不低,基本上有头有脸的人都得过他的救命之恩。有他一力担保,向昭雪又和天策旧部的人相逢,足足失踪了五年有余的叶九思仍然在军中留了下来。如今双方停战休憩,军中皆是各派高手,彼此都放下了往日的恩怨,众志成城,共御外敌。   叶九思和向昭雪到达枫华谷的第三天,叶英和叶炜也到达了此地。   比起叶九思和向昭雪的低调,叶英和叶炜几乎在降落在枫华谷内的那刻起,就被人所瞩目。叶英不知道何时换回了旧日的装扮,一身金色长袍轻甲,白发高束,眉眼温淡,带着岳峙渊渟的浑厚与强大。他的模样过于好认,没过多久,便有人将他们引进了军营内。   叶英常年不出藏剑山庄,闭关动戈就是数年,因此没有人怀疑他也同叶九思一般,整整五年不见踪影。   “大庄主!”有藏剑弟子见到叶英出现,纷纷激动的站起身,只觉得所有的沉重和颓唐都一扫而空。叶英对藏剑而言,就是精神的支柱,他就是一柄伫立在藏剑山庄之中无坚不摧的宝剑,锋芒内敛,古拙而大气,但是倘若有人小觑了藏剑山庄,便定然会毙命剑下。   叶英是藏剑山庄的铮铮傲骨。   其他门派的弟子虽然没有藏剑弟子这么深的感悟,但对叶英之名也早有耳闻。可如果说叶英的到来是一个惊喜,那么随后突然从营帐中走出来的女子便彻底让人群陷入了骚\乱,几乎一半的人都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谁。   “九思?”、“叶姑娘?!”、“师姐?!”、“叶九思!你居然还活着!”   这样惊讶的话语几乎不绝于耳,叶九思归来的消息很隐蔽,只有一部分高层人士知晓,而这些天她也一直呆在顾悠云的营帐中没有出现,是以并没有知晓她来到了枫华谷。叶九思昔日行君子之道,性格温文尔雅,可谓是友人遍布天下,与叶英相比,可谓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叶九思浅笑,身周的气息安宁静谧,只是再如何明媚的眼眸与笑容都扫不去眉眼间的清冷。   “诸位恕罪了,待此间事了,定然备酒设席,宴请诸位。”   倘若一一解释,亦不知晓要解释到猴年马月,叶九思只能歉然地笑着,走到叶英的身边。叶九思抬眸四下一扫,便见人群中一个抚着蛊笛妖娆绝色的五毒女子朝着自己挑眉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媚,只是那笑容清泠泠的却凉得可怕。而不远处阴影之中走出一个一身劲装的唐门女子,见叶九思抬眸看来,她便微微抿起灰白的唇,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冷艳到近乎锋锐的面容。   叶九思眼底笑意微深,唇角弧度却淡,这枫华谷内的故人可当真是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叮——您的大唐红颜知己团已上线。】 小酒儿:拒绝,我只爱师父一个。 【叮——您未来儿砸的岳母团已上线。】 小酒儿:…………………… 据说,许多年许多年之后,小包子都蒸熟了,红颜知己们也挥泪他嫁,这时…… 红颜知己们:(抬手怒指)闺女,看见前面那个叽太了吗?!给娘亲抢回来当女婿! 小酒儿:儿砸!说好不许风流花心的呢! 叶泽:……长得像你怪我咯? #明明是你惹下的桃花债,宝宝是无辜的。# #宝宝心里苦,但是爹爹不让说!# ┑( ̄v  ̄)┍ 感谢【世世 歲歲】、【骊歌】、【辞缘】、【青提紫葡萄】、【英懿】、【鲜利蓉】、【天罗无影】、【红苹果】、【仲长凝霜】、【一叶心影】、【秀秀】、【珊影重重】、【丹青舒卷】、【孤灯永寂】的地雷打赏!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叶九思和叶英站在高铸的城墙之上,天边吹来的风刮得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叶英眺望远方,淡漠的眼眸仿佛能透过百里疆土,看见远处的晦暗。   天狼身死的消息传送回了洛阳,安禄山便彻底坐不住了,他亲入狼牙,携逐日摘星两大长老,调兵五十万,急攻长安。   这是终结之战,胜败在此一举,叶九思知晓,叶英亦然。即便这枫华谷中不足十万人数,在安禄山眼里,约莫无异于蚍蜉撼树。   “安禄山身死,他的儿子不成大器,史思明怕是会坐享其成,成了那得利的渔翁。”叶九思盘算着眼下的局势,分析道,“只是史思明此人,有安禄山的野心,魄力却稍逊三分,安史两人圆滑,能屈能伸,史思明见大势已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降唐。”   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史思明降唐后,为了稳定叛军,被封为归义王、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唐肃宗恐其再度谋反,计谋杀之,是以起兵再叛。史思明此人喜好权利,有权倾朝野的野心,但是也很惜命,只要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便无后顾之忧。   他们回到故土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实力逐渐被压制到了大宗师之境,倘若强行动用力量,怕是会直接破碎虚空重回大千世界。大宗师虽说已可化天地之力为己用,但是面对五十万大军,即便是如今的叶九思和叶英看来,也倍感棘手。   叶英淡淡的颔首,片刻的沉默后,却是道:“思儿,若给你十息的时间,你能做什么?”   叶九思微微偏首,神情清淡而又温柔,声音在猎猎的风声中显得如丝般飘渺:“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叶英不再开口,叶九思亦沉默了下来,漫长的时间堆砌起来的默契早已让他们能瞬间明白彼此心中的所思所想。   城墙上的风很大,风中挟带着萧瑟肃杀的冷,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凉。叶九思坐在城墙上,朝后一仰,正好靠在了叶英的怀里。叶英微微垂眸看她,鸦羽似的长睫之下是静如秋水般的眼眸,不管岁月几度变更,流年几度沉淀,他的眼眸始终都是这样平静温和,澄澈而清。他容色淡淡,却伸出左手半扶着她的腰侧,微微用力将她往怀里搂去,以免她不慎掉了下去。   叶九思枕在他怀里,拉过他放在她腰侧的手,垂眸细细的看着。   叶英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每一指节都如同羊脂玉一般温润。叶九思将自己的右手覆在叶英的手掌心,看着自己比叶英小了一圈且更加纤细圆润的手指,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她难得心生狡黠之意,弯曲了手指轻轻挠着叶英的掌心,像是小松鼠在刨松果一样,细细簌簌的痒。叶英被她挠了几把,便干脆屈指将她的手稳稳的包在手掌中,阻止了她的调皮。叶九思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手来,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挠他,冷不丁便被叶英拍了脑袋。   叶九思眼眸一弯,即便叶英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叶九思也知晓他定然是想斥一声“胡闹”。   她看着自己被叶英包在手掌里的右手,努力舒展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十日之后,安禄山率领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枫华谷的高地之上筑起的砖瓦已经斑驳,透着一股永远也洗不掉的血腥气。只要站在城墙上举目远眺,便能看见地平线的尽头如倾巢蚁穴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让人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枫华谷内是死寂一样的沉默,所有人沉重的心里都不认为这一战有胜利的可能,但是坚守到最后,就是他们的使命。   毕竟,枫华谷之后一马平川,直攻长安,再无天险可守。   枫华谷是一处谷地,大型的攻城器械无法推上来,但是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之下,这反而是最让人烦恼的问题。铺天盖地而来的兵马一旦分散亦或者是结成军阵,难免会让人招架不及。此时的城墙上已经被万花谷和唐门的弟子架起了一架又一架的机关弩,一口口大锅里是烧得滚烫的热水和沙子,甚至为了预防飞鹰从高空中袭入,无数唐门弟子严正以待,只为了能阻挡一瞬铁骑的脚步。   天边流云似卷似舒,天空是一片宛若洗刷过后宁澈的蓝色。叶九思闭眼,她听见号角呜咽般的声响,听见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听见器械移动时的轧轧声,听见万箭齐发之时弓弦紧绷欲裂的铮铮之响。叶九思神情平静,心中静若死水,可她的眉梢发尾,都凝聚起了点点的白霜。   将内息催发到极致,身体调节成最巅峰的状态,叶九思脑海中将整个战场不停的分割,试图从中找出最弱的突破点。   叶英站在她的身侧,看着自己的手,化形的剑气凝成细小的剑刃悬浮在他的掌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寒芒湛湛。叶英垂眸,他身形修长如竹,风姿皎皎,恬淡宁和,但是身周的剑域却颤抖着,泄露出来的气息哪怕只有一丝,也让人胆颤心惊。   十息,以叶英大宗师的境界操控心剑剑域,掌控全场,也只能为叶九思挣得十息的时间。   天道毕竟有天道的规则,他们钻了一次空子,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规则的底线。   “大哥?真的只是死守就足够了吗?”叶炜跑上城墙,看着已经开始攻城的狼牙军,心中压抑不住的焦虑。这不是朔方郡的两万兵马,这是整整五十万的精兵良将。叶炜目睹过叶英宛若仙神般的强大,但是面对如今的场面,难免会担心一己之力有穷时。   五十万兵马,就算全部缴械投降任人宰割,怕是也要杀到手软,更何况这其中也有不少被迫充军的平民百姓,怎能这般如屠宰牲畜般毫不留情?   “十息。”叶英宛若叹息般的轻喃,他手腕一转,掌心中的四柄剑便飞射而出,眨眼间化作数丈高的长剑,悬挂在战场的四方。叶英手掌一压,轰然一声巨响,那四柄长剑竟瞬间分化成千万利刃,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剑域,剑气涤荡了整个战场。   这惊人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即便是大唐的将士,也是瞠目结舌的停下的攻击,看着那几乎遮云蔽日般的剑域,只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场幻梦。   剑阵形成的那一刹那,叶九思已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化作一道惊蛰雷霆,暴射而去。   “我勒个娘的,那个瓜婆娘是要干啥子!”手持千机匣的唐千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激动之下竟然爆了一口方言,一巴掌就拍在了一边的五毒女子身上。朵伊莎被她一巴掌拍得岔了气,差点没从城墙上掉了下去。等到缓过气后也没发火,就一手捂着心口柔若无骨的倚到一边呱太的身上,娇喘着朝唐千翻了个白眼。   只可惜她生得妖娆妩媚,眉眼间满是风情缭绕,这白眼翻得如同媚眼,吓得唐千后撤了四五步。   向昭雪不理会那胡闹的两人,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叶九思的动作,昔日在朔方郡内,她就知晓了叶九思的强大之处,倘若能一举定下胜负,不要再让更多大唐的弟子无辜丧命,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叶九思跃下城墙,纵身而起,狼牙军中一时还未能反应过来,她已经冲进了狼牙军的一处破绽之中。孤身杀入五十万大军之中,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举世罕有,狼牙军的打头的前阵顿时慌了,有人高喊一声“放箭!”,那万千箭矢便铺天盖地的射来。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屏息看着这一幕,眼看着那藏剑弟子就要丧命在箭矢之下,甚至已经大唐的弟子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却只听得阵阵嗡鸣,那悬空而立的万千剑刃瞬息而动,在一片冷凌的刀光剑影中交织出一片密实的剑网,那万千流矢在剑气的涤荡之下便从空中坠落。   叶九思旋身而起,脚尖在一柄悬浮的剑刃上轻轻一踏。   那柄长剑瞬间炸裂成无数剑罡,叶九思身周的狼牙军被剑罡击中,惨叫着倒地。而叶九思却顺着这股冲劲再次前行,她像是一道横穿了整个战场的金色流光,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已经快要靠近狼牙军的后方了。见她不杀一人,一昧前行,身在后方的安禄山如何不知晓她的目的?一时之间骇得肝胆俱裂,差点从车驾上滚落下来,连声嘶喊道:“护驾,护驾——!”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短短五个呼吸的时间,叶九思已经杀到了近前。   叶九思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从藏剑弟子手中借来的普通的轻剑。她剑出似流云飞鸿,锐利得无可匹敌,这一剑所携带的一往无前之势,一刹那间华光璀璨,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样辉煌的剑光下生还。安禄山的实力不俗,但是他疾病缠身,又一时被叶九思的其实所惊,竟没能反应过来。   眼看着这一场叛乱的罪魁祸首即将毙命于一个藏剑弟子的手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却见一道剑光从旁侧刺来,直击叶九思的脖颈——这显然是要逼迫叶九思收手保命,但是叶九思却眉眼沉凝,不管不顾地朝着安禄山刺去。   “嗤——”的一声,像是刀剑刺入皮肉的声响,叶九思抬眸看去,便见一美貌绝伦的异域女子挡在安禄山身前,替他受了一剑。叶九思的剑刺进她的肩膀,卡在肩胛骨里,一时半刻竟是难以拔出。而这女子对自己亦是心狠至极,半身染血却仍然眉头都不皱半分,冰冷得宛如□□。   叶九思定定的看着她,倏尔间,勾唇一笑。   叶九思忽而抬手,她的衣袖一瞬间变得如云朵般轻而柔软,却又宛如毒蛇般灵活的缠到那刺来的长剑上。那长剑被衣袖一裹,竟是发出金玉相击的脆鸣,叶九思微微偏头,那藏在袖下的手便灵巧的翻转着,携带着厚重如山峦般的力量,猛地拍上那银发男子的胸口。   叶九思掌心剑气一吐,瞬间便破了那男子的护身气劲,男子面色一变,长剑竟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叶九思一推,他便被猛地击飞了出去。   原本被一剑刺穿肩膀也面色冰冷的女子却猛然色变,她用力的扭头看向那男子,力度大得几乎让人怀疑会不会拗断了脖子。   叶九思看到她眼神破碎,满脸惊慌,性感而魅惑的银白色嘴唇微微开启,像是想要喊谁的名字。   顾不得怜香惜玉,叶九思一拳砸在女子的小腹上,那里是武人丹田所在。女子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昏死了过去。叶九思一把将她推开,拔出剑踏上了安禄山的车驾,四周的狼牙军也反应了过来,刀枪剑戟直往叶九思身上招呼,但是终究顾虑着安禄山和那女子的性命,多少有几分束手缚脚。安禄山往手边上一拍,他所躺的地方立时露出了两处机关,咄的一声轻响,暗器便朝着叶九思射来。   暗器本就是短距离的杀伤性武器,冲劲极大,这样的距离按理来说是无人可挡无人可躲的,安禄山觉得这人必死无疑。   可叶九思神情冷肃,一双优美而明媚的桃花眼微微一善,眼角便冷光乍现,锋锐如刀。   她的身上顿时乍现出可怕的剑气。   安禄山的车驾瞬间就被炸得粉碎。   叶九思持剑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武器”上,自然就会忽略了其他。可是叶九思修行上百年,早已到了“无招无剑”的境界。此时心剑环绕在她的身侧,金光灿灿,耀目的令人不敢逼视。叶九思锁定了安禄山的气息,在他眦目欲裂的瞪视下,神情冷漠的伸出了手。   举剑,枭首。   十息已到,漫天悬浮的剑刃轰然碎裂,四射的剑罡爆射开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片璀璨而辉煌的剑光之中,叶九思纵身而归,仿佛九天之上走下的神祗,一身风雪飘摇般的剑意泠泠似霜,皎皎如月。身后一片嘈杂混乱,她却仍然衣袂翩然,一派从容。及至城下,她抬手掷出一物,手中的长剑也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将那物钉死在城墙上。   那是叛军首领的脑袋。   狼牙军乱成了一锅粥,枫华谷内的大唐将士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原以为是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谁料到竟然这般干脆的落下了帷幕?   叶九思提气,重新回到城墙之上,看着远处群龙无首的一片混乱,心知这场战斗是打不下去了。   史思明没有随军,而同行的三大长老之二,逐日长老和摘星长老都被击伤,安禄山身死,不管如何,狼牙都是要退兵的了。   短短十息的时间,叶九思却将内力消耗一空,她只得阖眼,缓缓的开始调整内息。今日所为也是兵行险招,但是大唐已经经不住这样的消耗了,叶九思和叶英都是大唐国人,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坐视不管。人的一生,能力总是和责任挂钩的。   狼牙军一片混乱,大唐将士却没有好心让他们收拾心情的打算,新仇旧仇堆在一起,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在大唐军队凶残的反扑之下,狼牙军只能且战且退,最终丢下上万具尸体,狼狈而逃。   而大唐军队却只有几人受伤,并无人死亡,可谓是大获全胜。   在众人欢呼呐喊亦或是喜极而泣之时,叶九思却是牵着叶英的手悄无声息的跑回了营帐。不管是叶九思还是叶英,这场战斗都是损耗极大的,更别论叶英还要支撑起一个囊括全场的剑域,哪怕只是短短十息的时间,也已经耗空了内力。   但是叶九思仍然觉得欣喜,想来,如今的大唐不会再出现史书上那样的结局了。   叶九思搀扶着叶英往回走,叶英沉默了许久,却是道:“藏剑弟子死亡之人的名册,尽快整理出来吧……”   安禄山叛乱约有三年的时间,死在狼牙铁骑的藏剑弟子亦不知晓有多少,叶九思想到这里,心中的那些许喜悦之情也荡然无存了。对于一个门派而言,每一个弟子都是珍宝,是传承,是精心教导培育出来的良才美质,但是一场安史之乱,不知晓埋葬了多少正值芳华的灵魂,不知葬了多少人的思念与苦楚。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察觉到叶九思低落的情绪,叶英微微偏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莫要悲伤了,逝者已逝,我们却还要保护那些活着的人。他们是为国而牺牲的英雄,是藏剑山庄的骄傲,是所有弟子的榜样,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铭记。”   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存在,那是藏剑的刃,是藏剑的骨,永远,都刻在每一个弟子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的意思是——请你别再提什么封侯的事情了,一将功成要牺牲多少士卒生命! 嗯,虽然小酒儿和男神很帅很帅,但是写到最后,想起来的还是《山河破.安史风云》中的那句歌词“一战过后天策折戟,万花绝响,藏剑不复,纯阳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门仅剩妇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残寺向斜阳”。 战争结束之后,比起欢喜,男神更多的应该是悲伤吧? 悲伤,却又为之骄傲着。 这样的男神,最喜欢了么么咻~!╰(*°▽°*)╯ 好吧,我是故意要压制他们的实力的,不然一直都是一上场挥挥手,敌人全部变成狗神马的真心好无趣,还是压到大宗师级别好好杀一场吧~!于是这一章就是【叶英九思】师徒vs【令狐伤苏曼莎】师徒的故事,咳,谁萌苏曼莎和令狐伤的不要跟我撕,立场不同的情况之下会打起来是完全正常的事情,之前策划组编的那什么阴山大草原叶英送剑谱的剧情全特么扯淡!我家男神会放着万千藏剑弟子不管特意走出山庄就是为了给敌军的长老送剑谱助他剑道上更进一步?我男神会“哈哈哈”的爽朗一笑?我男神会和苏曼莎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呵呵,策划组你滚一边玩蛋去吧! 令狐伤和苏曼莎杀了多少大唐的子弟?就算是故人之友,我相信男神更想抽他。 好吧,我对狼牙就是有偏见,连带着令狐伤和苏曼莎也不喜欢。我不会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就无视他们所犯下的“恶”,长得好看就能被原谅什么的,没有这个道理。 原本安禄山是死在自己儿砸的手上我觉得那种结局也很可悲可笑,但是终究,我还是希望能用战犯的鲜血来洗刷所有的罪恶。 祭奠那些死在安史之乱里的英魂。 你们看宝宝三观辣么正还不快点收藏我啦~!去专栏收藏我一下啦~!_(:зゝ∠)_ 感谢【秀秀】、【丹青舒卷】、【英懿】、【虢季子白】、【红苹果】、【仲长凝霜】、【一叶心影】、【青提紫葡萄】、【骊歌】的地雷打赏~!嘿嘿大土豪们你们还缺腿部挂件吗么么咻?_(:зゝ∠)_ 快要完结了啦但是以后还会写叶英男神的文的,喜欢这样的男神就收藏我吧收藏我吧不然时间长了把我忘了怎么办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      叶九思于枫华谷内一战成名。   枫华谷内战事未了,众人都对叶九思孤身闯入狼牙大军的举动议论纷纷时,叶九思已经轻装从简,一人一剑,只身北上,只为了将史思明斩于剑下,永绝后患。叶英坐镇枫华谷,又听闻狼牙逐日长老令狐伤因为义兄安禄山之死而心魔丛生,连带着摘星长老苏曼莎也无心战局。这样的情况下原本被美好前程所蛊惑的狼牙军也冷静了下来,甚至有人趁着混乱而私逃而出,安禄山身死的消息流传了出去,各地的战局便明显开始占据了上风。   史思明听闻安禄山身死的消息之后一直心中惶惶,进进出出都要数十名高手随行保护,但是叶九思能闯过五十万兵马,在西域第一剑手令狐伤和其弟子苏曼莎的保护下摘了安禄山的脑袋,这区区数十名高手又如何阻挡得了她?   很快,史思明便步入了安禄山的后尘,他的名字连同安禄山一起,被钉死在绝望的罪柱上。   叶九思和叶英成为了功绩最大的英雄,但是同样的,叶九思失踪五年却实力突飞猛进的问题,也被人摆到了明面上来。   在这个江湖之上,偶有奇遇使得实力突飞猛进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叶九思这般成长委实过于惊人了。同样的叶英的实力也高得有些不同寻常,但是叶英时常闭关,反而没有叶九思这般惹人注目。但是有心人询问藏剑弟子,也都是一问三不知,只知晓叶九思无缘无故失踪了五年,便再无其他消息了。   安禄山史思明身死,狼牙叛军大势已去,有权利把控的高层人员面和心不合,尚未打下江山,便开始翻脸敌对争□□力,很快便被逐个击破,化成散沙。苏曼莎见势不好,带着重伤且心魔横生的令狐伤远避草原,被回纥族所接纳。回纥族人很是崇拜令狐伤,甚至为之组织起了势力,起名为“白云会”。苏曼莎想要取得阴山圣泉内传说中可以洗涤心灵的泉水,来帮令狐伤度过心魔,听到这则消息,叶九思却是摇头不语。   心魔本就是人心里最深的阴暗和欲\念,是习武之人一道难以跨过的坎,只有凭借自身的意志走出,才是真正的得到圆满。什么阴山圣泉,什么洗涤人心,倘若灵魂本就污浊,自身无法堪破,舍不开,放不下,这样的晦涩又岂是泉水能够洗干净的?   令狐伤的心魔早就存在了,身为汉人女子所生下的突厥首领的儿子,令狐伤注定不被任何一方所接纳。张守硅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教养,可后来却无疾无伤而终,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晓。但是令狐伤和张守硅长谈一夜,亲眼见证了张守硅的死亡,这在他心中留下了一根刺,直到视为义兄的安禄山同样身死之后,令狐伤潜藏多年的心魔才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这人很奇怪,似乎拧着股劲似的认为自己是孤孑凶煞之人,亲近之人的死都是自己的过错,而他自己是永远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妖媚如水中女妖的五毒女子半倚在床榻上,嗓音低柔沙甜,字字句句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事说来也不怕你们不信,他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是的,这个除了脸长得好以外跟僵尸一样无趣的男人,他喜欢他的徒弟苏曼莎。”   “但可笑的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五毒女子伸出一只肤如凝脂般的手,纤细手腕上的银饰精巧而美丽,华光璀璨,“嗯,所以他会对自己的徒弟笑得跟朵花似的,但是却偏偏不下手。他不开口,他徒弟自然不能开口,谁知道最终安禄山横插一脚,拱了他徒弟这颗白菜了。”   “什么毛病?!”向昭雪吃着叶九思专门给她准备的下酒菜,对令狐伤这种行为只是嗤之以鼻,“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封为摘星长老,还成了安禄山的床伴,就算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沾染,但问一下徒弟的意见阻拦一下会死吗?以安禄山对他的看重,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拂了他的面子,就算苏曼莎不是他喜欢的人,那也好歹是他的徒弟啊?沉默寡言还不闻不问,到底还是不是爷们?”   “谁知道?听说是安禄山要他当一个冷酷无情的剑客,所以不能有感情不能有私\欲,以苏曼莎的性命相要挟,才……”   “毛病!男女之情不允许,师徒之情还不允许吗?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安禄山铁定是对令狐伤爱而不得才出此下策,肯定!”   向昭雪此话一出,众人登时笑成了一团,大抵上聊天谈心,话题总是走不出那几个点。唐千坐在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千机匣,冷笑一声,似是对此表示不屑。而叶九思在茶几前跪坐,娴熟的冲泡茶水,听闻此言也只是浅笑不语,只将顾悠云面前的茶杯倒满八分,得到一句谢。   “你们笑什么,情之一字,本就是诉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那五毒女子直起身,朝着叶九思投来千娇百媚的一瞥,“比如你,不是吗?”   笑声一滞,顾悠云看着叶九思,温柔秀丽的眉眼都透着几分忧色。   “倒是不说其他的,只是九思……”唐千偏首,面具下的容颜冷艳如霜,“你当真是爱上了……叶大庄主?”   叶九思唇角笑意微淡,但是亦没有反驳,只是从容不迫地颔首,端茶而品。   漫说他人感到震惊,事实上叶九思最初发现自己的感情时也是难以置信的,或者说,知晓师父亦心悦于自己,叶九思也是不知所措的。叶英那样渊渟岳峙一心向道的人,不是没有人喜欢过他,但是再多的华荣丽色都不曾让他动摇分毫,如今他会爱上自己的弟子,才显得那样的不可思议。   “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是没资格插手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你怎么看上叶大庄主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唐千暗自思忖,冷静而中肯地说道,“只是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理此事?总不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吧?不说别的,单单是叶老庄主,那可是出了名的固执,从曲云到柳夕到我们的姑娘,说实在的,我就没见过这种将儿媳妇当做杀父仇人来对待的,你和叶大庄主,他不大可能会同意你们之间的事情。”   叶九思垂眸敛眉,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只能听到她语气很轻地道:“老庄主他自己也不容易。”   叶家五子,在婚事上就没有一次让叶孟秋满意过。叶孟秋本是读书人,性格本就有几分古板固执,所思所想也默守陈规。且不提叶英,二庄主叶晖与曲云相爱,叶孟秋本来并不反对,但遭就遭在之后曲云的身世披露,竟然并非中原血脉,而当时的五毒教声名狼藉,叶孟秋自然对曲云不喜。三庄主叶炜自幼桀骜不驯,妻子却偏偏出生在叶孟秋视为生平第一敌手的霸刀山庄,仇敌变成亲家,叶孟秋又如何能坦然接受?   而对唐家的唐小婉,叶孟秋是没有多大的恶感的,但是偏偏唐小婉有婚约在前,与叶凡私奔在后,叶孟秋认为此女德行有亏,自然也难以接纳。   而如今,叶九思相信叶孟秋对她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偏见和不满,但是单单只是“师徒”二字,就足够叶孟秋暴跳如雷了。   叶九思其实很能理解叶孟秋的难处,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当真是两个人的责任,并非一人的过错,只可惜叶孟秋顽固了一辈子,终究是学不会妥协的。   “等等,其实你在这里思索半天,都不会有结果的。”向昭雪打了个响指,见叶九思望来,才道,“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出师’?”   武学之道,达者为先,门中弟子的实力一旦与师父持平,那大多便会提升辈分的。只是叶英天赋卓绝,实力高强,别说出师了,能够在他曾经的年岁上达成他拥有的武学境界,就已经是一件十足不易的事情。而叶九思如今的实力已被世人所认可,即便是从“正阳”变为“御神”也并无不可。   “我知晓。”叶九思的神情仍然平静如故,清淡地道,“只是对于老庄主来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这句话本是告诫弟子要敬爱师父如同己身之父,可是世俗的礼仪规章却往往将它局限束缚了起来。倒不是说叶九思是何等的离经叛道,她曾经也为了这师徒之名而百般蹉跎痛苦过,甚至过往的种种苦难也因此而起,只是她自己心知,她和叶英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日久天长的水到渠成。   而对于江湖上的年轻人来说,曾为师徒的爱侣并非没有,这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但是坏就坏在叶英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他品行高洁,是许多藏剑弟子的榜样和信仰,而他的言行举止一旦出格,便难免会被世人所诟病。就算藏剑山庄可以接受,其他门派也不缺那些同叶孟秋一般顽固不化的人。   叶九思自己并不畏惧世人的指指点点,叶英亦然——但是回归故土,叶英就不仅仅是叶英了,他同样还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有着自己应尽的责任。   叶九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他们需要想一个两全之策,解决这个问题。   叶九思和叶英都觉得应该先回藏剑山庄,同叶孟秋坦白一切,之后再来解决其他的事情。这些时日以来,叶九思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着如何开口同叶老庄主解释,思考着日后该走的路。比起在大千世界里的步步为营一步一算计,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如今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同几位好友解释过后,叶九思便与几人暂别,随同枫华谷里的藏剑弟子一起返回了藏剑山庄。   能前来枫华谷的藏剑弟子都是门中好手,自然和叶九思相熟,他们对于叶九思武功大进之事并没有多问,只是单纯为了她能平安回来而感到庆幸而已。这样纯粹的关心让叶九思冷了百年的心也微微烫了起来,这才有了真正回到家的感觉。   但这并没有让叶九思多了几分面对老庄主的把握。   叶英回归藏剑山庄,门中弟子几乎称得上是夹道欢迎。对于门中弟子来说,叶英除了在狼牙冒犯藏剑山庄时出面过一次以外,其余的时候都只是留下几道命令和吩咐,便再没有露过面了。这一次叶英悄无声息地便出现在了朔方郡内,还一举掌控全局,其弟子更是连杀叛军两大领袖,可谓是战绩辉煌。藏剑山庄的弟子听闻如此喜讯,怎能不心中欢喜?一时之间可谓是士气高昂,欢呼雀跃了。   只是欢庆之事要延后了,叶九思和叶英一回到藏剑山庄,便立刻朝着叶孟秋的院子里去了。   叶英和叶九思失踪五年,即便叶孟秋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不由己,知晓了天外有天,但是为人子弟,总需要将期间种种都诉说清楚的。   叶孟秋也早已知晓两人归来的消息,此时便在厅内候着。叶九思看到叶孟秋的第一眼便觉得有几分诧异,因为叶孟秋身周的气息不稳,竟是隐约有突破的预兆。叶孟秋待叶英有实力接手藏剑山庄之后,便将山庄内的一切事物交托了出去,自己则开始幽居的生活。但是叶孟秋的内力日渐深厚,却始终没有突破的迹象,叶英也曾经猜测过是看不开的缘故,如今是因为什么,才让叶孟秋放下了以往固执的念头?   “回来了?”叶孟秋不咸不淡的说道,脸上那严苛的纹路却略微舒缓,可以窥得他真实的情绪——那并非是不高兴亦或者是漫不经心的。   “父亲。”叶英拢袖一礼,叶九思也微微躬身,恭敬地道:“九思见过老庄主。”   “坐吧。”叶孟秋挥了挥袖,叶英和叶九思也不多言,推脱其他,便跪坐在叶孟秋面前的茶几边。   叶英和叶孟秋面对面,却是两两沉默。叶九思看着他们父子相对的画面,突然想起遥远的以前,初次面见老庄主的时候。叶孟秋的一生对自己的女儿疼宠,对儿子严厉,但是叶家五子都非常尊敬和爱戴他,不管他再如何固执己见,也从不说他半句不是。那时候叶英收亲传弟子,便带着叶九思去见老庄主,叶孟秋的态度看似冷淡,但是他却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说:“很好,这才是我藏剑的弟子。”   叶九思曾经想过,面对老庄主,大庄主怨过吗?二庄主怨过吗?三庄主怨过吗?但是后来这些问题都化作了砂砾,再没有半分意义了。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子嗣能传承自己的一切,希望藏剑山庄兴盛百年,叶老庄主的一生,求的也不过是这些。   “说说你们这些年的故事吧,也让我开开眼界。”叶孟秋接过叶九思递上的茶杯,浅抿一口,缓声说道。   “是,父亲。”叶英应了,一双暖棕色的眼眸平静而坚定,淡声道:   “在此之前,有一事须禀告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风了,只能先发表之后再改过来了。 本章,对令狐伤这一段剧情的吐槽是真心实意的,因为策划组对令狐伤的强行洗白,我至今都还没搞明白凭什么不给人谈恋爱就算了连徒弟都不允许令狐伤有一点感情,简直神逻辑。所以我坚持令狐伤的渣,洗白并不成功,尽管他扣锅扣给了安禄山。 另一个是老庄主叶孟秋,没有洗白的意思,只是想要中肯一点去描写这个人物。藏剑山庄大部分的黑锅都是叶孟秋背了,所以我思忖这是一个有着“读书人”的死脑经刻板又古怪的老头。但是叶孟秋的难处和优缺点,我都尽量客观的点出来。 下一章要坦白,说清楚了。 最近很忙,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更新可能会有点混乱,希望大家谅解。 感谢【骊歌】、【终结归零】、【秀秀】、【越泠溪】、【迹部景田】、【bililidu基路亚】、【西萌】、【天罗无影】、【时光沙】、【柒柒】、【木辻】、【云澜紫宸】、【丹青舒卷】、【一叶心影】、【青提紫葡萄】、【仲长凝霜】的地雷打赏~!   ☆、【第一百一十六章】莫问苍天悟本心,子落莲池伐玉衡      “父亲,儿子叶英心悦于吾徒叶九思,望结连理之缘,白首不离。”   叶英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也平淡得仿佛在说天边流云如水般迤逦。但是他并没说出“还望成全”这样的话语,他的平淡之中始终带着一种坚持,这似乎是叶英刻在骨子里的秉性,一种有别于叶孟秋的固执。如果说叶孟秋的固执是在于掌控,那么叶英的执拗则在于己身。   他从不轻易做下决定,但是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无人可以更改——即便是叶孟秋,也是如此。   就如同叶英所说的,他只是“禀告”而并非“恳求”,叶英的意志叶英的道,他会慎重的选择,并为此而坚持。   叶英的语气那样的平淡,但是字字句句却带着掷地有声的重量,叶英的话音刚落,屋中的气息登时一滞,仿佛被一双手瞬间夺走了所有的空气。   叶九思垂眸敛眉,饶是以她的养气功底,竟也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但是在脑海中刹那的空白之后,叶九思也突然醒悟过来不能让叶英一人承担此事,一时间竟顾不上其他,开口道:“老庄主,在异世界颠沛流离了许多年,是九思乱了伦常,最先动了情,师父他……”   叶九思未了的话语含在口中,尚未能出口之际,屋中的气息便霎时一变,骇人而可怕的气息从叶孟秋身上迸发而出,似乎携带着惊天狂怒,令人胆颤心惊。叶九思低着头不敢看老庄主,但是却分明听见了剑鞘撞在桌子上的声音,这让叶九思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闭着眼等待那砍到她身上的那一剑。   叶孟秋他果然怒极了,但是终究还是存了几分理智,他剑未出鞘,但是剑鞘却挟带着可怕的力道,狠狠地砍在了——叶英的肩膀上。   “逆子!”   叶九思:“…………”   叶九思登时就懵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叶老庄主居然对叶英出手而不是对她。叶英神情不变,一动不动地受了这一击,叶九思却清楚的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响。见叶孟秋怒气未平,仍要出手,叶九思几乎来不及多想,便扑到了叶英的身上,死死抱住了他的脖颈。   剑鞘砍在叶九思的背上,发出“空”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几乎让人悚然,即便只是剑鞘,都让叶九思听见了自己心脏骤缩的声音。叶九思不敢动,亦不敢反抗,即便以她如今的实力,叶孟秋也不再是对手,但是叶九思只是沉默的,抱住了叶英。   叶英神情不变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的愣怔之色,却是抬手放在她的腰上,想要将她推开。   叶孟秋没有再出手,叶九思却听见他苍老的声音,冷而微沉,还带着一丝压抑着愤怒的沙哑:“你让开。”   叶九思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让开,甚至于更用力地抱住了叶英,不让叶英将她推开。   叶孟秋的确是怒极了,他膝下五子一女,在婚事上就从来都没有顺过他的心意。这么些年过来,叶英和叶蒙不愿娶妻也就罢了,反正男子汉何患无妻?他自然从未忧心过这些。而其他几个儿子选的妻子不是身世不好就是品行有瑕,就连最疼宠的幺女叶婧衣也不声不响地和人结为连理。叶孟秋原也不是多么挑剔苛刻的人,只要是良家女子,品性端淑,哪怕只是一个绣娘,他也可以接受。但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他也从未能如愿过。   次子叶晖爱上魔罗刹的女儿,三子叶炜爱上仇敌,五子叶凡拐带了唐门有婚约的嫡系姑娘私奔,几乎每一个都能让叶孟秋气炸了肺。大儿子叶英本是最让他省心的一个,即便他一心向道,无意男女情爱,也好过其他三个儿子一样让他糟心。叶孟秋知晓叶英自幼就很有主见,是个坚定又执拗的性子。而在很久的以前,他就已经管不了这个儿子了。所幸在叶英剑道有成之后,将山庄里的权利全部交给了儿子们,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谁能知道那个不声不响虽然没法管但是责任心很强的大儿子居然会闹出这么一出戏?   师徒!这是乱伦啊!更别说他的这个弟子还是叶英一手养大的!   叶孟秋只觉得心里烧起一团干燥的柴火,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他本来就是那样清高傲慢的人,生平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和家族的名声。但是即便再怎么愤怒,尚存一丝的理智都让叶孟秋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倘若叶英没有这个心,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即便当初因为失望而冷落了叶英六年,父子之间难免有间隙和芥蒂,但是那六年的时间也让叶孟秋认清楚了这个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同样的,叶九思身为那一代藏剑之中天资最好也最努力的弟子,叶孟秋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是以他明白,叶九思是绝对没有将这段爱恋说出口的勇气,甚至连让叶英察觉到一丝半点的可能都不会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这个大儿子同样动了心,回应了这份感情,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在自己面前坦然至此。   正是因此,叶孟秋才会如此的愤怒,以至于斥出了那一声“逆子”。   在叶孟秋看来,叶九思爱上自己的师父固然有错,但错得最离谱的人无疑就是叶英。   叶孟秋握着剑鞘的手紧了又紧,苍老而布满沟壑的脸上微微痉挛着,眼中满是怒火。他凌厉的剑气疯狂地朝着两人涌去,携带着惊天狂怒和令人胆颤的冷意。那锋锐的剑气甚至刺得人皮肤生疼,可是叶孟秋已经无意去控制和压抑了。然而倏尔之间,他听见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仿佛骊珠落盘,水晶碎地一般玲珑悦耳的声响。不等他仔细思考,便见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斗转坤移,竟是在一刹那间换了个天地。   叶孟秋惊疑不定的望着四周,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见一片璀璨金光之中,静静站立在不远处的叶英。   叶孟秋尚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叶英转身,无视了那一道照射在他身上的金光,缓步走去。隔得有些远,叶孟秋只能隐约看到那似乎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这样如同怪力乱神之说的一幕难免让叶孟秋感到困惑,但是不等他多想,一道金色的流矢便瞬间洞穿了叶英的心脏。   叶孟秋看着叶英倒下,露出他身前那个女子苍白而惊骇的容颜,一时间瞳孔骤缩,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叶孟秋从来都没有想过叶英会走在自己的前面,对这个儿子,叶孟秋心中复杂,但是却一直骄傲着的。   怒火被一盆冷水浇成了苍白的灰烬,叶孟秋觉得这是一场幻觉,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前的画面很快便过去了,仿佛每一个残烛老人临死前的回忆一样,一帧帧的画面和场景在叶孟秋面前闪过,虽然稍纵即逝,短暂如飞蛾扑火,却也让叶孟秋看懂了这其中的故事。   他久久的站立在原地,怔愣无言,布满苍老纹路的容颜之上已是染上了沧桑的如水岁月。   叶孟秋回过神来,便见叶九思跪在他的面前,低头不语地注视着地上一块破碎的玉玦。而叶英亦跪着,却是脊梁挺直,修俊如竹,神情仍然平静淡然,见叶孟秋回过神来,叶英也微微垂首,敛下的眼眸遮住了一双过于透彻的琉璃目,便呈现出几分恭顺之色。   叶九思心中暗悔,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将留影石当做玉佩,却会被叶孟秋的剑气划断了绳,竟然就这么碎了。   昔日的百年岁月,叶九思发现自己因为灵魂残缺的原因而导致记忆的断片,担心自己的记忆以及感情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成为风沙,再也找不回过往的自己。她便时常将自己的记忆用留影石刻录下来,或许是一个画面,或是是一段过往,久而久之,竟也成为了一种习惯。而之后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她心中怨愤悲恨,为了时刻铭记叶英的死,也为了磨砺自己的剑心,叶九思便将叶英离去后最惨痛的那一段岁月,全部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并且当做玉饰挂在脖颈上。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这块玉玦了,只是戴习惯了,偏她又是个恋旧的,便不曾摘下来,谁能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让老庄主看见了她的回忆?   她和叶英的感情本就为世所不容,老庄主倘若知晓自己曾经那样疯狂,甚至差点害了师父,又岂能饶她?   叶九思静如止水般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波澜,唯有涉及到叶英的事情,她才会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甚至一时间隐隐有几分忐忑。但是不管再怎样的不安,事情都已无回转的余地。叶九思一辈子行君子之道,长辈的嘱咐从不多言半句,但是事关叶英,她即便是丧了命了不能后退妥协。   叶九思已经准备好承受老庄主的雷霆之怒了,却不料叶孟秋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却是一拂袖,冷冷的道:“起来吧。”   话音刚落,叶孟秋便转身离去,叶九思看着他已显老态的背影,也不知晓老庄主这般态度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叶孟秋自然没有同意,说他迂腐古板也好,固执刻薄也好,不解人情也罢,任何违背他原则和道义的,叶孟秋都是死犟着不肯挪后半步的。   他只是一时之间,被叶英遭人暗算而死去的画面给震住了,想到大儿子在他不知晓的时候走了一趟鬼门关,甚至险些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便是没有心疼也有几分后怕。更何况他看到的画面里,叶九思因叶英之死而疯狂成那般模样,似乎随时丢来一根稻草都能将她压垮。这样一份沉重的爱意,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亦不为过,也难怪自己那个面冷心淡的大儿子也会为此而动容。   这些尚且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叶孟秋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怕是不管自己如何阻止,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决心。   想到这里,叶孟秋便觉得万分愠怒,却又偏偏指责不出半句——叶九思爱上师父是错,但是她并没有亵渎之意,甚至直到叶英临死前才胆敢袒露自己的心声,为的却是让叶英活下去。叶英回应徒弟的感情也有错,但是面对这样一份似海情深的相思之情,只要人心是肉做的,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两人都有错,却各有各的缘由,各有各的因果,少了半分都显得无情无义,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孟秋如何恼怒暂且不提,叶九思却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现在的情况都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要知道当初三庄主叶炜娶了霸刀山庄的姑娘柳夕,老庄主可是连门都不让两人进,面对嫡亲的孙女叶绮菲也不见一眼。老庄主本就清高矜傲,老了之后越加看中面子,如今没有拔剑相向,已是不错的了。   见叶孟秋闭门不出,江湖上还有不少烂摊子没有解决,叶九思想了想,便这般道:“以后之事尚且说不稳妥,为着师父和藏剑山庄,总要寻个理由能有坦坦荡荡的宣之于众,在此之前,师父暂时就先远着徒儿可好?”   叶九思弯眸一笑,眼底淡淡的戏谑与揶揄,说不出的灵动明艳已极。她虽然仍然唤叶英为师,却已经很久没有自称“徒儿”了,如今这般,也是带了几分亲昵的调皮。那“暂时先远着”更是诉不清的暧昧旖旎,却又隐隐是在笑着叶九思自己那闹了十年都没能如愿的“分房之事”。   叶英听罢也觉得有些无奈,恼她记仇调皮,又为她如今毫无间隙的亲昵而欢喜,唇角便也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对于如今的叶九思来说,叶英不仅仅是师父,还是她相伴了十数年的“小师弟”,是结发连理的“阿英”。   曾经她对叶英的爱,是高山仰止的钦慕,是将自己低入尘埃里的卑微入骨。叶英是她的师父,也是她在还未知事的年纪便决心要追随的神明,甚至因为幼年被两次抛弃的事情,叶九思一度横生心魔。但是叶九思的骨子里终究有着常人难比的韧性和坚毅,最终也一步步跨过了阻碍,站到了叶英的身边。   叶九思说“远着些”,第二日便果真回了自己的弟子房,和其他的弟子闹成了一片。叶九思身为叶英的嫡传弟子,大庄主首徒,在身份和待遇上自然也有别于其他的内门弟子。叶九思自己就有一间独立的院子,一个人住也尽是够了。当初叶晖见她院落冷清,还想拨两三个侍女给她,却被叶九思自己拒了。   失踪五年回归藏剑山庄,于情于理都该宴请一下相好的弟子,叶九思设宴,大多弟子都不会推却,这一次来的人却比往常要多很多,却不是所有人都是来恭贺叶九思归庄的,一部分有心之人不关心叶九思失踪了五年是去了哪里,他们更关心的是叶九思究竟得了什么奇遇。   藏剑山庄虽然盛行君子之风,但是也并非每一个弟子都是纯善无害的。外门弟子因天资不足之故,不比内门弟子资源丰富,需要自己争抢,便也多了几分尔虞我诈。但也仅限于此了,藏剑山庄即便是外门弟子,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品性、资质、心性缺一不可。   叶九思为人端方温和,又深谱为人处世之道,否则以她叶英唯一嫡传弟子的身份,就不知道有多招人嫉恨了。叶九思待人接物亦不会分三五九等分,设席宴客自然也一视同仁。她能够在这样的光鲜耀眼的地位之上屹立不倒,除了品性高洁让人钦服以外,也是因为她的天资和努力让人失去了与之相争的心思。   面对那些或明或暗打听她武功大进原因的人,叶九思也是一笑而过,只道自己游历于外得了机遇和奇缘。偶尔有些人言语过了,或是掩饰不好流露出些许嫉恨或酸话,叶九思也能轻描淡写地弹压得他们消声熄语。几个内门弟子见叶九思离开五年,手段不减,反而越加厉害,便相视一笑,也放下心来。   叶炜眼见未来的大嫂处理事情井井有条,既不得罪人,也不任人欺压,一时间竟是满心复杂。见自家二哥朗笑着夸叶九思这里好那里好,只觉得心里堵,又坏水冒泡,恨不得告诉二哥那个被他视为最优秀的晚辈和弟子将来可能还要比他们高一个辈分。   毕竟,长嫂如母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顽固不化老庄主被迫围观恩爱史,狗粮来一发。# #无知二庄主不知大难临头仍然笑成一朵花。# #三庄主目瞪狗呆畅想未来。# #快住手,狗是人类最忠诚朋友,望善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叶孟秋没同意啦,你们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让他改主意他就不是叶孟秋啦~!想要叶孟秋妥协,务必确保藏剑山庄和叶家的名声不会受损才行~! 2333之前我说了,叶孟秋的反应会出乎你们的预料来着。 没想到吧?原本以为是小酒儿遭了秧,没想到是男神遭殃了呢~! 因为叶老庄主心里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没有大儿子首肯大儿子的小萌物才不敢以下犯上呢哼唧。 最近很忙,而且作者君在努力的啃英语书,码字都只是消遣和放松了,因为快开学了。 希望大家见谅呢,这几天真的忙得连回复都没时间看了,OTZ好悲伤。 么么哒,我还是爱你们的,但是现实生活中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呢。 所以更新时间不稳定,是因为作者君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忙什么时候会稍微轻松一点所以……OTZ大家还是收藏我一下吧,有更新的话晋江会提醒的呢。 感谢【頔夏】、【陌凉】、【红苹果】、【丹青舒卷】、【玉同尘】、【青提紫葡萄】、【So】、【一叶心影】、【仲长凝霜】、【骊歌】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七章】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叶九思和叶英在处理好山庄的事务之后,便抽空去了叶凡和唐小婉所居住的院子。   听说他们得了一双麟儿,大儿子名叶寻,今年五岁,小儿子名叶雪,今年一岁,只是听说唐家堡那边想要将叶雪过继过去。   叶寻五岁,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唐小婉性格温柔娇弱,对孩子也是没什么原则的宠溺,是以叶寻整天上蹿下跳,也没有能安心坐下来学习的时候。叶雪现在年纪还小,顶多会爬或者踉踉跄跄地走几步,每天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对着大家吐泡泡。   叶英和叶九思来到叶凡和唐小婉的住所时,正好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提着木剑笑嘻嘻的蹦跶,那轻功用得极好,灵活得跟猴儿似的。而叶凡则一脸崩溃的追在小男孩的身后喊着“臭小子,给我站住”,脸上不知被谁用墨水涂了一只王八。   那孩子想来就是叶寻了,生得好生精致漂亮的模样,一身金灿灿的衣饰,墨发高束,随着他上蹿下跳的动作起起落落,俏皮又可爱。叶凡比这孩子的武功强多了,但是那小男孩就跟滑手的泥鳅似的,时上时下,还专门挑狭窄复杂的地方钻。叶凡想要抓他势必要弯腰,但是这么一点弯腰的时间,小男孩却好似后脑勺长眼睛一样,非常灵敏地向上一窜,便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叶九思看了一眼,便知晓,这个孩子的战斗意识、随机应变能力都非常的出色和优秀,甚至有着灵活多变的身法意识。   说是天资绝佳也绝不为过。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不许跑!”叶凡追得气恼,见叶寻嬉笑着朝外跑去,一抬眼,便看见了叶英和叶九思,不由得大声道,“大哥帮我抓住他!”   叶九思有些忍俊不禁,听说五庄主年少时也是调皮捣蛋,虽不如三庄主叶炜那般盛气凌人到猫嫌狗憎的地步,但也是见了天似的上房揭瓦。如今叶寻可不是和五庄主一般模样?看着那小男孩朝着他们跑来,叶九思打量了一番男孩秀致如玉的眉眼,发觉这孩子七分似叶凡,三分似唐小婉,年纪尚小便已经是神清骨秀了的,长大了怕也是同五庄主叶凡那般惹尽桃花,徒伤相思之情吧。   叶寻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着叶凡做鬼脸,冷不丁便撞到一人的身上,小鼻子磕得发红,登时便哎哟了一声。这一耽搁的时间,叶凡便登时化手为爪,一弯腰便将那小男孩给捞了起来,夹在腋下。叶寻小胳膊小腿的动来动去,却怎么挣扎都脱不得身,只能拧股糖似的扭着身子在叶凡身上踩脚印。   叶凡正想跟叶英打个招呼,却冷不丁看到叶九思似笑非笑的神情,抬袖一抹,满脸的墨水,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有儿子的“大作”。   叶凡对叶英素来是有几分敬畏的,他和叶英年岁相差甚大,叶英在教导弟子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严厉,叶凡会畏惧几分也是难免。此时见自己在大哥和大哥的弟子面前丢了大脸,叶凡更气了,恨不得就现在将那不省事的小崽子摁在腿上揍一顿屁股,看他还敢不敢趁着他午睡在他脸上挥毫作墨。   “大哥,九思,你们稍待片刻,我先收拾了这小崽子。”叶凡尴尬地笑笑,抬袖掩了脸,便要转身回房。   “罢了,不过是孩童心性,以后多加管教就是了。”叶英摇了摇头,抬手抚了抚叶寻的脑袋,叶寻也不闹腾,就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叶英,满是狡黠灵动。叶寻乍见到叶英和叶九思,误以为自己是见到了神仙,见自家父亲在这个陌生的仙人缩头缩脑的,只能喃喃应是,顿时高兴极了。他仰着小脑袋,朝着叶英伸出两只小手,一副要人抱抱的模样,真是看得人心都软成了水了。   叶英收回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终究是没有拒绝,伸手掐着叶寻的腋下将人抱了过来。叶寻被叶英抱入怀里,登时便一手勾住了叶英的肩膀,回头朝着自家爹爹龇牙一笑。叶凡一看,气得差点吐血,但到底不敢招惹自家大哥,只好恨恨地拂袖回房。   叶寻见叶凡走了,登时敛了脸上的坏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清脆的道:“寻儿见过大爹,大爹你回来啦?”   叶英一手托着叶寻,让叶寻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见他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淡声道:“你又怎知晓的?”他回来后都在听叶晖交代事务,了解一下如今江湖朝廷的局势,而叶凡和唐小婉独辟一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见叶英忙也不敢打扰,是以回来的时日一直都不曾见过面的。   “爷爷经常和我说大爹的事情,寻儿记得大爹的白头发!”叶寻一点也不怕生,只是脆生生地说道,“大爹很厉害的,但是爹爹说大爹的剑从来不轻易出鞘,因为大爹是个君子,逞凶好斗非君子所为,大爹的剑是守护的剑,是君子的剑,寻儿也想成为大爹这样的人!”   叶九思在一边看得稀奇,心想这小师弟不崇拜自己的父亲居然那么崇拜自己的大爹,也是怪事一件。   叶九思正想着事情,便看见叶寻一脸无辜的转过脑袋朝她看来,叶九思下意识的笑了笑,却听到叶寻说道:“这个漂亮姐姐是大娘吗?”   叶九思:“……”   叶英:“……”   叶九思哭笑不得,正想开口否认,却听叶英这般道:“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   叶寻挠挠头一脸茫然,但是也知道自己是叫错了人了,只能有些无措的瞅着叶九思,好似在请求原谅。   叶九思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便只是亲昵地捏了捏叶寻俊秀的脸蛋,看着他不开心地鼓了鼓包子脸,弯眸笑出春风十里的明媚和煦:“师弟好,我是九思,正阳门下首座弟子,小师弟唤我师姐就是了。”   叶寻歪了歪脑袋,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师姐”,还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叶凡打理好自己再出房门时,就看见自家儿子坐在大哥的怀里笑得又乖巧又可爱,一点都没有在自己面前那副熊的没边的模样。叶凡站在原地心塞了三息的时间,才重新迈开脚步走上前,招呼道:“大哥,九思,先进来坐坐吧,外面阳光太晒了。”   进了厅内,叶凡一脸尴尬的翻找着茶叶,唐小婉回唐门了,叶凡又不常喝茶,一时间竟找不到茶罐子。叶九思起身帮着找,顺便去小火炉上烧一壶水。   而叶寻则扯着叶英的衣袖,喃喃地询问道:“大爹,你怎么回来得那么迟啊?”   叶英抚了抚叶寻的脑袋,没有说话。叶寻便嘟着嘴继续道:“寻儿等了你好久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等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一个西瓜一样大小的圆,鼓着肉肉的小脸蛋,看上去娇憨可爱至极。   叶英心性平淡如水,却素来喜爱幼小的孩童,只因那一份尚未沾染世俗的赤子之心。叶寻如今五岁,跟长琴此世是一样的年纪,想到相隔了一个世界的长琴,叶英心中便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那个孩子可还好?是否消除了煞气取回了自己的灵魂?尽管明知晓长琴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男子了,但是叶英总是想着幼时他为了不喝鹿奶而满床乱爬的样子。尽管后来知晓了长琴曾经所做的一切恶事,叶英也仍然希望他能平安康顺的。   这般想着,心似乎也多了几分温柔,他抚了抚叶寻的脸蛋,心想,一切的劫难他可一力承担,惟愿家人一切安好。   叶寻缠着叶英教他习剑,叶英也不拒绝,看叶寻耍了几招,却是生涩稚嫩,尚未有个模样。但是思及叶寻不过五岁,正是膝下承欢的年纪,轻功和心法都学了不过两年,也算是不错了。叶英指导纠正了几个剑招,也并不严厉,语气淡淡的,叶寻却是越练越开心了。   叶九思见他们相处和睦,便也莞尔,不去打扰,回了屋中跟叶凡借了厨房,准备午餐和糕点。   询问了叶凡后,知晓叶寻惯来喜爱味重汁浓的,说是浇在米饭上最是美味。而叶九思口味与叶英仿佛,都是清淡爽口的菜式,而叶凡曾经流落到蜀中唐门好些年月,后来又跟唐小婉结为夫妻,依着唐小婉的口味,叶凡也喜好偏辣的食物。叶九思心想着干脆做五道菜,江浙菜一荤一素,粤菜一荤,川菜一荤一素,加一道清淡些的汤清口,又给叶寻准备了一道豌豆黄,给叶凡准备了一份凉糕,省得吃多了辣,反而坏了肠子。   厨房中炊烟袅袅,香气飘飘,叶寻连了半个时辰,却是待不住了。唐小婉自幼体弱多病,唐门几乎将她捧在手心上珍视着,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露水。后来唐小婉嫁给了叶凡,藏剑山庄是何等的富贵逼人?自然也无需她下厨做饭。叶寻吃惯了厨娘做的饭菜,虽然好吃,却也不大出众,如何比得上叶九思的手艺?   厨娘给叶九思打下手,饭菜做好了,叶九思便去换一件外衣,省得满身烟火气熏人。饭菜上桌,叶寻也不敢随意动筷,只是眼巴巴的等着叶英和叶凡入座之后,才心痒难耐的让厨娘帮忙打了碗饭。叶九思入座之后,叶英为长,也是等叶英动了筷子,才好开始进食。   叶寻年纪小,须得有人照顾着,叶英和叶凡两个大老爷们又不够细致,便是叶九思接了活。好在叶寻手脚利落,也不毛躁,一顿饭吃得舒心。   待盘子都撤下去后,叶凡拿小勺舀着凉糕,笑道:“九思这手艺真是绝了,天南海北吃过这么多宴席,竟是没几人能比得上你的手艺。”   叶九思闻言也只是一笑,十年数十年的做一件事情,就是傻子都能成才,更何况是她?偏首见叶寻细细簌簌地啃着豌豆黄,脸颊和手上都沾了不少碎屑,便让人取了帕子来,等叶寻吃完后给他拭嘴用。她动作自然娴熟,竟像是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一般,叶凡看得登时一呆。   回过神后,叶凡却是苦笑,调侃道:“九思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早就嫁出去的姑娘了。”   叶凡说完却是自觉不对,连忙禁声止语,叶九思失踪五年,算来如今都二十二了,可当真是个老姑娘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忙道:“你如今剑道大成,也可以出师了,有喜欢的人便和大哥说一声,一定帮你寻一个一心一意的良人。”   叶凡满眼歉意,叶九思却是不在乎的笑了笑,真要算年纪,她都不能算是老姑娘而是老妖怪了,又如何会在乎这点小事。叶寻却是呆住了,他扯着叶九思的袖子,扁着嘴,委屈地道:“师姐要嫁人吗?大爹不是说师姐将来要当寻儿的大娘吗?怎么又要嫁别人了?”   叶凡正往嘴里塞了一口凉糕,喝了一口红糖水,一听这话,“噗”的一下便将红糖水喷了出去。   “羞羞——爹爹你太失礼啦!”叶寻伸出一根食指刮了刮自己的小脸蛋,小大人似的教训着叶凡。   叶凡才不管自家的熊孩子怎么嘚瑟呢,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吐出来了,正想教训自家儿子,一抬头却看见大哥看着叶九思,而叶九思笑而不语,什么话也不说。那显然是默认一般的态度,叶凡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人用狼牙棒砸了他的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   苍天!老爹!二哥!三哥!四哥!小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叶凡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期翼般的眼神看向叶英,只等着大哥说一声“胡闹”,却没想到叶英只是端起叶九思给他泡的金骏眉,眉眼平和温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叶凡等了一会,彻底绝望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脸恍惚的丢下一句“我去找二哥”,便走出了客厅。   见他如此,叶九思哑然失笑,叶英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摇头。   叶凡一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来到叶晖办事的厅内,才一个激灵的回过了神。   进了门,见叶晖在翻看账目,叶凡一把扑了过去,吓了叶晖一跳。叶凡半蹲在地上扒拉着叶晖的衣袖,叶晖捂了捂心口,反手就将账本敲到了叶凡的头上,气道:“五弟你是要吓死你二哥吗?!走路好歹带个声啊!冷不丁窜出来是要做什么?!”   “二哥,二哥!先别说这个了!”叶凡几乎要哭了,他扯着叶晖的衣袖,那动作神情竟然跟叶寻一个模样,“你倒是告诉我,大哥怎么就和九思在一起了?他们不是师徒吗?爹怎么可能会同意呢?二哥,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叶晖的动作一顿,挪开账本,看着叶凡的脸,挪声道:“啥?”   叶凡:“……二哥原来你也不知道吗?”   叶晖当然不知道,叶英和叶九思归来,他只顾着高兴了。安排山庄事物,设席备宴,还要压制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他哪有时间去说别的?叶炜心知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也并未同他直言,只是明里暗里的示意了一番,叶晖却没注意,只是单纯为叶九思和叶英的深情厚谊而欣慰罢了。   叶晖到底比叶凡冷静了些许,复又坐下,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混事?莫不是有谁乱嚼舌根不成?”   叶凡憋气,席地而坐,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复而又委屈的道:“大哥又不跟我说清楚,但是瞅他那样,八成是默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有多看中九思,往常谁拿九思的名节开玩笑,大哥都是严惩的,但方才那般情景,他却连解释一句都不。”   叶晖听罢却是沉默,他比叶凡知晓得更多,他们如今和叶英之间差距的岂止是五年?那是上百年的岁月,谁又知晓这其中不会有意外和变迁?   “且先冷静一番,随我去找三弟吧,他应当知晓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好友作者君已下线,您的好友存稿君已经上线。 嗯,作者君最近在读英语,不一定能每天上线了,有粮的话会放进存稿箱里的,但是大家的留言可能暂时没有办法一一回复了,有时间才会回复的。 哈哈,这一章是可爱的叶小寻和懵逼的二庄主五庄主,一家子都在目瞪狗呆。 大爹大娘什么的,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_(:Dゝ∠)_ 小寻真是太萌了~!而且还是“神助攻”! 感谢【鲜利蓉】、【红苹果】、【仲长凝霜】、【一叶心影】、【骊歌】、【墨翠】、【玉同尘】的地雷打赏~!土豪们么么哒~! 以及,感谢好基友【子非鱼】的长评【扒一扒那个给男神千里送的唐滚滚】,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的脑洞还能被码出来XD,已加精,大家可以去围观一下,那个是作者君的一个梦境,是的,里面蠢萌蠢萌的唐滚滚就是作者君! 生平第二篇长评,感动,第一篇是【云澜紫宸】宝贝的长评,但是格式发错了至今没有修改嘤嘤嘤……真是太悲伤了。 爱你们么么哒,希望爹妈健健康康,希望大家平安顺利,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八章】拚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      “你想怎么做?”   叶英看着叶九思笑意盈盈的模样,安静而又平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九思看着放在小几上的《战神图录》,笑容清浅仍然如竹上覆雪一般光风霁月,温声道:“我的武功大进是因为一个神秘的机缘,但是短短五年之内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到底还是太过骇人了,江湖之大,不可能没有人不动心。更何况师父,我从一开始就并没有要藏私的想法,你我都已经破碎虚空,超脱红尘,成为仙人之身,说是寿与天齐也不为过。但是倘若百年之后,世上再无一相熟之人,岂非是莫大的悲哀?”   声名受损,其实并非他们最担心的问题,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沧海桑田过后,故人不复,黄土白骨。   “所以,我想要将破碎虚空的概念传授给所有人。”叶九思比划了一个手势,“全天下的武者。”   “破碎虚空并非易事,资质心性缺一不可,即便将《战神图录》传播出去,也根本无需担忧有邪魔外道之人借此术法为祸人间。我会将世界之基融合进这个世界,届时,天道法则自主运转,心性清正之人度过雷劫便可飞升大千世界,而那些造孽无数的人除了雷劫,还要渡九重心魔。渡过了心魔成功飞升的人,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倘若渡不过心魔劫,造了多少孽,犯下多少罪,终究是要还回来的。”   叶九思虽然在天道法则之下吃尽了苦头,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世界的轮回流转,没有法则是不行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此为一。其次,《战神图录》我是必然会教授给藏剑弟子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到时候藏剑山庄尚未能成长到和全天下人为敌,就已经遭了劫难。这功法,并非保不住,但是我和师父已经并非孤孑一人了,保得住自己,也未必保得住所有的藏剑弟子。既然功法藏不住,那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展露在天下人的面前,谁还敢说我们半句不是?可以说到了那时候,全天下人都欠藏剑一份人情,地位便是无可动摇的。”   “诸如霸刀山庄、唐门等门派,即便不想欠人情,也绝对无法不去吃这个饵,否则其他门派武功大进,甚至直指破碎虚空,而仅留有一二门派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渐渐失去超然的地位。谁又能甘心呢?此为二。第三,到了那个时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战神图录》出自藏剑?拿人手短,更何况是在全天下人的见证下拿的。此举也是为了保证师父的声誉,一旦有人敢多说半句不是,也会被全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   “我并不在意这些。”叶英接过叶九思端来的茶水,杯口抵着唇,雾气氤氲了他澄澈平淡的眼眸,楚楚谡谡,“我所做的一切皆遵从自己的本心,对错是自己的,善恶是自己的,唯有功过是他人评说的。你无需顾虑我太多,只需保护好自己,莫要被人恶意中伤便是了。”   “我知晓,这么多年了,你我还有什么是看不淡的?”叶九思笑了笑,也捧起了茶杯,心中既柔软,又温情,“只是我总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因自己之故,而让叶英受到半分的伤害亦或是污蔑。   叶英心绪微动,神情却是无奈,这么多年了,叶九思变了很多,如今的她眉眼清冷,不管笑或是不笑,都已经找不回曾经的灿烂与明媚了。唯有她的一双眼睛,还是桃花般艳丽,平淡时只觉得高不可攀,温柔的时候却比春水更加缱绻,仿佛情深入骨,便是三尺厚雪都掩不住那份脉脉柔情。叶英恍惚间想起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倘若世间有男子如她这般,冰川万里只愿为你一人融成海洋,便是只要对她们一笑,要她们即刻去死,也是甘之如饴的。   想到这,叶英又觉得好笑,只是他惯来是情绪内敛的性子,便只是摇摇头,轻声道:“你啊……”   不知道多少看过叶九思面相的人都道她性格温和,命犯桃花?叶英在叶九思幼年的时候还担忧她将来风流天下,但又有谁能料到她偏是个痴儿呢?   叶九思和叶英这厢温情脉脉,举案齐眉,而另一厢的叶家四子,却是为此伤透了脑筋。   叶晖带着叶蒙和叶凡上门来询问时,叶炜委实松了口气,作为第三的弟弟,叶炜总不好开口跟二哥提自己大哥的爱情史,如今二哥能开口询问,自然再好不过了。叶炜比手画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说完之后松了口气,再没有什么比揣着天大的秘密却不敢开口更憋屈的事情了。   见哥哥弟弟们都被震得瞠目结舌,五弟更是以手掩面,满是不敢相信的模样,叶炜突然有种微妙的满足,想来自己还不算是最失态的那个。   真是忒丢人了。   “居然是这样,真是没想到啊……”叶晖有些感概,一直无意识端着的茶水已经冷透了,叶晖却还觉得心中淡淡的酸涩挥之不去。叶九思和叶英归来之后,看到叶九思如今的模样,他也非常诧异的,但是那时他只当是孩子长大了,变得更加沉稳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是经历了这么多的磨折和痛苦。   叶九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品性端正,恭顺有礼,待人接物都温和大方有君子之风,山庄里鲜少会有人讨厌她的。乖巧的孩子总是讨人疼的,叶晖至今还记得叶九思刚刚学会轻功后不久,就灰头土脸地从九溪十八涧跑回来,膝盖都被跌出血了,还是呆头呆脑地拿着一捧花送给她亲近的人。那时候的叶晖只觉得叶九思懂事乖巧,哪怕她给自己送了雏菊呢?人淡如菊也是好寓意,总归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他看着叶九思长大,哪怕后来成了侧帽风流的翩翩君子,跟他想象中的温柔淑女差如天渊,叶晖都觉得叶九思会快乐一辈子的。   只是,世事炎凉,命运弄人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生在世,还是莫要强求太多了。”   叶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反对的,叶英不愿娶妻,为了这事他已经愁了很多年了,就怕自家大哥没有子嗣继承香火,孤老终生。叶九思虽然在辈分上不尽如人意,但是论武功也好,品性也好,才艺、能力、甚至是对叶英的心,都完美得无可指摘。撇去身份不谈,叶九思处处都好,但是坏也就坏在这个身份上,叶晖想到自己那早已过了知命之年却仍然看不透天命的老爹,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叶晖打发人去询问叶英和叶九思如今在做什么,却听说两人在剑庐铸剑,叶英传令让他准备下一次的名剑大会。   叶英失踪之后安史之乱爆发,藏剑山庄已经许久未曾举办名剑大会了。想当初藏剑山庄邀天下英雄品剑论道,宗师汇聚一堂,是何等的盛事,如今江湖上却是百废待兴,损失惨重。叶晖心想这次名剑大会倒是重振藏剑名声的好机会,只是不知晓天下群雄有多少人可以拨冗前来一观。   叶晖取过叶英写下的名单,却是微微一怔——除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长老、优秀弟子以外,与藏剑山庄已成世仇的霸刀山庄竟然也榜上有名。叶晖有些吃惊,不知晓叶英想要做什么。派弟子去打听也只回了个口信,让他安心,好好安排便是了。叶晖一头雾水,却也尽职尽责的开始吩咐弟子们准备起来。   藏剑山庄的锻造之术名扬天下,庄中弟子也早已习惯举办各种以剑会友的赛事了。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近如七秀坊,远如五毒教都收到了藏剑山庄的名剑贴,这是藏剑山庄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派放名剑贴,而不仅限于用剑的高手。有点门路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只因剑贴上不仅写了品茗宝剑、以剑会友,还写了“珍宝相赠”。想到近些时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不少人都觉得心里火热,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是真的,将手头的机缘拱手相赠,叶英是多大的心啊。   大多数人对此抱有的态度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即便如此,此次展出的名剑多达七柄,其中那一柄在狼牙围困藏剑之时沐血而出的“怀刃”赫赫在榜,仅凭此剑的名号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一时之间江湖云起潮涌,安史之乱所带来的颓靡衰败之色竟一扫而空。   外界的种种,叶九思都无心去理会和计较,她擦拭着额上的汗水,看着剑庐里已经成型的剑胚,心中隐隐有几分欢喜。   想要铸造一柄完全属于自己的剑,是从隋末唐初时期叶九思就一直惦记着的事情了。最初因为实力不足的缘故,她没能保住蓝焰青君剑,在弃剑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持掌蓝焰青君剑的资格。剑有灵,是不会眷恋一个放弃它的旧主的,更何况是那般桀骜不驯的蓝焰青君?叶九思曾为此而感到遗憾过,但是她拿到蓝焰青君剑亦不过两年些许,蓝焰青君又更匹配三庄主叶炜,是以叶九思时日渐长,也慢慢放下了。   后来,叶九思用过很多不同的剑,从焰归到普通的铁剑,却到底不能完全和她相契合。一个剑客没有一柄趁手的武器,这岂非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后来她在各个世界里收集材料矿石,更换了无数种不同的搭配,终于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配方。只是那时她心系叶英,亦不舍得让任何武器取代焰归的位置。不愿叶英附身的焰归剑染血,她每次战斗时便只持一柄凡俗铁剑,直到修成仙身,万物皆可为剑,才摆脱了时常换剑的窘境。   如今这柄剑,从剑格到剑身,长短、形状、手柄,无一不是为她量身订造的,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了。   待剑胚烧致通红,叶九思才用长钳将剑胚取出,右手持锤,宁心静气,手臂猛一发力,便咣的一声敲在了剑胚上。一声冗长而悠远的回响,仿佛暮鼓晨钟般古拙厚重,叶九思手如花绽,眼眸锐如锋芒,锤子宛如雨水般砸落在剑胚上,一声声仿佛凤凰涅槃般清丽而骄傲的啼鸣,每一锤都仿佛砸在了她的心口。叶九思只觉得在炽热的火光中,眼前一点点闪过她漫长的一生,所有痛苦的,快乐的,仇恨的,寂寞的,都化作沉在水里的沙,透着岁月怀古的苍凉。   吾锻此剑,叩问己心——此生,对错是非,可是遵从本心?遵从道义?遵从一颗无上的剑心?   叶九思闭眼,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清颜如玉,温凉似水。   叶英再见到叶九思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了,那时她坐在树荫下的岩石上,拿着一块丝帕擦拭着一柄长剑。见到叶英远远走来,叶九思的神情微微恍惚,下一刻却是扯出一抹几乎可称之为灿烂的笑意,她一跃而下,小跑几步便扑进了叶英的怀里。   叶英也不慌,只是平静地搂住了她的腰,半扶着让她站稳,敛眉垂眸的模样仍然清隽而温柔。   “剑铸好了?”叶英轻声问道。   “嗯。”叶九思埋在他怀里,嗅着清冽凉寒的梅香,仿佛空缺的灵魂都因此而圆满。叶九思站稳,退出叶英的怀抱,持起手中的剑,双手捧着,让叶英观摩一番。叶九思的剑法锋锐无匹,有杀破之相,可她的剑却通体冰蓝,锐气内敛,剑身细长,雪花般的暗纹模样雅致好看。剑柄上是饶藤似的栀子花,正好砌入叶九思的手指,稳稳当当的,分毫不差。这样精美漂亮的剑本是显得女气,但是叶英看着这柄剑,却唯觉得尽是岁月苍凉,流年荏苒。   她那样锐不可当的剑法,剑却是这样古拙沧桑。   “你曾说这栀子花像我,我却记得你昔日最喜这花,只是当初枯荣之道未成,找遍了苍梧山,也寻不到它。”   “铸剑问心,纵观自己的一生,最刻骨的是师父,最熟悉的是苍梧山上的雪花,那时心中寂然,眼里便沉着荒芜,最痴的梦,便是想陪你白头雪发。”   叶英微微怔然,看着叶九思垂眸凝视着剑柄时那落寞的神色,仿佛沉淀了无尽的荒雪,入骨森凉。   他听见自己的叹息,有些苦,有些痛,亦有些许释然,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低低的道:“都过去了。”   他亦想陪她白头,护她一生一世,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痴呢?   “师父拿着什么?”叶九思这才发现叶英并不是空手而来的,见叶九思看着他的手,叶英便抬手,露出一个纹路精致的剑鞘。也不知是否是他们结契之后心意相通,叶英铸造的这个剑鞘也是栀子花的纹路,白底青纹,极是雅致。长短,大小尽都不差分毫,简直像是同一个剑庐里铸造出来的一样。   “还劳烦师父铸造剑鞘作甚?这剑传承的是我在苍梧之上所悟的道,看似冷寂,实际锋锐无匹,寻常剑鞘,藏不住它的锋芒。”叶九思叹道,她本来无意铸造剑鞘的,虽说君子藏锋是美德,但是她的剑心就是一往无前的锐利,总不能三天两头便要因为剑气之故而换一个剑鞘吧?   “做个剑鞘。”叶英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取过叶九思的剑,缓缓的收入剑鞘中,“把你套起来。”   剑已入鞘,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叶九思的剑过于锋锐,叶英便怀着守护包容之心,为她铸造了这个剑鞘。她是宝剑,叶英却教她藏锋,只因他知晓她不伤及旁人,却总容易伤了己身。   叶九思听罢却是一愣,只觉得心脏一跳,红晕便从耳根蔓延而上。叶英从不过多甜言蜜语,但是偏生每一句话都说得认真谨慎,发自肺腑,也正是因此,偶然听得的亲密之言,便显得分外动人心魄。就像此时此刻,叶九思明明知晓他并没他意,也仍然压不住耳根的红晕。   叶九思微微偏首,微微一笑,眼角却好似晕开了桃花色的胭脂,秀而不媚,丽色天成。   “这柄剑,可有名字了?”叶英见叶九思不收回自己的剑,便也顺手握在手里,垂下手时那柄剑正好和焰归相靠,看上去竟有几分相似。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不若便唤作言归可好?”   就如曾经相守一生的誓言,风霜共度,携手共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就是辣么丧心病狂,没办法改笔名叫焰归了,我好歹也要擦点边!QAQ 嘤嘤嘤男神苏得没边了_(:зゝ∠)_今天不想说话,被喂了一嘴的狗粮,伐开心…… QAQ我不是偷懒了我是忙疯了,这几天都在学英语真的闲不下来,所以更新很混乱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嘤嘤嘤求原谅嘤嘤嘤 感谢【芍药妖妖】、【頔夏】、【英懿】、【云澜紫宸】、【一叶心影】、【红苹果】、【青提紫葡萄】、【骊歌】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已死,有事烧纸……   ☆、【第一百一十九章】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沧海      藏剑山庄这些年来,曾经举办过五届名剑大会,除去第一次大会送出历时十年打造的宝剑以外,往后的四次名剑大会,藏剑山庄分别送出了御神、正阳、碎星以及残雪四柄宝剑。其中公孙二娘得御神,剑圣拓跋思南得正阳,碎星被明教两大护教法王夺走,残雪被黑衣蒙面剑客所得,这些剑主无一不是江湖上声名赫赫,武功高绝之辈。而藏剑山庄第五次举办名剑大会,除了沐血而生的怀刃以外,便是藏剑山庄珍藏已久的流风宝剑。   七秀坊叶芷青,天策府李承恩,万花谷东方宇轩,长歌门杨逸飞,苍云军长孙忘情,纯阳宫李忘生,五毒教曲云,唐家堡唐傲天,少林寺玄正,丐帮郭岩,明教陆危楼,各大门派掌门人竟然携弟子亲至,甚至连霸刀山庄柳惊涛都携弟子前来。   这样盛大的场面令不明真相的外人倍感吃惊,往届的名剑大会虽然也门庭若市,但也绝对没有如今这般壮观的景象。外人心中百般不解,唯有各门派的掌门人才知晓,他们来此,为的是那邀剑贴上的一句“秘宝相赠,兹事体大,还望掌门亲至”。   唐门、明教与霸刀山庄拿到贴子时也是倍感讶异,只以为藏剑山庄有何阴谋,但来到了此地,四面环顾,竟然发现了不少和藏剑不睦的门派。   叶凡站在厅内,风流潇洒的笑容满是僵硬,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唐门和霸刀山庄那两方射来的眼刀子给剜成碎片了。如果说这还不算最凄凉的事情,那么那些挤在院子里目光或是羞涩或是哀怨或是仇恨的女子绝对会让叶凡做三天噩梦,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招惹的桃花债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名剑大会,没有邀剑贴不得入内,而如今这些女子能寻到门路进来,想都知道是谁看他不顺眼了。   叶凡用眼角的余光扫去,便见柳惊涛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虎目圆睁,气势汹汹,身后是一水魁梧健壮的霸刀弟子,各个目光不善,恨不得将他当场看杀。而唐门那边,唐傲天和唐无影面色平静,视他于无物,但是偏偏唐无影身边的座位上还半躺着一个劲装男子。银色面具遮盖了半边俊颜,唇色灰白,一双邪气俊美的丹凤眼似阖非阖,唇角染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可不是那“死而复生”的小舅子唐无乐嘛!   叶凡骇得肝胆俱裂,恨不得拔腿就跑,满心崩溃的想着——名剑大会为什么还要请那么多非使剑的门派过来啊!   叶九思正在安排弟子们准备瓜果茶水,一抬眼便看见叶凡站在厅中腹背受敌,冷汗津津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这么些年来妻儿双全,五庄主也总算是沉淀了下来,不再如以往那般做事不计后果,或是将所有非唐小婉的女子视作随时可以丢弃的事物,出手一帮还是可以的。   “庄内事务繁多,九思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叶九思从后方走出,迈进宽敞的厅内,向四周的诸位掌门拱手行礼,“请诸位随弟子们移驾演武场,稍后名剑大会将会在演武场举行,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守备的弟子。”   叶九思一边说,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推了叶凡一把,叶凡这才如梦初醒。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叶九思所吸引,叶凡赶忙朝后方走去,一转眼便没了影。   唐无乐眼见着人没了,很是不渝,不善的目光撇向叶九思,心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大少爷脾气何时海涵过?正想开口刻薄几句,自家的师妹却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站在一边的唐千开口道:“哪里,九思你也忙,都是江湖中人,哪来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唐无乐一噎,不满地坐起身,扫了唐千一眼,唐千不为所动,反而丢过来一个锐利又饱含警告的眼神。唐无乐这才想起师妹和叶九思私交甚好,或者说唐门不少姑娘都和面前这比小白脸还小白脸的姑娘私交甚好,唐无乐基本能预料到自己若是再纠缠下去,回了唐家堡怕是要吃三个月的白糖豆腐脑。   白糖豆腐脑!!这种应该消失在世界上的食物!!!还不给胡辣汤的那种!!!   唐无乐能忍吗?当然不能!但是唐家堡的厨房不归他管,逆斩堂的厨房也不归他管!更可怕的是他敢出去吃豆腐脑以后就再也别想在唐家堡内见到心爱的胡辣汤!谁让唐门的厨房都归女子管?为了一两句口舌之快而伤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唐无乐几乎想都没想便偃旗息鼓了。   叶九思唇角带笑地看着众人离去,目光转向院子里各色的莺莺燕燕,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诸位姑娘,名剑大会开比,各路英雄齐聚,怕是剑气会饶人心绪,若是有冒失之人伤到姑娘们,可就不好了。”叶九思眉眼清冷,纵使微笑都透着几分疏离,但是她言语极其温柔,遣词用句也满含尊敬之意,“九溪十八涧的山花开得极美,我让人准备些花茶点心,领姑娘们看看山水风景可好?”   其实叶九思也清楚,叶凡昔年带着唐小婉私奔之事闹得极大,整个大唐知晓此事,这些姑娘们不可能不清楚。如今叶凡已经成婚数年,孩子都能跑会跳了,真有什么不甘心早就该找上门来了,这时候来闹,无非是唐门和霸刀山庄想让叶凡面上难看罢了。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姑娘也都是无辜之人,叶凡当初的性格最是自我,相交了这么多姑娘,一旦发现对方不是唐小婉,便毫不犹豫的弃如敝履,除了唐小婉是他的金玉,其他女子的芳心都不过是他衣袂上的点点尘埃。   这就委实过分了。叶九思想,即便如今岁月悠长,除了叶英,她已经没有那份在乎他人的心了,但是仅凭原则来说,她仍然是不赞同叶凡的作为的。   好言好语地劝走了这些姑娘,叶九思命人带她们去九溪十八涧赏玩一番,切不可怠慢。待人走了,叶九思才有些头疼地蹙眉,叶凡昔日知晓唐小婉身体虚弱,不得习武,接近的女孩自然也大多是不会武功的,但正是这些闺阁女子反而更难劝说,十句话里九句话都是虚的,谁知道她们真正的意思?   事情能解决了便好,叶九思叹气,抚了抚腰侧的佩剑,转身便朝着演武场走去——她如今也是大比的一员呢。   名剑大会的举办是为了决定流风的主人,倘若有心性平和中正足以压制杀伐之气的剑主出现,便可以将怀刃相赠之。叶九思知晓叶英和几位庄主看中的是李忘生,打算将怀刃相赠,但是李忘生偏生也是极有可能夺得这一届名剑大会魁首的人之一,作为流风的剑主也不算埋没。除了纯阳李忘生之外,长歌门“青莲剑仙”李白,也是流风剑主的热门人选,只是剑仙洒脱,亦不知晓是否是为了流风而来。倘若李忘生真的胜出,不给予流风又说不过去。   但是怀刃的杀伐之气那么重,鲜少有人能够驾驭的了,怀刃和流风都像是藏剑山庄的闺女,如今看到好女婿,嫁哪一个都不是。   虽然藏剑山庄的“闺女”从来都是不愁嫁的。   叶九思上了场,便看见站在对面白衣翩迁,清冷出尘的少女,不由得微微一笑:“一别经年,可人姑娘倒是风采更甚了。”   可人神情淡然,持剑而立,开口道:“一别经年,你却差点让我认不出来了。”   叶九思和可人见面虽少,几次相见也大多是切磋比试,但是两个同样出色得凌驾于同龄人之上的天之骄女,两人也是很有种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可人代表的是剑圣拓跋思南,叶九思代表的是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两人切磋代表的是他们身后师父的荣誉。过去的比试点到即止,两人之间也是有输有赢,但是如今的战斗是在整个江湖人的瞩目之下,必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如果是以前,剑道迟迟未成的叶九思对上可人,胜负或许只有三成,但是如今,叶九思有自信自己不会在剑道上逊色于任何人。   这是一种因为强大和力量而带来的自信。   而另一边的纯阳宫掌门李忘生却是满脸冷汗,只感觉到叶家四子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扫过,就连那不知道为何痊愈了双目的故友叶大庄主也看着他久久没有言语。李忘生不知晓他们在纠结剑主的问题,还以为自己的衣服穿得不对,尴尬得不停地捋自己的胡须。   这一届的名剑大会显然很有看头,甚至连唐门弟子都下场比试了一番,昔日唐门门主唐简的剑术亦是声名远扬,可得到传承的弟子却是少之又少。比试足足持续了二十三天,才分出了胜负,纯阳掌门李忘生在好友叶英的建议下选择了怀刃,流风则花落长歌门剑仙李白的手中,皆可算是名至实归。   名剑大会结束,各派的掌门反而打起了精神,只因他们知晓,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后头。   倘大的会客室,各派掌门齐聚一堂,叶英坐于主位,叶九思就在她身侧,将一本薄薄的书册放在了桌子上。这样的一个动作无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书册,不过是数十页的厚度,纸面泛黄,隐约可见“战神图录”四字。只是一眼,那种古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沉淀了岁月悠久的纹路。   “这是原本。”叶九思动作很轻,也不翻开,打了个响指,“给诸位的,是摹本。”   其实《战神图录》本身并没有摹本和原本之说,它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念,被制成了浮雕图安静的存放于战神殿之中。叶九思当初将所有的图案拓印了下来,只是经年累月,百年的光阴转瞬即逝,这本拓印下来的《战神图录》也染上了岁月腐朽的痕迹,说是原本,也不会有人怀疑。   低眉顺眼的侍女手捧托盘,奉上崭新的《战神图录》,各门派掌门拿到秘笈,随手翻开一看,却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叶大庄主是在同我等开玩笑?”陆危楼冷笑着将《战神图录》丢到了桌上,“没有武功招式,没有内功心法,这么一本街头几分钱的传说画册,就是所谓的武功秘籍?陆某真没想到叶庄主这般幽默风趣,还是说令徒悟性过人,都能从中自学成才了?”   无怪乎陆危楼会愤怒,毕竟任谁千里迢迢的前来,以为能得到一本武功秘籍。但是哪本武功秘籍上面没有穴位没有经脉,而是画着仿佛神话传说一般的妖魔天将?陆危楼的愤怒也是在情理之中,甚至于他开始怀疑,叶英是否是为了袒护自己的徒弟,才以悟性这种可笑的理由来敷衍他们。   叶英和叶九思却知晓,这并不是敷衍,只是“破碎虚空”这样的概念,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出现过。   叶英偏首望向叶九思,叶九思轻轻颔首——她已经失去了世界之基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会逐渐融入大千世界,让更多人获得破碎虚空的可能。   “九思知晓诸位心中困惑,还请给九思一点时间,为大家一一分说。”叶九思站起身,缓缓翻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本《战神图录》,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相信诸位都听过这句话。诚如陆教主所言,《战神图录》并非一本我们都很熟悉的武功秘籍,而是一种道法。”   “道法?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道士一样去感悟天地,等着将来坐化成仙吗?”唐傲天毫不犹豫的开口讥讽道,甚至想要拂袖而去。   “唐堡主当真睿智,这的确是一本令人超脱此间世界的道法理念。”叶九思容色淡淡,却并不畏惧唐傲天的气势,仍然那般轻描淡写地道,“以武入道,化天地之力为己用,破碎虚空。《战神图录》传授的并非是武功心法,而是一种‘道’,我相信以诸位的实力,已经能触及到武学的极致了。”   这样的一番话,反而令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习武到了巅峰,他们自然都会有一种玄而又玄的奥妙,说是“道”,也的确不为过。   见这些一派尊长终于能冷静下来听自己解释了,叶九思便将自己知晓的武学概念糅杂在一起,剔除了一些不能说的,不可说的,一五一十的告之了众人。虽然中途几度被打断,甚至被反驳猜疑,但叶九思也并没有忐忑亦或是产生自我的怀疑,她毕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很远了。   “也就是说,即便修行《战神图录》,也完全不需要废除我们原有的功法,而是将之加以改善,寻找到以武入道的契机,即可破碎虚空,进入未知的大千世界?”叶芷青对叶九思很是友善,言语也温柔和煦,“而突破至宗师境界,则容貌不老,突破大宗师境界,寿命久长,破碎虚空则可以铸成仙身,是这样吗?抱歉,九思,我是想信你的,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也太过诡谲神奇了,是否有切实可行的证据,来证明你提出的这个理念呢?”   “不错,是这个道理。”曲云点头颔首,附和道,“九思你示范一下,或者拿出点证据都好啊。”   比起曲云和叶芷青的维护,柳惊涛等人却是嗤之以鼻,亦或者是冷笑出声,显然他们并不认为,叶九思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证据?”叶九思淡淡的笑了。   下一秒,一股磅礴浩瀚宛若无边海洋般的力量突破了桎梏,瞬间充盈在整个会客室里。方才气息内敛平淡,跟普通人别无二致的美貌少女此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身周的气息骇人而可怖。她一双秋水般温和的明眸此时闪过一丝金芒,带着神性般的冰冷。   在这样几近窒息的环境下,十数名已经代表江湖上绝顶实力的高手却动弹不得,仿佛眼睁睁看着海洋倾塌,天空崩碎,山峦成灰。   这种几乎已经超越人该拥有的实力,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短短五年,就算吃下无数的天材地宝,亦或者修炼决定的功法,都不可能达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境界。叶九思资质虽好,但绝对没有好到这样可怖的程度,甚至在这之前,对于在坐的大部分人而言,叶英首徒也不过只是一个晚辈罢了。   “我就是最好的证据。”叶九思仍然平静,她的话语在整个房间中回响,就像是从亘古时期传来的清绝咏唱。   “吾名叶九思,于大千世界生活百年,已至仙人之境,骨龄逾百,这,就是我的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很快就能知道小酒儿为啥要把战神图录给出去了…… 然后这一章…… #甜党和咸党的战斗从未停歇!# #唐家小霸王醉死在糖水豆腐脑前!曰:滚蛋!# #号外号外,纯阳宫绝世美掌门被两大美女疯抢,美道长究竟花落谁家?# #扒一扒那个比叶五少还小白脸的女人!# #妙龄少女短短五载老成妖精,丧心病狂为哪般?!# 感谢【骊歌】、【秀秀】、【疏影】、【谰言】、【丹青舒卷】、【陌凉】、【林锦瑜】、【芍药妖妖】、【青提紫葡萄】、【闲死的鱼】、【蝶弄足】、【一叶心影】、【沐诉】的地雷打赏~!感谢土豪们~!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章】赠君比芳菲,爱惠常不歇;赠君比潺湲,相思      名剑大会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鲜少有人知晓,只知道名剑大会结束以后,各门派掌门人甚至是武功已臻化境的长老都相继开始闭关。一个门派的顶梁柱相继闭关本是极其容易被人趁危而入的事情,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于各大门派的顶梁柱不仅没有去给仇家找茬的念头,反而各个都憋了股劲一般开始闭关修炼,好似唯恐落后一步似的。正当江湖人好奇不已时,藏剑山庄却开始准备一场热闹的盛事。   藏剑山庄正阳门下首徒叶九思,因于千军万马之中取逆贼敌首而一战成名的“破军剑”即将出师,并入御神门下,成为藏剑山庄的长老之一。   这样前所未有的荣光实在令人无法不嫉妒,但是谁也没有胆量去挑刺亦或是说半句不是。不是谁都能视五十万大军于无物的,也不是谁都能够在西域第一剑手令狐伤的手下杀人,更别说一来一回,毫发无伤,从容有度。曾经的叶九思就已经明亮耀眼得成为所有同龄人无力追逐的榜样,但是时至今日,她却一跃成为他们穷尽一生都无可超越的强者,纵使是关系友好的同门,也无法不对此产生不甘与艳羡之意。   但是即便如此,仍然没有人敢口出不逊,只因叶九思杀死敌军两大首领,一力压下了烽火乱世,才使得纷争尘埃落定,还给世间百姓安宁祥和。叶英和叶九思如今声名极盛,不仅仅朝廷送来封赏,那亲眼见两人剿灭两万狼牙军的朔方郡百姓甚至将他们当做救世的神明,在家里供奉着他们的长生碑。对此,除了私底下嫉妒的酸上一两句话以外,到底是不敢在明面上败坏两人的名誉,否则便会被愤怒的百姓排斥抨击。   是以叶九思的谢师宴同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谢师宴之后,叶九思便正式成为御神门下弟子,不再尊称叶英为师父,而是改称师兄。   即便知晓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但是当叶九思为叶英献上那杯清茶时,仍然觉得心里空落落地被挖走了一块。她跪在叶英的面前,看着他清俊如昔的容颜,看着他平静温和的眼,那沉凝淡然之下浅浅的温柔似乎从未改变。但是从今日开始,他们便不再是师徒,而是一种更为绵长悠久的羁绊和牵连。   叶九思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固执着要当大庄主徒弟的小女孩,磕磕绊绊了大半辈子,最终还是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握住了叶英的衣袖。   她的一生,从出生到之后无尽的韶华岁月,刻满的,都是叶英的名字。   出师之后,叶九思委实过了一段很是尴尬的时间,以往的师兄师姐如今反而也要唤她一声“师叔”,即便她如今的年龄早已称不上“芳龄”而应该改成为“寿数”了,也仍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只是他人却并不是十分在意辈分问题,那些宠着她长大的师兄师姐仍然一口一个“九思”叫得亲昵,久而久之,叶九思便也放开些,不再去在乎这个问题了。   辈分的升高带来的不仅仅是名誉和地位,随之而来的还有归属于长老的责任,这让叶九思难得地忙碌了起来。   叶九思十二岁之后便一直在给叶晖打下手,处理藏剑山庄的诸多事物,如今重拾旧任,也是驾轻熟路。她一时忙起来便没在意之后的事情要如何处理,反倒是几个好友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没过多久,顾悠云便离开了万花谷前往长歌门,联系了叶九思的另一个好友林青芷,一同前往藏剑山庄。   林青芷是长歌门杨青月门下的弟子,同她师父一般,是个琴痴音痴,因为太过于专注音律之道,导致她的武艺乏善可陈,是以没有被允许前往战场。得知叶九思安全归来后,林青芷几度想要前去探望,却被各种事情缠得脱不开身,如今见顾悠云寻来,林青芷便二话不说包袱款款地离开了长歌门。   对于叶九思爱上了叶英这件事情,林青芷很是难以置信,开口道:“叶庄主都五十高寿了吧?九思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按你这个说法……”顾悠云哭笑不得,恬淡地道,“九思都两百岁了,叶庄主岂非更加想不开?”   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人家师徒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们这些作为朋友的,除了祝福便是尽可能的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让友人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便也足够了。顾悠云无比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也清楚的明白那是怎样一个坚强自信的女孩,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叶九思身上便已然有了令人折服的气度和风采,更何况是如今的她呢?但是知晓是一回事,担忧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悠云知晓叶九思因为两人的声誉问题而踌躇不前,虽然这个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但是能帮上友人一把,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可惜顾悠云和林青芷到藏剑山庄的时候很不赶巧,正好撞见叶九思将朵伊莎往门外丢。   看着叶九思冷冽的神情和还染着水汽披散而下的长发,顾悠云和林青芷几乎在瞬间便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心中暗叹朵伊莎真是贼心不死,一边赶忙上前打圆场。要知道朵伊莎和叶九思的相遇就是一场意外,那时候的叶九思最爱作男装打扮,结果被朵伊莎看上了,那叫一个穷追不舍。即便后来叶九思透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两人成了冤家一样的好友,但是朵伊莎仍然满心不甘,一直认为叶九思是男子而非女儿身,只是为了拜托她才撒了谎。   想来这一次朵伊莎是铁了心要“验明正身”了,也不想想如今叶九思的武功是何等的可怕。   被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丢在地上,朵伊莎整个人就如同孟姜女般哀怨万分,凄凉的道:“这贞操观念真是太可怕了……”   “朵伊莎醒醒吧,别胡闹了,她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顾悠云看得心塞,不忍心好友继续找死,只能道,“叶庄主长得比你好,实力比你强,专一负责对她还好,最重要是九思就是个痴儿,朵伊莎你就不要逃避了,九思就算是个男人她也只会断袖不会爱上你啊。”   不理会几乎被打击得化成砂砾的朵伊莎,叶九思披上外衣,身上升腾起丝丝热气,不一会儿,湿润的长发便沥干了水分。她随手取了一条发带挽起长发,长衣广袖,墨发披散,即便衣饰简单朴素,也掩盖不了她天生的一股清贵矜雅和风流写意。叶九思往那里一站,风姿清隽,挺拔如竹,当真迷得人目眩神迷。她微微一笑,招呼着自己的好友,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坐吧,我前阵子刚好得了几两上好的君山银针,不试试吗?”   顾悠云和林青芷眼前一亮,她们两人都是出自天下风雅之地,骨子里都透着清幽雅致,如今听闻有好茶,如何能不心动呢?   等到四人能坐下来喝茶,好声好气地交谈时,顾悠云和林青芷才想起了自己到来的目的。比起确认这段师徒之恋的真实性,她们更关心的是叶九思打算如何处理后续的事宜。但是对于此事,叶九思也只是沉默地摩挲着茶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想要不损伤叶英的名誉,方法其实很多,但是叶九思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非常的不妥。   但是即便如此,她在沉思之后,还是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本古旧的书籍,递给了友人。顾悠云有些疑惑的接过书册,翻开来看,入眼的便是一手漂亮雅致的小楷,仿佛焚香研墨,细细书写,优雅到了极点。顾悠云疑惑地抬头瞥了叶九思一眼,叶九思却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给你们准备房间,暂且住下吧,等到看完了这些,你们就知晓我为何会如此为难了。”   顾悠云不明所以,住进了叶九思给她们准备的房间后,便开始翻看这本书籍,她这才发现,这并非是书籍,而是叶九思写的一些凌乱的散记。   散散碎碎的甚至无法构成一个故事,笔下的文字平淡温馨,没有华丽的辞藻和优美的语句,但是顾悠云看着看着,却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顾悠云温柔,却并非多情,她骨子里带着为人医者特有的悲悯和凉薄,那是见过无数的生死离合才孕育出来的淡泊宁静。就像她面对死亡,尽管仍然会悲恸到心碎,但是她也知晓这一切都是天命轮回。她本是看淡生死的,她本该久见离别的,但是看着那寥寥数字便勾勒出来的绝望与心死,看着那明明是最幸福的回忆最终却成了心口最痛的伤痕,看着她一笔一笔写下的“不能忘记”,她除了流泪,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合上书良久,顾悠云仍然觉得心脏抽痛,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她沉浸在那样入骨的悲哀之中,仿佛感同身受一般,怜惜着故事中的痴情女子。   但是顾悠云也那样深刻的意识到,叶九思不想将这个故事展露于大众眼前的心情——诚然,知晓事情的所有原委,极大的可能会获得世人的理解,也成全了他们的品性,不愿意说谎,是非功过皆在于心。但是这样的故事,这样悲伤的过去,又怎能随意地宣之于口?这是属于叶九思和叶英两人的回忆,不管是好是坏,是苦是痛,是悲是喜,那也是不能被人染指的存在,他们不愿,也不想让他人知晓。   顾悠云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出办法,第二天她便盯着通红的双眼找到了叶九思,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   比起伤心,更多的是感怀,看到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情,顾悠云觉得羡慕,也能够理解那位传说心不在红尘的叶庄主为何会动容了。   “如果不打算将你们的故事说出来,你打算怎么做呢?”顾悠云哀伤地轻声开口道。   “你要知道……”叶九思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垂眸,轻声道,“藏起一滴水最好的办法,是将它丢进大海里。”   顾悠云:“……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叶九思笑而不语。   “此世界与大千世界融合之后,破碎虚空会造成无限的可能,一些属于大千世界的物品也会流传到此界里来了。”叶九思拿着一块漂亮的水晶石在顾悠云面前晃了晃,“这是留影石,可以记录一些记忆或者是画面,我可以去寻找梦貘一族,让他们编织一些梦境进去。”   叶九思抿唇浅笑,她想起自己在谢师宴的前一天晚上和叶英说起此事,他们的想法是那样的相似,不愿意掩藏,也不愿意将爱建立在谎言之上。   “新奇物品的出现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好奇的,借由留影石将我们之间的故事进行修改后传播出去,不会有碍。师父,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我也不介意多等一些时日,等到人们能够接受。到了那个时候,世人追逐修仙问道,长生的路上是何等的寂寞,能得一人相伴,已是莫大的幸事,便是师徒,又有何妨?”   叶英白衣散发,席地而坐,微微调整自己的姿势,任由叶九思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的听她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叶英的容色淡淡,眼眸却带着浅淡但不容错辨的温柔,仿佛晕开的蜂蜜,有着那样澄澈且温暖的颜色:“想让世人接受,又谈何容易?”   叶九思觉得这么靠着实在不舒服,干脆靠进叶英的怀里,见她动来动去的没个安分的时候,叶英干脆换了个姿势,将人搂进了怀里,限制了她的动作。叶九思也不在意,就这么靠在叶英怀里,嗅着寒梅冷冽的香,居然觉得有几分昏昏欲睡的倦怠,低声道:“别小看书籍和传言的力量啊,日久天长,潜移默化之下总有人会走出这一步的。老顽固都去闭关了,百姓不问江湖事,师父——我能用七十年的时间去策划一场报复,如今,也能用七十年来等我们的未来。”   叶英沉默,半晌,才抬手捏了捏叶九思的脸颊,待她吃痛地睁开眼,叶英才道:“长琴怎么办?”   两个世界的时间不同,七十年,长琴岂不是要登上七百年?为人父母怎能如此行事?   “别担心,师父——我估计怀瑾很快便要下凡了,到时候有怀瑾坐镇,谁能亏待了长琴?等到此界和大千世界融合完毕后,怀瑾也可以带着长琴一起过来了。”叶九思轻笑,扯了一缕叶英的白发,一圈圈的绕在手指上,“也不用七十年这么久。”   如今的大唐风气开放,男女平等,江湖人更是大胆且直率。就如同好友们所说的那般,师徒其实并非禁忌,只是终究有一部分老人还是难以接受罢了。叶九思相信,当更加广袤无垠的世界展露在世人的面前,当人类所能做到的一切被拔高到一定的境界,这些隔阂与古旧不变的思想,终究会被废弃和淘汰。   叶英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淡声道:“你我都不在意等待的长短,但长琴若是来了,你要如何同他解释?”   叶九思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琢磨清楚叶英话语中的深意,不由得无奈的叹道:“不管,反正我现在生不出妹妹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长琴:宝宝不开森了!七十年后才有妹妹!宝宝该如何直视比宝宝小七十岁的妹妹!】 【朵伊莎:天杀的居然宁可断袖也不肯爱宝宝!】 【顾悠云: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说不出,居然被强迫喂了这么一口狗粮……】 所以,小酒儿是打算开发一下大唐世界的电影业吗?自己搅基要逼着全世界一起搅基,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神马的……可以,这很小酒儿。 现在小酒儿非常大手笔,不算计则已,一算计就是整个世界都搭进去,真是不明觉厉。 一点点来,哭唧唧,作者君有点混乱了,一点点写,折腾完之后就开始温馨小日常了,那个比较容易写……嘤嘤嘤感觉路漫漫其修远兮。 上一章说酒爷帅呆的妹纸们,本宝宝不服!小酒儿是什么玩意能吃吗?!明明我男神才是帅绝人寰全宇宙最帅的男神!哼唧!(后妈脸) 感谢【陌凉】、【丹青舒卷】、【秀秀】、【虢季子白】、【一叶心影】、【少爷妥妥是个攻】、【青提紫葡萄】、【谰言】、【词家小依】、【云澜紫宸】、【骊歌】几位土豪的地雷打赏,来来来这是新出笼的狗粮请不要客气~~~!\(^o^)/~   ☆、【第一百二十一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居然真的把这个给折腾出来了。”   林青芷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水晶石,难得有几分纠结:“悠云,你说,我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呢?”   “……QAQ别问我,我现在不想说话……”顾悠云抱着一颗水晶石哭得伤心,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划过清美的容颜,温柔娴静的眉眼都染着浓浓的哀愁和伤心。林青芷正觉得疑惑,却看到朵伊莎在一边朝她使眼色,两人便也不敢打扰还沉浸在故事里的顾悠云,悄悄走到了外头。   “怎么了?九思给了好几块晶石,她看到的是哪个故事?”林青芷好奇的询问着,一边翻开叶九思和晶石一起寄来的书册,都一个个冗长而感人的故事。叶九思并不会编故事,但是她曾经在人间行走了好些年岁,见过无数痴男怨女,也见过似海情深的爱情,这些故事稍加修改,一个个书写出来,润色添香,便成了感人肺腑的真实。倘若文字便有打动人心的力量,那么幻化成眼前的场景,定然更加扣人心弦。   “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师兄妹的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憧憬离经首徒裴元很多年了,如今看到这样的故事,怎能不触景生情?”朵伊莎压低了声音,低柔磁性的嗓音有种沙哑的妩媚,细细地道,“我刚刚翻了一下,师兄妹的,师姐弟的,师徒的,青梅竹马的,世家仇敌的,什么都有,唯一的共同点——”   朵伊莎轻嘶了一声,有些牙疼地道:“……都是悲剧。”   林青芷无言以对,半晌,才合上书,尴尬汗颜地道:“……九思也太狠了,这是要一网打尽的节奏!”   如今的武林门派,谁敢说自家门派里全是清清白白,同门弟子宛如兄弟姐妹,无私情无欲/念?别说同辈弟子了,就算是隔着辈分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多不会被世人接受罢了。人生在世,谁人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谁没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这些故事流传出去,又是以留影石这样新奇的事物,林青芷几乎可以想见,无需多久的时间,定然会传得沸沸扬扬。而有了感同身受,便有了认同和包容,届时谁还会再说他们的半句不是?   “虽然能猜出一星半点,但是我总觉得九思的后手不止这些……”林青芷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总觉得她回来后变得有点可怕……”   虽然温雅善良如故,但是叶九思身上却多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她的微笑掩盖不了眉眼间的清冷,思想和境界之上,也比她们高了不止一筹。尽管在彼此的努力之下重拾了旧日的熟悉和友谊,但是林青芷也发现了叶九思归来的最初,那身周有别于常人的清疏和冷淡,看着她们的眼里,也有着陌生。   就像现在,林青芷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叶九思的眼界和手段已经远非她们可以比拟的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我们之间差的不是五年,是两百年啊。”朵伊莎倒是无所谓,妖娆地撩了撩自己及腰的长发,“更何况她还遇到了这么多事,要是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单纯良善,有手段却容易心软,别说九思自己了,怕是连我都要小觑她了。”   “我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林青芷哑然失笑,微微摇头,叹息道,“只是比起如今的她……我更宁愿她还是昔日的谦谦君子。”   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成长伴随着痛苦,蜕变交杂着苦涩。   无怪乎人常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大抵哭的都是那随着岁月一同失去的天真与纯粹吧。   林青芷的猜测果然没有出错,没过多久,隐元会便推出了这种神奇的留影石。林青芷不知晓叶九思是如何和隐元会搭上关系的,但是隐元会不仅将留影石的出处给隐瞒了下来,还开了隐元会所有消息中的最高机密,想要探听消息的人也在这样的天文数字之下望而却步。但是留影石的市场毋庸置疑,江湖人也习惯了隐元会时不时地就推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深究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对留影石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留影石的价格不便宜,但是江湖名门多的是有钱人,很快留影石便被一洗而空了。   而那些故事,也随着留影石的传播而渐渐扩散了出去,因为留影石可以反复观看,是以同门弟子中也多有传阅。让叶九思有些意外的是,那些本来以为会被人排斥亦或是斥一声大逆不道的感情,江湖弟子居然都很淡然的接受了,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愚蠢的中原人,你还说他人的迂腐,却不想想自己的思想也跟那些老古板一个模子。”朵伊莎怒其不争的戳了戳叶九思的手臂,见她投来疑惑的一瞥,才慵懒地道,“不说我们那儿了,唐家堡的弟子可大多是族内联姻的,沾亲带故的,辈分自然混乱了些,但是谁在意过这个了?这倘大的江湖,离经叛道的人多了去了,你这又算什么?别说你已经出师了,就算仍然是师徒,也顶多让人酸几句罢了。就你心思复杂,想这想那的,顾虑太多。”   朵伊莎虽然这般说,却也知晓叶九思会如此,无非是因为太过在乎叶英罢了。正所谓“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就是因为在乎,才会这样踌躇。   叶九思摇摇头,话虽如此说,但她仍然按照着自己的计划步步为营,哪怕是一丝半点的可能,她都不愿意叶英被人指指点点的。   各种有趣神奇的留影石传播了出去,带着大量的关于大千世界的资料,带着许多关于破碎虚空的设想与论证,都融入在一个个故事里,在江湖中广为流传。一开始面对这些奇怪的理念和设想,众人大多只是一笑而过,只将之当做佛教谒语,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时日渐长,知晓的人越来越多,潜移默化之中也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理念和思想。叶九思等了一年,眼见火候差不多,便也悄无声息地在背后推了一把。   不知道何时开始,有人传闻叶九思的武功进境之所以如此可怕,就是因为她失踪的五年里“破碎虚空”进入了大千世界。这个传闻尽管匪夷所思,但是倘若联系上叶九思一直隐瞒不说这五年行踪的态度,便逐渐引得人将信将疑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传闻传到最后,就渐渐变成了真实。   而真正往这一锅热油里泼入滚水的,却是各个门派掌门和长老的出关,由他们以身论证,证实了“破碎虚空”的理念和设想是可行的。   整个江湖都因此而震动了起来。   叶英身为藏剑山庄大庄主,自然要为藏剑山庄着想,见势已成,便开了论道会,由叶九思讲述破碎虚空的概念,由叶英来指导弟子们走入剑道之途。这些全新的思想理念显然有些玄奥奇妙,但是藏剑山庄的弟子对叶英总有种盲目的信任,即便是似懂非懂,也很认真的聆听下去。   叶九思说完自己该说的,便也在下方的首座上寻了个位置坐下听叶英讲道,这让她难得有了一种重回孩提时期的感觉。   那时候她也是坐在下首,抬头仰望着在她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庄主。叶英授课时语气总是平淡而温柔的,那种如水般的温醇难免会让人心生眷恋之感,以往他闭着眼眸,姿态肃穆端庄,便已然有一种莫名的威势令人心生胆怯。而此时,叶英眼中含云,偶尔垂眸一瞥,便仿佛能从他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中看到一个世界的生生灭灭,只是看着他岳峙渊渟的身影,都觉得一切的浮躁与锐意都沉淀了下来,化作心底的一抹安宁。   叶九思微微一笑,心口泛着浅浅的温柔。   叶英就是这样的人,他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是伫立在藏剑山庄之上的一柄守护之剑,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归属。   这是她的爱人啊。   破碎虚空成为现实之后,大千世界的存在也宣之于众,这让众多武林中人都看到了走上长生之路的希望。而在各派掌门的有心推动之下,叶九思成为了所谓的“先行者”,其骨龄逾百,已成仙身的事实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即便有人不相信此事,但是在各派掌门出面印证的前提下,也无人可以驳斥半句。   叶九思原本想要自己作为“先行者”,等到风波过去些许后,再透露叶英同样突破至金仙的消息。但是叶英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转头便吩咐叶晖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叶晖知晓此事后很是激动,并没有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想法,在他看来,叶英本身就是藏剑山庄的一种震慑,叶英强则藏剑山庄强。叶英从来都不知只身一人,整个藏剑山庄都是他的后盾,叶英不会独木难支,自然也就无需畏惧其他。   很快的,叶英同样身为破碎虚空宗师的事情便传扬开来,分去了不少有心人施加在叶九思身上的目光,也让各派掌门更有急迫感了。果然没过多久,各派掌门、长老、核心真传弟子等顶梁柱都开始改善门派功法,力图早日悟出破碎虚空之道,为了门派的传承和希望,很快便又陆续开始了闭关。   “万事俱备。”叶九思拿着隐元会送来的消息,不由得微微一笑。   从筹备这个布局开始,叶九思一共等了三年,等到众人执着于长生之道,而开始淡化红尘的世俗枷锁之时,就是她所需要的时机。   也是那些宗门的顶梁柱们太过于执着,担心自己的门派会落后于人,是以一直都在研究武学之道,而不曾关注门派中的变化。如今当江湖中人知晓踏上修真之路,寿命可以更加漫长,人生也或许更加孤单之后,选择顺从本心的人也更多了一些。师徒也不再成为一种禁忌,反而能得到人们的理解与宽容。加之大唐风气开放,只要不涉及血缘牵扯,在其他方面已经被人赋予了最高的包容和接纳。   叶九思站在岩山之巅,微微仰头看着东边初生的旭日,绮丽的霞色渲染着流云,诉不尽的迤逦华美。   踏着山岩步步而下,身后的云霞都为她染上了一丝艳色,却不浊不媚,自有其灼灼风华。叶九思长衣广袖,轻裘缓带,这般翩然而来,就如同步入红尘的谪仙,漫天流云平铺在她的身后,为她留下一道天途。   叶九思回到藏剑山庄,走过练武场,正在受训的小弟子们却纷纷投来崇敬而仰慕的眼神,叶九思偏首一笑,便朝着天泽楼走去。   对外,控制舆论,潜移默化地改变世人的观念;对内,树立威信,拉近辈分所带来的疏离和距离感,也让身周的人习惯这样的不同之处。   汲汲于营,用心良苦。   “师……阿英!”叶九思才刚走进天泽楼,便远远地看见叶英站在树下抱剑观花的身影,一句“师父”尚未出口,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个称呼。见叶英偏首望来,沉凝如水般的眼眸中骤然酝酿出几丝浅淡的笑意,叶九思只觉得在一瞬间,漫天落英飞舞,都及不上他的一个回眸。   抱剑观花的叶英,是叶九思的过去里最深刻的回忆,也是一生最美的风景。   “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叶英自然地抬手握住叶九思的手,牵着她往长廊那走,“你原先就喜欢天南海北各处跑,也是好事。只是近来江湖纷扰颇多,你也多加小心,莫要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可懂?”即便知晓如今的叶九思无需畏惧,但总是难免担心。   “放心啦阿英,我已经开始收网了。”叶九思用力挣开叶英的束缚,五指扣入指缝,亲昵地交织,“现在主要是让山庄里的弟子们习惯我的辈分,江湖上却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老顽固全部都闭关去了,等到他们出关,就算有心想指责我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又能如何?届时他们门下的弟子都看淡了辈分之别,就算是指责也没有立场,更何况他们还承了藏剑山庄的一份情呢?”   “明面上我辈分已改,寻不出错处,那些对我们并不友好的也没有指责的立场。而他们现在闭关悟道了,等到将来出关知晓了此事,想借由此事对我们不利,那也都是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恰逢时机的时候不翻,事后再翻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叶九思语气幽幽,说这一番话时眼神淡漠,自有一番掌控全局的智珠在握,只是那并非出自于傲慢亦或是自负,只是一种建立在实力之上的从容。   想到这,叶九思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如今的所作所为,算不算是自己错了,便也拖着整个世界一起下水?   “就你促狭。”叶英摇了摇头,他本就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但这些时日以来叶九思为两人的未来所作出的努力,叶英都有看在眼里。从送出战神图录,到祭出世界之基,之后联系上隐元会,利用留影石带来的价值获得帮助,以此控制舆论。用三年的等待来淡化辈分之别,也用三年的时间来树立自己的威信,稳定自己的地位,竭力理清自己的关系网。一步步,一点点,将每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布局。   叶九思就如同她曾经承诺过的那般,走出了那处山谷,为他们之间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叶英虽然也想付出一些什么,但是布局谋划,当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他能做的事情不过是时常和叶孟秋论道,说些过往的事情,消除父亲对此的芥蒂。亦或者是和几个弟弟相处时提点一些,在教导庄内弟子时帮扶一把,好歹别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此界的法则也即将圆满,融入大千世界之中,你我力量被封印,已无仙人之能,便是无需食五谷,也要好生休憩。”叶英牵着叶九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眼角些微的黑影。他伸手,食指弯曲,轻轻拭过她的眼角,淡声道,“你这样,将来长琴可是要笑话你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笑话了。”叶九思想到这就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他‘长大’之后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叶英听罢,也想到长琴那狡黠的模样,不由得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他牵着叶九思的手走过长廊,半晌,才低声道:“嫁衣绣好了?”   叶九思微微一怔,她突然便想起了最初烧毁的那件嫁衣,就如同烧掉韶华年间最单纯的一场梦:“嗯,绣好了。”   最初绣嫁衣时,想的是模糊的未来和不知道何种面孔的良人,如今绣嫁衣,每一针每一线,想到的都是叶英,都是他一人。   此生,愿与君共月归故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蛋了,居然连男神的一句“嫁衣绣好了”都能把我苏得死去活来…… 默默舔屏…… 呼,小酒儿的算计啊布局啊什么的总算能告一段落了……我最讨厌写这些了明明宝宝只是头脑简单的宝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精分很累的好吗?!!! 所以,你们看懂了小酒儿为什么要送出战神图录了吗?知道作者君为什么在大唐双龙传的世界里反复强调战神图录很重要了吗?宝宝的布局可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呢~! 小酒儿现在是被九天玄女逼得黑化之后的后遗症,咳咳,手段过人_(:зゝ∠)_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就是说小酒儿的布局是酱紫的——将《战神图录》复刻本送出,使得天下各派都欠了藏剑山庄一份人情,并且让他们各门派的主事纷纷闭关,以此在江湖上开始传播留影石,淡化辈分之别,于是各门派很多徒弟就以下犯上啦~!等到各门派主事出关,听见小酒儿和叶英男神在一起了,对师徒不伦之恋有心想批判两句,却发现门下弟子已经通通犯禁了……于是OTZ好吧谁也别笑谁了,大概就是这样…… 而小酒儿布局这个策划的目的一个是为了解决师徒之恋的问题,另一个是为了让众人尽快接受破碎虚空的理念。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当全世界一起错的时候,那就是对的了。# 没错,这才是真任性,希望我写的还算简单明了…… 感谢【柜柜】、【丹青舒卷】、【英懿】、【落雨无涟漪】、【秀秀】、【谰言】、【青提紫葡萄】、【一叶心影】、【红尘】、【骊歌】的地雷打赏~!土豪们无以回报!把小酒儿借给你们么么咻一下~!只能一下_(:зゝ∠)_   ☆、【第一百二十二章】尽是泸南肠断句,如今分与故人归      当修仙成为整个江湖的主流时,叶英与其旧徒结为道侣,互许终身的事情便只能算得上是一时的趣闻了。   听闻叶英有意成家,新娘还是叶英曾经的徒弟如今的师妹,不少人还是倍感惊讶的。但是大部分惊异的是叶英居然会有成家的念头,要知道叶英过去的四五十年里,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有过情。完全可以说是一心向道,将心不在红尘的谪仙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是惊疑诧异过后,众人也渐渐觉得理所当然了,如今他们已经知晓,叶英和叶九思两人其实都失踪了五年,那五年里他们前往了大千世界,在哪里度过了漫长悠久的岁月。百年时间相伴并非笑闹之语,世人即便扪心自问,也无法肯定自己能对爱侣永不变心,便是情浓都会转薄呢,又妄论其他?相伴百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没有私\欲也有执念,就算两人一直是师徒,百年下来也和夫妻无甚分别了。   是以,大部分对此都是颇为包容和理解的,就算是与藏剑山庄交恶的门派,也顶多撇撇嘴,嘟囔几句也便算了。   叶九思和叶英终结乱世的功德在前,秘笈慷慨相赠的恩情在后,不管如何,都不能在明面上说他们的半句不是。   藏剑山庄对于大庄主要成亲的事情反而比外界要来得震惊和不敢置信,在大多数弟子的心里,叶英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居于藏剑,心悬九霄,是永远不会走下凡尘的。叶英的渊渟岳峙,叶英的风华无双,都让人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只是当知晓新娘是叶九思时,曾经和叶九思同辈份的弟子都有些心情微妙,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叶九思完全有和叶英比肩的资格。   辈分高些许的弟子尚且如此,而辈分低一些的稚龄弟子却是伤心了。   “师叔为什么要嫁人?都不等妍儿长大,等妍儿长大了,妍儿想要嫁给师叔啊。”金灿灿的小女娃蹲在地上,哭得一张白皙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而且还是嫁给大庄主……呜……妍儿,嗝,妍儿打,打不过大庄主呜……”   “乖,不哭哈,来擦擦,再哭就不漂亮了。”叶子宸哭笑不得地蹲着给自己的小师妹擦泪水,见小师妹哭个没完,只能安慰着道,“妍儿乖,你九思师叔这般模样,迟早都是别人家的。好歹嫁给大庄主,就还是会留在藏剑山庄啊,你想想,杭州那么多大姐姐,不也没能嫁给你九思师叔,也打不过大庄主吗?”   “你个混球不要误人子弟!”叶玲听见师兄这般胡言乱语,小师妹居然还真的露出深思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脚将叶子宸踹翻去。   “我说的是实话嘛师妹!”叶子宸哀怨地看着瞪他的藏剑女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九思在杭州里有多受欢迎啊,出个门说是掷果盈车都不为过的,也不知晓小九思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多少女子要在家里砸镜子摔胭脂了。”   反倒是大庄主,他孑然一人太多年了,洁身自好,高绝傲岸,就算对他有点心思,这么多年下来也都死心另嫁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没得坏了九思的名声,她只是为人君子,却从未有过勾缠之心,你个当初做师兄的,如今怎好给她拖后腿?”叶玲眉眼艳丽如火,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骂得叶子宸连连告罪,她一低头看见小师妹眼睛滴溜溜地转,满脸好奇的样子,顿时温声道,“师叔能和大庄主喜结连理,我等应当祝福才是,师叔可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但总是在意我们的感受的,妍儿不会让师叔伤心的对吗?”   叶妍妍一听,也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反倒让长辈们担心,只得收了眼泪,喃喃道:“嗯,妍儿喜欢师叔,也喜欢大庄主,不会让他们伤心的。”   如果说藏剑山庄对此大多数的态度是乐见其成的,那么叶九思的一些好友,却是极其震惊的。   “听说了吗?九思要成亲了。”   “哦,新娘是谁?”   “噗——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九思是娶婆娘的那个啊!”武惊鸿几乎要被自己妹妹的反问给噎死,回头看着自己一身盔甲傲然而立的妹妹,如此问道。   武惊尘正了正自己的陌刀,薄唇微抿,嗓音嘶哑:“她那样的人,言谈温文,却傲气内敛,如今更是剑道大成,世间罕有敌手,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能消受得起拿着剑的她?她自己又怎么可能忍受放下长剑相夫教子的生活?倒不如找个温柔婉约的女子,相伴一生也罢了。”   “那你这回可就猜错啦。”武惊鸿讪笑,搓了搓被冻得不行的手掌,道,“她要嫁的人是她师父叶英,藏剑山庄的大庄主。”   “哦?”武惊尘柳眉一挑,斜眼看来,薄唇厉目,锋锐如刀,“那倒不错,是她的武道之师,自然就不会逼迫她为了生活而放下自己的剑了,听闻叶庄主也已破碎虚空成就仙身,也不存在谁强谁弱的问题。两人寿数漫长,能携手与共也是一大幸事。”   “可惜了。”武惊尘轻叹,呼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看着关外漫天飞雪,眼神淡漠中带着浅浅的遗憾,“无令不得离,我却是不能分她一杯喜酒了。”   外界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天泽楼却是难得的清闲,作为未婚夫妻,叶英和叶九思都卸下了手中的事务,不再忙得每天脚不沾地。叶晖接手了他们喜宴的一应安排,已经吩咐布置下去了,如今他们只需要烦恼的是花轿要如何走,总不能迎亲娶亲都在天泽楼。叶九思从成为叶英的嫡传弟子那天起,就一直都住在天泽楼的小院子里,她自己本身固然有真传弟子拨下的份额与院落,但是那时为了方便尽孝,特意在天泽楼收拾出了一处住所。   但如今娘家人和夫家人都是同一处地方,这花轿和嫁妆要如何走,可就让人为难了。   可是这个问题,仍然没有让两人困惑太久。   叶九思只想着待成婚之后寻个时间,便回大千世界去见一见故人,顺便将长琴带回来。但是她却没想到,大千世界的“故人”却是等不及了。   叶九思和叶英是借助归墟才顺利重回故土的,她原以为大千世界的人无法过来,自然就心心念念想着回去一趟,但她却是忘了,故人之中却有一人极善空间法术,还格外暴躁任性没耐心——是以饶是以叶九思的养气功底,在看到天空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时,也忍不住面色微变。   这个世界的天道融合了大千世界的世界之基不久,届时此界便会化作大千世界的分世界之一,正是需要好生修养的时候。但是如此粗暴地撕裂空间,怕是会引起此间天道的反弹与排斥,不管如何,稳定空间隧道的人定然是要承担极大的压力的,若是撑不住,可能就会被时空风暴所吞没。   街道上也渐渐聚起了人,大家都抬头仰望苍穹,看着那个黑色的漩涡而内心惶惶,不知所措。   叶九思正暗自心焦,却突然听得一个霸道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都仿佛染着火气,怒声道:“小小一个中千世界也敢阻止本座!给本座滚——”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因为遥远的距离而显得有几分渺茫失真,但这个声音这个语气以及这爆裂的性子,叶九思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叶九思以为重楼是被激怒了,不由得心下一紧,正待出手,却忽而听得布帛破裂般的撕裂声,雷声轰鸣之间夹杂着几声惊呼。   随即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语气温醇,却掩不住其中的苍茫之意:“尊王莫急,待我派弟子压制了境界之后,自然能通过空间隧道了。”   叶九思只觉得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但不知道来者是何等身份,霸道如重楼,听闻这样委婉的劝阻,也只是冷嗤一声,而并未反驳回去。   叶九思凝神望去,便见天空上的黑色漩涡一阵波动翻涌,好似天道在做最后的抗拒和挣扎,最终才不情不愿地化为了水纹一样的波动。下一刻,一道光柱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清气横生,叶九思听着四周渐起的喧哗和惊呼,却不知道为何,有种难言的紧张。   光柱投射到地面上的瞬间,黑色的漩涡漾起重重涟漪,众人只听见利刃破空之声,一道又一道的光影瞬间从漩涡中出现。飒飒的风声不绝于耳,倘大的光柱下瞬间便汇聚了上百道光影,隔得有些远了,那天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却又让人不愿移开视线。   直到那黑色的漩涡渐渐收拢,天光渐淡,众人这才看清楚那高悬天上的光影到底是什么,这一看之下,却是哗然一片,惊呼声声。   原来,那天空上的上百光影都是一个个风姿卓绝的少男少女,他们御剑凌空,衣袂翩然,清一色白衣金纹的服饰,腰佩细剑,一眼看去,便觉得诉不尽的英姿飒爽,气势逼人。此时天空之上上百道人影,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几乎让人看见了仙从天上来的壮观景象。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当先打头的两名男子——一人同样是白衣金纹的服饰,却繁复华丽,精美至极,其面容俊美清逸,却只是锦上添花,远远比不得他满身绝世风华。他眼眸半阖,唇带淡笑,如天空,如海洋,带着包罗万象的温柔与慈悲。而另一人则身着劲装铠甲,披风加身,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冶邪异,一头如火焰般的发张扬的披散着,与另一个男子的温和不同,他霸气锐利,气势惊人,几乎只看一眼,便让人产生俯首称臣之心。   两人悬空而立,却自成一片气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当真恐怖至极。   红发男子握了握拳,指尖便传来爆裂的声响,但他却似乎对自己的力量倍感不满,俊眉微拧。那白衣男子却不看他,目光四下一扫,就定在叶九思身上。   白衣男子的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喜悦之色,驱散了他眼眸中因慈悲而带来的淡漠,随即,他纵身而下,翩然如仙,那上百名弟子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天空上降下,纷纷落到了地上。他们一行人男俊女美,各个神清骨秀,气质出尘,他们神情或平淡或清冷,却又没有高人一等的倨傲之意,只有因强大而来自信与从容,这样的气韵固然令人心折不已,却又令人难以亲近。   叶九思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怔然道:“……小瑾?”   “阿姐……”叶怀瑾的声音又轻又柔,几近细不可闻,待他走进了,却是拢袖一礼,朗声道,“弟子叶怀瑾见过宗主。”   叶怀瑾一行礼,他身后的百名剑宗弟子便立时肃容垂首,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宗主!”   万众瞩目之下,叶九思看着叶怀瑾那张越显温文尔雅的容颜,只觉得心里梗得不知道如何言语。   “无须多礼。”叶九思无奈的让他们起身,也无意在过多纠缠自己已并非剑宗宗主之事,她一偏首却是望向一边的红发魔尊,淡声道,“您也来了。”   重楼仍然是那般傲慢得不可一世的模样,但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觉得他的傲慢是那样的理所应当。听到叶九思问了一句废话,重楼也知晓她是疑惑自己居然会跟着过来,但重楼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哼一声,瞥了笑意不变的叶怀瑾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叶九思知晓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叙旧,先安顿好这些弟子方才是正理,是以叶九思便道:“你们随我来吧。”   上百名剑宗弟子,以叶九思如今在藏剑山庄里的地位,想要安置下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叶九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同庄里的人解释,只得暂时跟叶晖告罪一声,简单交代一下来龙去脉,便将百名剑宗弟子安置在了自己独立的院落里。   直到安排妥当了,叶九思才准备跟重楼与叶怀瑾叙叙旧,她带着两人前往天泽楼,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再怎样淡然,都有几分不能自己的温柔:“小瑾你们来得倒是巧,过些时候,正好是我和师父的连理之日,你能赶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重楼见惯了她绝望崩溃,心如死灰的模样,也看过她心冷如冰石,智谋在握的模样,如今这般温柔的神情却是少见,不由得多瞥了几眼。   叶怀瑾却似是被惊住了,他有些愕然的抬头,半晌的怔然后,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笑容:“那这可太好了,也是瑾来得巧,只是不知晓阿姐的喜日是何时?瑾带领的这一批弟子是先行来打探的,后头还有流觞带着的弟子,瑾怕会赶不上时候。”   叶九思当下就是一愣:“还有弟子?”   “自然。”叶怀瑾轻描淡写地道,“瑾为阿姐存了几百年的嫁妆,总要一次性给阿姐带过来,但又怕空间隧道不稳,便先带着实力雄浑出色的剑宗弟子前来打探。也多亏有魔尊大人的帮助,否则瑾要自学空间法术,不知道还要过多久的岁月呢。”   叶九思有些诧异,又有些动容,正不知晓如何回话是好,那厢,魔尊重楼却是冷冷一笑:“老不休的还敢在这里撒娇卖乖,你如今为仙界之主,得天道传承,有仙尊之封。倘大的仙界还缺那么一两件空间法宝?当真是笑话!”   “魔尊大人这就高看瑾了,如今仙界初成,资源如流水,哪能让瑾随意取用?”叶怀瑾只当没听见重楼的挤兑,仍然笑得矜持而优雅,“原以为阿姐和叶大人早已成亲了,便只想着将嫁妆带来便是了。但瑾也没想到阿姐居然还未成亲,既然如此,剑宗宗主出嫁,这嫁妆定然不能逊色于人了。瑾即便如今富有一界,也是不能任性妄为的,阿姐可千万不要嫌弃嫁妆薄了啊。”   “不管如何,都是你们的一片心意,我又如何会嫌弃?”叶九思也没想到叶怀瑾居然能得到天道的承认,成为仙尊,一时间也有几分怅然与感慨,“你如今有责任在身,不肆意妄为是好的,仙界初成,想要发展起来,恐怕还需要漫长的年岁,能走到这一步,你也是万般不易。”   “瑾就知道阿姐心疼我。”叶怀瑾莞尔,倏尔间想起了什么,又道,“藏剑山庄既然是阿姐以后的夫家,那阿姐便由剑宗弟子送嫁吧。”   他笑容微深,一字一句的道:“此界成为附属世界之后,剑宗也可来此开宗立派,阿姐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怀瑾:╰(*°▽°*)╯我是怀瑾小天使,我是来给阿姐送嫁妆的,快爱我~!】 所以啊,不仅小酒儿成了男神,小瑾也长大成男神了呢,麻麻真的好欣慰(ㄒoㄒ)~~! 好了我们下一章就把小酒儿嫁出去吧,踹开女儿以后我就能专心舔男神了~! 最近有点手痒特别想开男神无CP的坑,死死忍住不能作死,但是脑洞一直没停过,打算将来找个时间就写出来吧,啊我窗前的白月光_(:зゝ∠)_ 不过填完这个坑写完番外之后,要抽时间把刷作者的坑给填完,也将前面的文修一下,嘤现在回首往事果然不足之处还是很多,作者君会将陆小凤世界和仙剑世界的两个漏洞给填补掉的,大家如果将来有兴趣可以重新刷一遍哈_(:зゝ∠)_ 感谢【红苹果】、【骊歌】、【秀秀】、【陌言.浅槿.】、【丹青舒卷】、【云澜紫宸】、【青提紫葡萄】、【谰言】、【陌凉】、【虢季子白】、【一叶心影】、【君楓】的地雷打赏,虎摸各位大土豪,今天怀瑾小天使可以给你们亲一个~~! 发现有几位亲重复丢地雷的略感动,么么咻,爱你们~!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      叶晖听说上界的仙人弟子来到了此界,不仅给叶九思带来了一笔嫁妆,还想要为叶九思送嫁,一时间惊诧不已,却又有些为难。叶九思曾经是他们藏剑山庄的弟子,如今是藏剑山庄的长老,即便开山立派,也没有不认宗门的意思,更何况叶九思从小在藏剑山庄长大,于情于理,藏剑山庄都当得起娘家人的身份。但是看着剑宗弟子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那一抬又一抬的嫁妆怕是十里都不止,叶晖纠结了几天,也释然了。   反正,不管怎样,最终都是藏剑山庄的人。   叶晖纠结没几天,就追着那个据说是大侄子的小娃娃上下打量去了。只见那小娃娃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俊秀标致文雅异常,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谈吐斯文,儒雅端方。叶晖偶尔看见长琴往琴边一坐,便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韵扑面而来,出尘高华。叶晖不知晓太子长琴曾经是仙人之身,也不知晓对方的心智年龄怕是当他祖爷爷都不止,他只是单纯觉得大哥不愧是大哥,连领养的孩子都如此不俗。   太子长琴在叶英一行人入海之前被安置在了岸上,和百里屠苏一起等待小爹娘的归来。没想到去的是四个人,回来的只剩下两个,还有一柄绝云凶剑。好在紫胤知晓长琴心魔未散,急忙将事情解释清楚,才免了好一番干戈。长琴虽然不悦小爹娘居然丢下自己走了,但是看在他们是为了救他而不得如此作为的份上,也就没有太过纠结于此事。他随着紫胤回了天墉城,用解封之术压制了煞气并将之转移,这才让屠苏摆脱了煞气缠身的烦恼。   太子长琴融合灵魂,虽然有魂珠手链可护他灵魂不散,但想要痊愈,还需要百多年的光景,且同样不得入轮回。正当太子长琴为之而烦恼时,曲流觞特意前来天墉城接走了长琴,长琴一问之下才知晓,他那个早已经飞升成仙的师兄居然下凡了,想要见他。   叶怀瑾下凡本是为了见叶九思和叶英一面的,但他来的不凑巧,竟是擦肩而过,憾而未逢,便只能见一见两人的“孩子”叶长琴了。只是知晓了长琴的过往,叶怀瑾也很是心疼,见其如今不入轮回,便寻了榣山之木制成琴,亲手打磨为仙器,作为长琴的寄托,让他重新成为琴灵,如此便是不入轮回,也无甚大碍了。长琴被天道所厌弃,早已过惯了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如今这一世给自己找了一对这么年轻的爹娘,却第一次尝到被许多人当做宝贝护在掌心里的感觉。   说实话,感觉其实不赖,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温柔多情的仙。   叶怀瑾为长琴寻来了许多滋补灵魂的天材地宝,短短百年便将他的亏空补足,将他渡化为仙身。只是因为灵魂残缺到底不是一蹶而就的事情,长琴如今的魂力只能维持自己七八岁的面容,将来会随着魂珠手链的滋养而日渐长大,过些许年岁便能重回巅峰。   来到这个或许没有大千世界强大,但是更加丰富多彩也更加快意恩仇的世界,长琴也倍感兴趣。   谁知道刚刚见到自家小爹娘还没多久,就听说自家爹娘要结婚了……长琴整个人都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小爹娘那老夫老妻的作态居然是还未成亲!倒不是说两人之间的相处有多亲昵甜蜜,只是长琴与他们相处的那五载岁月里,早已从两人身上看到时光沉淀之后的岁月静好之美,是以他从未想过两人尚未结为夫妻。乍一听闻这个消息,长琴还当大家在开玩笑,感情自家那木头似的爹爹也有这么风趣的时候,这是要重温新婚美好的回忆吗?   等到发现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子虚乌有,长琴顿时就不开心了。   他从亲儿子变成养子了啊!   长琴一不开心,性情里的阴暗面便渐渐冒了头,凑巧叶凡和叶蒙有空照顾他,两人都被耍得晕头转向。叶英看见儿子在欺负弟弟,顿时心生无奈之感,趁着长琴背地里偷笑的时候按住了他的脑袋,平静无波地道:“不许欺负你四叔五叔。”   长琴深谱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顿时乖巧一笑:“是,爹爹。”   叶凡和叶蒙:“……”诶?小侄子有欺负我们吗?   距离成亲也没几天日子了,叶怀瑾听闻苍梧山尚未有人开山立派,便当即带着弟子前往苍梧山,打算在那里安家落户。因着新娘新郎婚前不得见面的规矩,叶九思便也随着叶怀瑾一同去了苍梧山,那里倒是距离浩气盟较近。诸多弟子御剑而飞,到达苍梧山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光景,叶怀瑾推平了山地,将带来的法器化作楼房屋舍,很快便修建起了一个宗门的雏形。只是在叶怀瑾请求叶九思担任宗主之位时,却被叶九思拒绝了。   “剑宗虽是由我创立,却并非由我发扬光大的,更何况我即将出嫁,占一先祖之名便也够了。”叶九思站在苍梧山巅,看着四下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弟子,眼眸里是淡淡的惆怅和浅浅的怀念,“你如今身为仙界至尊,也不得任性妄为,摆脱了剑宗宗主的身份,才能让仙界诸多仙人信任你能力持公正,不偏不倚。择个时间,了断了因果吧,剑宗虽创自你我之手,却不能缘分久长,倘若让剑宗束缚了你的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瑾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叶怀瑾白衣落拓,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只是……”   叶怀瑾释然一笑,眉眼温柔:“瑾终究学不会太上忘情啊。”   他知晓求仙问道之人不应该有太多的因果,也知晓一个门派的绵延在于传承而不是一个人的支撑,但说到底,他是个太过于温柔的人。叶怀瑾幼年时期尝遍了人情冷暖,亲眼目睹过父母的死亡,做过最卑微的乞儿,见过最无耻卑劣的俗人。但是世态万千的丑恶与困苦都不曾将他染成黑色,即便再怎么绝望的时刻他都想要活着,在那段他以为自己就定然是虫的岁月里,那个如刺猬般尖锐倔强的男孩藏着的是最柔软善良的心。   叶怀瑾还记得,记得那个临终前还殷殷教诲他莫要作恶的父亲,记得第一次从好心人手里接过馒头时动容的泪水,那些丑恶的,残忍的,不堪回首的过去在时光流年的冲刷中淡去,只留下那样明亮的记忆在回忆里兀自璀璨着。叶怀瑾不想忘记,即便被红尘缚了心,也不愿意忘情。   “倘若学不会太上忘情之道,便试着走有情道吧。”山顶风大,叶九思轻咳一声,慢慢道,“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叶怀瑾耳根一红,有些局促地道:“这个……随缘吧。”   叶九思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其他。   时光是岁月的流水,一眨眼间,便到了将要出嫁的日子。剑宗的弟子纷纷换上了艾绿色的统一服饰,看上去宛如芝兰玉树,出尘挺拔。因着这次成亲可以说是结为夫妻也可说是结为道侣,是以在两派的商讨之后,成亲仪式也有了一定的修改。因山高水远,新郎前来迎接新娘的仪式被改为剑宗弟子送嫁,由藏剑山庄的弟子在西湖河畔相迎。“催妆”、“障车”以及“下婿”等仪式也被删减掉,这让叶怀瑾难免松了口气。   为了让新郎懂得珍惜新娘,是以有了“下婿”这样的仪式,由新娘家的姐妹手持棍子敲打新郎,也便是告诫他在新娘过门之后莫要欺负新娘。   但是看遍整个剑宗与藏剑山庄,也没有一个女弟子胆敢如此作为。其他门派倒是不少女弟子蠢蠢欲动,但是叶九思失笑之下还是取消了这个仪式。左右大千世界迎娶道侣的大典也没有这样的习俗,新娘和新郎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结为道侣,就是共享气运,共谋长生,从此以后,再无尊卑之别。   “我们这些姐妹,居然是你最先嫁出去。”朵伊莎轻叹着道,话语中带着丝丝的羡慕和遗憾,“倘若你为男儿身,妾此生非君不嫁也无不可啊。”   “总归世事没有‘如果’。”叶九思系好丝绦,回眸看来。她一身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天水碧的青色深衣上以孔雀蓝的丝线绣了青鸾鸢鸟,在那极致清雅的颜色中显露出一股妍丽文秀之美。深衣下的雪青内衫露出几朵清丽的花影,莲瓣重重,尽态极妍。茶色的水晶琉璃钿钗簪在她黑若鸦羽的发上,云髻高挽,露出一张妍丽如繁花初绽般的容颜,以及一双线条极美的眼眸,便是不着半点胭脂粉黛,都已然是盛极的美。   “大婚点唇多是石榴娇,可你容貌太艳,倘若下浓妆,怕是显得太妖了。”朵伊莎看着盒中十六种胭脂晕品,上下打量了叶九思一番,暗愁道,“不若换做天宫巧,丽而不艳,色也好。你这容貌,不化桃花妆就太可惜了些,远山眉?金花钿?天,会不会太艳了些?”   叶九思坐在妆台前任她施为,听罢却是笑,道:“既是大婚,艳些又有何妨?你想了这么久,可有定论了?”   “不不不,让我再多想一会儿,瞅你这样儿,平日里素面朝天,我难得有个机会为你描眉画眼,怎还不让我如愿了?”朵伊莎不乐意地在屋中踱步,不自觉地轻咬着指甲,烦恼道,“太素了好生不喜,太艳了又显得不正经,罢了罢了,我恼这些做什么,左右娶新娘的不是我。”   朵伊莎翻找着妆台,取了唇笔,染了胭脂,细细的涂在叶九思的唇上。本就白皙的面容不必上过多的粉,只是浅浅的覆一层,择了樱粉色的胭脂,清妍淡雅,涂了唇,将胭脂化在掌上,往脸上轻轻一拍,便霞色染颊。青螺黛描眉,桂色化梢,朵伊莎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尽如人意也。眼角轻轻一斜,却是见窗外桃花飞舞,好一番炽炽风华,念头一转,计上心来,朵伊莎手腕一转,那细长的笔便点在胭脂上,在叶九思的眼角轻轻的勾画。   “好了,这才叫完美无瑕!”朵伊莎捧着脂粉奁一转,裙边如花瓣般层层璇起,如跳舞般灵巧好看。   叶九思睁开眼,看着镜中云鬓花颜的女子,微微一愣后却是哑然失笑。   “不许擦掉,就这么出去!”朵伊莎见她一笑,忍不住一手捧心顿住了呼吸,只觉得千重桃花纷沓而来,晃得她目眩神迷。她出门摘了三朵桃花,轻轻的簪在叶九思的发髻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取过一边的绫绢扇塞到叶九思手里,扇上的垂枝碧桃花栩栩如生,边上还提着《桃夭》的两句诗。   叶九思也当真没有去擦拭妆容,便持扇起身,将面容遮挡得严实,不露出分毫。   出了门便上了花轿,这一整天都要持扇挡着面容,可当真是不轻松。时辰已到,听得一声“起轿”的呼喊,四名丰神如玉的剑宗弟子便抬起了花轿,而早已整装待发的队伍也奏响了乐曲,琴瑟齐鸣,箜篌俱响,有轻柔曼妙的轻吟浅唱远远传来,清澈宛如天籁。叶九思凝神细听了片刻,却发现那是一首大千世界的歌谣,乃是一修仙女子所作,唱的是她与道侣的情深义重,唱的是缈缈仙路之上的相依相守。   仙途遥遥青云高,月宫寂,云端泠。百年独握天边雪,叹红尘,忆往昔。不若携手复归去,成比目,得连理。   叶九思静静的听着,直到一曲终了,一曲又起,才轻轻地笑了。   此时西子湖畔早已站满了人影,藏剑诸多弟子仍然一身金衣,夺目耀眼,他们神情欢喜,英气的身姿说不出的清贵潇洒,当真有一番君子之风。四周围了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甚至是平民老百姓,他们大多都仰头望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来了!”不知道是谁低低的喊了一声,四周的窃窃私语顿时停了。不一会儿,众人便听见了乐声遥遥传来,凝神望去,便见天边一队车驾御剑而来,这一番似乎仙从天边来的景象引起一阵惊呼,偶尔几人面面相觑之间,都能看见彼此眼中满满的惊愕和不敢置信。   那所谓的破碎虚空,大千世界,竟当真是真的!   不等他们细思多想,那车驾眨眼间便已近在眼前,直到他们衣袂飘飘地落在岸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藏剑山庄的弟子与剑宗弟子两两相对,一者英姿飒爽,一者翩然如仙,令围观的人群暗赞不已,也只有最富饶的土地,才能养出这般钟灵琉秀的少年男女吧。   剑宗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弟子走上前,面带笑靥,冲着藏剑领头的弟子喊道:“新郎何在?”   那藏剑弟子也笑道:“就到了!”   说罢,人群便如同摩西分海般分割开来,一队藏剑弟子宛如利剑般刺入人群,分立两旁,让出一条路来。众人赶忙抬首望去,便见叶英一袭红衣,白发胜雪,缓步而来。他常年一身金衣轻甲,神情淡漠,只让人觉得高山仰止,渊渟岳峙。但是此时他身着红衣,挽发束冠,便淡去了往日里的肃穆清冷,反而显出十足的清逸雅致。他走得很慢,红衣不显轻浮反而越显清癯,每一步都那样从容,好似偏偏浊世佳公子,从画中走来。   这样的风采压得全场禁声止语,这般热闹的人群之中,他却如世外谪仙,带着月下青竹般的宁静和隽永,令人只能仰望。   叶英行至队伍的前方,远远望去,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不再是静如死水般的点无波澜,平淡的神情之下,又已然染上浅浅的温柔。   叶九思听着外边的声响,隔着纱帘,似乎察觉到了叶英的视线,也偏首望去,尽管,她什么都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啥?我为什么要虐待小动物?没有啊!_(:зゝ∠)_我只是在发狗粮而已!很好吃哒! 嗯……成亲之后狗粮就可以再升一级了,蜜糖可以加三倍(丧心病狂笑) 你们哭着喊着要的小长琴出来了,从亲儿砸变成了养子,长琴宝宝不开森了。所以不开森了就要欺负小叔叔们,欺负欺负欺负欺负~!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把小长琴团吧团吧塞箱子里当嫁妆…… 啥?下婿?要打男神?谁这么丧心病狂!快接受我们颜狗的愤怒吧!(╯‵□′)╯ 红衣服的男神……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0﹃0)…… 啥?青衣的小酒?那是什么东西一边去,让我专心舔男神!舔!╰(*°▽°*)╯ 好吧……逗比完了来说正事,哭唧唧,宝宝真的不是偷懒,也不是故意更新不稳定的,只是快要开学了现在真心很忙,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所以状态不是很好……心理状态不是很好嘤,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QAQ,现在真的连卖萌都没有力气了啦…… 我真的爱你们的么么哒!不过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回复大家的留言,真的很抱歉! 感谢!一叶心影、18708397、秀秀、骊歌、天罗无影、柜柜、汀漓、红苹果、虢季子白、陌凉、闲死的鱼、谰言、芍药妖妖、頔夏、青提紫葡萄的地雷打赏~!虎摸几位重复投地雷的宝贝,大家悠着点小心别月光,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啦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藏剑山庄的楼阁既有江湖门派应有的大气,也有书香世家该有的优雅,琳琅楼阁屋檐飞挑,可谓是巧夺天工,气派而又辉煌。不同门派的弟子齐聚一堂,交杯换盏,谈笑风生。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此时面上都摆出了高兴的模样,好得跟亲兄弟一般模样。不同门派的弟子分席而坐,气氛也炒得热火朝天,虽说还未开席,但是桌上已经摆了一些点心瓜果,时不时有小孩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当真好不热闹。   如果说宴席上最显眼的是哪一个角落,众人定然异口同声的告诉你是东北那个角落里的人最是显眼。只要抬眼望那一扫,就能看到一水或清俊或脱俗的俊男美女,各个气质出尘,风姿绰约,比起大唐大胆的衣着打扮,他们的衣饰却大多是长衣广袖,潇洒写意,将人包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将“禁欲”两个字刻在脸上。但是尽管如此,那些老辣的江湖人只要瞥一眼,都能看出这些年轻弟子眼中未沾染俗世丑恶的清澈与坚定,这让他们格外的吸引人。   剑宗弟子感觉到那一道又一道少来的目光,只觉得背脊发冷,不由得坐得更加笔挺,神情更加冷淡,可惜那望来的目光不减反增,还越发炽热了。   而另一边几个比较明显的座位上,歪着一个神情桀骜的魔尊,坐着一个面容温文的仙尊,还有几名地位较高的来宾。重楼罕见的没有露出不屑而又傲慢的神色,只是斜靠在椅子上,以手撑头,慵懒而肆意。相比之下,一边坐着的叶怀瑾就要端正得多了,他脊梁挺直,唇角含笑,一眼看去便令人感觉到如春风般的和煦,令人倍生好感。但是即便如此,坐在一边的几位来宾都满身不自在,甚至有人急忙离开这处座位,去和自己门派里的弟子坐到一桌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和他们平起平坐,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晒嫁妆啦!”有人一声呼喝,顿时勾起了宾客们的兴趣,剑宗弟子刚忙起身迎了出去,众人在院子里,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行来的队伍,一抬抬披着红绫的嫁妆被剑宗和藏剑弟子护送了过来,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欢喜之意,吹锣打鼓,街道上更是围起了一道人墙,百姓们看着那些嫁妆发出了赞叹的惊呼。   魔尊没有跟着出去凑热闹,只是坐在椅子上,随意地往口里丢了一颗葡萄,道:“你准备了什么嫁妆?”   “自然是我们剑宗的特产。”叶怀瑾微微一笑,“倒是尊王大人也给阿姐添了妆,瑾就谢过了。”   “添妆?”重楼一脸嫌弃,“本座何时做了这么无趣的事情了?”   然而叶怀瑾只是笑而不答,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弟子的喝声,似乎故意用上了内力,只为了让四周的人听清楚内容,只是不知道这弟子是否性格太过活泼,就连唱妆都唱得分外调皮:“黄金白抬——我的天啊!草药若干,珠宝首饰百抬,喂谁写的单子这么敷衍了事!剑宗名剑十柄,淬剑灵泉一汪……啊?铸剑矿石百抬,呃……魔界矿石是什么东西?魔界矿石百抬——良田千亩,法器若干,灵宝若干,丝绸锦缎若干——”   “若干到底是多少啊?呃,还有,我看看哈……古董十抬,金质首饰十箱,玉质首饰十箱,紫檀木家具一套,千丝拔步床一张,嗯这些还正常点,一看就是二庄主准备的,我看看剑宗的还有什么没读的……呃?太子长琴一只,这个是什么?等等这个单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藏剑弟子还在纳闷,院子里的剑宗弟子却已经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地道——师祖终于将师叔\师弟\师伯给塞嫁妆里了啊!   唱妆唱得乱七八糟,但是百姓们只知道新娘的嫁妆很多很多就够了,江湖中人并不像官家小姐那样,嫁妆的丰厚与否关系到她们未来是否能在夫家挺直腰板。江湖中孤儿众多,不管嫁妆的多寡,哪怕没有呢,也不会有人说道,但如今这份嫁妆哪怕是放在官家也是绝对不丢份的。   只是叶怀瑾暗搓搓地存了那么多年的嫁妆,很多都只能塞在储物戒里,用“若干”来掩饰过去了。   “来了来了!新娘新郎来了!”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孩童兴奋的叫声,清清脆脆的,竟瞬间压过了满场的喧哗。   众人望向厅堂大门,果然见一身红衣的白发男子牵着绿衣女子的手缓步而来,女子手持绫绢扇,掩住了脸,垂下的发丝正好挡住了她的侧颜,让人伸长了脖颈也看不见。但是两人这般携手而来,容貌反而成了次要的存在,只那一身气质,便已然令人觉得思之不尽,诉之难穷。   便是那些对叶英成亲抱着质疑态度的人看见了这一幕,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竟是极其合适的。   新人拜堂,叶孟秋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另一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牌位,上书“叶柳氏”,便是叶英母亲的牌位了。叶九思是孤儿,藏剑山庄又对其有教养之恩,便是拜叶英父母为高堂,也在情理之中。众人看着新郎新娘走到高堂之下,叶英的神情向来淡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情此地,他清俊的眉眼间也有几分和煦的温柔,只有这么一丝丝的柔意,才能让人感觉到,他并非是不在意或者是漫不经心的。   叶孟秋容颜苍老,精神却很是不错,在得到破碎虚空的法门之后,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用心专研。见如今两人的感情被江湖人所认同,叶孟秋也没有再表现出怎样刻意的反对了,但他严肃惯了,想让他做出怎样和蔼可亲的神情自然是不现实的,故而此时只是坐在堂上,让人看不出喜怒。   叶九思垂眸敛眉,绫绢扇端得稳稳的,当听见“一拜天地”的呼声时,她随着叶英的脚步转向门外的天空,心甘情愿的拜了下去。   她之一生,不信命,不信天,逆天而为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但是她始终感激着,感激着命运的最初和叶英的相逢。   “二拜高堂!”   叶九思转身,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去,她自幼便被父母所弃,可从此以后,叶英的父母便是她的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   “夫妻对拜——!”   叶九思看到叶英的鞋尖,和迤逦及地的袖摆,她唇角含笑,深深的拜下。   “好!”完成了仪式,四周便立刻响起了喧哗的呼和以及掌声,除去这般严肃的礼仪,接下来才是众人嬉笑玩闹的重点,“叶大庄主!快点做首却扇诗,让我们看看新娘美不美?新娘子可不能因为心疼新郎就徇私舞弊啊!做得不好就不能却扇哦!”   “没错!上次我家那婆娘让我做了四五首却扇诗才拿下扇子的!新娘子可要端住,要矜持!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哈哈!”   气氛眨眼间就变得火热了,叶英向来极少迈出藏剑山庄,又那样高洁傲岸令人难以亲近,如今见他大婚,染上了些许的烟火气,自然多的是调侃他的人。对大家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能够调侃叶英的机会大概这一辈子也就一次了。   被扇子遮住了面容的叶九思眨了眨眼,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是她的声音掩盖在众多打趣声中,半点都听不出来。   叶英也没有理会众人的起哄声,拿起毛笔走到了桌案前。却扇诗这东西都是提前一天做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让满堂宾客在位置上空等,是以叶英提笔,一挥而就。他的字迹相当清逸,行云流水,隽永雅致,却又带着几分端方,不是时下备受人推崇的颜体或楷体,却自有风采。   一边的傧相见叶英停了笔,便拿了一张宣纸往叶英写的诗句上一盖,沥干了墨水后才取出来,大声地念出了上方的诗句。   叶九思仔细的听了,那诗句果然是叶英惯有的风格,中规中矩,遣词用句也并不华丽,风格是水般的恬淡。叶九思抿唇浅笑,往日这般行诗自然是没有大碍的,但是如今那些好事之人怎么可能让叶英轻易过关?想到这,叶九思便优哉游哉地端住扇子,姿态娴雅,好似不为所动。   果不其然,傧相话音刚落,四周便嘘声一片,立时便有人嚷嚷了起来:“叶大庄主这样可不行啊!这么平淡,你是对新娘子不满意吗?”   “就是!你好歹要夸一夸新娘子貌美如花,美玉无瑕!不然新娘子就算要心疼你,也钻不了空子啊!”一个让叶九思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随即那人话语一转,声如黄鹂,如凤凰啼鸣般清丽,竟唱道,“宗之潇洒美姿仪,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一见郎君终身误,不见郎君憾终身,憾终身——”   这唱词不搭不合,但抵不住那人的音色醇美,这一唱竟有几分肝肠寸断的凄然,霎时引得满场喝彩与哄笑。   显然在座的都知晓叶九思的名声,这词中美姿仪的“郎君”指的可不是新郎,反而是代指新娘,此情此地说出来,很是一番调侃打趣。叶英淡淡的撇去一眼,便看见一容貌娇艳如花的七秀弟子正站在那里,见他看来,也不退不避,反而腰板更挺直了些。   面对如此刁难打趣,叶英也万万没有退避的道理,他难得强势了一回,淡然的道:“叶某受教,就是姑娘可惜了。”   嗯?可惜了什么?那七秀女子尚未明白叶英话语中的深意,秀眉颦蹙,直到周围响起了窃笑声,她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被噎得面红耳赤。她恨恨地咬牙坐下,气得险些捏碎了酒杯。一边的同门师姐笑得花枝乱颤,低声道:“这叶大庄主可真有趣,这是在同情你以后要‘憾终身’呢。”   那姑娘狠狠地瞪了自家师姐一眼,这哪里是同情?!分明是在暗指她嫁不出去啊!   轻描淡写地反驳了他人的刁难,叶英便再次提笔,重写一诗。他果真是“受教”了,将新娘比作了窗外新开的桃花,将自己比作屋中人,好似询问般地轻叩窗沿,问那窗外桃花可否将窗户打开?尽管仍然是那样平淡的诗风,但却在字里行间透出几分缱绻的温柔,虽没有轻浮地赞美女子的容貌,却通过屋里人的期待将桃花的美表现了出来。那一声因不愿冒犯而出口的询问更是暖到了人心坎上,将君子的风度一展无遗。   当场便有几名女子忍不住捧心了,这高卧云端的仙人走下凡间,原来竟是这般动人心弦的事!   这回想要挑刺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似乎在叶英那温文有礼的诗句之下,任何打趣的言语都会化作对新娘子的不尊重。叶九思听了叶英所做的诗,面上微红,又想到自己的妆容竟正好也暗合了桃花之意,不由得叹了声巧,在众人的催促下缓缓挪开了扇子。   “嘶——!”离得近的,当即便有人轻喃出声,只觉得眼前璀璨得几近刺目,却不忍移开目光。   朵伊莎给叶九思画了一个桃花妆,本就取自人面桃花之意,娇俏秀美至极。但是她偏是不满足于此,竟用胭脂在叶九思的左眼眼角上勾画了一朵桃花,樱粉色的桃花边上还有几瓣儿仿佛被风吹拂而去的花瓣。叶九思放下绫绢扇,本就带了几分笑意,此时她眼角微弯,那线条极美的眼眸便如同漫天纷扬的桃花雨,眼角的花瓣更是要飘飞而出,朝着人扑面而来,艳得几乎让人面红耳赤。   方才因为叶英的诗而捧心的女子刚刚放下手,立刻又捂住了心口,险些要惊叫出声了。   叶英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他微微一怔,目光在那眼角调皮的桃花上一转,便染上了几分笑意。   “行合髻礼——!”新娘却了扇,便需要行合髻礼了,两边的侍女分别端上了一个银盘,上面都放着一柄白银剪子。叶英取了剪子,轻轻撩起叶九思鬓边的一缕发,剪了下来。而叶九思看着叶英的长发,迟疑了片刻,还是剪下了一缕鬓边丝。   青丝白发挽在一起,缠成了同心结,叶九思突然想起叶英那个挂在焰归剑上的剑穗,心口是说不出的温暖与柔软。合髻结象征的是原配,之后哪怕是填房都没有这个结发的资格,因此合髻结是交给新娘保管的。叶九思看着合髻结,想着自己也可以做个剑穗了。   到此,成亲仪式便算是完成了,新娘回了新房,作为高堂的叶孟秋也可以去后方用席,新郎却还要敬酒。对于这个极为难得的灌酒机会,便是藏剑弟子都难免有几分跃跃欲试,更别提唐门弟子,那是铁了心要在灌酒上找回面子。叶英惯来自律,即便喝酒也是浅酌,酒量便很是一般。但是他如今是金仙之身,凡酒要灌醉他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想要喝垮诸多宾客还是没有问题的。   敬酒的人很多,叶英手持酒爵,倘若是低一辈的弟子前来敬酒,那就浅抿一口,但同辈份的敬酒,却是要喝尽才不算失礼。   原本以为并无大碍的,但叶英却突然觉得酒意上头,猛地一醺,他看着酒杯里浅碧色的酒酿,突然微微蹙了蹙眉。   重楼偏头望向笑容不变的叶怀瑾,道:“你又心脏地干了什么?”   叶怀瑾眨了眨眼睛,半点都不心虚地道:“金仙之身太欺负人了,瑾只是兑了一点上好的碧霄仙露而已。”   仙界顶尖的八品仙人醉!第六品就是碧霄仙露! 作者有话要说:  #扒一扒那对在新婚之日壕无人性撩翻全场的夫妻# #总有一些人凑成一对就是拯救了全世界# #狗也是有尊严的,请善待它!# 长琴宝宝:我是嫁妆,最宝贵的嫁妆!要爱宝宝! 叶英:情敌不堪一击。 叶九思:防火防盗防男女。 叶怀瑾:请叫我怀瑾小天使!我每天都在致力于助攻! 基友:你说,你为什么非要结婚两次?还非要弄两个同心结? 我:=v=为了攒两个剑穗,剑客都是剑不离身的,将来走到哪里就秀到哪里。 哈哈哈具体的婚礼过程肯定不是这样子的,过程繁琐得写出来会觉得我是在凑字数,但是宝宝看着那婚礼过程就觉得蛋疼,所以我们小小修改一下吧,考据党请勿撕! 有小可爱说要看洞房花烛夜,作者君表示……哈哈哈你们谁敢去围观反正我不敢!晋江说脖子以下不能有!而且本宝宝也没写过哈哈哈!QAQ求放过吧,写出来总感觉在亵渎我男神!下一章我给你们看一些好玩的东西,洞房花烛夜什么的就忘记吧! 好了,结婚之后就可以各种虐狗秀恩爱了,之前秀恩爱还是太含蓄隐晦了2333~! 感谢【骊歌】、【红苹果】、【陌凉】、【頔夏】、【谰言】、【、執念貓貓↗】、【一叶心影】、【木辻】、【青提紫葡萄】、【先死的鱼】、【bililidu基路亚】的地雷打赏~!还有【越泠溪】和【骊歌】的营养液~~!=v=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是干嘛用的呢~! 感激之情无以回报!祝愿大家将来成亲都能有一只小长琴当嫁妆~!么么哒~!(等等未婚生子神马的真的不是诅咒吗吗吗吗吗吗吗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碧霄仙露既然能位列六品仙人醉之行,自然是后劲极其可怕的,平民百姓沾上一滴都要醉个一两天,是以哪怕叶怀瑾只是掺了那么一点点的酒水,叶英也很快就撑不住了。他用尽生平全部的自制力勉强敬完了酒,便故作镇定地告罪了一声,赶忙离开了大堂。因为他的眼神始终清明冷静,是以众人也以为他尚未喝醉,见他离开也很是失望,但终究见好就收,毕竟新婚之夜新郎生生醉死过去而新娘独守红烛至天明,传出去可一点都不好听。   连叶英都难以承受的酒酿,在场的这些甚至连大宗师都尚未能突破的人自然更加撑不住,没过多久,便醉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喝醉的人胆子都不小,脾气爆,嘴上也没个把子,而霸刀山庄领着诸多弟子前来的柳重峦自然如此。霸刀山庄和藏剑山庄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刀剑相争的剑拔弩张暂且不提,两家中间可还隔着一条人命一次令霸刀山庄颜面尽失的纠葛。柳重峦本来并不想来贺喜的,但是怎奈何,因叶英将那战神图录坦然相告之故,老庄主柳风骨有了和藏剑山庄和解的念头,他才不甘不愿的带着几名弟子前来贺喜,这让他倍感烦躁。   他本是千杯不醉的海量,但是也不知晓藏剑山庄拿出来的是什么好酒,才几杯下去他就觉得酒意上涌,没多久,便熏熏然的失了理智。听着隔壁桌的女弟子兴奋地议论着叶英的好相貌,不由得满心不悦,却也没敢说什么。但听着听着发现都是叶英的赞美词,甚至连叶凡的样貌都拉出来评说了一番,柳重峦喝上了头,顿时嚷嚷道:“你们这些女人好生肤浅,便是容貌生得好些又如何?没得跟那白面书生似的,看着就弱气!”   隔壁的七秀女弟子一听,顿时不干了,伶牙俐齿地反驳道:“你又懂些什么?这是君子之美,是风仪气度的体现!倘若天下间的男人都长得跟你们这些大老粗似的,我们可看着就难受得紧!瞧你说得那么难听,嫉妒了不是?”   柳重峦本有些懊悔自己的酒后失言,但是听了这话,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真要长得好看怎么不投胎成娘们?男子汉大丈夫要的是顶天立地!生的粗糙点才是真本色!我们是武林中人!怎非要装那白面书生穷酸唧唧的君子风度?!毛病!”   柳重峦这话可算是点燃了雷火弹,藏剑弟子们都快气炸了。倘若是往常,他们也就反驳两句,然后收声稳住自己的君子之风就够了,但此时几杯酒下去,他们也有些喝高了,顿时噼里啪啦地开口反驳道:“我们大庄主怎么就不够男子汉了?!啊?你柳重峦够我们大庄主一剑削的吗?!”   “就是就是!容貌皮相本就是上天之赐,父母之恩,都是生来如此,他人怎有资格说三道四?你非要这般说,男子一生在世,可以没有容貌之美,可以没有万贯家财,但就是不能没有责任与担当!相比之下,这天底下又有多少男子能够做到我们大庄主这般!”   藏剑的几名男弟子都有些激动,但是字字句句都合情合理,说得场中来宾都是一脸认同和欣赏。   “少他娘的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废话了!”叶玲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如丝,显然醉得不清。她可不理会什么君子风度,猛地一拍桌便站了起来,朝着骂骂咧咧的霸刀弟子吼道:“我们大庄主能够让庄主夫人心甘情愿地去跪剑冢,而你们只能被自家婆娘罚.跪.搓.衣.板!这就是差距!你他娘的懂不懂?!”   霸刀弟子:“……”   来宾众人:“…………”   重楼和叶怀瑾:“………………”   全场霎时间一片死寂。   叶玲吼完之后便因为用力过猛而醉死了过去,砸得叶子宸嗷的一声惨叫,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得不伸手扶住了她。直到叶子宸抱着叶玲退场,场中还是一片令人窒息又尴尬的寂静,这样的沉静之中,似乎不管是谁开口打破这样的困局,都会被人报以微妙而奇怪的目光。   但是总有人习惯了万众瞩目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的,重楼摔了酒杯笑出了声,低沉的嗓音沙哑又透着异样的魅力,立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重楼觉得自己应该好生嘉赏这些凡人,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这么一场好戏的。   叶怀瑾满脸无奈,可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剑宗那边却率先炸开了锅。   “师祖她……居然被罚跪过?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师祖公的妻子啊!”   “嘘——我听说,师祖和师祖公原先是师徒关系,所以才……”   “我不听我不听!如果我夫君敢让我去罚跪我一定会跟他合离的!不!我一定会休了他的!”   “没听说是心甘情愿吗?我师祖公就是厉害,不愧是能拿下师祖的男人,果然纯爷们儿!”   叶晖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赶忙陪了几个笑脸就匆匆离开去解决几个醉得不清的藏剑弟子了,虽然说叶玲说的话是事实,但是明明只是师徒之间的事,被她这般说出来就显得好生奇怪,要是以后江湖上流传大哥将妻子压制得死死的这种传言,就算是夸赞大哥是须眉中的翘楚也不好听啊……   而此时装扮一新的新房里,叶九思端坐在床沿,姿态娴雅,听到叶英的脚步声时,她抬头微微一笑,眼眸温柔得如同江南水乡连绵的秋雨。   她正等着叶英过来,却见叶英突然停住了脚步,叶九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叶英的眼眸看似清明,实际上蒙上了一层水色的纱,泛着浅浅的茫然。他面上仍然是那样淡然的神情,但似乎在思忖着面前的人是谁,叶九思看了他半晌,才醒悟过来叶英应当是醉了。   这难免让她有种啼笑皆非的错愕,要知晓,叶英一直都是一个很自制自律的人,他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失去理智。也不知晓是今天的宾客太过难缠,还是因为酒的后劲太大,叶英竟是生平第一次喝醉了酒,此时从容平静的站立在她的面前,眼神却透着些微的疑惑和无措。   “阿英?”叶九思觉得有趣,笑意盈盈地朝着他伸出了手。袖摆上的青鸾在灯火的映照下泛出涟漪般醉人的碧色,有种如梦似幻一般的美丽。   叶九思一声呼唤便唤回了叶英的神智,他定定的看了叶九思半晌,才迟疑地道:“……思儿?”   叶九思笑着点了点头,便见到叶英的神情舒缓了下来,眼神里也透出放松的感觉。叶英迈步朝她走来,叶九思正想去握他的手,叶英却先一步抬起了双手,猛地按在了叶九思的肩膀上。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却让叶九思止住了动作,只是坐在床沿上,抬头看着他。   昏黄的烛光给两人的身影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边,看上去暖意融融,既温馨,又显得暧昧。叶九思看着叶英清俊如玉的容颜,看着他额角艳红的五瓣梅,不管见过多少次,她都始终觉得叶英配得上颜如舜华这四个字。只是他果真是喝醉了,似乎觉得有些口渴,微微抿着薄唇。他的耳根处薄红一片,隔得近了,她还能嗅到他身上冷冽的梅香和醇厚的酒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难闻,却让人有种恍惚微醺的感觉。   “思儿……”叶英的声音沙哑,有些干,他一开口,眼神中的无措反而更深了,“你……不要摇来晃去的,为师头疼。”   叶九思原本有些紧张地等着他开口,谁料听见这样的一句话,一口气顿时消散无踪,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着叶英微微蹙眉,眉眼间尽是凝而不散的困惑,只觉得那记忆中乖巧沉默的“小师弟”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了。他往日里是何等高绝伟岸?没想到今日一场酒醉,竟让她有幸看到他过去的影子。   “师父,你喝醉了,我没有动弹啊。”想到这,叶九思只觉得心口又烫又暖,扶着他坐下,轻声道,“还有合卺酒没喝呢。”   “合卺酒?嗯……对,思儿是我的了。”叶英坐在叶九思的身侧,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重复道,“……是我的了。”   叶九思眼眸一弯,只觉得长大了之后的“小师弟”居然也那么可爱,轻声哄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小长琴也是你的。”   “嗯,长琴。”叶英更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更加茫然了,“……那长琴的妹妹呢?”   叶九思笑得微微颤抖,叶英却很是不解地看着她,抿了抿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叶九思笑着颔首道:“好,思儿,长琴,长琴的妹妹,我们一家子都是你的。”   叶英有些迷茫地数了数发现没有落下谁,总算满意了,这时他才感觉到了口渴。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酒杯,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拿了过来,一个递给叶九思,一个自己拿着。叶九思见他拿着酒杯就准备喝,赶忙伸出手勾住了他的手臂,叶英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很顺从地拿开了酒杯,任由叶九思将两人的手臂交缠到了一起,这样的姿势让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彼此那令人眷恋的温度。   合卺酒味道有些甜,并不像烧刀子那般辛辣,反而有一番绵柔之意,只是这酒有个别名叫“良宵”,是后劲极大的美酒。叶英和叶九思都不知晓,只是叶英一杯酒入喉后,却觉得更加口干舌燥了。他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叶九思便赶忙起身倒了杯清水给他。   就着叶九思的手喝了半杯水,叶英似乎有些头晕,他抬手摘了发冠,解下了外袍,披散着白发便晕乎乎地往内间走。   内间是沐浴的地方,是一汪不大不小的暖泉,是两人决定成亲之后才开始建造的,由机关控制,确保里面的泉水一直都是温热的。叶英今天喝了很多酒,浑身酒气,不沐浴一番也不行。叶九思见他去了内间,便也坐到妆台前开始卸妆,拆发饰,换下那套繁华复丽的嫁衣,叠起来压进箱底。   正蹲在箱子旁收拾着呢,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了,叶九思一抬头,就看到叶英一身白色里衣,湿透的白发还滴着水,眼神平静地凝视着她。   叶九思微微一笑,温声道:“还口渴吗?”   叶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酒醉还没醒,他一弯腰,就将叶九思半抱了起来,叶九思不得已站起了身,被他揽在怀里。她转过身搂住他的腰,伸出的手环到他的背后,抚了抚他湿淋淋的长发,柔声道:“头发没干呢,小心着了凉。”   叶英微微俯身,侧脸贴着她的鬓边,让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脸上炽热的温度。她话音刚落,叶英身上便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雾气,叶英直接用内力将衣服和发上的水汽都给蒸发掉了,不一会儿便又是一身干爽利落。   叶英抱着叶九思,沉默了许久,叶九思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开口道:“还头疼吗?”   叶英摇了摇头,半抱着她往床边走,像在山谷里小时候一样将她往床里面推去。叶九思知晓他还没醒酒,只能无奈地像以前哄他的时候一般,顺从地褪掉了鞋袜,靠坐在了床上。叶英却坐在床沿,随手放下了纱幔,他静静的凝视着叶九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被喜欢的人这么盯着,叶九思难免也有几分紧张,她轻声道:“不睡吗?明天还要早起呢。”   “昨天晚上,三弟来找我。”叶英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但是沉沉的,几乎要扣进人的心底,“他说,洞房花烛夜,我应当主动一些。”   叶九思霎时就了悟了话语中的深意,她耳根一刹那间就被染上了霞色,神情也有几分郝然。实际上,新婚的前一条晚上,罗浮仙同样找到了她,并告诉了她一些闺房中事。昨天夜里她还能从容自若地听罗浮仙的教诲而不露半分异色,但是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便是她,也镇定不下来了。   “那个,阿英……”叶九思的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你,会吗?”   叶英看着她,许久,才无比认真地点头道:“我会。”   此时,月色正好,藏剑山庄的一处院子里,叶家四子正围坐成一桌,喝酒吃菜,气氛热腾腾的,烫得人心都软了。   “三弟,你确定大哥真的没问题吗?”叶晖往口里送了一筷子酱鸭子,有些发愁道,“我知道他们的感情能走到今天,大部分是九……嫂子在主动靠近大哥才让大哥开窍了的,但是新婚之夜倘若还是……那可就难说了,大嫂会不会觉得大哥不在乎她啊?”   “应该不会吧?九思那么豁达,肯定也知道大哥是什么性子啊。”叶凡开心地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还没塞进口里,叶晖就一巴掌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怒斥道,“没大没小的,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们都拜堂了,你还不改口叫大嫂!”   “对不住嘛,我习惯了。”叶凡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着掉在地上的夫妻肺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他们兄弟四人为了谁去开导大哥这件事情而大打出手,而叶晖叶蒙尚未娶妻,叶凡看见叶英就怵得慌,是以最后还是叶炜雀屏中选。生无可恋地带着基本避火图就去了天泽楼,至于效果如何,他们谁都不敢妄言,尽人事,听天命,也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叶九思的几个友人也喝得熏熏然不知天南海北,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尽人事”。   唐千头痛欲裂地捂住脑袋,听到朵伊莎得意洋洋地说她在酒里下了迷情散时,整个人都懵了:“你……也给他们下了药?”   朵伊莎妩媚的笑容一僵,尴尬又汗颜地道:“也?难道……你……”   顾悠云一袖掩面,嗤地笑出了声,见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开口柔声地劝道:“趁着天还没亮,你们赶快跑路吧,不然等九思反应过来,那……”   那结果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冷漠JPG)今天瞎了狗眼,并不想说话。 …… ………… ……………… …………………… 好吧,先花痴舔一下我男神,不管是喝醉酒还是一本正经说“我会”都好萌好萌好帅好帅萌炸了啊舔舔舔!!!(痴汉脸) 2333,这个脑洞已经很久了,之前就想过这么个槽点了,没有谁比我家男神更汉子!我男神!纯爷们儿!八块腹肌!血牛一个!暴力输出!23333就是这么无敌!(啊~啊啊——无敌最寂寞——) 看着一张的时候,大家有没有一种自己是飞利浦牌电灯泡闪着五千瓦的亮光还是不敌他们的秀恩爱之光的即视感?反正宝宝已经瞎了狗眼了……单身狗之眼……@x@ 男神喝醉酒也好萌哈哈哈~!╰(*°▽°*)╯ 虽然没有洞房花烛,但是这章应该也比较萌吧哈哈~!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写洞房花烛夜了嘤嘤嘤!作者君埋伏在床底下偷窥都能被丢出来,所以拒绝~!╭(╯^╰)╮ 感谢【骊歌】、【谰言】、【青提紫葡萄】、【闲死的鱼】、【虢季子白】、【一叶心影】的地雷打赏~!爱你们么么哒~!还有几位亲灌溉的营养液【满堂花醉三千客0v0】、【骊歌】、【江陵居正】的地雷打赏……虽然,我也不知道营养液是干啥用的哈哈┑( ̄Д  ̄)┍   ☆、【第一百二十六章】愿有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白首      长琴抱琴归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唐门女子急匆匆地展开滑翔翼离去,身子再潇洒,气质再冰冷,都难以掩盖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   长琴微微挑了挑眉,眼神清淡的瞥向不远处灯火明亮的院子,待他运力于耳,听清那些许细微的声响,正要微微一笑,却忽而间又想起自家小爹娘对男女之情那可笑的认知,唇角的弧度不由得便是一僵。他开始思忖着自己是不是也去下点药物可好?这些凡人的药也不知晓有无用处,倘若小爹娘自己不争气,那他那可怜的妹妹不知晓要在奈何桥上等多少年月呢。   这个世界甚是有趣,长琴想到七秀坊那泠泠若霜雪的高绛婷,想到长歌门那尽注世间风雅的掌门,终是露出了愉悦的笑意。他本是凤来琴的化身,天生一颗琉璃琴心,却又经历过世间诸多喜怒哀乐,见惯沧海桑田轮转,看遍了人情冷暖事态变迁。高绛婷也好,杨逸飞也好,他们都已经可算是此世间的琴艺高绝之人,不管是高绛婷琴音中的杀气铮铮,杨逸飞的潇洒脱俗如仙,他都是欣赏的。   他为琴灵,活了千载百载的岁月,即便面对这些在琴艺上登峰造极的人物,他也是以长者的心态去欣赏的。相比起杨逸飞,他更欣赏高绛婷,正如干净的事物固然美好,却委实比不过墨画山水。高绛婷心中有恨,琴音里便带着凡俗世人的六欲七情,喜也好,悲也罢,弹奏出来的,是人的一生。   长琴忽而间想到了他名义上的师兄叶怀瑾,那个贵为一界至尊的男子,据说他也是以音入道之人,可这么些年来,他却未曾听过他拂过琴曲。   “长琴,你在这做什么?”一声温和的话语唤回了长琴的神智,他一抬眼,就看到叶怀瑾一身杏色长衣,站在不远处,眉眼含笑地朝他看来。   长琴看着他,莫名地便觉得有几分惆怅。面前这人,并非有着逼人的俊美,但是却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温润,并不璀璨耀眼,却温软而清。他不仅外表温润,内心也即是温柔,仿佛浊世之中走出来的清贵公子,雅不可言。但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拔剑的时候却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见叶怀瑾走来,长琴微微一笑,稚嫩的脸上却已然透出了相似的温和:“长琴只是在想,若是无人相助,妹妹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出生呢?”   叶怀瑾笑意一滞,他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尴尬的道:“长琴想要妹妹吗?”   长琴目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长琴已经无所谓是弟弟还是妹妹了,反正有,就是好的。”   叶怀瑾更尴尬了,半晌,却是笑着抚了抚长琴的脑袋,温声道:“小孩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今天是你爹娘的新婚之夜,只要祝福他们就够了,之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说完,叶怀瑾觉得有些怪异,那句“你爹娘的新婚之夜”怎么听怎么不对。   长琴难得任性了一回,给还兀自停留在原地的师兄甩了脸色,自己转身走了。   所有提醒他他是养子的人都不是好人!   叶九思和叶英都是极为自律自制的人,每天天亮时分他们都会准时起身洗漱,长琴便想着在外面等着,倘若天亮时分他们尚未出来,那他的妹妹就有着落了,但是天亮时分还能准时起来练剑或者是抱剑观花的,那他大概这辈子也不用期望有兄弟姐妹了。   长琴虎视眈眈地守在院子里,但是如今他的灵魂到底还没有痊愈,没过多久便熬不住了,很快睡死了过去。   等到长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原本睡在树上,现在却不知道被谁抱回了房间里。他睡得有点晕头转向的,一不小心被被子缠住了脚踝,在床上栽了个跟头,一头长发被压在手肘下,扯得头皮生疼。不等他呼痛,便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即小小的身子便被人抱了起来。   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勒得肚子难受,长琴挣扎了一下,却嗅到了熟悉的冷梅香,顿时安分了下来。   叶英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容色淡淡地叱道:“昨晚又闹什么?夜寒露重的也不回房,你身体尚未大好,倘若磨出一身病痛,你娘亲又该担心了。”   “我担心你们啊。”长琴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嫁祸于人,“我在客院里无意间听到几个女弟子在讨论些事情,她们说给你们的合卺酒里下了药,我可不是怕她们使坏吗?你们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吧?”   说罢,还露出了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从动作到眼神,不管哪一方面都真实得不像做戏。   叶英微微一怔,半晌,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有几分无奈,还有浅浅的懊恼。他抬手轻轻揉着长琴的额头,低声道:“你娘亲脸皮薄,经不得你调侃,莫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知否?”他本是克制律己的人,昨夜却不慎醉了酒,失了理智,所幸还记得事,否则伤了她,可如何是好。   如今,叶英也反应了过来,昨夜所饮的酒酿之中,怕是已被人动过手脚了,甚至或许,不止一二人所为。   叶英沉思不语,手却不自觉的揉着长琴的脑袋,待他回过神时,长琴一头柔顺的长发都被揉得一团糟,而他一手攥着叶英的衣襟,一手拽着叶英的鬓发,气鼓鼓的模样好生可爱。叶英哑然,唇角抿唇微微的笑,复又以指代梳,轻轻打理好长琴的发,将他放到地上,方才低声道:“往日里都是你娘亲洗手作羹汤的,厨房那里若是不吩咐,便不会准备天泽楼的份额,今日她累了,你便去厨房那吩咐一声,可好?”   长琴面上显出微微的讶色,但是很快,又化为清润如玉的笑靥:“如此甚好,偶尔尝尝他人的手艺,也别有一番趣味。”   长琴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快要走出院子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英似乎回过身,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因为他见到那人的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过去,像是害怕那人摔倒一般,搀扶住了她。因为叶英背对着他,长琴只看到叶英飘起的白发,像是苍梧山上的雪花,肆肆的凉。   长琴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他也知道那个人也在乎着叶英的,甚至很多时候,他觉得那个人对叶英的在乎要比叶英多很多很多。   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长琴突然发觉自己错了,甚至是错的离谱。他总觉得叶九思对叶英的爱要远远胜过叶英对叶九思的感情,因为叶英的心太大,太淡漠,容纳的人或事也太多,他永远做不到如叶九思那般焚尽一切地去付出自己的爱与喜欢。说不忿,没有,但长琴总觉得这份爱多少有几分不公的。但是此时,他看到叶英的这样一个动作,一股汹涌而来的茫然却将他淹没其中,说不出的无措。   叶英的心太大,装得下家国天下,装得下藏剑山庄一代又一代的弟子,甚至于个人的私情与剑道,在面对着一切时都是要搁置在后的。   长琴不敢说自己能为叶英在乎的事物排个先后,但是他却分明能感觉到,在叶英心里,叶九思的存在凌驾在他自己之上,甚至在剑道之上。   他那样一个为剑而生的人,竟也会将一人放在剑道之上。   长琴过尽千帆,尝尽世间百味,但是此时莫名的,看到叶英微微俯身拥抱住叶九思时,那种珍而重之的模样,竟令他觉得心口微酸。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悲伤,只是复杂得紧,或许欣喜有之,苦涩有之,怅然亦有之,只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未曾明了的五蕴六毒,六欲七情,却纵然在此间明悟了。   长琴突然想到叶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说叶九思心上有伤,纵使剑心圆融无瑕,岁月能淡去伤疤,但是曾经受过的痛,却始终无法忘记的。   叶九思本就不是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呐。   那时候长琴沉默了很久,问他如何是好,叶英是如何回答的呢?   “总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忘记因我而起的伤。”   或许,那便是一种承诺了。   时光如白驹,岁月似飞鸿,转瞬之间便是五年年华似水而流,院子里矮矮的梧桐树长大了枝桠,城南酒家里那清秀的小女娃成了娉影婷婷的美人,时间的车轮碾了又碾,压碎了一地芳华,徒留余香。而直到江湖中传来剑圣拓跋思南突破至大宗师的消息时,众人这才惊觉,匆匆之间,又是五个年头了。   此界的灵气微弱,长琴的灵魂尚未痊愈,并不适合久待,加之叶怀瑾有要事在身,便提前带着长琴回到大千世界了。   而魔尊重楼,在那一场婚宴之后不久,便因为不满此界毫无敌手,碎空而去,如今也不知晓去了哪个世界找乐子了。   让叶九思和叶英倍感惊讶的是,将仙术和破碎虚空的理念普及开来之后,最先突破境界的不是那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是一男一女。巧的是,那男子便是浩气盟少盟主穆玄英,女子却是藏剑山庄的六姑娘叶婧衣。在这个灵气不足的世界里,他们是最先修出灵力的人。   叶九思本是诧异的,但是却又很快知晓了其中的缘由——穆玄英是三阳绝脉,叶婧衣是三阴逆脉,这二者本是天下间极尽凶险的隐疾,甚至危及生命。但是与仙术的层面看来,这二者却是极好的修仙体质,男子偏阳,女子偏阴,真是因为阴阳不均,天下间的灵气才愿意亲和于他们,是以因祸得福。   与藏剑山庄而言,这无疑是一件极好的消息。叶婧衣幼年时因为三阴逆脉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如今时来运转,三阴逆脉不再是她的拖累。即便因为叶婧衣无向道之心,终身不可能达至破碎虚空之境,修炼仙术也可让她延年益寿,平安无病地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叶婧衣的小名是长生,叶孟秋也好,叶英也好,大家都希望她能长生无忧。但是叶婧衣不想,也不愿如叶英一般成为仙人,与天地同寿。在她看来,能够和卫栖梧相守一世,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再强求更多,怕是老天都不允许了。   叶婧衣在幼年时,总是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空虚的,即便得到的再多,驱壳里也是空的。   可是如今,有着最平凡的幸福,她却是学会了何为知足。那便已经够了。   江湖上的故事仍在继续,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风生水起,这或许是一段极其辉煌而璀璨的岁月,因为天下间本已在江湖上绝迹的侠客纷纷涌现,七秀坊公孙姐妹、唐门唐简、剑圣拓跋思南、皓天君方乾,这些本已经隐迹江湖的侠客被一本破碎虚空的武学所惊动,重现江湖,只为了争那一线突破的契机。   或许有人成功,或许有人失败,但那大抵,都同叶九思和叶英没有多大关系了。   他们过上了极其难得的平静的生活,叶英仍然时常抱剑观花,可一回头,就能看到叶九思的身影。他们还是时常会走出天泽楼,去指点教导一下藏剑山庄下一代的弟子,或是为那些陷入瓶颈的弟子破解迷障。在藏剑山庄中的时间较长,但是偶尔,叶英也会陪着叶九思走出藏剑山庄。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些时候,他们也会携手,去看海天的尽头亦或是塞外的飞雪,在浩大的疆土上慢慢地走,仿佛一不小心就能白头。   叶九思其实不记得那一日是什么样的光景了,她只是挽着叶英的手在九溪十八涧里漫步,走到一处地,却是停下了脚步,那样熟悉,也那样陌生。   “我记得,还是这个地方,出现了那个黑色的漩涡。”叶九思笑着抬手点了点前方的那片空地,那年的春天,山花烂漫,栀子正香。是她提议要来九溪十八涧里散步的,叶英宠她,也随她去了。但就是在这里,一个黑色的漩涡成为了改变一切的起因,带来那样多的快乐与痛苦。叶九思不知晓,如今回想过来,到底是希望那个漩涡的出现,还是希望它的永远不见,但是她知晓,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始终是不后悔的。   或许原本的命运里,她一辈子都是叶英的徒弟,他不娶,她不嫁,陪伴他,转瞬就是一辈子。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地久天长呢?   叶九思挽了挽鬓间青丝,她眉眼温柔,恬淡中带着风静云天般的宁和,仿佛一汪沉淀了月光的湖水。叶英垂眸看她,眼神仍然清淡如水,浅浅的,却含着温柔。叶英的眼眸清澈却沉凝,但叶九思却分明从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看见了自己含笑的眉眼,和唇角幸福的笑意。   可下一刻,叶九思却微微一怔,她分明看到叶英的身后,出现了那个黑色的漩涡,如同夜幕,似有星辰流转。   不等叶九思细想,那漩涡猛然扩大,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两人笼罩了进去。   叶九思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却脚步一错,猛地扑进了叶英的怀里,死死抱住了他。叶英也伸手抱住她,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可是当叶九思和叶英再次重复光明时,却险些从悬崖上栽下来。叶英一把揽住叶九思的腰,将她带回到山巅上。停下时仍然伸手护住她,抬头看向四周,却不由得俊眉微蹙,在这漫天风雪的世界里,不远处正伫立着一座楼阁,竟与天泽楼一般无二。   但是这里不是天泽楼,也不是藏剑山庄,杭州没有这样如羽的风雪,更没有这样锥心刺骨的寂寞。   “这里是……苍梧山?”叶九思埋在叶英怀里,怔怔地看着四周再熟悉不过的风景,看着远处的那处楼阁,叶九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猛然偏头看向一边的空地上,白雪皑皑,却没有一株挂满了橙红色仙禁的梧桐树。   这里,是苍梧山巅之上尚未被摧毁时该有的风景,那时,她还不知晓事情的真相,仍然沉湎在寂寞与痛苦之中,直到……   叶九思骤然睁大了眼睛,似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惊骇的事情,她退出叶英的怀抱,伸手比了比自己和叶英的身高。   “思儿?”叶英不解地唤她,却见叶九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低低地笑着,声音却尽数融进了风雪里。   原来,他们回到了一切的转折之处。   (第七卷剑侠奇缘三之似水流年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酒儿:为什么你以前那么严肃,现在却那么温柔? 叶英:当人师父和当人丈夫的能一样吗? 一言不合就完结,是不是很淬不及防呀?呵呵哒~~! 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呢,各位宝贝么么哒,我们下本书再见~! …… ………… ……………… …………………… ………………………… 开个玩笑哈哈,还有小包子们的番外,还有各种无责任番外和小酒儿小时候甜甜的回忆。但是正文真的完结了呢,感谢大家漫长的追随与鼓励,作者君在这里拜谢了。 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们,长评和评论都快点交出来!不.要.潜.水.了!都完结了还不能让我脸熟一下你们吗?哼唧!╭(╯^╰)╮ 君子九思这本书,最初的时候其实是练笔之作,没有设定详细的大纲,也没有想过要写这么长的故事。实话说,能坚持写到这里,作者君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昂,毕竟这本书陪伴着我走过了非常苦涩的岁月吧,我青春的十八岁,伴随着成长和蜕变一起而来的还有痛楚,很多次想过放下自己的文字,甚至放弃自己的梦想,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我不追星,也不爱崇拜什么人,但叶英是我唯一喜欢过也憧憬过的人,即便如今的剧情变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我记忆中抱剑观花不出一式的大庄主。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大抵,他是我最想成为的那种人,但是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作为叶英的脑残粉,最初我也觉得男神应该单身啦,但是后来机缘巧合下写了这个故事,便也一路写了下来。有人问我,写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喜欢叶英吗?男女的那种喜欢。 我却笑笑,说不是。 叶英于我而言,就是男神,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我创造出小酒儿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臆想或是什么猥琐的念头,最初的最初,我只是想要一个能陪着男神的人出现罢了。就像那抱剑观花的身影,单纯不想让他孤孑一人。 叶九思更像是我的女儿吧,我赋予了她很多美好的品质,甚至灌溉给了她我对叶英的崇拜和敬仰,但是之后的故事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在写文的最初,我想到是一个抱着剑站在雪山之巅的白衣剑客,因为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悲哀而为她染上了绝望的色彩,她竭嘶底里的恨与痛苦几乎要撕裂苍穹,这并非一个美好的画面。 我以为,失去所爱,就是绝望与疯狂。 但是,小酒儿却告诉我,有一种爱是守望与成全。 我也想不通我怎么会突然写出这么一个初心不负的姑娘的,只是在某一天灵机一动,于是疯狂和绝望之后,她却能为了叶英而守住自己的善良与原则,守住叶英希望她守住的一切。 小酒儿的剑,也是守护的剑。 不同的是,叶英守的是他所想要守护的一切事物,而小酒儿守的,却是自己的本心不变。 伤口能痊愈,疼痛能忘记,但是她的剑心,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其实回首这个故事,不足之处很多,细节的瑕疵也不少,但是小酒儿,却始终鲜活。 算是,我难得的成功之处吧。(笑) 感谢【骊歌】、【丹青舒卷】、【扮作红尘、读了人生】、【谰言】、【无忧】、【?】、【秀秀】、【菱晴】、【一叶心影】、【青提紫葡萄】的地雷打赏~!感谢各位土豪,也感谢所有宝贝一路来的陪伴,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完结了有点小怅然,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的。 如果,大家喜欢我的文风,喜欢我的故事,还请大家能够收藏我,以我对男神的喜欢,未来肯定还会写叶英的故事的,但是CP恐怕不会有了。 不拆不逆,就酱紫,么么哒,舍不得你们呢。 希望写其他的文时,能够在评论区看到熟悉的身影,爱你们~! PS:这文我还要修改的,将来大家看到更新提醒请淡定~!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巷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